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雨天焦躁的来到常山面前,恨声说道:“司令员,赶快想办法突围吧!再不走,弟兄们都得留在这里!”
常山知道樊雨天的心情,更知道面前的形势,也非常恼火,可是在兄弟们面前不能表露自己的忧虑,只能安慰樊雨天:“雨天,你先组织弟兄们打好阻击,等我们观察一下,选择突围的方向再定。”
来到村子四面的阻击阵地,常山和金岩认真的观察,寻找敌人的包围缝隙,力求寻找一个突围的方向。
终于,观察下来的情况符合常山的判断,敌人的包围圈十分严密,也就只有村西有我们事先挖下的交通沟还有一个空隙,但是敌人的包围也相当严密,不过,这也是自己唯一可以借助的空当了。
和金岩简单商议后,常山确定中午时分在村西突围,金岩担忧的说道:“我们八路军就是游击战起家,一般都在夜间突围,今天敌人来势凶猛,你却选择中午突围,是不是太危险?”
常山叹息了一声:“本来黎明时分是突围的最佳时机,可是我们能顶到天黑吗?要是……唉……”
金岩一听也有些后悔,于是难过的低下头。
常山注意到金岩的神态,自觉语失,于是振奋说道:“没关系,我们八路军的游击战擅长夜战、近战,这一点不仅我们清楚,鬼子也很清楚,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料到我们会在中午突围,我想,他们一定会做好我们夜间突围的防御准备。所以,中午突围可以做到出其不意,只要我们发挥勇猛顽强的战斗作风,敢打敢突,相信会在村西打开一条出路的!”话语间,常山意志昂扬,平原之狐的顽强尽显无遗。
金岩也被常山的话语打动了,激动地说道:“司令员,看来真应了那句话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呀,到了关键的时候,文化人还是有些软弱,要不是我阻拦,我们已经突出去了……”
“不能这么说,”常山打断金岩的话,“你保护群众的意图是对的,使我想的不周,先别说这些了,我们组织队伍做准备吧!”
独立营的二百多人一面阻击着敌人的进攻,一面悄悄打点装备,做好突围的准备。
到中午时分,敌人的进攻有些停顿的时候,武平庄村子四面的八路军阻击阵地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随风飘扬的红旗在阵地上飘荡,整个独立营二百多人和武平庄二十几名自愿参战的小伙子全部集中在村西交通沟的底部。
交通沟里一个略微突出的小坡地上,常山振奋精神昂然挺立,金岩、樊雨天立在常山身侧,二百多人拥挤在窄小的交通沟里,却十分安静,只有常山铿锵有力的话语在沟底响亮:“同志们,兄弟们,不用我说大家也清楚我们面前的形势,敌人至少也有两千人,和我们是十比一的兵力,现在,村子里的老乡也大都隐藏好了,下面只有我们把敌人引出去,老乡才能保证安全。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办?”
战士们一起低声呼叫:“跟小鬼子拼了!大不了把命留在这里!”
常山赞许道:“对,大不了把命豁出去了,也要把小鬼子引走,但是,我们不能蛮干,所以,我决定,现在我们向村西突围,据我观察,村西敌人包围的兵力里面,有不少伪军,伪军的战斗力大家都知道,不值一提!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只要我们敢打敢拼,豁出去,一定能打开一条出路,突出去!大家有没有信心?”
樊雨天带头叫道:“有信心!”战士们也群情激奋的高声附和。
常山来到观察哨位又认真的察看了对面敌人的状况,远远的发现,敌人的攻势已经暂停,正忙着补充给养、准备用中午餐,大概他们以为被围的八路军肯定会夜间突围,根本没想到八路军敢于大清白日的突围。
常山回到交通沟底,向金岩使个眼色,金岩会意的点头,常山向樊雨天命令道:“开始行动!你带几个人突前,注意,尽可能晚开枪,行动要迅速!”
樊雨天毫不在意的笑道:“司令员,你就放心吧!”
