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馄饨摊儿前,对老头儿说:“大爷,还没收摊儿哪!”
老头儿斜楞着眼睛看了看我,然后“嗯”了一声。
我笑笑,说:“您这儿馄饨吗?给我来一碗。”
老头儿从摊子后抽出一个马扎放到我面前,然后说:“你先坐这儿,我给你盛去。”
我点点头,一屁股坐在了马扎上。我闻着馄饨的香味儿,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唤,这人哪还真是不抗饿。
老头儿很快盛来了一碗馄饨,我顾不得烫,一勺一勺地舀着吃了起来。这馄饨的味道还真是不错,肉馅香而不腻,滑溜顺口,可我吃了半天就是吃不出来什么馅儿。
我说:“大爷,您这馄饨还真好吃啊!”
老头儿说:“那是!馄饨好坏,关键在馅儿上。我做了快四十年的馄饨了,我这手艺可不是吹的,那是祖上传的。”
我点点头说:“那当然啦。不过我吃了这么半天就是没吃出是什么馅儿来。”
老头儿嘿嘿地笑,他说:“要让你吃出什么馅儿,那我这祖上传的手艺不就被你盗了吗……”
我说:“祖……祖上?您祖上也是做馄饨的?”
“废话!”老头儿搓着两手的面说:“就我祖上那可是给将军做过馄饨的,那将军要是不吃我祖上的馄饨,他打仗都没力气。”
“将军?哪位将军?”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刨根问底,看这老头儿越说越悬乎,倒是勾起了我不少的好奇心。
“哼!不相信?我告诉你,那将军就是……”老头儿顿了顿,他脸色庄重地说:“就是……五代时的赵思绾!”
我好悬没吐了,热忽忽的馄饨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儿上,心窝里好像被人塞进了一块冰疙瘩。胃一紧,然后翻腾不止,我把刚才吃下去的和卡在嗓子眼儿上的馄饨统统吐了出来。
五代时的赵思绾是有名的吃人魔王,号称“盘中香肉不止”。给那家伙做厨子的人取肉多半都是人肉啊!
相传,赵思绾领兵占据长安时,城中没有吃的,就杀妇女儿童为军粮,按一定的数目分给各部。每当犒军时,他就命令部下杀上百人。赵思绾最爱吃人的肝,他把活的美女绑在木柱上,剖开肚子,割下肝脏,炒熟饱餐,把肝吃完,那被割下肝脏的美女还在惨叫。
赵思绾从作乱到败亡,共吃人肝六十六副!
难怪我吃不出是什么肉,原来这老糟头儿做的是人肉馄饨面哪!
第四章 夜二
第四章 夜二
要说这人哪,还真是不得不信命。老天爷要是想让你倒霉,你就是钻到耗子洞里去,也甭想躲过去。就拿我来说吧,也就是一个码字的,没招谁没惹谁,结果这一晚上不是被车撞就是大马路上遇到“鬼打墙”。好不容易吃个夜宵吧,奶奶的!还吃了人肉馄饨面!
我蹲在地上咳嗽不止,胃仍旧一阵阵翻腾。
老头儿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说:“怎么了这是?怎么刚才还吃的那么香,现在就吐了?”
我狠狠地瞪了老头儿一眼,心说你老家伙不说你刚才没告诉我这馄饨是什么馅。早知道是人肉的,就是打死老子,老子也不敢吃啊!
老头儿忽然笑了,他说:“我知道了,你小子是不是以为我这馄饨是人肉馅的?告诉你,我祖上虽说是伺候赵思绾的。可是不敢做人肉馄饨,做了那玩意儿以后是要遭报应的。”
听老头儿这么一说,我心里稍稍塌实了一些。仔细想想,也不一定给赵思绾做饭的就是人肉厨子。可这馄饨的肉馅也实在太怪了,我怎么就吃不来是什么肉的呢?
我说:“大爷,不是我害怕。实在是我没吃出来这馅是什么肉的,所以……”
老头儿拜拜手说:“瞧你怂的,老爷子我实话告诉你,这肉馅其实就是香肉。香肉知道吗?就是狗肉!”
“狗肉……”我挠挠头,我还真没吃过狗肉,难怪吃不来呢。
老头儿嘿嘿地笑了,他绕到馄饨摊儿后又盛了一碗端给我说:“来再吃一碗,压压胃里的苦水儿。这碗是大爷送你的,吃!”
