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木偶似地摇着头,我已经回不去从前了!我本该是个平平淡淡的人,不应该如此轰轰烈烈,引人注目;如果我从未遇见冬辰,也许在我的身上就不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已经无法再与他并肩赏花,吟唱词曲了,那个真实的我已经不完整了,我的感情已经千疮百孔,再无法修复了,那些曾经的过往,早就该烟消云散了!
看着我给的无声答复,晓月脸转至苍白,耷拉着脑袋出去了。
“小姐!永远不见也不是办法!”纯白的,皱起的额头,婆婆的眼睛是那么慈爱祥和,她抚摸我的丝脸面,亲情十足地端详着我,直到粥再一次凉了,才又端出去,边走边愁。
心里道,至少现在不见!有些伤口只有时间可以医治,我受的伤害就是这种类型,绝食三天,才想明白只有时间可以平复我内心的痛。
“娘娘,清妃娘娘刚才……刚才被皇上贬出宫去了!”晓兰急得像猴子一样蹦进来,挠头急言。
我笑,不置可否地笑,他贬不贬是他的事,与我何干?再者清妃知情不言,竟与他联合着欺骗我,此等用心还留着干嘛?何况帝王想做什么谁能拦得了?我吗?看我这一身上下的肌肤……那天伺候我沐浴的时候,四个丫头都吓得不敢为我揉擦,还是婆婆细心照料了我,连眼睛都哭红了!
“娘娘,皇上这么做,可是为了向您赔罪,依奴婢看他是要独宠你一个!”晓兰自作聪明地说笑。
我才不在乎他的独宠,谁在乎谁要去吧!
“娘娘,如月王到了!您见吗?”秀儿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面愁容地道。
烈焰宏,那个美得阴柔,不食人间烟火的秀丽人儿,他的箫声……真是好怀念他的凤箫声……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争斗,没有夺取,没有让人黯然的一切腐朽思想,那么空灵美好!
这是三天以来我第一个开心的微笑,虽然是点缀在我苍白削瘦的脸上,却让秀儿和晓兰大松了一口气,双双飞跑着出去了。
他是一路吹奏着而来的,曲声似潮,时低时高,时涨时落,逶逸清泽。坐在我面前,他半开着眼眸,明朱色的唇频开频闭,幽雅的乐曲绕梁不绝,化着一股清透的风,透心而来,将我心中郁结之气一点点抽离出去,只剩下如他心境那样的纯粹,简单。
也许是我太投入,箫声停了许久我才反应过来,朝着他以手势表谢。
末了,他要走,走时又朝我真言道:“皇嫂,臣弟能看出,不论太傅大人,或者皇兄,都对您一往情深。不管你决定和谁在一起,臣弟都支持你。可是,臣弟还是希望你做我的皇嫂,其实皇兄他从小到大就不会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总按照他所以为的方前进,并不管他人的意志,或者这该是他失败的一点!”
也许他说得对,可一切都晚了!他朝他的方向去,我只能朝我的方向走,一个只会远离他的方向。
“皇嫂,听说您三天没吃没喝了,您这样糟蹋您自己可不行。身体肤,受之父母,怎么能随意虐待自己呢?”他说的话轻轻的,淡淡的,却如醍醐灌顶一般,让我猛然清醒过来。
身体肤,受之父母?若是爸、妈还在身边,他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非常难过。我想起他们罹难时紧紧握着手的样子,其实他们该是幸福的!可是,我的幸福呢?又在哪里?亲爱的爸、妈,你们是否能在天堂上看到现在身处焰国的我?
“皇嫂,那我先走了,您多休养!”恬适的身影,慢慢地走了!
我独自出神,是的,我才不要被这件事打倒!我应该坚强一点,虽然我还想大哭一场。
“小姐,婆婆又重新热了一遍,多少喝一点,好吗?”婆婆老迈的身体走起路来一阵颤动,教我于心不忍。
罢了,何必与自己的身体赌气呢?等养足精神,身体恢复了,就离开这座该死的皇宫。
顺从地点头,我看到婆婆欣慰的笑脸!有气无力的我,在她一勺一勺地喂食下慢慢吞咽。时光又回到了从前,那时我在雅兰小筑喂冬辰的情景和现在差不多!那个时候,多好呀!一边咽食,一边回想到从前,那些花开的曼妙日子,我与冬辰对雨相望的情景,好像就在昨天,未来还有这样的日子吗?
