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颖将上薰的身子挪回床上,动作之细致,如对初生婴儿般地缜密,任何一个小动作都是如此温柔体贴,她以往不曾有的感动,全在这一秒引爆了。
“双颖!”她突然沿着床栏攀上了他的手。“我对不起你,我太任性了!”
“事情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他一直在拉平绉褶的床单,眼光并没专注在上薰身上。
“你现在看我这样,一定很嫌弃我,对不对?要不然,你怎么都不看我?”哀戚的声调,在在都提醒着双颖一切都不对劲了。
他取出一颗苹果,专心地削下一圈圈的苹果皮,笑说:“别胡思乱想那么多了,来,吃一块苹果。”
他将苹果递送到她嘴边,唇未启,而泪已滴落。
“我们之间完了,对不对?”水汪汪的眼眸,发出不平的哀鸣。
“先把病养好再说,好吗?”这次,他认真地看了上薰一眼。
“回答我,我不需要同情。”强烈的本性,又恢复她以往的骄气。
双颖放下手边的苹果和刀子,抽了张面纸拭手。“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
“你怕了?还是不好意思说,那让我替你说好了,你不会再喜欢我了,你现在心中的那个至爱,就是和你从小青梅竹马的陶霜灵,对不对?”上薰一语切中双颖的痛处,这些话如利刃般刺入他的心窝。
窗外淡淡的清风吹得黄叶婆娑纷飞,正如双颖那乱糟糟的心情一模一样,面对上薰这种咄咄逼人的询问,他很难答复。
“上薰,我记得我们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兴趣,在音乐的领域一起成长。仔细想来,我们仅仅活在自己的小世界当中,不愁吃穿,陶醉在自己编织的天空,从来都不清楚我们跳脱这伊甸园后,种种的波折与困难降临到我们身上时,是否有能力携手度过?从回台湾之后,我发现我们都太脆弱了,脆弱得不堪一击,有点风、有点雨,就可以让我们的感情像纸糊的金鱼捞子,一戳就破,你是否也有同感?”双颖话说得慢,不急不躁,但是情真意切。
“那是我们在维也纳不会碰到你现在的这个初恋情人!”上薰执拗地认为不是她的错。
“刚开始你发现到我喜欢上她了吗?就算今天不是因为她的关系,难不保就会又无端再冒个女人与你争风吃醋。你耳根子软、脾气又好强,出了事情就只是无谓地逃避,当我和那群债权人纠缠不休时你在哪里?当我需要你为我巡回表演伴奏时,你竟是与别的男人在一起?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抵不过别人煽风点火说个两句话吗?”这段日子感受到的一切,他一股脑儿的倾吐出来。
第一次听到双颖如此沉痛的质问,她觉得自己好傻,不但意志力不坚强,还任性做了一些无法弥补的事,在最无助的时候,竟然轻易地将自己送入豺狼的口中,一想起絮语、禹昕这两个人,她更是愤而猛捶床被。
“都是他们怂恿我的!是他们害的。”上薰的不平划过了病房的寂静。
“他们没害你,到现在你还不觉得自己也有不对,责任都推卸到别人身上去,上薰,别再太孩子气了,这样子你一辈子都不会长大的。”他想在今天彻底点醒她,不让她再自我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
上薰愣愣地听着,脸色阴晴不定。她自小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受过一点委屈,更不知道什么叫反省自己。双颖的一番话,无疑是当头棒喝。
双颖舀了一碗鸡汤给了上薰。“这是霜灵带来给你补身子的,你不要怀疑她有什么企图,刚才我们也很明白地聊过,她不会在乎是否会与我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对你,也是尽点朋友应尽的绵薄之力罢了!”
