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后,燕子瑶心内一片茫然,好似狂风暴雨中一只无助的小鸟,任凭风雨的打击也毫无办法。明天下午,他就要被杀了,他才刚刚二十八岁,他本可以在他快意的战场上驰骋,他可以让大批鬼子汉奸闻风丧胆,他的存在可以给根据地的干部战士和人民群众增添更大的信心,而现在一切都将结束了,谁也不会想到,常山会以这样的悲剧收场,可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呢?樊雨天和迟晓文出去四天了,不知道能不能及时找到贺师长,可就算能找到贺师长又能不能及时赶到这里救出常山?毕竟这片平原有这么大呀……
不能,决不能让他们杀掉常山,燕子瑶突然坚定的想,自己必须阻止住他们的行动,要以一个妻子的最大力量保护丈夫……
常山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眼睛已经肿胀的难以睁开,就这么一个简单动作,常山好像还是耗尽了自己最大的精力和努力,尽力分辨了一下,天好像有些阴暗,眼前的情景有些模糊。常山想抬手揉揉眼,不料一阵剧痛,手没能抬起来——胳膊已经断了,常山苦笑了一下,笑容里竟然那么凄惨。
这几天王需仁安排政治部的那些年轻的警卫战士一直采取没完没了地疲劳战术审讯常山,要常山交待出自己的同党。笑话,想到这里,常山有些讥讽般的笑了奇qisuucom书,自己的同党是谁,那还用说吗?自己十八岁加入中国共产党,一直在共产党的军队里,连被俘的经历都没有,有的只是身上那十七处伤疤和至今仍留在体内的两块弹片,居然问自己的同党是谁?太可笑了。
胳膊应该是断了,那是一个身强力壮的警卫战士打的,不过常山并不怪他,年轻的战士都是嫉恶如仇的,对付自己这样顽固的“托派分子”兼“反动分子”应该这样的,令常山不解的是,这个王需仁副部长去年看上去还是挺好的嘛,可如今怎么象疯了似的,如此狠毒的折磨自己的同志,是不是有些变态呀,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尤其是这几天,看到其他分区的有几个领导也被抓到这里来,常山更加感到难以想象了,这些人大都和自己一样,是老红军出身的干部,如果都这么处理,那我们的八路军还怎么带,怎么去打鬼子?我们党里有些人是不是又出什么问题了,这才是令常山忧心的。
自己进来到底有几天了,常山有些糊涂,几天来没完没了地折磨,已经严重破坏了自己的记忆,只是听着外面断续的爆竹声,常山才有些意识到,一九四o年到了,已经进入全面抗战的第四个年头了。
迷迷糊糊的睡去,常山混沌中被人叫醒了,看屋外的天色应该亮了,模糊间一个人站在常山面前。
常山仔细辨认了一下,好一会才看出来人是王需仁。
王需仁面带嘲弄的微笑望着常山,说道:“常山,怎么样,想好了没有?赶快交代出你的同党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常山没有答话,只是努力睁着眼睛盯着王需仁,王需仁被常山盯得有些不自然,慌忙厉色说道:“常山,你看着我做什么,别装哑巴,赶快交代!”
常山冷笑了一声:“我看你做什么?我看你到底是什么人,看你到底是为什么这样迫害自己的同志!你问我的同党吗?告诉你,我的同党是中国几百万共产党人,是千千万万抗战爱国的革命群众,如果你也还是共产党人的话,那我的同党还包括你!”
王需仁慌乱的往后退了几步,叫道:“常山,你死不改悔,执迷不悟!来人,把他带出去执行!”
常山踉跄着被带出羁押室,发现原来下雪了,天空中漂浮着一片片菱形的雪花,地上积雪也有脚掌厚,天地间被一片白幕笼罩。
常山立定身子,仰面向天,张开嘴巴,贪婪的吸吮着大片的雪花,好冰凉呀,精神猛地一振,回头对王需仁说道:“王需仁,早晚党会向你算账的!”
然后向监押自己的警卫说道:“刑场在哪里?前面带路,我到要见识见识。”
积雪已经把训练场几日来弥漫的血迹血腥遮盖住了,眼前的训练场变的洁白一片、纤尘不染。常山不禁说道:“好一处刑场,我在这里离开也算不错。”
因为下雪,场地周围没什么人,只有王需仁和十几个警卫战士押解着常山等三个“托派分子”,场地边缘,有三个群众静静的旁观。
王需仁来到常山面前:“常山,再给你最后的机会,赶快交代!”