看我吃食,四个丫头吊得老高的心算是着了地了,转个身又没了影儿!或者,该去通告那些候在宫门前的人了吧!
事实证明,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心慌,三天没吃的我早就半死不活、瘦骨嶙峋了,号称‘骨感病美人’,这食欲一来,果真不一般,一连喝下了两大碗粥才算打住!
婆婆刚收了碗筷,还未走出殿门,秀儿折回来通报道:“皇后娘娘,御医李大人到了……”
呵,这位御医的腿还没有被跑断吗?被我拒绝了不知多少回,居然又来了,还真是医者仁爱,耐心强呀!我凝眉看了看崩裂的手掌,十指连心的痛楚并不那么烈了,只是我这有苦难言的破锣噪子若是再不医治,恐怕真的只能当一世哑巴了!
见我没反对,秀儿将李御医领到我面前,先是将我手上的割伤诊视了一番,备了膏药;又一丝不苟地细细把脉,飞快地开了内服的药方子。那字潦草极了,看不懂是些什么药名,我心想大概是些润喉补品吧,交给秀儿跟着他一起去御医院取药煎制了。
晓兰和晓荷从殿外回来向我报告,说是宫门前的一堆人听说我肯吃食、肯见御医后如释重负,很快就喜色匆匆地散了!
傍晚,晓兰、晓芙、晓荷带着一个人兴高采烈地来看我。
“锦……”我高兴地叫起来,却只出“锦”字拼音的第一个字母便没声儿了!
锦儿快步坐到我面前,凝脂似的手触及到我手上的伤口,深怕弄疼我似地一下子反应过敏地弹开了,“瞧您,都病成这样了,就别迎我了!”
我摆头,笑。在焰国,或许只有她算得上我的“闺蜜”。
“上次,您落到空无一人的锦鸳绣院莲池里,把皇上给吓得脸都白了,抱着您心急如焚,立马就上车回宫。当时我都被您吓死了,一直想进宫来看您,可总是没有机会。”传得可真快呀,这事连她也知道了!
拉过她的手掌,书了“四少”两字在上面,她的脸一下红了,“皇上为我们下了成婚的圣旨,四少哥正忙着筹备。”
令人羡慕的一对!
她像想到什么似的,道:“对了,清媚回梅苑了。”
她应该还不知道清媚参与了烈焰明所制造的骗局吧!在知道了事情的整个真相后,我一点也不同情于她。她凭什么为了自己的一生幸福,要毁坏我的一生幸福?这样的人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快些好起来吧!”亲切的笑容将就快嫁作人妇的她衬得更加婉顺了。
不知道方浩会怎么想?那个并不比四少少爱她一点的温厚男子,听到她与四少的婚旨时是不是也曾伤心?人生,自古是几人欢乐几人愁,唯有忘却才不会烦忧。我也要学会忘却,忘却所有生过的一切。
这之后,她倒是说了些贴心至极的话,好生安慰了我一番。不过我也看出来,她才不是自己进宫的呢,不过是某人请来的探视者——
老天眷顾,四天后,我终于可以说话了,手上的伤口也已结枷,躺得不想再躺的我,终于鼓足勇气走出了殿门,经过花廊,现偏殿里人影空空,十二美人不知去向。“晓荷,这怎么回事?她们人呢?”像怕我寻短见一样,这些天,我身后总跟着个寸步不离的丫头。
“娘娘,皇上前几天就将她们遣送回籍了,分别为她们许了门当户对的人家。”被我点了名的晓荷说了实话。
“也罢,让她们去吧!皇宫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心底留了一句,暗念着总有一天我也会离开的。自从那日烈焰明那样对我后,他就一直没有在我面前露过面;只有冬辰倒来过永安宫几次,每次来他的心疼就会增多一分,仿佛我受欺辱都是他的罪恶一般。然而,一个是一国之君,却又惩罚不得;我的事便被默默然拖了下来,所有的人都不敢再提那日所生的一切。
听我如此说话,晓荷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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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再生枝节(2)
“这花儿,都谢了!搬走吧!”看了满园秋风下低靡的花朵,我无甚兴致地道。没了我的照料,连它们也不乖了,眼下我怕是没时间再照顾这些花草了,都搬走吧,搬走了好,找个好归宿!
