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佐国一笑:“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现在正是春浓之时,赏景之余小酌几杯,可谓神仙逍遥,今日也就不要弄什么君臣上下了,来来,天和坐这边,天舒坐那边。”
李佐国招呼两人落座,称呼却是像在招呼两兄弟,两人虽不同姓,但间都有个天字,楚天舒和段天和两人不过犹豫了一息,就大方落座了,两人也不是不知变通的迂腐之辈,抓住个礼仪就要死要活。
三人坐定之后,郑春云上前先给李佐国斟满酒,然后给两位大人斟满,李佐国举杯含笑:“来,你们和朕认识了不少年了,自从来到长安之后,就再也没有时间在一起喝过酒,今日朕就以这一杯谢过两位的辛苦。”
李佐国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了,楚天舒和段天和两人都不由心中一热,圣上随时都想着自己的功劳呢,连称不敢,也将杯中的酒喝了,三人喝的酒是极品安西春,这是高度数的白酒,看上去清洌透明,但却极烈,喝入口中就如同仰吞红日,只觉得一股暖流直冲腹中,因此有个别名叫做骄阳。
李佐国知道这种感觉是因为本身酒精浓度高造成的,也没有什么奇怪,但现在这种高度数的酒简直就是神一般的琼浆,特别是北方的草原部族,最喜这种烈酒,每年只有烈度没有口感的低质量烈酒都能够卖出好价钱,像李佐国三人喝的这种入口暖而不烈的极品酒,一小坛在北边能换一匹好马,而一坛酒才耗费几何?可见这买卖的价差之大。
李佐国闭口不谈国事,只是和两人回顾原来在安西的旧事,说道高兴处李佐国放声大笑,三人就着面前的小菜下酒,早蒙蒙春雨之中谈笑,虽然楚天舒和段天和两人都觉得李佐国肯定找自己来有事,不过在这种环境下也觉得惬意无比。
酒过三巡,李佐国放下酒杯,楚天舒和段天和想到,事儿来了,李佐国说道:“这边得到的西边和北边的消息都给了你们那边一份,你们是怎么看的?”
楚天舒想要确认一下,问道:“是回鹘和大食的事情?”
李佐国点点头,楚天舒说道:“回鹘派使者到了朔方,李逸将军送来消息,说是不日就会送到,回鹘想对我大周称臣纳贡,只求得到原来大唐同意给他们的草场,臣以为不妨答应回鹘,回鹘本身国力不弱,且也是比较信重诺言之国,西北如能有回鹘这种盟友,可以高枕无忧。”
前几天李逸的折子来了就在朝会上讨论了一翻,当时还有大食的问题,现在西域各国经过这几年的修养,越来越结合得紧密了,因为他们都知道,要是不抱团,估计大周就会赤膊上阵,将自己一口吞了,两个标志国家大食和吐火罗早在去年就结成盟友,此外还有其余的大大七个国家,结成了所谓的西域联盟。
明面上这个联盟是说进行各种商贸来往,其实是针对的谁,那是连一个牧民都知道的事情,虽然大食在经过了几年的内战,安西这边在中间扇阴风点鬼火,两边卖武器粮草,把个强大的大食打了个满目疮痍,要说大食新国王泽尔法尔阿拔斯没有注意,那是假话,只不过一直以来泽尔法尔有求于安西,也就装作看不见了。
何况到了后期整个大食都对安西的援助形成了一定依赖,不但武器装备要从安西购买,连年的战乱令大食的粮食一半的缺口都是通过安西来购买的,去年泽尔法尔登上王位之后,深知全面依靠安西的坏处,今年开始和吐火罗等国结盟之后,很大一部分粮食改由从这些盟国购买,同时加大国内的恢复。
几年的战争令大食国力衰退,同时欠下了巨额的债务,大食境内的很多矿产成为了还债的抵押品,开采出来的矿石经过简单的处理就运回了安西,在安西变成各种货物武器又卖回大食,这种贸易对于原来大食的手工业是毁灭性的打击,不少大食传统的技艺都跑到了安西境内,安全和有保护的环境和战乱相比怎么也是强得多。
不但手工业破产或者迁移至安西,其余的武器制作、陶器、黄金羊毛工艺品制作等,几乎都转到了安西境内,泽尔法尔是成为了国王,但是除了要在安西人手中开采到几百年以后的矿产,还有手中打仗打得茫然的十几万军队,整个大食几乎都打残废了。
连年内战造成了大食百姓向周边逃命,形成了巨大的难民潮,接受难民最多的是安西,其次就是周边的吐火罗,吐火罗自战败之后,就闷头拼命的发展农业军力,几年之内迅速的恢复了元气,同时通过达伦关和安西一直通商,也获得了不小的好处。