我尴尬地接过来,可望着这碗飘着一层淡淡香油的馄饨,我这嘴张了张又合上了。刚才那么一吓,我还真没法立刻适应过来。看着这碗馄饨,我再没有了胃口。
我草草付了钱,裹紧外套告别老头儿。
没走出去几步,就听见身后传老头儿的喊声:“小伙子,有空再来吃我的馄饨啊!”
我头都没回,脚上加快了速度。
我心说大爷您就饶了我吧,就您那馄饨,我可是不敢再领教了。很多年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馄饨,这玩意儿我是彻底戒了。想想,可能就是那晚留下的后遗症。
大张路28号。
我终于找到纸条儿上那个地方,可整个人却有些惊呆了。
眼前是一座灰色的二层小楼,灰色地墙壁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枝叶交错纵横地盖住了小楼的窗户和一侧的大门。晚风瑟瑟地吹着爬山虎的叶子,寂静中响起阵阵“哗哗”声。北京曾经有过许多这样的二层小楼,可大多都消失在城市发展的道路上。历史是一个握不住的旋涡,发展与消亡在北京这个大都市中每天都在上演,陈旧的事物被纷纷卷入旋涡的中心。而眼前这座小楼却完整地存留下来,我不得不感叹它的生命力,但在感叹之余,心头却涌起某种莫名的不祥。
沧海横流,岁月蹉跎,有些事物的存在并不仅仅是种巧合。处于旋涡中,却仍旧存在着,那只能说它是为某个事情或者某个时刻等待。
在这个平静的夜晚,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有些人早已睡去,而有些人则彻夜难眠。谁也不会想到就是在这个夜晚,有一些人在进行着一场危险的游戏,而结局又是他们不得而知的。
我无法解释当时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当我敲响那扇铁锈斑斑的门时,我甚至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但我有一种感觉,我的命运会因为这弹指间的举动发生微妙的变化。
门发出一阵沉重的闷响,两扇对开的门裂开了一条缝儿。
一束淡蓝色的微光射了出来,那光比月光还要凄美寒冷……
我本能地退了一步。
淡蓝色的微光越来越浓重、粗旷,但门却缓缓的无声地打开了。
然而微光的深处并没有任何实质的建筑,目光所及是一片混沌,依稀可以看到一些陈旧地家具和殷红色的地毯,混沌的中心聚拢在微光的最深处,一条灰色的人影从微光中走出。
那是一个披着灰色长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那容颜惊显着古典美人的极至,芙蓉如面,柳如眉。女子的步伐如幽灵一般矫健,掠过淡蓝色的微光来到门前合拢胸前的双臂缓缓展开……
“夜二欢迎如约而至的朋友,蓝……”灰袍女子的声音中重叠着男性的声音,给人感觉就像两个人在同时说话。然而正是这种虚幻到虚脱的感觉却令人迷醉,就西方传说中的放血可以解除疲劳一样,许多人虽然知道这样对身体有害,却仍有数以万计的人尝试。也许在人性的最深处,我们并不是恐惧死亡而是喜欢,喜欢那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刺激感。
“呵呵……”我极力压制心中的恐惧,冷冷地笑了笑说:“你就是慕容雪?”
女子甜美地一笑,却摇了摇头说:“这里没有慕容雪,只有夜二。”
我怔了怔,上下打量一番,眼前这个披着灰色风衣装神弄鬼的女子。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她并不是慕容雪,还是慕容雪就是夜二。如果这个自称夜二的女子就是慕容雪的话,那个精神病院的护士又是谁,难道是我猜错了?