“娘娘,您不是最喜欢花儿吗?为什么要搬走它们?”晓荷追根问底。
“没有时间照顾它们了,所以也就不留它们了!”
“那娘娘,这盆您最喜欢的火兰也要搬走吗?”她指了指摆放在阴凉处的那盆被我精心照料后长势喜人的火兰,一并问我。
“搬走吧……若不然,送给你,你好生养着!”我婉笑道,朝宫外走去。
见我朝前走,晓荷赶紧过来扶着我,生怕我累着了似地。
“不用扶我了,我又不是纸糊的。”
“可是,太傅大人说过,要奴婢们好好照看您,不能让您有半点闪失!”
“他……这些天在忙什么?”冬辰……那日太极殿前,他的怒颜尚似在面前,心里升起一丝柔暖,他是爱我的,虽然在他的心里我远不及国家大事来得重要,但他可以为了我甘冒以下犯上的大不敬,直面烈焰明,丝毫不惧,试问天下间有几个男儿可以做得到?
“皇后娘娘——”
“嗯?”我回神,见她低垂着头,欲语还休。“冬辰这些天在忙什么?”如果不是忙于国事,我相信他一定会来见我的。我想念他了,突然之间,那么想念他的存在!
“皇后娘娘——太傅——大——人,他——他……”她只要一撒谎就会结结巴巴,语不成句。
莫非又生了什么事吗?还是因为那日,他用样的语气与态度面对烈焰明,被烈焰明贬职了?皇宫本来就寂寞,如果连冬辰也不在皇宫里,这日子便连一点希望也没有了!“晓荷,冬辰到底怎么了?”
“皇后娘娘,太傅大人他正在接受三司会审!”
因为听到她的答话,我的声音骤然拉高八度,“什么?三司会审?晓荷,你说清楚,为什么要三司会审?可是因为他在太极殿因为我而冲撞了皇帝这件事?”心跳加,血气上涌的我只觉得一阵头痛难忍。三司会审通常由刑部、大理寺及御史台所派官员共同组成,是审理国家重大案件才会有的举措!难道正因为那日他维护我的心意,朝中官员弹劾于他?还是烈焰明故意为之?三司会审,那决不是儿戏的小事,通常接受三司会审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皇后娘娘,奴婢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昨天太傅大人趁您熟睡时来探视过您,只是吩咐奴婢以后要好好照顾您,每天要为您的手涂三遍春肌玉露膏,不得有闪失,然后就去了。今天早朝后,我去御膳房,正好碰到在皇极殿当差的张公公,他说太傅大人牵涉到一桩关系到焰国根基的大案,从昨晚起就已经开始接受三司会审了!”她低着头,生怕我会责罚她,说话的声音小极了。
那么,昨天他来是在向我告别?还是?国葬之围后,他也是那般小心地让晓芙每天为我的手涂上春肌玉露膏!现在也是如此!我思及此处,内心不觉柔情四溢,千丝盘绕不去。
自从烈焰明登以来,被尊为当朝太傅的宇文冬辰就成了焰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若不是因为被赐住在皇宫里,他的府阺早就被络绎不绝的人踏平了。如今,太傅接受三司会审,该是件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若不是极力忍住,我差点朝她大了脾气:“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真是的!”
“皇后娘娘,不是奴婢不告诉您!是皇上下了令,说不得知会您这件事;婆婆说您身体刚好,先让我们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告诉您!”
“可是,这是三司会审,弄不好是没命的!”这下子,我忧心忡忡朝她轻吼了起来,脚步已经飞快朝宫门外跑动了。“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晓荷,快给我带路!我要去弄清楚这究竟是谁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是因为我,冬辰何其无辜?如果真的是因为我,他与烈焰明决裂成仇……天哪,我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皇后娘娘,您是不能去的!三司会审是议朝,自古后宫不能干政,如若不然,定是罪无可恕呀!”见我跑开,晓荷连忙追上来,情急之下,使劲扯住我的衣襟。
“干政?罪无可恕?皇帝犯了法、做错事就可以逍遥法外;臣子有了点小过错就往火坑里推?难道焰国的法令是只给老百姓以及臣子遵守的,皇帝是例外的?”如果他强犦我就可以原谅,冬辰冒犯了他就罪无可恕,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公平可言?如果是这样,焰国的江山怕是没多长时间就该易主了!