李佐国在中原进行的全面战争,其实不算什么秘密,对于吐火罗和大食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几乎是和回鹘约好了一般,连上回鹘一共二十国,全部向大周请求归服,向大周称臣纳贡,也请大周赏赐。
这一招十分厉害,照原来大唐的规矩,凡是称臣纳贡的国家,表示已经服了,那么就要显示天朝的宽宏了,正所谓对外宽松对内严厉,回鹘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原来才臣服大唐只是国土连现在一半都不到,结果跟随大唐打仗,每年上贡遣使来拜大唐皇帝,结果各种草场土地赏赐下来,回鹘一下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国土,成为了一个控弦三十万的游牧帝国。
这些国家抓的时机就是大周现在正在灭唐,自己闹一闹,为了顺利灭唐,相比李佐国会给点好处吧?前天的朝会就讨论的这个问题,群臣都主张按照一定规格给予各国赏赐,回鹘不是要草场吗?给他就是了,回鹘骑兵也能为大周所用,用荒凉的草场换一个边境的铁杆盟友,很划算,至于大食提出的归还一部分难民,矿产能不能提前收回一部分,还要求在吐火罗和大食之间建立一座贸易城市等等要求。
除了楚天舒和段天和两位文臣之首没有表态,几乎所有的朝臣都是喜笑颜开,觉得刚刚开国的大周居然有如此多的国家上表臣服,简直是四方来朝万国来贺,吉利得不得了,恨不得所有的条件都答应了,才能显示天朝上国的霸气威严。
李佐国当时没有表态,只是命令众人回去好好想想,然后就退朝了,今日请楚天舒和段天和来,问起了这事,两人心中有数,只怕今日就会有个定论,当时朝会要是真的合李佐国的心意,当时李佐国就会同意,李佐国没有表态,表示并不同意赏赐的计划。
楚天舒斟酌了下词句,说道:“臣以为,本来大周现在最重要之事就是剿灭南唐余孽,只要此事做好,那么几十万精锐就能够抽出西进北上,边境再无优,现在不妨对这些国家让点,大军回转该怎么收拾还不是圣上一念之间。”
段天和听楚天舒这样说也点点头,认为楚天舒的考虑十分周到,李佐国却指着楚天舒说道:“天舒,你还是书生气了点,我来问你,如国力军力是大食和吐火罗强,那么这些国家会不会进攻大周?”
楚天舒回答:“当然会。”
李佐国说道:“那么大周强大了这些国家会不会相信大周不会攻打他们?”
楚天舒在边境呆的时间不短,深知一些内情,不要看似乎相安无事,达伦关和安齐斯关两处的周军每隔几天就会出动一次,美其名曰砍柴,其实就是深入大食和吐火罗进行抢劫罢了,这是强国对弱国的天然优势,不关道德,只关乎实力。
楚天舒回答:“我国强,周边的国家必视我国为大敌。”
李佐国双手一拍说道:“对啊,对方强了一定会进攻我们,我们哪怕不去攻击他们他们也会敌视我们,那凭什么来句我服了,朕就要又给土地又给财物?难道朕是笨蛋么?”
李佐国站起身,看着渐渐小了的雨幕,说道:“大周如何立国,前期不过是个打字,兵强马壮,打得全部束手就擒,这天下也就定了,现在得了天下,就要收刀放马,开始和别人讲道德说道理了?就将怎么得的天下忘光了,这就是忘本,对于周边的各国,其实在朕的眼中就是敌人,大周要世世代代的以这些邻居为征服对象,征服了一片土地,那就会有新的接壤的土地出现,只有保持有无穷的敌人,那么大周才能够在不停的征服中走向更加的强大。”
“秦灭六国一统天下,策略中有远交近攻,这很正确,现在这些吐火罗、大食之流,想趁大周正在收拾李隆基父子的时候跳出来威胁一下,让大周退一退,站点便宜,却没想过,大周的国力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这样做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灭亡。”李佐国说了一通,口有点干,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杯,郑春云连忙满上。
楚天舒满脸崇拜说道:“圣上真是自炎黄以来最有雄才大略的雄主啊,对外的气势真是五人可相提并论。”
段天和则担忧的说道:“圣上是武功强大,但征伐打仗对于国力损耗不小,且看强汉征匈奴使得国力一蹶不振,这才是微臣担心的事情。”
李佐国笑了:“司马担心的对,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朕打仗的时候没有收获的?”