“你在迷惑?”夜二又笑了,不可否认这是一个美到令人窒息的女子。她的美丽甚至可以用无以复加来形容,但任何看似完美的事物往往在到达极至之后便是一种堕落。纵使捻花一笑万山倾倒,也难说她就不是一条幻化人间背负七点煞色的美人蛇……
我说:“我只想见慕容雪。”
我不喜欢和人玩语言游戏,尽管眼前这个女子的眸光看得人夺魂摄魄。
夜二点点头,身子微微闪到一侧,手臂轻轻地伸向淡蓝色的微光:“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望着淡蓝色微光的尽头,我犹豫了一下,如果现在走还来的及,可我恐怕就无法知道真相了,那个慕容雪的真实身份确实很吸引我,不然我也不会深夜独闯大张路28号。
用力地咬了咬牙,我走了进去。
淡蓝色微光的尽头仿佛出现了一只手轻轻地召唤着我,我的三魂七魄似乎脱离了身体盘旋在头顶,不住地回旋,它们在注视着行走在淡蓝色微光铺成的道路上。佛经中曾经无数次讲到通往轮回之门的往生路,那么此刻我行走的道路会不会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往生路呢?等待我的是摩苛无量的极乐世界,还是那一十八重永不见底的阿丝地狱……
夜二依旧站在我身后,她平静地注视着一切。淡蓝色微光的尽头是一道门……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门,你可曾知道它后面是什么?推开它,也许你会看见一个不同的世界……”夜二的声音响起。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了那道门。
眼前是一条深邃的石道,尽头仍旧是一片黑暗,仿佛它从来就没有过尽头一般。
“既然门被打开了,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夜二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仿佛在挑逗着我的好奇心。
我迈出了一步,脚沉重地落在平坦的地面上……然而,我的另一只脚仍旧停留在外面。
我忽然笑了,缓缓地转过身,冷冷地注视着夜二。
“你的催眠术恐怕这次要失灵了。”
夜二怔住了,她的眸光中闪烁着诧异和不解。
刚才站在小楼外,我就察觉到这座宅子的异样。幽静却充满着诡异气氛的建筑往往可以勾起人潜在的恐惧和迷茫,使人意志力开始松懈,致使某种强大的意念侵入你的大脑,当然没有人可以解释这种感觉的由来。但我只是说没有人,并没有说没有方法,那就是催眠术。也许很多人并没有学过催眠术,也没有被催眠过,甚至置疑这种利用环境和心理暗示来催眠他人的方法,但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催眠术不但存在而且一个催眠师如果对你催眠那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很遗憾的是目前在我过只有一个人懂得催眠,哪个人是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系的林南教授。而在三年前我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与这位学识渊博的老教授成了往年之交,从他那里我了解了许多催眠这一神秘的技术原理。
刚才当我看到那令人迷醉的淡蓝色微光和见到夜二的一刹那时,我立刻意识到这个女子在对我动手脚。她的眸光清澈如水,又一席灰色的长袍,在微光地衬托下显得异常虚幻。加上刚才我那番恐怖经历,如果此刻她对我催眠,我恐怕是难以抵挡的。
可凡事都有例外,催眠术也会失灵。
如果一个人意志够坚定,或者懂得这其中的原理,在适当的时候调节自己的心态,那么催眠术对你来说,就毫无作用!
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多学一些东西确实有益无害。起码不会被人当木偶一样耍弄,呵呵。
第五章 十二悬门
第五章 十二悬门
夜二忽然神秘地笑了,她笑得很妖冶。
“这个世界有许多人以为自己很聪明,聪明到可以掌握一切的地步,可这些人往往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殊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完,夜二一身灰色的长袍微微扬起,左手用力地一拍身侧的墙壁。
我心说不好,有诈。
可为时已晚,只听轰然一阵齿轮的暴响,伸进去那只脚踩的地面陡然一变,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向下歪斜。我大半个身子已经进了门,脚下的突变,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顺势摔了进去。
幸亏通道是一条直线,要是有个拐弯儿什么的,身体一旦撞在墙上,那还不弄个骨断筋折。通道向下的坡度很陡,想靠双手撑着两边的墙壁停下,已是不可能了。我索性双手抱头,身体蜷缩护住要害部位,整个人跟一个球似的滚入黑暗中。
隐约间,只听见上面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虽说身上没有受什么伤,可脖子以上却被磕得鼻青脸肿。我心里这叫一个恨哪!我咬紧牙关,心说臭娘们儿,你甭狂,等老子上去,我一脚把你踢下来,让你也尝尝这滋味儿!
黑暗的最深处突然闪出一道亮光,我整个人顺着坡度就滚了进去。地面一瞬间变得平整起来,身体又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重重地撞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
“哎哟……”那东西发出一串呻吟,吓得我心直哆嗦。
我赶忙向后滚了几圈,然后艰难地从地上趴起来,闪到光亮处。光源是头顶的一盏海碗煤油灯,它幽幽地闪着光亮。刚才滚进来的哪个洞口像一张裂开的血盆大口,隐隐地有风从那里面吹出来。
四周一片漆黑,在黑暗中隐约有一团东西在缓缓蠕动。借着头顶的光亮我凝神看向那个刚才被我当成肉垫儿的东西,那竟然是……刘龙枪!