“娘娘,您是不能去的!奴婢求求您了,您别去。您一去,只不定又该惹出风波来了!”也许是真怕,她拼命拦住我就是不放我走。
“晓荷,你若是怕,不愿意跟我去就罢了?还说我去惹风波?难道我生来就是个是非精吗?也不看看,焰国当初没有冬辰,你们的皇帝能当坐上皇位?一国太傅接受三司会审,这不是儿戏!还不快给我让开?”这下子,我真的火了,我不能让冬辰有危险,哪怕我将要面对的是烈焰明这个可恨的家伙!
无法避及我的怒气,她拦住我的身形慢慢让开了!
我走了老远,她又急切切地追了上来:“皇后娘娘,求您别去,您若是去了,会引起王公大臣的议论。于您和太傅大人都不好呀!”
“就是知道不好才一定要去弄个明白!若都像你这么想,当初冬辰明知道先皇国葬时会有危险,哪里还敢去救当时身为太子的皇帝?晓荷,看你怕成这样,你还是别去了!我一个人去!”
被我堵得死死的,她的小脸顿时垮了下去,愣站在我面前不前进也不后退。
“会审地点在哪里?东四殿吗?”百官上朝在皇极殿,处理公务均在皇极殿东侧的四个大殿内,因此那里常被称为东四殿。我走了一阵儿,又转头问了问她。
“应该是在东四殿之一的英武殿进行!”
得到答案,我飞也似地冲出了永安宫宫门,火让人备了轿,准备前往英武殿。
刚出宫门,赶巧与方浩所带的侍卫巡逻队碰到一起。因为我是从宫门一直踩着台阶往下去,看到他们后身体来不及刹住,整个人就朝方浩撞了过去,“哎呀!”
这一撞,方浩将我稳稳扶住了:“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就在这时,一件精美的物品从他怀里滑了出来,掉在了地面。我眼明手快地为他拾了起来,是一小幅镶了边的绣品,绣的是六簇生机盎然的莲花,叶绿花红。赶紧朝他递过去,歉疚地道:“对不起,方浩。我走得太急了……还好没摔坏!”
他接了过去,宝贝似地放回了怀中,看得出他很在意这件物品!
不过,一个大男人,揣着一件女人的用品,似乎很怪异呀!不觉随口一问:“这东西对你这么重要,该不会是哪个意中人送的定情信物吧?”
方浩赶紧解释着:“这是我娘亲留下的遗物,我一直带在身边。”噢,就是前些日子晚上他怎么也不肯给我看的物件吧!
“你娘亲绣的花绣得真好!”我开口赞道。
“娘亲在嫁给父亲之前,曾是京城最有名的绣娘,最喜欢绣火莲花!”他关善地笑着,说话的同时仿佛回忆起他母亲的样子!
“怪不得!”我喃喃而语。莲花,六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对了,皇后娘娘跑得这么急?是所为何事?”让侍卫们先行一步,他关切地问。
“哦!冬辰接受三司会审,你知道吗?”
“皇后娘娘,您是从哪里得知的?”他语气凝重,紧张兮兮地道。看来他应该是知道实情的!
“你先别管我从哪里知道的,先告诉我你知道多少?是不是因为上次在无极殿,冬辰向他了火,所以他才这么做吗?”
“关于这件事,您最好别过问。否则会适得其反!”
向来认为他厚道,以为他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岂料他也反对我前去英武殿。“没想到连你也对我我说这样的话!”