樊雨天向身后一摆手,七八个精悍的警卫战士快速走出队列,来到樊雨天身旁,跟随樊雨天顺着交通沟向西侧跑去,待樊雨天一行人离开几十米后,常山、金岩才带着大队悄声跟上。
正是中午时分,夏日的阳光慵懒的挂在头顶,但是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能量,无所保留的把热能伴着强光倾泻在这片鲜血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田木嘉佑的大队人马已经在这个村庄隐藏包围激战了一夜又一个上午,此时被强热的阳光照射着,伴着硝烟与炎热的空气的熏染,基本上已经没什么精神,等饭的等饭,吃过饭的忙着找比较清凉的地方休息,就连负责监视村内八路军动静的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和一个中队的伪军也都昏昏欲睡,整个日军战场上都抓紧休息补充,为坚持住下午的进攻和防止八路军夜间突围做着准备。
交通沟直通村外,日军也知道这是八路军的突围通道,所以对交通沟封锁监视很严,大都严密的注视这个方向。常山和樊雨天也早想到这一点,所以,接近村外敌人阵地的时候,樊雨天慢慢止步,摆手让大家停下,自己悄悄爬到沟顶观察,发现没什么异常,于是带着几个兄弟蹑手蹑脚的爬到交通沟顶上,一个一个的翻进沟外的田野里,长时间的反扫荡,田野早已荒芜,野草也长了有半人高,正好为樊雨天几人提供了隐身的环境。
樊雨天带着人像蛇一样悄悄爬到敌人阵地,一人对着一个鬼子,弹地而起,手中短刀抹向鬼子咽喉,七八个监视战场动向的鬼子根本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就倒地而亡,其余的如此办理,片刻工夫,一个鬼子小队全被樊雨天的尖兵部队干掉。伪军部队和鬼子小队并不在一起,相隔有三十几米,这边鬼子小队的情况伪军根本没发现,樊雨天派了三个兄弟端着轻机枪远远的监视着伪军,自己下到交通沟里,打了个手势,远远的常山就明白了,于是急忙督促部队抓紧顺着交通沟前进。
伪军们简直达到了愚蠢透顶的地步,直到常山二百多人的部队冲出包围圈,还是悠闲的在战场上闲聊或是迷糊着。
距离武平庄有一里多地的时候,算是暂时脱离了鬼子的包围,金岩抹着冷汗对常山钦佩的说道:“老常,真万幸呀!到现在鬼子还没发现我们,看来我们算是安全了。”
常山注视着身后的武平庄,沉思片刻依然说道:“政委,你带人先走,我和樊雨天带着一个排再向鬼子打一下,晚上我们在西北二十里外的雪村会合。”
金岩诧异道:“为什么?好不容易突出来,怎么还往回打,你们十几个人这不是往死路上走吗?”
常山一指武平庄,庄重的说道:“政委,鬼子不知道我们已经突围,还在向村子进攻。真进了村子,老乡们隐藏的再好也得被搜出来,那时候不就又是一个小燕庄吗!我们能让村里的几百老乡重蹈小燕庄人的遭遇吗!”
金岩也明白了常山的意图,于是说道:“你想得对,不过,你带一个排去太危险了,不如我们全去,这样还好些。”
常山着急的说道:“一个排和一个营效果也差不了很多,都去不是白白送死吗,我们能忍心把二百多好兄弟推进死路吗!”
金岩反驳道:“就算你带着一个排兄弟攻击敌人,敌人会相信我们全突出来了吗?到最后,敌人引不走,村子里的老乡还是脱离不了被屠杀的命运。”
常山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也知道,可要是敌人知道我常山在这里,就算我带一个排敌人也会跟过来的,所以我想应该能把敌人引走。”
金岩心猛地一沉,他明白了,常山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了,金岩忽然有一种酸涩的感觉,眼睛有些潮湿,忽然他用几乎带着哽咽的声音大声说道:“不,我不同意,都是因为我的一再犹豫,用政治委员的最后决定权否决你,才造成现在的局面,我不能甩下你自己逃命,要死我也和你死在一起,我已经写好给上级的检查,向上级检讨我的错误,我还要建议上级领导修改关于政委最后决定权的规定……”
常山一下子也激动了,心也热辣辣的,他抱住金岩的肩头,豪气说道:“好,要死我们也死在一起,生为好战友,死是亲兄弟!”