这个家伙同样鼻青脸肿靠墙坐着,他瞪着那双牛眼看着我,好像也认出了我,这家伙右手微微地抬起指着我说:“萧老弟,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刘龙枪,心说你这家伙还真是和我有缘。
虽然浑身酸痛,但我还是挣扎着走过去伸手拉他,可这家伙体积实在太沉重了,我没有把他拉起来,反而被他拽坐在地上。
我喘着粗气,摆了摆手说:“不行了,不行了。实在是拉不动你了,你让我先歇会儿……”
说着,我爬到刘龙枪身边,靠着墙拼命地喘气,像个刚刚获救的溺水者。
刘龙枪同样喘着粗气说:“嘿哟……想不到咱们兄弟还真是有缘,在这儿还能见到你。”
“这那是什么缘分哪……简直倒霉到家了……”我指了指刚才滚进来的那个洞口对刘龙枪说:“你,你也是……”
刘龙枪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嘴里嘟囔着说道:“被那个臭娘们儿一脚踹下来的……”
我说:“你不是跑了吗?怎么会又回来了?”
刘龙枪说:“我放心不下你呀……跑了一阵,又掉头回来了。咱们是一起来的,我总不能丢下你一个跑吧。结果只看到我那辆车停在哪儿,你人不见了,我想你应该是杀奔这里了,就一路追过来了。结果一进屋,就中了那臭娘们儿的道。”
我皱了皱眉说:“不会呀!我刚才还在街上吃馄饨呢,怎么没看见你经过?”
刘龙枪诧异地看了看我说:“馄饨?这个鬼地方还有卖馄饨的?我怎么没看见,我可是一路追一路喊你的名字。”
我看了看狼狈不堪的刘龙枪,我刚才在街上吃馄饨,大半夜的也没什么人,这家伙应该能看见我啊。可他却说没看见,这有点儿不合逻辑呀?难道是这家伙在骗我,可看他这样子又不像。我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整个事件中总是存在着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呢?
等等!
馄饨摊儿!
夜深人静的,荒凉街道上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馄饨摊儿。这条街道晚上这么荒凉,谁会傻到在这里开摊儿卖小吃。还有老头儿脸上诡异的笑,当然还有那碗热腾腾地浮着一层香油的馄饨面……我心里又开始一阵阵地发冷了……
突然身旁地的刘龙枪大喊道:“不好!门!”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禁一怔。只见刚才滚进来的那个洞口竟然开始缓缓地合拢,一堵厚重地石墙从洞口顶部快速地滑了下来,在我和刘龙枪的诧异中轰然落地。
门,关上了!
刘龙枪攥紧拳头用力地捶了捶地,他脸涨成了酱紫色说:“这回彻底完蛋了。”
“甭着急,我带着手机呢。赶快打110报警……”说着,我镇定自若地开始掏手机。
刘龙枪摇了摇头说:“没用,手机没信号,移动联通全他妈的废物!什么全球覆盖全他妈扯淡!”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果然一点信号都没有。一般手机没有信号只有两种可能性:一、在山区,移动和联通的信号塔接受不到;二、机主和手机处在一个磁场地中心,信号受到强烈地干扰和阻止。
我环视四周,看来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可这一看,却使我心头不由一怔!
头顶吊着的那盏煤油灯四周竟然缓缓地蹿起了八个橘红色的小火苗,然后越来越大,眨眼间,竟长成跟煤油灯的火苗一般大小。九个火苗瞬间趋散了黑暗,照亮了四周的一切。
我的瞳孔也随之扩大,那是因为惊恐……
这是一间巨大的石室,顶部吊着九盏海碗煤油灯,四周的墙壁和地面都是由坚硬的大理石砌成,而且每堵墙上都有三道门,四面石墙,总共是十二道门!每道门都有一种特别的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我转动着脖子数着门的颜色,灰色的门就在我身后的墙壁上,而我和刘龙枪分别靠着最后的两道门!
刘龙枪也注意到了这点,他看了看我说:“怎,怎么有这么多门?”