“皇后娘娘——”他阻拦于我。
“不要叫我皇后娘娘,我根本就不是!”厉声打算他的话,我转头就朝太极殿方向飞奔。皇宫里的所有人都左一个右一个地叫我皇后娘娘,完全不管我这个当事人的心里感受,想着就来气,竟连方浩也是如此。如此也就算了,还不让我关心冬辰……
被我怒斥的方浩还想来止住我,却被侍卫们叫住了,不得脱身。
我安坐入轿,“去英武殿!”轿身被抬了起来,我坐在轿内,心里乱轰轰的。
经过皇极殿,我下令停轿,决定走去英武殿。阳光已经从大殿内退到外部的白玉阶上了,殿内冷冷清清,稀稀疏疏的宫女太监正打扫着大殿,显得极为冷漠。那灼灼光华的金銮座显得那么突兀。自古一将功臣万骨枯,那么这个皇位呢?又该有多少人为它死于非命?有种不祥的感觉,一点点将我包围。
英武殿就在皇极殿东转角处,不过两百米距离。我的动作较之先前,有些迟缓,去了又会如何?倘若他真是命定此劫,凭我这一己之力能为他做些什么呢?这可是三司会审呀……彷徨无助与软弱似乎在我心里了芽一样,忐忑不安!
“皇后娘娘。”高成迎向我的身体缩了缩,最终还是直挺挺跪了下去,头垂得低低地,就快贴到了地面。
胡思乱想的我被他打断,眼见英武殿就在面前,怨恨地看了他几眼,只当他是空气一般,拎着衣裙从他的身边走过。
“皇后娘娘,太傅大人已经被押至天牢,并不在英武殿。”
他的话像一颗点燃了引线的炸弹在我脑袋里突然爆炸,所有的想法都在此时被粉碎,灰飞烟灭,站立的姿势已经无法再保持下去,天地都在旋转、摇晃,眼前没有光明,黑暗一片。我的冬辰,我桃花一样美丽的男子——他说过要与我共游山水,他说过要带我走……
衣袍在飞舞,缓缓低头,有种火热的液体从口中喷出来,溅到了衣衫上!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耳边,高成惊骇地叫起来。
我倒在了汉白玉地板上,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凉意点点滴滴地浸身而来,彻骨一般蔓延于四肢百骸,意识落入半清醒半昏迷的混沌里,只想着冬辰珍珠白的身影,只想着春天最美的繁郁桃花!
“快来人呀!皇后娘娘昏倒啦!快来人呀!”高成扯着噪门儿尖声大叫,伸出双手来扶我!
混乱的脚步声将我浮游的思绪渐渐掩埋,我终于无知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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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恸(1)
一段漫长的昏眩沉睡过后,我张开眼,眼前暗沉沉一片,晓夜的风吹得轻纱帘帐异魅地飘起,锦衾绣枕,馨香暗传,夜凉如水,远处跳动着的烛光摇曳生姿。这是在哪座大殿里?
“吱——”有人从殿门处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正安睡!你们进来干什么?”一个太监有些怒道。
“皇上正在御书房与几位大人议事,让高公公传话说,夜来风凉,皇后娘娘急火攻心,又吐了血,身子骨虚弱,怕她着凉,殿内还是备个暖炉的好。”进门的人亦是声音小到了极点。
“那好吧,小心点儿,别碰出声响,吵到皇后娘娘,你担当不起!”
“是,是,是!”来人肯定地道,然后一阵极轻的摆放安置之声传来。“好了!安置妥当了。”
守殿的太监开了口,“行了,行了,快出去吧!”
“唉,张公公,你说太傅大人是所为何事被三司会审,打入天牢呀?”
“你问我我问谁去?唉,我说小灵子,你这嘴就不能别问东问西的?小心祸从口出。”
两个人唧唧咕咕在一起说了半天后,殿门重新开启,内殿归于平静。
许久,我用双手费力地从床榻上撑起半个身体,扶着床柱,双足落地,自己套上绣鞋,拂开荡漾的纱帘,走了出来。十月的夜,竟是沁凉入骨了,骤然感觉衣衫有些单薄,身体莫名地籁籁抖,赶忙趁着暗淡的烛光,将放置在榻边衣架上的衣衫取得,披在身上,摸摸索索朝外殿走。
头晕乏力,我一步三晃。外殿静悄悄地,没有人。
将殿门推开一条缝儿,我侧身出殿。清冷的月光泻了一地,宫灯映衬,夜雾缭绕如烟,殿前有几片桐黄叶打着旋儿飞舞下来,菊的香冷冷冽冽地飘来,笼罩着我那份惨然的情怀,幽怨又怅恨。
冬辰在天牢呢!我得去看他。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宫殿,我走了百来米远,也没见着个人影儿,人却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身体是越来越不见好了,便顺势坐在栏杆边停歇片刻,心想总得找人问问天牢究竟在何处,才能想办法去见冬辰。我要亲口问问他整件事情的缘由,要想法救他,我不能让他死,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
“是谁坐在那边儿?谁?”