一时间,两个人同时想到几年来在津渡河分区血与火的峥嵘岁月,紧紧抱在一起……
天地间仿佛静了下来,下午好像有了一些风,吹得人摆脱了心头的烦躁,感觉有些适宜,独立营二百多人齐刷刷的站立在田野里,凝神倾听常山讲话,常山已经把决定向大家说了,最后说道:“兄弟们,情况我已经向大家介绍了,我也不想对大家隐瞒,打回去九死一生,所以,我尊重大家自己的决定,愿意继续突围的可以到分区投靠我们其他部队,找不到部队的可以暂时隐藏下来。但是我要求大家,宁死也不能当叛徒,不能当汉奸!愿意和我们打回去的我欢迎,好了,现在大家作决定,愿意走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常山走到一边,和金岩樊雨天站在一起,等了一会,战士们没有一个人动,就连武平庄村里的二十几个青年小伙子也没有动,常山不明白的问道:“你们怎么不动呀?”
战士们齐声说道:“我们不走!和你们一起打回去!”
“我们不走,死也不当孬种!”
“决不给八路军丢人!不给津渡河分区丢人!”
“死也死在一起!”
……
常山、金岩、樊雨天都感动了,常山说道:“好,兄弟们,我们打回去!生死都在一起!”
转身对警卫员周二毛说道:“把我们部队的军旗打出来,让小鬼子看看中国军人的威风!”
红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周二毛紧紧跟在常山身旁,独立营二百多人端着各种武器向武平庄村西的敌人阵地冲去,独立营的三挺轻机枪喷射着愤怒的火焰向敌人泼去。
包围着武平庄的敌人做梦也想不到常山已经突围出去,更没想到常山又会从村外打进来,措手不及之下被独立营打了个稀里哗啦,战场上一片狼藉。
村南指挥部里的田木嘉佑也被莫名的攻击打懵了,取出望远镜向村西望去,写着“八路军津渡河分区独立营”的军旗正在风中猎猎飘扬,红旗下,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在挥舞着双枪向自己的部下射击,直似无人之境,威风凛凛,正是老对手——平原之狐常山。
一时之间,田木嘉佑被这种场景吓住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常山是什么时候转移到武平庄村外,又是怎么会杀回来的,他的心颤抖的利害之急。
毕竟是东京帝国军事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又拥有二十几年的战争经历,紧张了片刻之后,田木嘉佑暗道一声好险,差点又让常山逃跑了,谢天谢地,于是欣喜而又从容的下达了命令,命令包围武平庄的所有部队迅速向村西靠拢,野外无遮无挡,比起村落来要简单许多,要在野外包围常山然后消灭可容易多了,田木嘉佑狞笑着叫道:“常山,这回你别想跑了!”
常山见吸引敌人的目的已经达到,赶快高声命令:“同志们,任务完成了,赶快冲回去,大家向西北方跑!”
在常山的组织下,金岩率大部分人向西北方插去,常山、樊雨天带着十几个兄弟、三挺轻机枪断后,密集的火力向常山等人射来,周围的兄弟一个个倒下,转眼之间仅剩下常山、樊雨天二人了,可对面的敌人仍然蜂拥着向常山等人逼进,情况万分危急。
樊雨天眼睛红红的,突然,他丢下手中的轻机枪,在倒下的兄弟身上搜出六颗手榴弹,用绑腿带子束在一起,向敌人紧跑几步,把集束手榴弹抛了出去,集束手榴弹竟然令人吃惊的飞出三十几米,落在向常山等人逼近的大股敌人从中,轰然一阵巨响,集束手榴弹爆炸了,三十几名鬼子随着轰响飞上了天,樊雨天也被浓重的爆炸巨浪冲出七八米倒在地上,可敌人的攻势也暂时被阻止住一刻。
抓住这难得的一刻时间,也借助集束手榴弹爆炸引起的巨大硝烟,常山赶紧跑来,扶起樊雨天,幸好樊雨天只是被气浪冲倒,并没受伤,二人快速飞奔,甩下身后的敌人,跑出三华里,跟上金岩的大队人马。
刚刚和大队人马会合,眼看冲过前面的坡地就可以甩开敌人,钻进青纱帐突围了,不料,田木嘉佑早有准备,眼见常山等人快要突围出去,早就把带来的王牌部队——山岛骑兵大队派了出来,一百多名骑着彪悍的东洋马的日本骑兵,挥舞着马刀,从常山身后两侧包抄过来,鬼子骑兵的目的并不是直接和常山独立营厮杀,看来是要到坡地上截住常山等人的出路,眼看就要冲到坡地上了,常山命令战士们一方面加紧行军,力争比敌人的骑兵先一步到达坡地,一方面赶快组织战士们射击敌人的战马,以迟滞敌人的速度。
可到底战马形如闪电,战士们的两条腿也比不过骑兵的四条腿,敌人的骑兵很快就来到坡地下,勒住战马,挡住独立营和常山的退路。
常山心头一闪念,到底是晚了,在这片坡地下狭窄的区域内,不用鬼子的大队人马包抄过来,就是应对敌人的一百多名骑兵,自己的二百来名战士也会成为鬼子骑兵马刀的练功靶子,拼了吧!