我没有回答,可心里却开始一阵阵收紧。眼前的场景和我梦见的一模一样,在整个房间里总共有十二道门,每道门都涂着一种颜色,仿佛代表各种神秘地力量。如果完全相同的话,那么我和刘龙枪背靠着的最后两道门应该就是……
我推了推刘龙枪说:“走……我们到吊灯底下去。”
刘龙枪说:“干什么?”
我说:“别废话,跟我走就是了。”
说完,我拽着刘龙枪爬起来,来到吊灯底下,然后转过身看向身后那最后的两道门。果然不出所料……刘龙枪靠着的是一道黑白线条交错的弧型怪门。虽然那图案是静止的,可给人的感觉却像一个在不断旋转的旋涡,混沌不堪其实也是一种颜色。旋转门旁边的那道门赫然是一面镜子,镜中是我扭曲的身体。
刘龙枪惊恐地指着那道门说:“这是什么门,怎么这么怪?”
我心说不是门怪,是设计这个石室的人怪。那个家伙为什么要在每堵墙上都按上一道门呢,还涂上不同的颜色。十二道门,十二种颜色,最后的那道用镜子做的门是无色的,无色也是一种颜色。
设计者到底要告诉闯进这石室的人什么呢?
十二种颜色相互交错,永不停息相互辉映,直到这些眩目地光彩绵延入无边地黑暗中。
红色如血的妖冶,橙色如落日的余辉,黄丨色如王者的高贵,绿色如生命的勃然,青色如蛮荒的野性,蓝色如天空的无限,紫色如幽谷的空灵,黑色如死神的微笑,白色如天使的羽翼,灰色如光明与黑暗同在的力量,黑白交错的螺旋色如天地初始的混沌。
而这最后的无色之门可以是任何一种颜色,就宛如洪荒之后的女娲造人传说一样。她本身便是天地间第一个人,而由她之手又造就出形形色色的人。传说中女娲是众人之母,那么这无色便是所有颜色的本源,它每一次变化,就会随之产生一种颜色,变化无穷,生生不息。
第六章夜二的门
第六章夜二的门
“咯吱!吱吱……”石室内忽然传出一阵异响,那是齿轮转动的声音。
那道黑色的门竟然沉重地打开了,它不是被推开的,而是整个平面缓缓地向上移动。
我和刘龙枪瞪大眼睛望着那道门,在满目黑暗中一条灰色的影子幽怨地走了出来。
夜二!
夜二依然在笑,她那张绝美的脸仿佛只有笑容,然而那笑容却有着无穷的含义。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这个女人到底为什么会对你笑,但你却能从她含笑的嘴角处感到一丝凉意。
刘龙枪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他指着夜二哆嗦着说:“你个臭娘们儿把我们弄到这个鬼地方要干什么!”
“错……”夜二走出门口,黑色的门在她身后落下,她妖媚地看着我们,手指在唇上轻轻一放说:“不是我把你们弄来的,是你们自己跑来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夜二冲我们轻轻钩动了一下手指,我的心颤抖了一下,好狐媚的女子。
“狗屁!”刘龙枪气得直跺脚说:“什么我们自己来,要不是你他妈的搞鬼,又发邮件又塞纸条儿,折腾人!老子怎么会大半夜地跑来这个鬼地方!”
夜二身体轻轻地向后仰,无声地靠在门上,她说:“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那么!”我鼓足勇气向前踏了一步,目光炯炯地瞪着夜二说:“这就是你要的结果?既然是结果,那这场恶作剧该结束了吧!”
夜二说:“你只说对了一半,既是结束也是开始。”
我说:“你什么意思?”
夜二指了指墙上那些门说:“这里有十二道门,每道门都预示着新游戏的开始。现在你们各自选一道,推开它……”
“娘的!”刘龙枪看了看四壁上的门,然后恶狠狠地瞪了夜二一眼。
我说:“如果我们不选择呢?”
夜二抚摸着如瀑的长发,青葱般的手指轻柔地搅着说:“那你们只有在这里等死了……”
刘龙枪这下可真火,他突然一探身哇哇暴叫地冲向夜二,动作之迅猛还真有点儿特种部队的意思。也难怪,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七尺高的汉子!
“臭娘们儿!要死一起死!”