常山根本懒得搭理他,鼻子中发出一声轻哼,只是望着周围白茫茫的一片。
王需仁被这种蔑视彻底激怒了,对警卫战士叫道:“执行!”
几个警卫战士慌忙把常山等人推到训练场西侧靠近空地的一边,举起手中的大刀片…
这时,一直在场地边缘的三个人飞速冲入场中,一个人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到王需仁身侧,手中一支小巧的七音手枪指住王需仁,挟制住叫道:“住手!快给我放掉常山!”另外两个人也各举着一支轻型冲锋枪指向其他人。
不用问了,这三个人就是燕子瑶和两个警卫连战士,燕子瑶手中的七音手枪就是结婚时常山送给她的,一直也没用过,今天才第一次离开枪匣。
头一天,燕子瑶无奈之下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而两个警卫连战士本来就是跟随樊雨天来到津渡河分区的兄弟,对常山敬如神明,对燕子瑶也是待如仙子。燕子瑶一说要劫刑场救常山,两人不经考虑就同意了,才有了今天的行动。
而王需仁根本没想到这样的时期在八路军的军区根据地竟然会发生劫刑场的事,根本没做准备,警卫战士们更是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身材单薄的燕子瑶居然控制住身强力壮的王需仁。
王需仁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燕子瑶已经摇摇欲倒,一名警卫连兄弟赶忙替下她控制王需仁,此时,燕子瑶才稍微放松了一下紧张的神经,回答王需仁:“我是常山的妻子燕子瑶,我不想对你如何,我只想救出常山。”
王需仁警告道:“燕子瑶,我警告你,你这是背判党和人民,后果你自己能够想象得到!”
燕子瑶轻蔑的唏道:“你才是背叛党和人民,我丈夫有什么罪?你们要这么对付他。”
王需仁冷笑道:“什么罪?他是反动分子,死不悔改。我这是代表组织处理他。”
燕子瑶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些罪名都是你们强加给他的,有什么证据?不管怎么说,今天我要把他带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王需仁冷静的说道:“别吓唬我,共产党员会害怕你们这一套?”
燕子瑶举起手枪指向王需仁:“你以为我是吓唬你吗?别以为我不敢开枪。”
这时,在训练场西侧的常山高声说道:“子瑶,不要这样,你不能这么做,王需仁也是执行相关决定,虽然他自己确实有问题,可还是不要杀他。”
燕子瑶怀疑的说道:“不是他的问题还是谁?不这样,你就没命了,你知道吗!”
常山淡淡的说道:“没什么,相信组织会解决好的,不要因为我犯错误,你快带人离开。”
燕子瑶绝望的说道:“你知道吗?我……我怀孕了……”
“什么?”常山惊讶的问道,心内泛起一股酸楚,然后面带苦笑的摇摇头,“那你更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等他长大了告诉他,他父亲到底是什么人……”
燕子瑶难过的说道:“那你……”
常山阻拦住燕子瑶:“子瑶,你快走吧,我常山一直对革命忠诚,会有人为我洗清冤屈的,不要让我真正成了叛徒……快走!”
燕子瑶无奈的带人放开王需仁退到场边,王需仁神态安然的整理了一下军装,狠狠地瞪了燕子瑶一眼,对政治部警卫战士大声叫道:“立刻执行!”
常山沉稳的走回训练场西侧,燕子瑶扭过头去,天上的雪花更大了,将视线都遮得朦朦胧胧,仿佛不忍看见这残忍的一幕,两个分区来的兄弟更是痛哭失声……
大概是常山命不该绝,在即将行刑的一刻,从远处跑来十几匹战马,马上的人骑术十分了得,狂奔的战马一直跑到行刑人员的面前,骑手才勒住丝缰,战马腾空之间骑手跳下战马,来人正是樊雨天和几个陌生人。
来人分两个部分,一部分人阻拦住执行人员,另有几人来到王需仁面前,一个人直接对王需仁说道:“你就是王需仁副部长吧,我们是一二o师师部的,奉贺龙师长命令,要求你释放常山同志”,说罢拿出一份公文交给王需仁。
王需仁简单浏览了一下,反诘道:“贺师长也不能直接管平原军区吧,再说,就算常山是贺师长的老部下,也不能护短呀,常山的问题还没说清呢!常山不能放。”
来人忽然冷笑起来,拿出两分公文交给王需仁,说道:“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看,这是我们分别找晋察冀军区聂荣臻司令员和吕正操司令员发来的命令,常山早就很清楚,根本就没什么问题,倒是你的问题不是很清楚,本来按军区的命令,我们还想慢慢调查你,可现在不说不行了,你在做地下工作时就被国民党俘虏过,你还是先说清楚你的问题吧!”