怔怔望着那一碗油澄澄的香浓液体,她不敢相信这是与她互有心结的女子为她做的一切,相形之下,她好羞于自己的历练和付出的情感,是何等地微渺,她会尊重双颖的选择,而她也有个底,明白自己的明天将会在那里。
一星期后。
上薰已恢复了差不多,为了将剩下的几场表演结束,不让向隅的观众抱怨连连,他们还主动加演两场来弥补这些日子以来所爆发的不愉快事件,只是,在每一场的演奏会上,都不见霜灵的踪影。
透过电视媒体的报导,霜灵看到的是人山人海的民众和迎接他们的欢乐场合,加上记者们大力添油加醋,夸大辞汇道:“金童玉女,拨云见日,再现乐坛抒情晴空”时,她一条橡皮筋便不偏不倚打中楚双颖的脸,遥控器一按,颓然地坐入沙发中。
“看吧!我说得没错吧!这种男人我见多了,就跟古代陈世美一样,负心汉一个。”纴妍切了一盘柳丁端了出来,正好让她撞见这一幕。
“姐!你别说了好不好?人家都快烦死了。”她将头埋进坐垫之中,一副懊恼模样。
“花两千万买到一个谢谢,你也够凯的了。换了是我,放在银行生利息就够花了!”她不安慰霜灵,还尽说风凉话激她。
霜灵一个抱枕丢了过去。“吃你的柳丁啦!话那么多。”
陶母闻到争吵声,便来到客厅。“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你妹妹在难过,还这么激她。”
“妈!”她扑进陶母怀中,哭得悲凄淋漓。
“你又没确定双颖非那女的不娶,现在哭不嫌太早了!”她拍着她的头发,要她不要太悲观。
“可……可是你看他在电视上还和那女的有说有笑,那我算什么?今天能让他重新回舞台的是我,不是她!”她好不平衡,这是什么道理?
“也许他只是作作戏,在电视镜头前面本来就要弄点噱头好让演奏会更多人去捧场,双颖这小孩子我从小看到大,他不是这样的人。”陶母绞尽脑汁也要说出一番道理来。
“不是这样的人?那才有鬼!从上薰一住院他就殷勤得跟什么一样,而我?老像个欧巴桑替他们料理三餐,我又不是菲佣,这算什么嘛!”
“你这孩子还说人家心眼小,自己还不是容不得双颖多关心一下对方,你不也说她被折腾好几个星期,身子都搞坏了,他照顾她是理所当然,在台湾她也没别的亲戚,难不成你要去?”毕竟是老一辈人的思想,堵得霜灵想回嘴都找不到台词。
“想得美哟!吃饱撑着。”她扬起下巴,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不爽”两个字。
“那你就别太钻牛角尖了,过几天,妈保证他会有所行动的。”这一番话使霜灵充满信心,又让她对未来的两三天充满希望。
“妈!你就一边倒地替他说话,好像他是你儿子一样。”她已渐渐取得平衡点,语带娇嗲。
“双方建立不起信心,就只会今天你猜我如何,明天我怀疑你怎样,这种关系怎维持得下去?我嫁你老爸这么多年了,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也过了这么多年。想一想,女人还是别太计较得好,伤了身体多划不来。”听完陶母这过来人的心情,霜灵也有感于上薰的前车之鉴,也就不那么气了。
谁知,到了晚上十点多,楚双颖竟亲自来到她的家门口了。
而且……还带着一大把玫瑰和一个扩音器。
“谁呀!”纴妍刚往床上一躺,就听到对讲机的鸣声大作。
“陶姐吗?我是双颖!”
“双颖!”妈呀!她差点话筒握不稳,这臭小子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想被剥皮吗?
“是谁这么晚还在按铃?”霜灵一头乱发,跋个拖鞋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哪家没教养的小孩?”
纴妍将她抓到对讲机前面,指着上头的荧幕,用唇语念着:楚双颖,她揉了揉眼睛,这拿着花,穿得跟国庆大会司仪服饰一样的男人,竟是楚双颖,他不去跟他的钢琴师温存,跑来这干么?
“跟他说我不在!”她压低声音,要纴妍回掉他。
“我妹说她不在!”纴妍不多考虑便回了一句。
“你怎么这么笨!”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她这么白痴的女人了。“这下该怎么办?”
“你到底要不要让他上来?”纴妍又靠她耳边问。
霜灵除了咬指甲外,她也没辙了。
“这样好了……”纴妍想出一计高招,虽然老套,但屡试不爽。
“叫我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巴不得我早点投胎呀!”霜灵想想不妥,怪高难度的。
“不这样做怎会试探得出他对你是不是真心,安啦!安全措施我会帮你做好的。”她觉得刻不容缓,再迟疑下去,稳穿帮的。
看她勉为其难地点了头,她才调了调音色,慌张中带点急迫道:“双颖呀!你来得可正好,霜灵现在正在顶楼,她想跳楼!”