楚天舒和段天和顿时反应了过来,是啊,李佐国自从军以来,每战都是赚得盘满钵满,从来战争没有吃过亏的。
李佐国用食指点点额头,说道:“打仗其实也是要靠这个,有些地方没有必要去占领,不是说凡是看得见的地方都要出兵去占了,要考虑成本和边际成本,战争是手段,不是目的,对于国家来说,一切战争都是为了达到国家利益的目的,才是发动一场战争的最好理由,北方的草原,气候恶劣,对于农耕来说土地贫瘠,那么对待那些部族我们完全可以不去主动发动战争,只进行掠夺。”
李佐国看着两人都听得津津有味,接着说道:“所谓贸易掠夺,其实是配合国家武力的一种强势定位,比如一匹马,草原牧民要卖给我们大周,官方的定价就是一贯,那么牧民只能用一贯卖给我们,这叫强至定价,而他们需要的茶叶、盐等等货物,定价可以很高,这就是强势掌握了定价权的好处,草原民族除非直接来抢,否则他们的一切都会被我们掠夺。”
“而能够利用的土地,则要采用占领的策略,像南诏、大食等地方,路程远根本不算什么,一个帝国的强大与否,其实是文化和经济作为主导,大周现在是一个文明程度非常发达的中心,凡是来到大周的外国人,都会说几句汉话,这还是比较远的国度来的,像东瀛、百济这些国家,国民都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汉话,你们说,要是有朝一日大周一下打下了这些国家,他们会不会很快的认同大周啊?”
楚天舒点点头:“恐怕会,他们都认为作为一个汉人是很自豪的事情,圣上的这一番话真是震耳发聩,所有对外的国事都能够从中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微臣服气了。”
段天和也点点头,他也没想到李佐国居然能够说出那么一套东西,现在看来却是是不错的,李佐国却没有什么得意,正色道:“我们大周的每一寸国土都不可白白送给别国,所以无论回鹘提出多好的条件,朕都不会答应的,回鹘想要闹,可以,就让回鹘去找李逸闹吧,看看李逸怎么收拾他们,至于大食和吐火罗,”李佐国脸上露出了笑容:“我早就想收拾了,大食是强国,我们还抢夺了大食的呼罗珊地区,之间不会有永久和平的,消耗那么长时间的国力,泽尔法尔这个国王脑子不好使啊,就想要跟朕来谈条件了,都以为打个李隆基父子我李佐国会很吃力,简直是笑话,李隆基父子就是土鸡瓦狗一般,楚司空,明日开始你就命你手下四夷馆的官员和回鹘、大食的使者去扯下皮,现在朕谅他们不敢动兵,就拖着吧,反正南边不需要多长时间就能全部解决了。”
在李佐国和楚天舒段天和两人在宫中定下对回鹘等西边国家的策略之时,三路大军的禁军简直是无比顺利,李护的兵力最雄厚,整个江南西道在李护一天之内拿下长沙郡之后,就基本没有悬念了,李护马不停蹄,全境打下江南西道之后,兵力就直下岭南道,整个大唐,岭南道的兵力最少,对于大唐的归属感也差,因此李护也是一切顺利,两个月的时间就基本扫平了三道。
而大唐的皇帝李隆基和李亨父子,这一对父子几乎在同一时间做了阶下囚,不过被俘的方式却是不同,李隆基在益州被李麒率军围住,第一次劝降之后李隆基直接降了,同时投降的还有剑南道节度使王翌,李麒得了李隆基大喜,连忙连夜派人押送李隆基回长安。
而李亨,则是在杭州攻城战中,只两天郭北就攻破了杭州的外围城墙,七万唐军直接损失一半,李亨没想到周军的战斗力这样强悍,认定杭州守不住了,于是就乘船想从海上逃走,结果刚出了钱塘海口,就迎头撞上了何东海的舰队,于是在被打沉了七艘船之后,连带乘坐李亨的船一共十三艘船降了,何东海生擒李亨。
三天之后杭州全城告破,大将尉迟长龚自刎,至此,唯一的一只从北面退回的强军禁军全军覆灭,两代皇帝李隆基和李亨全部被擒,李亨的弟弟,福王李瑛在泉州直接宣布投降大周皇帝,并将李亨的家眷献出,至此,整个南方基本平定,大周灭了大唐在南方的全部根基,大周统一了大江南北,真正的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帝国。