常山率领着战士们无所畏惧的向鬼子骑兵冲去,对面带队的日军骑兵山岛大队长似乎看出常山堂吉诃德似的最后决斗,轻抚马刀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哒……哒哒哒……哒哒……”一阵清脆的枪声响起,七八个日军骑兵随着枪声落马而亡。
奇迹出现了,坡地上出现了一些穿着灰军装的战士,依托着地形优势,向鬼子骑兵射击着,虽然人数不多,枪声也不密,但对鬼子骑兵心理的震撼是巨大的,自己想要夹击常山,转瞬之间形势逆转,变成自己被包夹,心里怎么会不乱。
常山抓住敌人瞬间的心理变化,命令独立营“冲”,战士们迅速射击着穿过鬼子骑兵,冲上坡地,和夹击敌人骑兵的战士会合。
来到坡地,常山一直疑惑的心才知道答案,原来是迟晓文从大苇塘带回来二十几个恢复好的伤员,刚刚赶到这里,就发现常山的困境,于是隐藏起来伏击鬼子骑兵才解了围,常山让迟晓文组织人先打一下伏击,迟滞敌人,让战士们暂时休息一下,再加速行军突围。
樊雨天高兴得说道:“好兄弟,来的真是时候!”
迟晓文看着樊雨天被集束手榴弹的硝烟冲的黝黑的脸庞,激动地问道:“大哥,你负伤了?”
樊雨天大大咧咧的说道:“没事,快组织伏击吧,来,咱先把鬼子骑兵的头头干掉,再收拾其他的。”
语罢,抄起那杆中正式步枪,手略抬起,对准骑兵大队长山岛,一声枪响,山岛栽下战马。
迟晓文欢欣叫道:“好枪法!”手头一抬,也是一个敌人落马。
就这样,短短几分钟时间,坡地下的鬼子骑兵倒下三十几人,鬼子一时逡巡着不敢往上冲了,想等田木嘉佑的大部队上来再攻。
常山见此良机,不再迟疑,于是紧急命令:“迟晓文,你在这里带一个排阻击一下,二十分钟后向雪村转移,其余人赶快跟我走!”