回头冲带来的人员说道:“把王需仁押起来!”
几个人冲上前去,将王需仁带到一旁。来人对政治部那十几个惊呆了的战士说道:“我这有晋察冀军区聂荣臻司令员和吕正操司令员亲笔写的命令,释放常山,拘捕王需仁,你们陪着几个同志把王需仁押回去吧!”
王需仁被带走后,来人和樊雨天来到常山面前,轻声说道:“常山同志,你受苦了!”
常山一阵激动,多日来的折磨和委屈顿时涌上心头,一时激动竟然昏倒过去,急得燕子瑶等人冲上前一阵抢救,常山醒来后,已是说不出话来。
来人伏到常山耳旁说道:“常山同志,已经查明了,你没问题,倒是王需仁有特务嫌疑,军区会妥善处理的。临来时,贺师长让我替他慰问你,另外,贺师长让我转告你,要沉稳不要冲动,你在津渡河工作开展的很好,是值得肯定的,不过在一些细节方面要注意,尤其是政治委员的最后决定权是党中央确定的,不能违背,好了,让樊营长护送你回分区吧!”
然后又对燕子瑶说道:“燕子瑶同志,你今天的行动非常莽撞和危险,你差点害了常山同志,行了,不说了,你们快带常山同志回分区吧!”
燕子瑶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只是不住的点点头。
看着训练场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常山、燕子瑶、樊雨天和同来的几个分区战士。樊雨天命令一个战士:“赶快找一幅担架来,司令员受了这么大的折磨,不能骑马了,快去!”
常山声音嘶哑的劝阻:“我没事,不用找担架了,骑马就行…”
燕子瑶痛惜的轻斥:“骑什么马?都这样了,还逞强,就担架吧!”
燕子瑶又问道:“雨天,你们怎么去了那么多天,可急死我了,差一点常山就没命了。”
樊雨天说道:“咳,嫂子,你知道我们跑了多少路吗?这么和你说吧,这六天来的,我们根本就没睡过几个小时的觉,从常家店出发,我们把平原从南到北跑了一个圈,找到贺师长,又去找聂司令员和吕司令员,幸亏没耽误住,又不可就真危险了。”
这么一说,燕子瑶才真正打量了樊雨天一下,眼见樊雨天头上须发蓬乱,眼窝深陷,面色焦枯,几乎总是要摔倒的感觉,心头一热,眼泪就留了出来,对樊雨天说道:“雨天,谢谢你了,我代表我们一家三口谢谢你!”
“一家三口?”樊雨天惊诧的说道。
这时留在常家店负责保护燕子瑶的一个兄弟解释道:“雨天大哥,你不知道吧,嫂子有喜了,司令员快当爹了。”
“好哇!”樊雨天高兴的大叫:“司令员有后了!”
然后命令战士们:“快抬着司令员和嫂子回分区,让分区的人都知道,我们司令员后继有人了!”
第十五章 春荒
一九四o年的春天到了,平原上的青草开始返青,冬眠了一冬的麦田也渐渐有了绿的意思,弯弯曲曲的小河也已经解冻,发出潺潺的流水声音,平原的春天来了。
春天是一岁之首,春天孕育着生命,春天蕴含着希望,可平原的春天还有一层为难的状况——春荒。
这片平原原是物产丰富土地肥腴之地,可多么物产丰富土地肥腴的地方也怕灾荒。日本人进入平原已经两年多了,从此这片平原就是敌我争夺激烈的地区,以至于人口外流,不少田地荒芜,敌伪又横征暴敛,人民苦不堪言,加之去年天旱,田地作物减产严重,打下的一点口粮还不够维持到年底,到来年春天时就没办法了。
一年四季属春季最难过,夏秋两季好歹野外可以找到野菜做食物,冬季还能有一些粮食,而春天植物刚刚长出,不仅不够人吃的,再说就算够吃也不能吃,如果吃了籽种那一年怎么办?
