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牢记备用网站无广告
    军战斗力极为强势,往往一个前锋营便敢冲进万人阵中大杀四方。数十里的战线上,无数的鲜血在空气中飞扬,无数的惨叫声在天地中飘荡,无数的人一列列的倒下,任谁看到如此场面,都会想到,人类,需要和平!不再打仗,不再杀戮,所有的人都和睦相处,这不好么?为何有些人,偏偏为了一点功,一点利,要铤而走险,破坏这美丽的家乡!还害了那淳朴的人民!这样做,值得吗?

    大战过后,便是宁静,仿佛又恢复到了之前生气勃勃的模样。蓝天上,还是有白云,大海上,还是有风浪。也许你还会看到天空中有几只鸟儿。可人呢?几个时辰前还是高高在上的人呢?转眼间,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么?像以前一样高高在上。天空,包容了所有的亡灵,大地,包容了所有的热血,可战胜的一方,还能否包容这些剩余的生命么?无论如何,刀兵既止,生命仍贵。人类,犯过很多错误,付出过很多代价。但,请不要为了同样的错误再去付同样的代价!

    经此一役,锡兰山国元气大伤,数万精兵一日间灭亡。王城陷落,连国王亚烈苦奈儿也成了阶下之囚。

    按理说,此人因一时贪念,便起歹心,谋害舟师,差点使得整个船队葬身锡兰。各将纷纷要求斩杀此人,以儆效尤。但郑和念其乃一国之主,自己杀之殊为不敬,便力排众议,收押此人,待日后押解进京,由圣上处理。众人皆无异议,然后又商量了一下城中善后之事以及军中伤亡士兵的抚恤。

    郑和却念念不忘来锡兰山国的重任。那就是布施锡兰山寺,这是成祖皇帝亲自布置的任务,郑和务必要完成。明朝多信佛,各处寺庙比比皆是。其实不仅是明朝,在那个时代,佛教成为世界的主流信仰。南洋各国,西域各国,皆笃信佛。成祖皇帝正是在此背景下下令郑和布施寺庙,在佛前刻立碑文,记述大明的丰功伟绩。出使西洋之举,本就是世界级别的壮举,若无文献记载,岂能完美?而当时锡兰山国处于南海要冲,南洋之人在此贸易频繁,往来甚多,在锡兰山寺布施不仅可以叙述下西洋之丰功伟绩,同时亦能彰显天朝国威于各番外众国,意义不可谓不深远。

    郑和始终牢记成祖此命,在占领锡兰山城后,郑和率领众人,带着金银,香烛,花瓶,表里,灯烛等贡品,上锡兰山寺。在敬告天地后,封神拜佛,布施佛寺。当时世上信奉三教,佛教,印度教,伊斯兰教。郑和作为伊斯兰教信徒,却在佛教的庄严宝地布施,恰巧证明了当时三大宗教的互敬胸怀。布施完后,郑和命编书在佛寺碑石上记录,全文如下:大明皇帝遣太监郑和王贵通等诏告于佛世尊曰:仰惟慈尊,圆明广大,道臻玄妙,法济群伦,历劫河沙,悉归弘化,能仁慧力,妙应庶方。惟锡兰山介乎海南,信言梵刹,灵应翕彰。比者遣使诏谕诸番,海道之开,深赖慈佑,人舟安利,来往无虞。永惟大德,礼用报施。谨以金银,織金,宝幡,香烛,花瓶,表里,灯烛等物,布施佛寺,以充供养。惟世尊鉴之。总计布施锡兰山立佛等寺供养:金一千钱,银五千钱。各色紵丝五十胥,各色绢五十胥,織金,紵丝,宝幡四对,纳:红二对,黄一对,青一对。古铜香烛五个戗金座全,古铜花瓶五对戗金座全,黄铜烛台五对戗金座全,黄铜烛盏五对戗金座全。硃红漆戗金香盒五个,金莲花六对,香油二千五百觔,蜡烛一十对,檀香一十炷。崱接览制咚甏危撼蠖拢资啡战魇?br />

    那碑石高约四尺多,宽二尺多,厚约一寸,上述碑文以汉字,泰米尔文和波斯文三种文字示之。泰米尔文是锡兰当地泰米尔人主要语言,而波斯文则是整个南洋通用语言,楷书了十一行,计二百六十五字。此碑后来湮没数百年,可幸大体保存完好,是郑和下西洋壮举中最真是的历史见证,碑石现存于科伦坡博物馆,时至今日,仍是后人参考郑和航海的重要文献,此是后话,自当不提。