离开武平庄,常山难过的望了一眼硝烟弥漫的村庄和自己的队伍,一天一夜的激战,独立营还剩下百十来人,有一百多名坚定勇敢的兄弟从此留在武平庄村外,长眠于此,想到这里,常山不禁心如刀绞,金岩也很是难过,都是因为自己的犹豫才损失了这么多好战士,还是常山安慰金岩道:“别难过了,政委,只要度过这段艰苦时间,我们还会组织起更强大的队伍的。”
战士们饥渴交加,体力也完全透支,终于在深夜来到武平庄村西北二十多华里外的雪村。
第三十一章 血村
雪村是一个冀中平原上的小村庄,周围几里没有其它村子,孤零零的矗立在平原上。
村子很小,只不过有二三百人,平时没什么人注意,八路军一直很少来到这里,鬼子也根本没到过这,所以常山选择这个村子作为临时休整的地方,应该很有安全性。
常山来到雪村已经是深夜时分,由于正是五一大扫荡时期,村子里的老乡们都出去跑反了,常山带着独立营来到村子时,村子里已经是一片死寂,一个人也没有,又饥又渴的独立营指战员只能搜寻老乡们留下的残留食品充饥,可找了半天,一颗粮食也没有找到,根据地老乡的坚壁清野已经被艰苦的环境锻炼的炉火纯青,无奈之下,常山只能安排战士们来到田野里,把田野里的麦子搓成麦仁炒熟了充饥——不能违反群众纪律,常山准备安排后勤人员留下一些边区票子给老乡。
按照常山的意思,队伍在雪村暂时休整一下马上离开,毕竟气急败坏的敌人不会如此简单的罢了,可金岩劝说要等迟晓文的阻援部队回来,再说血村一直没经历过硝烟,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常山看着精疲力竭、困倦不堪的战士们,一时心软,就同意了。
常山的一时心软竟成了自己最终的遗憾,他自己没有料到,这个平原上普通的小村竟成为自己的归宿,自己带领的这一百多名笑战平原、驰骋沙场的血性勇士基本都留在了这里。
常山的遗憾不完全因为自己的失误,还是因为当时平原上有一种到现在提起还很令国人十分脸红的人——汉奸。
生活在现代的人无论如何始终不能明白中国抗日战争史上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中国当时会出现如此大量的汉奸,大家都清楚,如果没有这么多的汉奸,www奇qisuu書com网弹丸岛国日本决不会从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开始占领中国达十四年之久,难道果真中国人会有如此的略根性吗?
不是!
罪责的根本还是因为那个腐朽的满清政府和那个自以为是、昏聩不堪的女性统治者——老佛爷慈禧太后以及近代中国哪些为一己私利不顾国家大局的军阀们,常年的战乱和割据、诸侯混战、政府贪污腐败以及文化教育的失误,只知有己、不知有人、自私自利的观念使得人们道德沦丧,造成当时的中国汉奸众多、伪军如从的局面。
现代人们肯定会对当时的状况叹息,可如果我们自己面对当时的情况,是不是能够保证自己的中国人尊严呢?
造成常山遗憾的人是大家十分熟悉的一个人,那就是以前国民政府平原行政公署专员李凤林,那个和牛家山一直交恶的国民党特务,从大王庄镇上阴谋败露逃脱后,李凤林就投靠了永安县城的田木嘉佑,成为彻头彻尾的汉奸。
可李凤林并不满足,而是十分失望,痛恨常山和牛家山,痛恨自己的功亏一篑,一直想方设法的寻找机会,歼灭常山和牛家山。
李凤林老家就在平原上,相比较鬼子而言,他还是很是了解八路军的行动规律的,他的家就在雪村一带,所以自五一大扫荡以来,他就安排自己属下的特务队广泛插入平原各村,侦查八路军的情报,而自己则来到老家雪村一带。
常山等人行动敏捷,来到雪村并没让李凤林发觉,而在深夜时分,当抵抗敌人多时、转移了多个方向、甩掉大队敌人的迟晓文带着仅剩下的六个兄弟来到雪村和常山会合时,终于被李凤林发现了。
李凤林偷偷潜上前来查看,发现常山、金岩、樊雨天等几个自己铭心刻骨仇恨的人都在雪村,不由得心花怒放,于是,派了两个精明的手下留在雪村监视,自己亲自打马如飞跑回永安县城,向田木嘉佑作了汇报,田木嘉佑正为失去常山的踪迹大发雷霆,得知此消息大喜,马上安排从武平庄失手的部队全部赶赴雪村,包围常山,彻底解决常山。
多年的战斗生涯已经使得常山分外灵敏,自迟晓文会合后,常山马上同金岩商议转移出去,常山已经对莫名的静寂产生警觉,不料政委金岩的一番怜惜话语还是打消了常山转移的计划:“我们战士们太累了,应该休息一下,再说了,敌人应该到不了雪村的,这个小村也太小了,敌人根本不会注意这里。”
常山一念慈忍,看着疲惫不堪的战士,就勉强同意留下了。
战士们也太累了,一头倒在地上,就不顾饥渴与寒暑睡了下去,常山虽然警觉,可也毕竟太累了,也在一边悄悄寐了起来,雪村除了常山安排的十几个流动哨和暗哨外,都沉入梦乡。
夏日的黎明天已经很亮了,常山被一阵枪炮声惊醒了,急忙跳起身来,查问情况。
金岩和樊雨天等人也都惊醒了,慌忙起来,随着常山到村子四周察看。
村外的情况一目了然,常山三人看去,雪村四周已被团团包围,鬼子的步兵、骑兵、炮兵在村外林立,凛然竟有几台装甲车也在村子四周巡视,看上去竟然比包围武平庄时兵力还要多,总有三千人以上。
金岩吃惊的说道:“完了!这回突不出去了。”
一想敢作敢为、胆大包天的樊雨天也不禁吐了一下舌头:“好家伙,敌人也太把我们当回事了,”
常山是一个相当精明细致的人,一看到眼前的形势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这支部队是凶多吉少,雪村只不过是一个前后左右不过三百米的小村庄,地势不利,区域狭窄,自己的兄弟们也已经多日厮杀、体力几乎耗尽,估计独立营这残留的百十来人很难冲出包围了,那也只能拼了。
意念一定,常山的心理却坦然了,笑着对金岩、樊雨天说道:“政委,雨天,甭想别的了,咱们反正也很难冲出去了,就在这个雪村跟他们拚了吧,让小鬼子看看,到底是八路军厉害,还是他小鬼子厉害!”