我们站在九盏海碗煤油灯下,这里离那道黑色的门其实大约只有五米的距离。夜二刚刚进来立足未稳,如果我们突然发起攻击,说不定就能抓住她。我刚才冒险上前一步,就是为了趁机抓住这女子,没想到刘龙枪竟然跟我想的一样,而且还冲在了我前面。
眼见刘龙枪一只手已经伸到了夜二的长袍上,我暗自叫好。你夜二再怎么算计,也不会想到我们给你来这手吧。古人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后发而先至,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回全给你用上了。我看你这回还往哪儿跑!
可变化仿佛就发生在须臾间,刘龙枪一把抓住了夜二的长袍领子。夜二忽然冷笑一声,她那只白皙水嫩的手不知几时竟扣在了刘龙枪的手腕上,随即灰色的长袍咧咧而起,仿佛一瞬间腾生两翼,把刘龙枪庞大的身躯裹进怀里。
我一看不好,赶忙上去救人。
可脚还没踏出去,只见夜二身体忽然向后一缩,那道黑色的门竟然左右旋转开来。眨眼间,夜二消失在门前,石室陷入一片死寂。
接着夜二的声音在石室内响起:“他已经选择了黑门,下一个是你!”
我心咯噔了一下,刘龙枪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她抓走了,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哪!如幽灵一般诡异凄美的夜二,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大喊道:“你把刘龙枪怎么啦!”
“他很好……”
我继续喊道:“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玩我。你到底是谁!你是慕容雪,对吗?!”
“不……”夜二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是夜二,独一无二。”
“好,说得好,独一无二。”我剧烈地喘息着:“既然你不承认自己是慕容雪,那在我选门之前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说……”
“前几天,我收到那封邮件是你发的吗?”
“是我。”
“后来我再看的时候,为什么那封邮件不见了?”
“我用木马盗取了你的帐号和密码,进去删除了。”
“原来是这样,那每天早上我家门口的那些纸条儿也是你放的?”
“是。”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夜二沉默了,良久后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习惯把手机号码和家庭住址写在小说里,这个嗜好‘地球人都知道’。”
我……
我只剩下“日”了,奶奶的,我怎么会这么蠢,竟然把自己的家庭住址也写进小说里去,这真是自作自受。
“还有吗?”
“有!”我掏出上衣兜里的纸条儿喊道:“这张纸条儿你是怎么放进我衣兜的?”
“无可奉告。”夜二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近乎耳语。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其实有很多问题在你一推手之间就可得到答案。因为我就在门后等着你,呵呵。”
我打了个寒战,猛然转身,空旷的石室内只有十二道门。
她在门后等着我,那她到底是在哪道门后等着我呢?
无论是哪道,对我而言都是噩梦……
我环视眼前十二道门,到底该选哪道门呢……
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螺旋,镜子……
镜子!
我豁然转身看向那道用镜子做成的门,在无穷的镜像中谁才是生命的主宰。镜中的人与现实中的自己是时间与空间的错位,然而正是这种错位却蕴涵着无穷的力量。
既然非要选择,我选择我自己!
我毫不犹豫地朝那道门走过去,双手按在镜面上,用力一推,门既不是向上移动也不是旋转,竟然是向里面后退。一小段石道出现在眼前,地面同样是用大理石铺成的,光滑冰冷。望着镜像中的自己,我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门已经打开,游戏现在开始。”门后忽然传来夜二的声音,她果真在这道门后等着我!这道门是属于夜二的,一道“夜二的门”。
随着门不断向后移动,视野中的光亮越来越微弱,我知道我离身后的石室已经越来越远,而脚下的道路却仿佛没有尽头。镜像中的自己随着光亮的减弱渐渐模糊起来,我看不见自己了。
“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很多人都迷失了自己。他们恐惧在黑暗中行走,却不知道其实镜像中自己狰狞的脸更加恐怖……无处无恐怖,无处无孽……障……”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莫名的恐惧笼罩在心头。我不是在恐惧黑暗,而是恐惧黑暗中的自己。因为恐惧而扭曲地脸到底是什么模样,你见过吗……
隐约间,一阵熟悉的香味儿在黑暗中荡起……
第七章 误入湘西
第七章 误入湘西
仿佛沉睡了很久,在记忆的深处不断浮现出一道道门,在每一次推手间,都会感到脚下的道路变得越来越漫长。直到黑暗中突然迸发出一点光亮,在死寂中撕开一条口子,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到了……”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片殷红色的火焰,天空中滚动着层层叠叠的火烧云。夕阳坠入远方翠绿的山岭,蔓延至山脚的余辉一点点收缩,齐腰的野草随风而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朽气息。
我发现自己靠着一棵大树坐在地上,不远处是一条土路,路两旁依旧蹿动着疯长的野草。
黑夜将至,而我又在哪里?