    郑和布施完毕后,带着众人走出寺外。回想此次航海,遇过的危难,遇过的番外国民,遇过的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不禁唏嘘。好在任务总算顺利完成,了却了一大心事,这时他想到了圣上交给自己的另外一件大事。此事在前两次下西洋的时候,他便暗中操办过,可惜无甚眉目,今次航海任务基本完成,在班师回航之际,他又想到了,此事不办,如鲠在喉,回去在圣上面前怕也难以交差。

    郑和想到此处,不及其他,立即召唤王景弘。回到城中,郑和在王宫内稍作休息,而后副使王景弘应召走入王殿。

    “属下王景弘见过正使大人!”

    郑和屏退左右,道:“你总算来了。”

    王景弘道:“连日来处理一些善后之事,耽搁了些时辰,最快的话,三天过后,我们便能起航回师了。”

    郑和此刻已坐上木椅,摆了摆手,道:“不急。咱们还有事没办完。”

    王景弘怔了一怔,奇道:“正使大人还有何事,敬请吩咐,属下竭力完成!”心中却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郑和悠然地拿起一杯茶,轻浅一口,道:“我们还要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找谁啊?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还有我们要找的人?”王景弘仍是摸不着头脑。

    郑和放下茶杯,眼睛直盯着王景弘,正色道:“找一个我们不该知道的人,但却不能不找的人!”

    王景弘心中一惊,他被郑和的眼神盯得很不自在,听闻此语,使者似是话里有话,但他如此机灵人物,怎会不知郑和所指何人!

    上次航海回师之际,郑和亦是和他说过同样的话,那时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此次旧事重提,他当然猜得到。只是至上次事后,他内心就一直想把此事忘却,回去什么也当作不知道。没想到今次再次出海,任务再次完成,而这件事却又再次袭来。尽管他想避,可怎能避得了呢?

    郑和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你以为就你一人想避么?我也想避啊,可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有些事情,是我们必须要去做的。”

    王景弘点了点头,道:“属下既已决定忠君报国,就不会退缩。大人,您就直说吧,这次是去哪?”

    郑和慢步走了过来,拍了拍王景弘的左肩,道:“锡兰山国附近有许多不知名的岛屿,你带上人,沿着这些岛屿,一个一个的找。找到之后,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王景弘再次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说罢就要出殿。

    郑和忽然叫住了他:“不能让马将军费信他们知道。这次去也不要带上次的人,带些新面孔吧。”

    王景弘不明所以,回过头来,问道:“新面孔?”

    郑和道:“我听说最近帅船上有几个水手很是不错啊,当中有叫秦航和司马尚游的吧。”

    王景弘道:“是的,他们表现确实不错,很有潜力。”

    郑和又道:“这次去你就带上他们几个新人,一来有时候办事情是需要嫡系的,二来此事不能过多让老人们插手,否则他们会起疑的。三来锻炼锻炼那几个小伙子吧,大明日后需要他们出头。”

    王景弘“嗯”了一声,便即出殿。

    秦航和司马尚游此时在王城里过足了瘾,他们出身贫寒,几时见过这等繁华世界?一头扎入城中后,便再也不见人影了。直到费信发出‘通缉令’满大街寻找,二人才回到驿馆。

    费信当先滔滔不绝地怒斥了二人,什么穷小子进京了,进城不知天高地厚了,再让你们混两年是不是没人制的住了云云,把他们俩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又缓了缓语气,告诉二人,副使大人有令,调他们办事。

    二人自是先愁后喜,能为副使大人所器重,并差自己办事,那是多大的荣誉啊。几乎没得考虑,便跑去船队报道。

    费信见他们一脸高兴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自己却高兴不起来,心下反倒疑团云集:这都打完仗了,行礼都收拾好了,还有什么事副使大人竟然会想到要他们俩去呢?这到底是什么事呢?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情到真时 方觉糊涂