这个问题在津渡河分区尤显严重,去年里,分区部队和永安城的日军多次激战,虽然缴获很多,可损失也不算小。常山是一个纯粹的职业军人,从来只考虑打仗,具体部队的后勤给养和根据地的生活基本不参与,一切由金岩处理。去年,金岩就考虑到春荒问题找常山商议,常山想了半天也没办法,只能说“到时再说,我想办法吧!”金岩知道那是没办法的办法,也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可还没到春荒,常山就让王需仁整倒了。
从常家店回来,常山就倒下了。经分区医院的那位战前北平医院的专家院长一检查,检查结果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坏了:右臂骨折、腿骨骨折、脑部受到重击有脑震荡迹象,最严重的是恶略的环境和非人的折磨使常山原来留在心肺间的弹片引发的毒症诱发了,常山一直昏迷了十几天才醒过来。
就这样卧病在床将近五十天,常山才能下床出屋,这时已经进入公历四月初了,春荒已经进入了二十几天,金岩借探病的名义找了常山好几次,想商议一下春荒的事,可一见常山憔悴的样子就不忍心,只能自己带头把分区部队的伙食减量,前方战斗人员减到每天六两口粮,后方非战斗人员减到每天三两,伤病人员不变,并且一再严令,不准把这个情况告诉常山,常山伤病很重,需要补充足够的营养。
一天天过去,困难也越来越严重,金岩的脸色也越来越差,终于这一天常山知道了实际情况。
金岩正在分区政治部的小屋里发愁,门开了,常山被警卫员周小毛扶着走了进来。
金岩急忙迎上前去,扶住常山说道:“老常,你不休息,出来干什么?”
常山答道:“我没事了,有些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金岩说道:“有事你叫周小毛通知我一声就行,怎么还自己过来,你这身体…”
常山打断金岩的话:“还通知你,你就会自己发愁,为什么不和我说呀,有事瞒着我,还不让人告诉我,我才直接找你来。”
金岩遮掩道:“哪有事瞒着你,怎么会呢?”
常山道:“还没事,看你的脸都愁成什么样子了。别瞒我了,周小毛都和我说了,不是闹春荒呢吗!”
金岩嗔怪的瞪了一眼周小毛,正要解释,被常山拦住道:“行了,别怪他,使我逼他的。这不,我想了一天了,想出这么几个办法来,找你商量商量,看行不行?”
金岩惊讶的看着常山:“这些日子快把我愁死了,你会想出几个办法?”
常山微微一笑:“其实这几个方法你也知道,都是常用的办法,只是你不想这么办罢了。一是鉴于目前根据地生活困难,我想向军区申请,把独立一团和独立二团集拢一下,转进山里根据地整编整训,一方面整合一下主力部队的战斗力,另一方面这三千多人走了,可以节省一下物资供应,我们分区就留下独立营和游击大队。二是在分区组织富户出粮,平衡一下分区的粮食供应,当然这不能违反统战政策。三是借粮,向国军独立旅牛家山借,他那有个储备粮库,应该有粮食。四是发扬我们的老传统,打鬼子筹粮。你看怎么样?”
金岩考虑了一会,有些为难的说道:“我感觉这几个办法还行,就是你把一团、二团都转到山里,分区就剩下一千多人的主力部队了,这样保证分区的防御都成问题,还怎么打鬼子筹粮?再说了,牛家山肯借粮吗?”
常山说道:“目前鬼子正在南方进攻,平原兵力分散,一团、二团只转移两三个月时间,到七月份夏粮熟了就可以转移回来,我感觉防御没问题,至于牛家山嘛,这个人我感觉是条汉子,有些讲义气,我去试试吧!”
金岩急道:“你怎么能去!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呢,这事我去,要不让参谋长去,就是你不能去!”