我按着胸口,像获救的溺水者一样用力地呼吸空气。我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境中我不断地行走着,用力地推开一道道门。前一秒我还在石室中与一个叫夜二的女人交谈,可现在我却出现在这里,难道眼前的一切同样只是一个梦或者说是梦的一部分?
我用力地掐了掐了自己的胳膊,钻心的疼痛。
不是梦。
我忽然感到浑身无力,好像经历一段漫长的旅途。我虚弱地靠着大树喘吸着,清理着混乱的记忆。我记得上一刻发生的一切,却不记得我是怎么到这里的,还有为什么到这里。
夕阳终于收敛了余辉,沉沉地坠落连绵的山岭后。月亮悄悄地爬上天幕,大地一瞬间变得荒凉。偶尔有不明的生物从我头顶掠过,发出异样地叫声,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爬行……
黑夜不但带来了恐惧,也带来了饥饿。
我不知道我已经有多久没吃东西,肚子不停地叫着。
从夕阳西下到现在,没有一个人经过,我被丢弃在这片荒原上了。
过不了多久,我就会饿死了。到时候那些蛰伏黑暗中的生物就可以拿我的尸体每餐一顿了,想想真是悲哀……
“铃……”一串摇铃声在不远处的土路上响起,一群黑影晃动着身体朝我这边走来。
我凝视着那群黑影,心中一阵狂喜,竟然有一群人从这里经过,真是皇天佑我。
我扶着树挣扎着站了起来,实在没有力气喊了,只能拼命地冲土路上的黑影挥手。
摇铃声由远及近,走在最前面的黑影好像看到了我,摇铃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消失了。
我也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层层的野草遮住了我的身体,我奄奄一息地望着夜空。如果他们再不过来,恐怕我就要饿死了。
可过了很久,耳畔除了飕飕的冷风和生物怪异的啼叫外,再没有其他声音了。摇铃声没有再响起,可他们为什么不过来救我,连过来看一看都没有。
我真的有些绝望了,生命的气息在一点点流失,意识又开始涣散。
一道门缓缓地打开,那是通往死亡的大门。
终于空气中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衣服摩擦野草的声音,越来越近,一双枯槁的手拨开了我眼前的野草。我看到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如果人的脸都是一个雕塑品的话,那眼前的这张恐怕属于残次品那一类。对方诧异地打量着我,然后发出一声低低地叹息。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嘴角残留着某种辛辣粘稠的液体。我虚弱的身体渐渐有了些力气,双手撑着地挣扎着要坐起来。朦胧中,一只枯槁的手轻轻地按在了我的肩头,那张苍老又有些狰狞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小伙子,快躺下,你刚喝了药酒,需要休息。”对方的声音有些嘶哑,但隐约间却让人感到一丝温暖。
我躺在草地上,无力回答,只能借着漫天的星月余辉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
虽然对方面目狰狞满脸皱纹,但从刚才的声音和那只枯槁的手来判断,这应该是一个已尽古稀之年的老人。只见他一头蓬乱的银发,双目炯炯有神,下巴上留着一绺山羊胡儿,惨白的脸上皱纹与刀疤交错纵横,这让我不禁想起了地狱里的白无常。虽然老人蹲在我跟前,但从他微微发胖的身体看,这个老人也就一米五左右的海拔。老人身上穿着黑色的麻布衣服,斜挎着一个帆布袋子,袋子上印着一个猩红色的“唐”字。
老人左右挽起袖子,抓起我的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分别扣在我手腕的脉门上,闭目思索。许久后,老人轻轻放下我的手,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儿,你是受惊过度,加上刚到湘西水土不符,又累又饿,导致身体虚脱过度。喝了我的药酒,安心躺一会儿就无碍了。”
说着老人又拍了拍我的肩头。
我感激地点点头,蓦地整个又怔住了。
湘西!
我惊鄂地瞪大了眼睛,这里是湘西!
我顾不上虚弱的身体,用力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