    秦航和司马尚游得副使王景弘召见,二人及至岸口,见两艘战船已泊在港岸相候,二人不及多想,一齐上了船。船上兵甲满员,有数百人之众,个个精神抖擞,似乎又有大战。

    秦航见状,便拉着司马尚游衣袖,使了使眼神,司马尚游会意,便自觉欲往底舱方向去。

    “等等!”一个尖细声音叫住了二人,是从船楼方向传过来的。二人不明所以,四眼一齐望向船楼。

    却听得那个声音续道:“你们上来吧。”二人相顾对望,依言走向船楼。

    上去一看,副使王景弘负手站在船楼中央处,远眺着大海,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二人行了行礼,道:“听闻副使大人差使,小子们特来报道。”

    王景弘回过头来,投射过来的眼神中流露出三分赞许,道:“你们最近的表现本使也听说过了,大家对你们都是赞赏不已啊。”

    二人谦道:“多蒙二位使者和多位大人提携眷顾,小子们实是愧不敢当。”

    王景弘笑道:“不用这么客气,你们的本事本使是信得过的,不然亦不会召你们二人前来。”

    二人齐道:“愿听大人差遣。”

    王景弘道:“锡兰山国附近有许多岛屿,本使听闻众多海盗栖身于斯,危害一方。咱们堂堂正义之师,此刻虽即将离别,却也要为当地百姓除去此害,以还太平。如此方能收服众番国之民心。叫你二人来,就是希望能出一份力。”

    二人听闻是去荡平海盗,心下登时大喜,上次二人跟随马欢将军在那小岛上有过剿贼经历,无奈杀敌之时却始终不得亲身上阵,今次机会再次来临,焉能错过?

    二人喜道:“愿跟随大人一齐杀贼,还人间太平!”

    王景弘赞道:“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人就是要有你们这股子劲儿!待会儿出海你们就跟在本使身边,若是找到了贼匪,自有你们立功的机会。”

    二人听罢神色大喜,不住称谢。

    随后的两三天里,秦航司马尚游二人一直跟在王景弘身旁,乘着两艘战船沿着海图,一个岛一个岛的搜寻海盗。起初二人还兴高采烈,期盼着海盗突现,能大干一场,搜了两日后,二人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尤其是司马尚游,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越来越重。

    本来搜寻海盗是正义之事,应该高兴才是,可二人见王景弘连日来神情一日比一日严重,往往在登上一个岛屿时,他的表情总是很凝重,甚至还带有一些恐惧。似乎很不希望岛上能出现什么,又好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二人瞧得奇怪,秦航本想相问,却被司马尚游一把拉住。有一日秦航趁着出恭时候偷偷将司马尚游一起拉到底舱,说道:“王副使带着我们好像不是来找海盗的,倒是像来找什么宝藏或是什么人的。”

    司马尚游岂能不懂秦航之意,天下哪有这样找海盗的?偷偷摸摸不说,还就带两搜战船。真要是碰上数千之众的海盗,这几百号人能剿灭的了么?只是司马尚游不像秦航,他心里虽隐约猜到了几分,嘴上却不明言。只得敷衍道:“我们别管这么多,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上面什么意思自然有他们的考虑,咱们只做不说。”

    秦航点了点头,心里虽疑云密布,却也不好说什么。如此找了四五天,几乎是找遍了方圆数百海里之内的岛屿,海盗毛也没找到一根,王景弘紧绷的脸色总算是松了下来,似是心中大石落地。

    后来王景弘向二人特意交待,此次出海之事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连最亲近的人也不行,否则泄露军机,得按军规处置。

    二人点头遵令,心下却又更增疑云。如此此次搜寻‘海盗’之行,只得无功而返。

    王景弘来到郑和住所,将连日来的搜寻情况据实禀告。此时已是天黑时分,郑和在房中听完王景弘的汇报后,神色反倒自然,似乎早就猜到了此行结局。交待他注意保密,然后又商量了一些回航时的细节,郑和便要休息。

    王景弘正欲告退,忽听得窗外脚步声音细小,不似平常侍应所发。他警觉地大声问道:“窗外何人?”