第11章 大唐终结
江南的平定在进入了定武二年夏季之中似乎一直波澜不惊,天下人都认为大周统一天下是很正常的,各地对此的反应无非就是各地主官纷纷上表祝贺皇帝陛下一统天下,此外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忙公事的忙公事,商业也再一次繁忙起来,毕竟原来江南实际控制在李唐手中,要做南北的生意还是受到了局限。
现在可好了,天下归周,南来北往的生意都能够畅通无阻,加上实际的战乱也正式结束,从安禄山起兵以来三年多席卷了整个大唐的战事完结了,大战之后人心思定,觉得此时的安定简直是最可贵的东西,所有百姓的服从性也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正所谓打乱之后必定是大治,只要统治阶层没有出现重大的决策失误,那么整个国家的兴旺繁荣是可以预期的。
一匹快马正在官道上疾驰,马上的骑士身穿皮甲,外面罩了一件红色的马甲,这是加急信使的标志,战马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匹了,换人不换马的疾驰令这个相貌不似汉人的骑兵也满脸杂乱的胡子,人看上去也憔悴得很,不过长安就在眼前了,这名从安西一直奔驰了几千里路的骑兵也露出了高兴的表情,任务就要完结了。
在这名送信骑士踏上长安著名的朱雀大街时,从东边进入长安的一只车队也踏上了朱雀大街的街道,这支队伍非常奇怪,护送队伍的士兵至少有五千人,在长安门外四千人分散到了长安城外四座卫城的东卫城里面,还留下了一千护送的骑兵进城。
要知道外来的部队想要进入长安城,超过五百都不行,更不要说这些骑兵一看就是百战精锐的模样,当时城门的督门守将当然不敢放这些骑兵入城,直到在这队骑兵主将的要求之下到安庆宫请了圣旨,才让这队骑兵进城。
门口看着那高大强健的战马排着整齐的队列进城,虽然为了表示安全,所有的骑槊的锋刃都用一块黑布包住了,但是骑士身上那种彪悍的杀气却是怎么也包不住的,督门守将是值日城门的将领,相当于旅帅的官职,手下五百士兵,长安的禁军一半是原来的唐军降兵组成,不过是行使诸如守城门,白天巡街等职责。
真正能战的李佐国手中的精锐,却是在皇宫和城外各有一部分,一月一次轮换,那些精兵才是长安城的主要防卫力量,平时除了皇宫站岗之外,还负责长安城周边的防务,这些打仗如同吃喝睡觉一般自然的精兵,探哨甚至跑到了潼关下面,要是真的这只队伍是没有经过李佐国同意的,那么根本到不了长安城下就会被禁军在外面阻截了。
守门的守将姓赵,看着那明显比自己手下要彪悍得多的骑士入城,眼中闪烁的全是火热,身边站着的一个队正看着这些目不斜视的骑兵,酸溜溜的说道:“可真是神气,也不知道宫中怎么想的?这一千上过阵的骑兵要真在城中闹将起来,可不得了。”
赵姓守将转头横了一眼这名队正:“胡说什么,刚才这只兵马派来的人说得很清楚,这是圣上专门交代的,不是圣旨也来了,这是前将军的手下,领兵的是吴将军。”
那队正一惊,问道:“是跟随圣上破洛阳的吴氏双雄?”
“正是,吴震吴烈两位将军现在是跟随前将军李护,前几天不是有消息江南已经定了吗?两位吴将军为了能够参加前将军的灭国行动,身为骑将居然去做了步军将军,现在回转长安,我估计多半是有什么重要俘虏押送。”赵姓守将摸着下巴说道,此时正好有几辆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在这队骑兵的保护这下经过城门,站在城门口听到了赵姓武将话的一众武官都恍然。
先前说话的队正瞪大了眼睛,说道:“莫不是原来在长安的那位?”