常山说道:“我身体恢复好了,没问题,只能我去,不客气地说,恐怕牛家山顶多能给我点面子,打鬼子筹粮也得我办,因为我已经有一个成熟的想法,政委放心吧!至于找分区富户出粮和一团、二团转移的事,你就辛苦吧。”
金岩一看也没别的好办法,也就只好听常山的意见了。
独立一团、二团的转移工作很顺利,向军区的申请很快就批下来了,金岩安排迅速传达到部队。一听说要到山里的根据地去整训,战士们都很高兴,岳子林和赵平乐呵呵的来找常山和金岩。
岳子林是个直脾气,一见到常山就喊道:“司令员,真感谢你照顾我们,弟兄们真快受不了了,到山里不仅可以吃饱饭,还能直接受到聂司令员的亲自指导,太好了!”
赵平比较细心,有些担忧的说道:“我们两个主力团都走了,分区怎么办?鬼子的力量可不小呀!不行,就让岳团长带着一团去吧,我们留下来?”
岳子林一听也想客气,常山阻拦住他说道:“好了,都别推让了,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办吧!才两三个月时间,分区这里没问题,记住,让你们进山,不光是让你们吃饭的,回来要给我们带回两个战斗力强大的团来。好了,回去安排部队抓紧出发。”
岳子林、赵平起身要走,常山说道:“先停一下,赵平,你让马苏先不要去了,我有用。”
金岩在组织分区富户出粮之前,常山同妻子燕子瑶找到岳父燕鼎文老先生求助,燕鼎文慷慨应允,表示自己出头,联络当地富商士绅,筹粮支持分区度过春荒,于是金岩组织的这项工作开展的也很顺利,十几天时间当地富户就筹粮五十万担,可以使分区军民顶上二十几天,这样,常山、金岩才算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是毕竟仅仅凭借分区内部解决,只能算是杯水车薪,距离夏粮收下来还有两个多月时间,至少还需要一百五十万担粮食,看来还是需要采取常山提出的借粮和战斗缴获两个方案。
这天下午,常山和金岩把闻敏学、樊雨天、王尚明、马苏、迟晓文等人找到分区司令部,研究实行两个筹粮度过春荒的具体办法。
会议由金岩主持,开会之前,常山先没说筹粮的事,而是先询问了两个主力团离开后分区的防务问题。
独立一团、二团转移到山里根据地后,分区四县的防御压力确实大多了,常山和金岩、闻敏学商量后,决定收缩防线,距离敌人近的地区暂时放一放,命令王尚明的游击大队化整为零,以小队为单位,围在敌人占领区的周围侦查、袭扰,制造声势,造成分区八路军没什么变动的假象,常山也并不想骗敌人多久,只要敌人狐疑不出不敢轻举妄动就可以了,等敌人真正明白过来的时候,估计春荒也过去了,一团、二团也就回来了。另外,常山把独立营一分为三,除留下迟晓文的警卫连保护分区机关外,其余的两个连分别由樊雨天和马苏率领,游动于分区四县,作为分区的机动兵力。
听到各部分进展顺利,分区警戒有条不紊,常山、金岩才相视一眼,开始会议的主题。
其实分区的实际状况大家都知道,包括常山的借粮和战斗缴获两个方案大家也都有所耳闻,所以常山并不高谈阔论,直接把他和金岩研究的方案宣布了出来。
常山说道:“两个方案同时进行,一,明天我就去李家集找牛家山,商议借粮一事,上次是樊雨天同我去的,这次你另有任务,马苏带几个警卫员同我去,我估计这个途径应该很有希望,有两天我就回来了,二、樊雨天你还要发挥你的江湖朋友,争取用三几天的时间调查到我们周围鬼子的粮库所在,等我回来再商量,三、王尚明大队长负责在你的游击大队里抽出一百二十名优秀战斗骨干,组成一个加强连,在分区待命,等樊雨天侦查回来行动,以往你们总搞袭扰游击了,这回要看看你的游击大队怎么样了,”王尚明一听裂开大嘴笑着说:“司令员,以前你们分区领导总看我们是游击队,上不了大场面,把我的弟兄们都急的要命,这回请首长们放心,放眼看吧,我们游击大队绝不比独立团差!”
常山稍微顿了一下,有些担心的看了金岩和闻敏学一眼,说道:“政委,闻参谋长,分区的全部工作和留下的部队你就多管管吧,防守的压力很大,你们的担子重啊!”
金岩说道:“司令员,我们明白,放心吧!”