    只听‘砰’地一声,窗户瞬间已破,一个黑色身影迅速钻了进来,手中一把短剑,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更加明晃,那身影持剑直向郑和奔去。

    郑和微微一惊,似乎没有想到此刻竟会有人刺杀,但他也是刀光剑影里走过来的,反应也是灵敏异常,一把掀起房中木桌,挡住了那黑影一攻。那刺客一击不中,立时变招,一招‘流光飞逝’又转向郑和攻去,可此时王景弘早已奔将过来,一招‘五丁推山’打向刺客胸膛,掌势雄浑,攻敌之所必救,乃是围魏救赵之策。

    那刺客见来掌凶猛,不及追击郑和,转身护住前胸,右手短剑落地反画了一个圆,还了一招‘流星赶月’,郑和此时已退出圈子,走向门外,门外众侍卫早已听到声响,纷纷过来护住了郑和。

    那刺客见对方人多势众,郑和又已被护卫团团护住,心知今晚刺杀定难完成,对手之人掌力刚猛,武艺高强,纠缠下去,绝非上策,心下顿生去意,忽地转身跃起,身子转圈腾空而上,反身刺出一剑,却是一招‘飞火流星’,王景弘知道厉害,转身让开来剑,右手运气于掌,灌足内力,准备击向刺客小腹。

    那刺客等的就是王景弘这一让,轻身一跃,已奔至窗外,身形苗条至极。王景弘想不到刺客轻功竟如此厉害,但说什么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刺客安然离去,否则颜面何存?

    他起身跟着跨过窗户,右手运足的力道此时隔空打出,虽未打到刺客本身,但跟过去的内力何其霸道,瞬间一股无形气力将刺客身影后背笼罩。那刺客正欲腾空向上,忽觉背后生风,一股力道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想是对手适才在身后打出了类似劈空掌之类的掌力,知道厉害,但此时若不趁空而去待那对手落地缓劲,自己今日无论如何是出不去了。是以想也不想,转身加劲高高跃起,右手短剑顿时化作万朵剑花,横空一划,射向王景弘。

    那剑花来得好快!如蝴蝶般四下飞来,在黑暗中甚是好看。

    只是王景弘哪有心思去看,知道那是厉害的剑中暗器,不及追击,双手绵绵向前一推,那飞来的剑花像是射入了一团棉花之内,软软无劲,四下散去。

    王景弘危机时刻用一招‘化为无形’接下了刺客这手‘蝴蝶钉’,只是刺客在发完这手暗器后,终于趁此空档,身形翩翩而起,双手左右一划,如蝴蝶般飞了出去。

    王景弘望着刺客飞出去的身影,知道对方轻身功夫厉害之极,再也追击不上,口中却忍不住赞道:“好一招‘化蝶飞’!想不到自海上漂消失之后,世上竟有人还会这手轻功!”只是刺客虽逃,临走时后背上中的那股内劲却来不及化掉,左肩头终是要受内伤,他立即命令众侍卫四处追击,一定要生擒刺客,问出幕后指使。随即快步走向郑和身旁,问道有无受伤。

    郑和摇了摇头,自是无碍,想到适才若无王景弘及时‘救驾’,自己还真可能交代于此了!

    他定了定神,问道:“刺客是何来路,可有看清?”

    王景弘道:“此人虽黑布蒙面,但瞧她身形,定是女子无疑。”

    郑和点了点头,又道:“武功来路呢?”

    王景弘接道:“这女刺客虽与属下只对了三招,属下却也看得出她使得是流星蝴蝶剑法,剑法已臻至一流,尤其是轻身功夫,更是少见。江湖上这么厉害的女高手也没有几个,只是却在这锡兰山国出现,倒是令人捉摸不透。”

    郑和心中也猜不透其中道理,便道:“这追查刺客之事,你去办吧,能问出幕后主使最好。适才还好有你,否则我怕是难逃此劫啊,当年在东厂学的武艺倒也不是完全没用啊。哈哈哈哈!”

    王景弘道:“是属下布置欠妥,让大人受惊了。属下一定把那刺客找出来!”

    郑和又道:“罢了,不怪你,这刺客身手如此厉害,布置再妥当也防不住!回去给你一天时间查,查不到也就罢了,后天我们就起航吧。”王景弘得令而去,心下却气恼不已。

    这刺客显然知道船队明日即将回航,是以今晚甘冒奇险前来刺杀,是因为她知道正使大人一上帅船就难以下手,故而只能提前动手,刺客竟然还能打听到郑和的住处,则说明此人不是有内j报信就是混在自己队伍当中。

    想到自己队伍当中出了尖细,王景弘自然气愤,但船队数万人,还有颇多商旅家属,真要查明谁是尖细,也不容易,好在刺客左肩受了内伤,这倒容易下手,想到此处,王景弘快步走了出去。