赵姓武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道:“莫乱说,这些事情岂是我们这些小小守门军所能知道的?”然后环视了一圈骂道:“你们这些倒路尸,还不散了,城门口不用站了?全给老子滚开。”
身边的官兵哄然散了,门口轮到站班的两百多官兵倒是没有守什么影响,反而被这些骑兵精锐激发了点锐气,都站得笔直,想显示自己也是精兵的模样,一千骑兵行进得比较快,堵住的门洞也很快在骑兵进城之后恢复了车马来往的繁忙景象。
那名安西来的骑兵此时正在安庆宫旁一座巨大的官衙内厢房中等候,这里是李佐国立国之后成立的军机处,军机处没有直接调兵的权力,是将天下所有军机汇总,交由各个参军室分析,得出最佳的解决办法之后再提交上去,现在领军机处最高长官的是定西公李跃行,李跃行兼的头衔太多,其实军机处真正负责的是四大副职,李归仁为首,领军机处青龙衙主官,然后是刘越、高成峰、李国端,这三人都是李白的十八弟子之一,算得上是李佐国的亲信,分领白虎衙,朱雀衙和玄武衙。
所有的军校出来的预备军官,至少要在军机处担任参谋一年以上,才会被派出领军成为武将,因此军机处也被称为大周预备将军摇篮,李归仁自降了李佐国之后,手下部队在洛阳进行整编,包括了两胡部族战士,李归仁也老老实实的呆着,每天在军机处报到,大周军机处的新鲜玩意可让李归仁大开了眼界,可真是让李归仁兵权被收之后的失落心情得到了最大缓解。
此时坐衙的正是李归仁,很快那名传令的骑兵就得到了面见的机会,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将这名骑兵带至正堂,报了名字之后进到堂中,李归仁在上面就问道:“你带来的信件吾已看了,你具体说说现在达伦关是什么情况,段将军可还有什么话没有?”
那信使说道:“将军,达伦关现在因为吐火罗的部队的集结,已经闭关备战,不过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现在情况不知道,一月以前吐火罗连同小勃律、达落等十八国,要求要在安齐斯关和达伦关之间新建一城,此时段将军直接拒绝,于是吐火罗就要求上书大周皇帝,请求准许建成,但却私自集结兵力,于是段将军就马上准备迎战,才派属下前来报信,相信后面的信使很快就会源源到来。”
李归仁听了之后闭目沉思,一会睁眼说道:“好,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等那名信使出去了,李归仁对左右说道:“给我换官服,我要进宫回报圣上。”
李归仁到了安庆宫求见李佐国,却看到了安庆宫门前正排的整整齐齐的一千骑兵,李归仁一问,才知道是吴烈手下的骑兵,一个小金锭递给了门口传话的宦官,那宦官笑着说道:“李将军,这是专门送重要人物来见圣上的,恐怕您得等一等了,您的牌子洒家给递进去了,先在偏殿这里等着,圣上肯定要见您的,这不叫洒家来带李将军进去。”
李归仁何等样的人,这点点线索就知道了来的是何人了,于是含笑点头,随这宦官进攻去等候李佐国召见了。
含元殿中,李佐国身穿黄袍高高坐在龙椅之上,殿中没有什么旁人,只有郑春云站在李佐国身边,殿门口一队侍卫挺立,殿内显得空荡荡的,李佐国下面不远处,两个人正低头站立,两人身上的衣服材料都不错,但是却是常服,也干干净净的,但是总是透出一点凄惶。
站在左手的一人年纪较大,露出头上纱帽的头发却是白了大半,而他身边站立的那人也是显得比较苍老,脸上皱纹不少,头发也是花白。
李佐国的表情奇怪,带着一点怒火、一点不屑、一点怜悯,还有一点怅然,年老的那人突然抬起头来,对李佐国颤声说道:“你…你到底要想怎么处理朕?”