金岩、樊雨天被常山的情绪感染,也兴奋起来:“好!和小鬼子拼了!”
常山忧郁的目光扫视了一下身旁的战士们:“兄弟们,我为津渡河部队拥有你们而骄傲,现在,需要我们最后一次进攻的时候到了!兄弟们,敢不敢!”
战士们潮水般的吼声震天:“敢!杀鬼子!杀!杀!……”
常山满意的大笑道:“好!兄弟们,跟我杀鬼子吧!”
群情激奋之下,战士们纷纷守在雪村狭小的巷道旁、大树下,摩拳擦掌,准备弹药和敌人拼。
常山却把樊雨天、迟晓文和金岩叫到一边,郑重的对迟晓文说道:“雨天,晓文,你们看,敌人的包围虽然严密,可是村东却有一丝缝隙,敌人的结合部是唯一的机会,等会我们集中兵力向南一打,把敌人吸引过来,你们两个必须抓住机会,带几个人保护政委向东突围,保证保护政委突围出去,明白吗?”
樊雨天闻言失声痛哭:“不!绝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死也在一起死!”
常山很是感动,但却强忍难过,对樊雨天吼道:“服从命令!”
樊雨天也执拗起来:“就不!从参加八路军我就跟着你,我死也不离开你!”
常山掏出手枪指向樊雨天,硬着心肠骂道:“你不服从命令,我现在枪毙了你!”
金岩忙过来阻拦:“老常,你冷静一下,雨天和你的感情还用说吗,你别跟雨天着急,”顿了一下,金岩毅然说道:“老常,你别阻拦我,我也不走,还是在武平庄时说的,我们生死在一起,老常,你知道,我说到做到,谁说也不听!”
常山看着金岩执拗的表情,一时心软了下来:“政委,你是何必呢!”
迟晓文也哭着说:“我也不走,生死也和你们一起!”
常山没有说话,金岩反过来劝解迟晓文:“晓文,现在分区领导就我们四个人,你还是听司令员的,突围出去,想办法找到军区领导,把我们的情况向军区汇报,这是政治任务,必须你来完成,”说着,从军装上衣兜里掏出几页纸,郑重的交给迟晓文:“晓文,我这里还要你帮忙,这是我在五一反扫荡战斗过程中所犯错误地检讨和建议修正政治委员最后决定权的报告,一定替我转交给军区领导。”
迟晓文还要拒拦,金岩厉声道:“迟晓文,这是党的命令,绝对不能违抗!”
迟晓文闻言一颤,颤抖着把金岩的材料塞进衣兜。
常山见诸事已定,心内坦然下来,和金岩、樊雨天肩并肩来到残余的七十多名兄弟面前,望着兄弟们年轻的面庞和坚定的双眼,高声喊道:“弟兄们!为国捐躯的时候到了,我们上刺刀,和敌人拼呀!”