    翌日。

    郑和昨晚受刺的消息已在众人当中流传。参与了那晚警卫的侍卫们,更是添油加醋说得唾沫横飞,说那女刺客剑法如何如何高明,轻功如何如何好看,说得跟真的一样,还有的说道刺客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中了咱们王副使的掌力,王副使真人不露相那才叫厉害。更有的说道正使公公大人才叫厉害,三拳两腿便将刺客打得重伤,奄奄一息了。各种说法,层出不穷。

    秦航听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心中却暗自希望正使公公大人可千万不要有事,否则群龙无首,必出大乱。毕竟心中关心,秦航还是去问了费信,正使大人究竟有无受伤,费信自然说没有,还斥责他听信谣言,唯恐天下不乱。

    后来秦航碰到司马尚游,便邀他一起找出刺客,为三保公公报仇。司马尚游自是叫他不要多管闲事,说副使大人自有安排,哪用的着你去打先锋。秦航想想,这倒也是,便不再提。司马尚游听得刺客竟是一女子,便暗自上了心。

    司马尚游随后走到船队随行人员住所,见众人收衣物的收衣物,换铜钱的换铜钱,都在为明日的回航做准备。司马尚游看到惠儿正在西房收拾衣物,便走了过去,问道:“惠儿姑娘,有些日子没见了,再忙些什么呢?”

    惠儿还是一身黄铯衣衫打扮,神色看上去倒蛮清爽,她见司马尚游突然来此,便反击道:“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司马大哥现在是诸位大人面前的红人,哪有时间和我们这等丫鬟相见?我们是下人,还能忙些什么呢,自然是伺候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咯。”

    司马尚游不理会她话中的讽刺之意,径相问道:“昨晚月儿正圆,本想相邀伊人共同赏月,却见姑娘房中灯熄,不知惠儿姑娘昨晚在何处啊?是否已有他郎相伴?”

    惠儿细笑道:“呵呵。想问我昨晚在哪就直接问好了,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么?还月儿正圆,相邀赏月,嘿嘿。大哥,昨晚初八,哪来的月儿圆?要找借口,也要找些有水平的,没的闹成笑话!”

    司马尚游被她这么一挤,登时语塞。只得讪讪道:“既然姑娘直爽,那在下也就不拐弯了。我确实想知道惠儿姑娘昨晚在何处?又干了些什么?”

    惠儿冷笑道:“你一个青年男子别的不好好学,偏要问一个姑娘晚上在哪,干了什么事?你觉得合适么?”

    司马尚游亦自笑道:“别的正常姑娘,在下自然不敢这么唐突,可惠儿姑娘”

    “哼,你是说我不正常!”惠儿停下了收拾衣物的手,冷哼一声道,言语中似乎已有怒气。

    司马尚游仍是不动声色,也不为惠儿的怒气所阻,又自道:“正使大人昨晚遇刺,刺客乃一女子,武艺高强。咱们也别装聋作哑了,老实说,是不是你干的?”

    惠儿又笑道:“呵呵。你还是把你想问的话说出来了,可是没凭没据的,你凭什么说是我?”

    司马尚游点头道:“嗯,也是,没有凭据,确实不好说啊。不过惠儿姑娘,我劝你日后行事还是三思些好,否则会误了别人的事!”说罢身形一动,右掌迅速伸出,向惠儿右肩拍去。

    惠儿见他突然出袭,不禁微怒,身形一闪,右肩一卸,躲过了司马尚游这一抓。却不知司马尚游适才一抓乃是虚招,他早料到惠儿会向左闪躲,左手早已伸出,在此等候,惠儿眼见司马尚游左手抓向自己左肩,此时已不及闪躲,便横起左手,想要格开他手掌,不料司马尚游此时左手已使上力道,惠儿一格竟未能格开,司马尚游的那只左手终究是搭上了自己左肩头。

    惠儿大怒,‘啪’地一声,反手甩了司马尚游一个巴掌,哭道:“你欺负我,你就知道欺负我!”

    司马尚游不及反应,脸上火辣辣的一阵剧痛,终究是吃了亏。他正欲再行动手,听到惠儿哭着说自己欺负他,顿时愣住了。他何时见过女孩子当面哭着说他?这下倒把司马尚游弄得不知所措。

    他听得哭声渐大,到时候把外人引过来就不好了。只得道:“你哭什么?先别哭,先别哭了,你这么强势的一个女子,怎么还来这套?”