这一抬头,才看出这个老人正是唐玄宗李隆基,他身边的那人却是唐肃宗李亨,这两个唐皇此时却是穿着平民的服色站在曾今的大唐皇宫正殿之中,在李佐国的面前肃立。
“大胆,灭国之人,居然还敢自称朕,可是不要命了?”郑春云对于李隆基可是一点好感都欠奉,直接开口斥责,李隆基此时早就消磨了雄心,只是一个怕死的老人而已,被郑春云一喝脸色一边,缩了缩身体喃喃道:“我…我…我一时失言,请圣上恕罪。”
声音颤抖依旧,脸上露出了苦笑,却是怎么也难以适应从一国之主变成了阶下囚的身份转变,十分的不自然,而身边的李亨,则是有点唇青脸白,根本没有说话的勇气,看来其勇气连李隆基都比不上,李佐国冷眼看着这大唐的两代皇帝,眼中的轻蔑之色越来越浓,自己的父亲如此英雄,却是死在了这样的人手中,真是令人想不通。
李佐国缓缓开口,声音不大,犹如天上飘下来一般:“李隆基,当年在大明宫中拜见你,朕还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将军,大唐正是如日中天,你可曾想过会有今天?你一个安乐皇帝,享受大唐的繁华,那时已经是不问朝政,将长安上下弄个乌烟瘴气,任用杨国忠j佞,安禄山起兵反唐,我父李嗣业千里出兵为你征战,你却逼死我父,今日李隆基你可想过怎么对朕交代?”
李佐国的话平平淡淡,但李隆基的冷汗却是流了下来,李嗣业的死跟他是有直接关系,越是老了,享受过最奢侈生活的李隆基却越是怕死,马上开口辩称:“当年我也是被杨国忠这j贼蒙蔽,事后也是悔之不已,杨国忠已经被陈玄礼斩杀,我只求圣上留一条性命…呜呜呜呜。”
巨大的反差令李隆基哭出声来,七十几岁的李隆基此时满脸皱纹满头白发,看上去凄凉万状,李亨此时虽怕,但还是踏前一步说道:“圣上,父皇…我父年事已高,当年却是不对,请念在我对你还不错的分上,绕过父亲的性命吧。”
李佐国看了看李亨,李亨此时也不过五十岁,但是整个人看上去跟自己的父亲差不了多少,看来在江南也是整日煎熬,日子不好过,老态毕露,当年李佐国得知了父亲的死讯,真是恨不得将这两父子都千刀万剐,但是现在看着两人可怜兮兮的样子,李佐国顿时觉得意兴阑珊,自己的父亲可谓英雄,却是死于此等人之手。
李佐国闭上眼睛,整个大殿顿时沉默了,一股压抑的气氛弥漫,李亨此时也怕将起来,不知道李佐国会怎样处置自己父子,李隆基年事已高,加上心中惊怕,腿上顿时无力,就想软倒,李亨连忙扶住父亲,祈求的眼神往李佐国投去,李佐国却是闭眼沉思,根本没有看到这个眼神。
过了一会,就在李亨越来越扶不住李隆基的时候,李佐国开口了:“虽说李隆基你是害死我父的人,不过要是父亲知道我要杀死七十几岁的可怜虫,想必也会不高兴吧,你们的性命我李佐国不会要,关起来一直到死为止吧,也让你们看看,这个国家在我的手中会怎么样?”
李佐国做出了这个决定,顿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仿佛多年压在心中的巨石一下移开了,郑春云却是错愕,小声在李佐国耳边说道:“圣上,这李隆基是直接害死老主公的凶手之一,难道不明正典刑?何况当年起兵的理由也是为父报仇。”
李佐国拍拍郑春云的肩膀,说道:“常奴啊,朕知道你一直为当年父亲的死内疚,不杀这两父子其实也有一部分为了你,朕杀父之仇尚且可以放下,常奴你难道不能放下心中的包袱?你已经多年没有笑过了,就连你弟弟娶妻你都没笑过,其实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让身边的人都平安喜乐,常奴,你就像是我的弟弟一般,我不希望你一直背上这个责任,父亲当年是尽忠而死,也算是求仁得仁,所以今日我取了大唐的天下没有愧疚之心,放下这事吧,不然就算杀了李隆基,难道常奴你心中就解脱了?”