闻敏学也默默的点头说道:“司令员,我们会尽力的。”
第二天,阳光明媚,略有一些风,吹得人身上暖融融的,空气中还略微发出青草的新鲜气息。
常山和马苏等人一大早就跨上战马从武平庄出发了。
马苏作为小队伍的副手,保护司令员的重任责无旁贷,考虑毕竟到李家集一百多华里的路途中敌我交错,不仅有八路军的游击部队,日伪的据点也有五个,控制着各个交通路口,所以马苏不顾常山的意见,强行把几个人组成前中后三个小组,由两个警卫员便装在前方探路,马苏自己和警卫员周小毛等三人同常山居中,后面留下两个警卫员压后,三个小组各相距一两华里,这样,有什么情况便于及时发现处理。
出发前,金岩和燕子瑶都分别私下里对警卫员周小毛单独交待:“司令员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路上你要照顾好司令员,千万不要由着他的性子,路上慢慢走,注意安全!”
所以,一出村庄,周小毛就总在常山旁边,不时地控制常山的速度。常山本来出发时心情不错,面对着万物复苏的环境,总想策马飞奔,可周小毛一再的控制自己,使得常山很不高兴,终于常山急了,向周小毛吼道:“到底谁是司令员?你再这样,干脆就回分区!”
周小毛不敢还嘴,只能在底下嘀咕:“出来前政委和嫂子都交代了,不让你由着性子跑,怨我吗?再说,你身体还没好呢。”
马苏在一旁劝道:“小毛,别嘀咕了,司令员,小毛也是好心,你还是慢点吧,不着急,怎么着我们中午前也能赶到李家集。”常山也就稍微放缓了下来。
马苏的确是精明强干,一路上联络各个地方游击部队和地下组织配合滴水不漏,就这样,不到上午十一点钟,常山一行人顺利通过了日伪军的四个据点哨卡,就剩下距离李家集三十华里的周庄子据点,只要顺利通过,就能迅速赶到李家集和牛家山会面。
不过,周庄子据点是路途中最大的据点,这是日伪控制监视国军平原独立旅、阻隔独立旅和八路军津渡河分区联系的最大据点,据点驻有三个日军小队和两个伪军中队,三百多人的兵力驻守如此一个据点,在一个县城驻守都有富余,可见田木嘉佑对国共两军联系的重视。
据点占地很广,大约有五十多亩地的样子,两个七层房高的炮楼像两个庙里金刚般的守护着大路路口,炮楼下有三排平房作为日伪军的营房。据点周围三百米的庄稼、树木全部被强行砍掉,也就是说进入据点三百米内全是据点内日伪军的射击范围,根本没有射击死角,过往人员只要进入距点三百米范围,就只能是死路一条。国共两军的联络人员、地方抗日干部没少在这个据点周围牺牲,去年常山到李家集联系牛家山营救金岩时,据点还没这么大,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通行。
在去年的一年里,常山和牛家山都对这个据点耿耿于怀,两人还曾经相约合作拔掉这个据点,扫清两军联系的这个最大障碍,可毕竟二人分属序列不同,真正的合作难度较大,只能作罢,加上常山去年一年里忙忙碌碌也无暇照顾它,周庄子据点就这样依然横亘在两军之间。
在离周庄子据点四五华里的地方,常山一行人停下来,前方就是通往李家集的大路,路口就在据点下面,其它地方全部是宽五米、深六米的封锁沟,据领路的当地游击队小队长介绍,封锁沟沟底到地面笔直如削,根本没法攀援,也就是说只能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通过,否则就只能绕三十多华里,从别的据点控制区内通过。
这位小队长向常山建议说道:“首长,我看咱们还是绕一下吧,也多用不了很长时间,今天怎么着也能赶到李家集。”
马苏一看也有点拿不准,担心常山的安全,也劝常山绕道。
常山一言不发,站在一片高高的土陇后观察着据点。
对面的据点里,敌人的确是警戒森严,炮楼上、围墙旁、掩体里纷纷探出轻重机枪,两小队巡逻兵往来巡视,看样子,真有点飞鸟难过的意思,就凭自己这几个人十来条枪根本不可能硬闯过去,绕道通过也不是不行,如果绕道的话今天就基本不能赶到了,问题是临来之前已经通过有关渠道通知牛家山说自己今天中午左右到李家集,绕道而行就可能失信于牛家山,在借粮谈判的关键时刻,自己岂能失信,那如今怎么办呢?