    惠儿抽泣着道:“本来就是你动手欺负我,你一个男子,仗着自己有些武艺,便对女子动手动脚么?”

    司马尚游欲哭无泪,无奈道:“姑娘,把话先说清楚了,谁对你动手动脚了?你不也还手了么?”

    惠儿续道:“我不还手难道任你欺负么?口头逼问不成,便即动手,这就是你的风格?”

    司马尚游叹了一口气,道:“唉。你不说也罢了,不管是不是你做的,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这船队藏龙卧虎,做任何事情都要三思后行。你如果影响到了我的事,我绝对是不会客气的。懂么?”

    惠儿擦了擦眼角,哭红的眼眶,淡淡的泪痕,更添一丝楚楚。她轻道:“是我做的又如何,不是我做的又如何?对你里说就真的这么重要么?你到底想干嘛?”

    司马尚游直视着她,正色道:“我不想干嘛。不是你做的,那是最好。如果是你做的,我绝不允许!”言语铿然,不容有悔。

    惠儿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司马尚游道:“虽然我不知晓你的意图,但我可以告诉你,谁想让郑和大人死,就是在坏我的事,我绝不坐视!”

    他顿了顿,又道:“惠儿姑娘,今日我和你说得已经够多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想与你为敌,但你若与我为敌,我只能当你是敌。我该走了,你好好想想吧,刚才的事,我很抱歉。不过,你下次能不能不用流眼泪这套?”言下之意,你哪怕还手都行,但别哭鼻子了。

    惠儿‘扑哧’一笑,又嘟了嘟嘴,随即柔声道:“那你,吃不吃这套呢?”言语盈盈,柔情似水。

    司马尚游心下一怔,他再傻也知道这是情义之语,只是先不说敌我未明,自己从来就没有在女人方面对谁动过心,面对着惠儿步步紧逼的爱情攻势,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抉择。

    空气,仿佛瞬间凝住,气流,压得他快喘不过气,身边的女子却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说到相貌,惠儿姑娘绝对是那种使你一见,仿佛就能原谅世间所有的错误那种。说到身手,虽不及当代宗师,看情况也应是女中豪杰。说到体贴,照顾,她隐瞒身份甘愿当一名丫鬟,伺候左右。如此女子,说不动心,怕是连月老也看不下去。只是司马尚游从小身负师命,在他眼里,师父的话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去在乎。尤其是现在,他更是不敢去想那些儿女私情,他怕自己难以自拔。

    司马尚游望着惠儿那双期待眼神,那应该是世上最让人不忍相视的眼神了吧,就这样,他停留了片刻,终于缓缓说道:“我们还是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吧。”说罢,转身。

    惠儿两行清泪又自涌出,她还是用上了这一套,哽咽说道:“你适才问我能不能不当着你面流泪,我告诉你我做不到。什么时候,你能做到不用这么古老的桥段拒绝我,我想我就能够做到。”

    司马尚游心中一痛,不忍转身再看那个女子留下的热泪,终于还是硬起心肠,走了出去。

    惠儿就这么看着这个背影,一步一步远去,依然没有回头。

    她轻轻抚摸着她那刚刚敷过药的左肩,忽然感动一阵剧痛。不,那不是她的肩在痛,那是她的心在痛啊!

    长江九曲坞。

    段江南自得雁门山归来后,一改往日低调作风,率众时常袭击江南各地码头,官军水师战力不及,登时连连吃紧。而北方邪教更是大散谣言,煽风点火,号称圣教圣火将席卷中原,号召所有信徒信奉圣火,得享光明世界。一时间南北烽烟四起,争斗不止!朝廷接连派出大军,一一镇压,顿成僵持不下之势。

    段江南此刻站立在九曲滩头,望着这滔滔东去之水,一言不发。

    九曲滩位于长江中游部,河道蜿蜒,有九湾之多。相传晋朝时候,嵇康携铮至此,在滩头奏曲当歌,曲音袅袅,声调绝伦,江水亦为之断流,久久不愿东去。故此滩得名九曲。九曲滩地势开阔,清闲幽静。负立于此,唯闻江水清声,空山幽鸣,实乃洗尘逐世,延年养生之福地。