然后,常山、金岩、樊雨天带头,抄起上了已经磨钝了刺刀的步枪,向雪村南的敌人冲去……
怒吼声中,常山已经和敌人杀在一起……
迟晓文伤感的眼睛远望着常山、金岩、樊雨天和几十名正和敌人浴血搏杀的兄弟,抬起手抹了一下充满泪水的双眼,对着自己面前留下来的几个兄弟轻声说道:“突围,往村东突围!”
雪村南的战场上,常山和自己几十名穿着褴褛的灰军装的兄弟已经被数千名穿着令人恶心的烂黄泥巴军装的鬼子兵包围了,战士们一个个倒下,常山义愤填膺的把手中的步枪刺刀从一个鬼子的身体里拔出,又刺进另一个鬼子的躯体……
金岩一反平日温文尔雅的模样,手中的匣子枪呼啸着射向鬼子群里……
樊雨天的大刀如梨花飞舞,在鬼子群中纵横驰骋……
厮杀中,常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躲在鬼子身后,张牙舞爪的挥着手枪,常山一眼就看出来了,原来是李凤林,常山立刻明白了,雪村之灾和这个汉奸脱不了干系,怒忿之下,甩出手中的短刀,短刀一直飞出十几米开外,嵌进李凤林的咽喉,这个双重特务、著名汉奸应声倒下毙命……
突然,一阵闷浊的子弹声响起,一串轻机枪子弹射进常山身体,常山瞪圆双眼,怒视着十几米外射击自己的鬼子机枪手,鬼子机枪手被常山的愤怒吓坏了,不由胆怯的向后跑去,不料,常山奋力抓住背后的大刀向鬼子机枪手投去,大刀滑过一道美丽的彩虹,又好像天空中的一到绚丽的闪电,直插进鬼子机枪手后心,将他钉进地上,大刀柄上的红丝巾穗头还在微微颤抖……
可是,常山也到了生命的终点,轻机枪的一匣子弹几乎全部打进常山的胸膛,常山眼望浴血的战场和辽阔的平原,慢慢的到了下去……
此刻,常山的心里忽然清静了,面对蓝天,他好像又看见那个穿着黄格衫子的姑娘,唱着对歌,缓缓向自己走来,耳边的对歌声也逐渐响亮……
……
岸边的笑声轻扬
古朴的青瓦灰墙
什么样的你从诗里
款款走过青石路上
梦里的桃花水乡
袅袅歌声随风荡漾
笑问那是谁在吟唱
低眉垂袖写在脸上
遥远的记忆微凉
现在的你在奔忙
什么样的角色才能
让你变得神采飞扬
其实生活总是平常
跨马横刀未必舒畅
想要抛开烦恼忧伤
只要你随我唱一唱
树上的鸟儿飞入千万家
郎对花姐对花对到了天之涯
无论我到哪里去心儿总牵挂
杜鹃开在云深处那就是我的家
……
金岩远远看到常山倒下,急忙愤怒的射出一串子弹,向常山奔去,不料一颗步枪子弹还是穿过了金岩的左脑,金岩倒地时还想着:老常……常山……不知迟晓文怎么样?突出去没有……
樊雨天也到了生命的尽头,这个土生土长的平原汉子,此时已经用手中的大刀砍掉七八个鬼子的头颅,此刻繁雨天衣衫破损、精疲力竭,常山的遇难,他并没看到,可好像心灵感应似的,常山倒地的一刹那,他的心好像撕裂般的难受,于是他不禁向常山战斗的方向看了一看,几柄鬼子的刺刀一齐刺进樊雨天的胸膛……
田木嘉佑在远远的简易指挥所里,神情紧张而又狂躁冲动的注视着战场上的一切。在狂乱的战场上,常山、金岩、樊雨天率领着几十个衣衫凌乱的八路军战士左突右杀,奋不顾身,直入无人之境一般,令田木嘉佑更是心惊,简直骇异非常,这个几年来令自己绞尽脑汁、头痛不已的常山竟然如此疯狂,使得田木嘉佑心内一阵悲凉:面对这样的对手,靠什么才能战而胜之?田木嘉佑无奈而又沮丧的摇摇头。看到常山倒下,田木嘉佑竟然没有预先想象的喜悦……
战斗结束了,常山的兄弟们全部战死,伴随着他们的是二百多个鬼子的尸体和汉奸李凤林丑陋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