声音喝来,我心头一喜,来的人竟是高成!抬头一看,他领着两个端着金盘银盏的小太监正朝我走来。
“是我!”我有气无力地回道。
“皇……皇后娘娘,您怎么起来了?您身子骨还弱着呢!”这下子把他给吓坏了,赶忙跑至我面前。“奴才正为您送刚熬好的人参汤过来,无极殿的宫女监都跑哪去了?这些个不管用的庸奴,怎么能让娘娘独自一人坐在这儿吹冷风?你们两个,快去给我把值夜的宫女太监都给我叫来,看我不好好治治他们……”
“不用了!高成,你带我去天牢,我要去见冬辰!”打断他絮絮叨叨的话,我直奔主题。
听到我的话,他吓得脸都白了,又是下跪,又是软言相劝:“皇后娘娘,您凤体违合,还是先进殿歇息吧!若是您有半点儿闪失,奴才可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呀!”
“你带是不带?若是不带,本宫自己去!”
“皇后娘娘,您这可使不得呀!您若是去,皇上一准儿怒,就怕是这无极殿所有人的命都不保了呀!”
“你们就知道你们自己的命金贵!可是冬辰呢?他现在在天牢,谁来管他的死活?你若是不带,我今晚就是爬,也要到天牢去。”我撂下狠话,双手扶柱,歪斜着身体站起来。
“娘娘,您是有所不知。太傅大人的罪,就是您去了也无济于事呀!”他急得满头大汗,竭力劝阻。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呆呆地看着他和我两人。
“什么天大的罪,能让有匡扶天子登基这要举世之功的一国太傅去接受三司会审?还这么快就打入了天牢?”这个罪名才是关键所在。
“皇后娘娘,你若是一定要知道。奴才就知无不言了。前几日,京中刑部接到一封密函,称太傅大人曾假制兵符、调令军队,责令核查,却万万没想到,其情属实,证据确凿。纸终究包不了火,一时之间,朝中上下沸腾起来。太傅大人原本年轻,位及人臣,平日里执法严格,那些嫉恨他的官员一时都纷纷上奏此事。这事就是皇上也没辙儿了,拼命下压却压不住,只得命以三司会审,再三核查,没想到太傅大人却供认不讳。”
假制兵符,号令军队?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难道国葬之围时,赶来营救我们的焰月营是他用假兵符调来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还供认不讳?那,这是死罪呀,他怎么能……“高成,那冬辰他……他岂不是……”
“皇后娘娘!太傅大人,他……九卿共议之下,痛判死罪,待押天牢,两日后就……”高成说到最后竟也是落泪,泣不成声。
“就什么?”
“问斩!”
问斩!“不,不会的!高成,你快让人准备小轿,我要去天牢,我要去见他!这一定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他是为了烈焰明,为了他能登上皇位。快,带我去天牢!我要他亲口对我说这不是真的!我要为他翻案!我不能让他死!”