李佐国的话令郑春云沉默了下去,当年李嗣业恐怕是料到了李隆基要干什么,根本没有通知郑春云一声就出城接旨去了,郑春云想到这里,一抬头就看到了李佐国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有一丝杂质,只有单纯的关心,郑春云这一刻只觉得胸中一股热流翻涌,顶在了喉咙处,眼中的泪水一下就流了出来。
李佐国笑了,说道:“你看,你现在才有年轻人的样子,不然一天冷冰冰的,哪像个有血有肉的人?李隆基的命就算是换常奴你一个笑的资格都没有,好了,以后就要开开心心的,这事就算过去了,等下你去安排这两父子的事情,也不用下在牢中,就在长安找一处地方,让他们平平静静的吧。”
郑春云点点头,把泪水擦了,李亨见李佐国不计较旧事,心中欢喜,突然放松下来,就觉得腿也软了,和李隆基的状况差不多,两个大唐的前皇帝歪歪斜斜的就像要坐倒在地,李佐国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指着两人说道:“前人再英雄,也挡不住后人窝囊,想当年唐太祖太宗是何等英雄,现在不过一百多年,大唐就灰飞烟灭,你们好好生活吧,就当是做了一个梦。”
说罢李佐国不管李隆基父子两人,直接转身进了后殿,李佐国快步走向母亲所在慈云殿,闻氏仿佛知道李佐国要来,身穿整齐的太后服侍,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没在房中,李佐国一进门就跪在闻氏面前:“母亲,李隆基孩儿没有杀。”
闻氏点点头,一把拉起李佐国,说道:“没杀就没杀,你做任何事母亲都支持,你父亲也一样,就像是你当年在疏勒要去做马匹生意时一样。”
李佐国眼眶湿了,抓住母亲的手说道:“孩儿从小都让父亲母亲操心了,李隆基衣服风烛残年的样子,孩儿实在是不想下令杀了他。”
闻氏笑了,摸摸李佐国的头说道:“大郎就是英雄了得,当年你父亲别看一天见到你板着脸,其实心里美得很,只要回到房中就会自豪的称赞大郎,说大郎是李家最有出息和想法的人,李家的兴旺就在大郎身上了,你父亲说对了,你看看,大郎不是成英雄了?还是大周的皇帝了,不杀其实也不错,毕竟当年你父亲也是大唐的臣子。”
李佐国看见母亲脸上的泪水,但整个神情却是出奇的平静,自己心中也没有了仇恨,只是一种幸福的满足感在胸中回荡,这也是一种解脱,不但是郑春云,对于李佐国和闻氏何尝不是一样,一时间母子都无话,房中都是温馨的沉默。
李隆基父子的生死楚天舒曾经和李佐国说过,最好不要将其处死,这样可以更好的收天下人心,李佐国不是处于这个理由饶过李隆基,而是真正的放下了仇恨,大唐终结了,大周正在崛起,李佐国也想让李隆基和李亨父,自己能够将这个帝国带上怎样的高度?
第12章 雄关斜阳
从慈云殿出来,李佐国直接去了含元殿的偏殿,李归仁还在等着,行过礼之后李佐国坐下,李归仁拿出安西信使的信件递上,郑春云结果之后递给李佐国,李佐国展开信件,李归仁恭恭敬敬的站着等候,整个殿中只有蜡烛燃烧的声音和李佐国翻动信纸的声音,不一会李佐国就看完了,抬起头来看向李归仁。
李归仁看着李佐国询问的眼神连忙说道:“这是下午刚送来的情报,相信伺候每隔几天就会有新的前方情况送到,主要就是西边大食和吐火罗两个强国牵头,十七个小国加盟,希望能够在我大周的手中得到便宜,以微臣所见,这些国家是不敢和大周打一场大战的,他们没有那个底气和实力,只是想抱成团来威胁大周,希望能够在大周这里得到一些好处。”
李佐国“哦”了一声说道:“想得到什么好处?”
李归仁回答:“微臣认为他们一是想取消每年对大周的赔款和供奉,二是想减少贸易的税收,这应该就是这些国家现在最想得到的好处了。”
吐火罗一直以来承受了沉重的战争赔款,每年要向大周赔款三十万贯左右,还有就是三十万贯的附属国供奉,这让吐火罗整个国家的负担极重,虽然能够用牲畜粮食来代替,但是人口只有三百万的吐火罗来说,这是非常沉重的负担,而大食因为向安西购买粮食和武器等物资,没有现款就用了借贷的方式,从去年开始每年的还款利息都超过了一百万贯,比吐火罗的负担还沉重了将近一倍。
李佐国让大食人还款采用的是税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