    段江南在闲暇时候,很是喜欢独居于此。他本身就崇尚嵇康的养生之道,认为人是可以长寿的,‘至于导养得理,以尽性命,上获千余岁,下可数百年,可有之耳。’而对于养生之法他更是深有体会,“君子知形恃神以立,神须形以存,悟出理之易失,知一过之害生。故修性以保神,安心以全身,爱憎不栖于情,忧喜不留于意,泊然无感而体气和平,又呼吸吐纳,服食养身,使形神相亲,表里俱济也。”

    他甚至想过,待得复国大业一成,便隐居于此,穷心钻研此道。闲云野鹤,江湖来,江湖去。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身上背负的实在太多,至少现在不行。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他身居殊位,难以避之。

    段江南兀自出神,却仍是凭借着深厚的内力修为听到了身后的轻微脚步响声。他回过神来,淡淡地道:“说吧。”

    身后一个道人身影走了过来,说道:“少公子日前飞鸥传书,说不日就将回归中原。”

    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熟悉的面庞,还是熟悉的劫言道人。

    段江南微微点头,神色中闪过一丝欣喜,道:“总算要回来了,本座有些时日没有见过他了。他有没有提到郑和的消息?”

    劫言道人道:“少公子说就在回航前几日,副使王景弘秘密带着他们在海外的孤岛上四处搜寻,像是在找什么人。郑和虽未亲自带队,但想来定是经过了他的首肯。”

    段江南冷哼一声,道:“朱棣仍是贼心不死,一心想寻圣上的行踪,巴不得除之后快,这次估计又是无功而回吧。”

    劫言道:“是的,听少公子信中意思,他们没有任何收获。”

    段江南闻言微觉欣喜,却也闪过一丝黯淡神色。郑和找了这么多次依旧没有找到,那说明圣上的行踪确实飘渺不定,自己怕是也难相寻。如果找不到圣上,那自己毕生所作所为,又有何意义?

    他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呐喊:圣上爷,您到底在哪儿啊?

    劫言见他神色异样,自也猜到了三分。便道:“大当家的勿要伤神,既然郑和找不到,于我们来说总归是好事。属下猜想必要的时候,圣上爷自会出现主持大局。”

    段江南叹了叹气,道:“但愿如此吧。不想那么多了,你说说最近战况如何?”

    劫言道:“各部进展还算顺利,朝廷的水师现在基本上都在西洋,剩下的根本不敢与我们水战,有好多地盘如今又重归于我手,弟兄们的士气也都回来了。”段江南闻言神色不变,似乎如此局势早在他心中掌握一样。他又问道:“北方战况呢?”

    劫言道:“北方的邪教教徒虽然众多,但也不敢正面与官军为敌,毕竟那是京城地带。他们多是采用游击战术,混在百姓当中,偶尔出来搞搞袭击。不过朱棣的马军步军对他们倒是挺不客气,拼了命的围剿。若不是我们在江南牵制了朝廷一部分军力,他们恐怕早就被朱棣灭了。”

    段江南冷冷一笑,道:“让他们拼吧,咱们现在按兵不动,见好就收。朱棣是敌,邪教也是敌,洪治老儿城府之深,不下于朱棣,他日早晚会是劲敌。”劫言附道:“大当家说的是,再说邪教前脚刚和我们结盟,后脚就让火焰使者伏击渡难法兄,这帐咱们一定要记着!”说到此处,言下愤恨不已。脸上神情,恨不得要活剥了火焰使者一样。

    段江南再次听到渡难名字,心中难掩浴火,久久难以平静。他自雁门山回来后,就听得渡难罹难的消息,当时自是痛不欲生。渡难一直以来就跟随自己,无论是从前在御前侍卫营,还是后来在长江九曲坞,都是最为得力的帮手。虽然平日大大咧咧,冲动鲁莽,可毕竟是手下数一数二的大将,他的死无疑对自己打击巨大。故而在接到消息后,段江南接连派出十余拨人马在伏牛山一带找了七天七夜,仍然是无法找到渡难的尸体,他盛怒之下,又暗自派人去查了火焰使者的行踪,待一有眉目,便即报仇。眼下劫言又提此事,自是重激心中怒火。

    但他也知晓,此刻九曲坞和邪教正在合作期,这破坏统一战线的事儿不能让自己做,是以一直忍到现在。他心中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洪治绝对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儿,刚结盟,就杀害结盟兄弟,从古到今,没见过这么办事的。再说渡难看似粗鲁,实则粗中有细,仅凭一个火焰使者是绝计伤不了他的。可到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