“皇后娘娘,皇上下令……”
“你去不去?你若是不去我就撞死在你面前!”我略低额头,冲着粗大的木柱作出要撞头的姿势。
他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吓得连参汤都洒了,尖声叫着:“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奴才实在是……”高成面有难色,乞求着道。
“你倒是快去呀!冬辰可是烈焰明的授业恩师呀,难道为了他的帝位,就要让冬辰去死吗?”怒斥着高成,我心里有了另一个想法,当即打了个激灵灵的寒颤。烈焰明身为帝王,他一定有办法救冬辰才对,可是他为什么放任群臣判冬辰死罪?为什么?难道……难道是他故意这么做?我不敢想下去,却又不得不朝那方面想。假意安排纱国公主被刺杀的消息他都做出来,冬辰……怕也是他的得意手笔吧!烈焰明,你太可怕了。
想是被我冲天般的火光与威胁吓到,高成再不敢多言,骨碌碌起身去安排乘轿去了。
顺利地坐上轿,在高成的引领下,我直奔天牢。
由锦衣卫重兵把守的天牢,严密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我刚下轿,牢前便火光明亮,照得地上连只蚂蚁都能看清楚,数个锦衣卫将我拦了下来:“天牢重地,请皇后娘娘切勿为难微臣。”仿佛,他们早就知道我的真实意图一样。
“是皇上吩咐你们严加防范的吧?怎么?还怕我放走了钦命要犯不成?”内心一阵莫名的翻滚,本就难过的我更加糟糕,勉强支住身体,我朝众人不屑地道。
“皇后娘娘只是去看看,并无他意,你们且让开!”却是高成上前扶住我的手臂,亮了话。
“高公公,来天牢探视要犯,是需要皇上亲笔手谕的。不见皇上手谕,本统领无法放行,还请高公公原谅。”一位打扮更加严谨的统领挡在了我们面前。
“如果不让我见,我就死在你面前,我倒要看看,你到时候拿什么去向皇上交代!”或许现在最直接的就是以死去要挟了,因为在烈焰明的心里,我的地位可以高于一切,甚至高到他要不择手段地得到我!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双方的目光如电光火闪,将彼此的心态就看了个透,最终还是我胜了,那统领以眼神示意所有锦衣卫让开了一条通道,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进天牢。
自下而下,穿过深暗的牢阶,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天牢就在眼前。泛着森冷气息的石壁上悬空挂着一只只以固定距离隔开的火盆,焰火光亮,柔柔洒下来。整个空间并非电视剧里所像想的那般骇人,比我曾有幸坐过的江州大牢要好上太多了,心里不觉有了些微好转,至少他在牢中不用遭受皮肉之苦。
“娘娘,您小心!”高成牵引着我,生怕我磕着碰着了。
今晚,高成的表现似乎比平常热心不少。我暗自这么想,疾步前行,不住地朝左右两排的由坚实石墙隔阻的房间里张望。
“皇后娘娘,太傅大人在往前转弯的右方第二间。”说话的是刚才拦我的锦衣卫统领。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头领已闪身至一旁,不再多言。
天牢里对间而设的牢房里都有设木制床、椅、桌、柜,较为整洁,关押的人并不多,有的房间还是空的。
得了提点,我的心恨不得立马就飞到冬辰身边,脚下步子更快了,身形一转,只数步,就到了那统领所指的牢舍。我冲上去,双手握住精铁所造的栅栏,用力至指节都变白了,眼见他那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温柔背影,侧身卧在木床上,思及三日后他就将赴刑场被处以极刑,早就蓄满眼眶的泪水决堤而下,似江河泛滥,一不可收拾,好半天哽咽,才温情地唤道:“冬辰!”
闻声,他迅翻腾下床,那姿势即使是身在牢房,也显得无与伦比地优雅。“点点,你怎么来了?”
未语,泪已千行,我凝视着他深黑的眼眸,那是我最爱的桃花眼,他仍是担心我多过对他自己的担心,仍是那样多情思恋的样子,偏又文质彬彬得让人忘记他是焰国独一无二的男子。
“高成,这是怎么回事?”得不到我的回答,他转而问一帝扶住我的高成。
“太傅大人,奴才……”
“冬辰,你告诉我你没有以假兵符调兵,对不对?那是风将军自愿的对不对?”我要听到他亲口对我说实话。双手从栅栏里伸过去,想要牵他的手,他的手却停在永远与我差一点距离之处,我无论如何也够不着,哀伤泛肆开来。
“点点,你的脸色很差!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天牢?十月夜冷,还有你的手……晓芙、晓荷没有按时为你涂消痕的春肌玉露膏吗?”他总是担心着我,担心着我的一切,然而他为什么选择承认以假兵符调兵之事?
“是娘娘她一定要来看您,奴才拦不住呀!而且昨个儿下午,娘娘听说太傅大人被关押至天牢,当场吐血昏迷……”
冬辰的脸已然变了颜色。我瞪了高成两眼,他马上乖乖闭嘴不言,我又朝他吩咐道:“高成,去叫锦衣卫统领来开锁!”
高成马上领命去了!少了他的搀扶,我脚下突然软了软,好在抓住栏杆,没有歪倒下去。看得冬辰一把就捉住了我的双手,两手两触,温暖如春,心疼至极地道:“点点,你何苦要来?我身为太傅,匡扶太子登基职责所在。当初我与你同去焰月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