通过攻击永安县城缴获的高倍望远镜望去,据点中间的那条大路还真是警戒森严,二十几名鬼子从据点东侧到西侧往来巡视,两个鬼子和两个伪军站在路障两侧检查过往行人,这种时期,过往的行人不会很多,只是无奈必须通行的人才会忍受鬼子伪军的盘剥调戏侮辱在这个据点通行。常山此时正看到几个平原农村的群众在据点大路口遭受两个站岗的鬼子的调戏,而两个伪军正在奴颜卑膝的帮着鬼子戏弄这几个群众。
看到这里,常山紧咬着牙齿,心里的愤懑更是难以宣泄,陡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对了,我们可以化妆与武力相结合通过据点。
于是下来把想法和马苏等人一说,马苏有些担心危险,还是想绕道走,常山于是有意的刺激马苏:“马苏,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挺有胆量的汉子,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原来那是我看错了。”
马苏果然上当,一听常山的话,额头上青筋暴露,高声嚷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要是我自己我早打过去了,既然你不怕,我怕什么,叫你们看看什么是回回汉子!”
于是化妆与武力相结合通过据点的方案就这样定下来,常山叫过马苏、周小毛和那个游击队小队长分头准备,开始执行了。
第十六章 借粮
将近中午了,周庄子据点前清静了许多,除了巡逻的二十几个鬼子和据点路口的四个鬼子伪军外,其余人员大都集合在据点下的大院里集合准备吃饭了。
春天的太阳暖融融的,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仨月,”守卫路口的四个鬼子伪军站了挺长时间,一上午也把过往群众调戏够了,路口前也没什么情况,就有些犯困,都支着枪犯迷糊。
看着据点内的人伸展懒腰纷纷慵懒的来到据点伙房大院准备就餐,路口巡逻警戒的四人心内气就不打一处来,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自己就在太阳底下傻站着,别人却舒舒服服的用酒吃饭?
就在此时,前方吱吱呀呀来了一辆马车,马车比较奇怪,大车是平原上很普通的那种木质结构的,车上装着一些大包袱,这些看上去很普通,倒没什么异常,只是拉车的马有些可疑,小小的马车竟然由三匹马架着,而那三匹马一看就不是凡品,身长腿高,毛色滑润,像是久经战阵的战马,用这样的马拉车的会是什么人呢?
一见到马车过来,警戒的伪军立刻警觉起来,远远的就拉开枪栓,高叫起来:“站住!什么人?再往前走就开枪了!”
来人马上答言:“长官,别开枪,我们是做小买卖的!”来的几个人还都纷纷露出恭谨的笑容,同时亮了亮自己的钱袋。
“原来是买卖人,”两个伪军立刻来了精神,看样子送外快的来了,立刻变了一副模样,向来人喊道:“他妈的,快点,都什么时辰了,耽误老子们吃饭!”
说话间,大车就来到了跟前,跟车的有三个人,一个三十来岁的人像是老板,随从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计,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赶着大车,看上去,这个老板虽然衣服并不华丽,可有一种不俗的气质,有点大买卖人的模样。
两个伪军来到车前,斜眼看了看,问道:“哪来的?车上装的是什么?”
那个老板模样的人一幅谦恭的样子,讪笑道:“老总,我们是从永安县城来的,到河源县去,送点绸缎,我们的祥计绸缎庄在永安县城那是最大的商号,永安田木嘉佑司令官也常到我们商号,和我们大掌柜的是朋友。”
说话间,几块银元就送到伪军手里。
两个伪军一摸到银元,立刻笑容满面,佯装着检查一番,挥手喊道:“走吧,走吧!”
这三个人就是常山、马苏和周小毛,那个老板样子的人就是常山,马苏扮成赶车的,周小毛就是那个小伙计。这是常山想出的办法,把人分成两组,常山三人装扮成买卖人从据点过,其余人在一旁配合。
一见如此顺利,常山说声“谢谢”马上起身赶车要走,不料一旁观看了半天的两个鬼子挺枪冲了过来,骂道:“巴嘎,两个人受贿的干活,你们买卖人的不是,下车检查的。”
常山三人立刻紧张起来,互相使个眼色,准备动手。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隆、轰隆隆”一阵巨响,顿时据路口二百米处的鬼子兵营里烟火冲天,鬼子兵营立刻乱了起来,兵营里的敌人乱纷纷的东张西望,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