双颖早算计出这一定是陶纴妍的馊主意,决定来个将计就计。
“这怎么会这样?快开门,我一定要去阻止她。”
“等……等一下!”她比手划脚要霜灵快搭电梯上顶楼。
看到她已走出家门,纴妍才放双颖进来。
双颖的一举一动都在一些八卦周刊、狗仔队的掌控之中,他的在台旋风在短短的一个月连续有家族丑闻、三角恋情和伴奏的女钢琴师失踪的事件,可算是炙手可热的烫手人选,因此他的一举一动全天候受人瞩目,这下子终于逮到当场目击的珍贵画面,不多时,一方sng的实况卫星转播车,三台记者加上有线无线的大大小小记者群们全朝霜灵家的小巷中聚来,比播报挟持人质或警匪枪战还有看头。
“干什么,外面这么吵!”陶家的户长及户长夫人被外头的灯光和嘈杂声吵得不能睡,皆披上睡衣出去看看有何热闹可凑。
“好像有人要跳楼耶!”陶母看着巷子内挤满人山人海的看热闹,还有警车、记者转播车,而且全部的人头都一致朝上仰。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像话,他爸妈不知道是怎么教小孩的,我看他们的家教也是很两光的。”陶父不知道自己正在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着说着,两人也好奇地想知道是哪家的小孩这么不懂事,反正有热闹,不看白不看。
一直到了顶楼两人才被员警拦住。
“对不起!这里情况很危急,你们别过来,退到围线后面。”员警横手一拦,阻止两人前进。
“那……那能不能请问一下,那女孩子是谁呀?”陶母探个头,畏畏缩缩地问着。
“听说是姓陶,唉!这年头的父母亲也不晓得在搞什么,也不管好自己的小孩,这些人渣最好统统抓去枪毙。”两人听了猛点头,最后陶母仔细想想……
姓陶?
那不就是她们家!
“老头子呀!是我们啦!唉呀!”她一张嘴结结巴巴的,转了头向员警说:“那可能是我们的女儿,让我们过去看看吧!”
“什么?你们就是那人渣……哦!不,是那女孩的父母亲?”员警顿时面容僵硬,有些难色。
待他们过了围线一看,果真是霜灵,她站在水塔上头,纴妍在她右侧铁梯,情势十分危急。
“姐!都是你啦!我不管,我要下来了。”霜灵站在离大楼危险边缘只有半步宽的距离,她压低着嗓音对趴在水塔上的纴妍道。
“不行啦!楼下各大传播媒体都到了,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全台湾的大街小巷中传送出去,你不想想看,再撑一下,我相信那臭小子一定会有所表示的。”纴妍真是应验了“别人的囝仔死不完”。为了陶家将来的颜面,她不能就此放弃。
“可……可是,我腿软啦!”从她抖颤的发毛声中,可知她所言不虚。
“我可是告诉你,你要是现在下来,不怕全台湾的人笑掉大牙那我不拦你,有骨气点行不行?现场实况转播,你有魄力一点,可——以——吗?”纴妍不理会她,径自爬下梯子,末了,还警告她一句:“不准给我下来!”
警员们见纴妍已从水塔上下来,忙朝她聚靠了过去。“怎样?你妹妹目前情况如何?”
“情况很不乐观,她随时有往下跳的念头。”纴妍眉头簇紧,演得比职业的还逼真。
“那照你看来,她到底为什么要跳楼?”一位高级刑警主管朝她问道。
“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唉!女人不都为你们这些臭男人跳楼,现在不管那么多了,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她拨开员警,正在朝楼下走去时,惊见爸妈也到了现场。
“纴妍,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陶母面色急躁。
“唉……这一时也说不清,以后再告诉你好了!”她不等陶母回话,直奔楼下去。
纴妍一到大门口,镁光灯便闪闪炽炽拍个不停,她挨近双颖身边,但尽可能离他两步的距离,为了避嫌。
她劈头就问:“你不是要来向霜灵求婚的吗?看她都快不想活了,你快用扩音器大声向她说:‘我爱你,非你不娶’,或许她就会打消轻生的念头了。”
双颖将上仰的头慢慢转到纴妍的脸上,从容不迫地说了一句:“我不要!”
这句话贯穿了纴妍的耳膜,莫非双颖不是来求婚的?
哇靠!这下霜灵不死也不行了!
第十章
双颖面无表情的一句话,可吓傻了纴妍,这全然不是在她预料之中的事,他……他怎可说出这种令人听了想一拳捶扁他的话呢?
“你们这些臭男生,无情无义的家伙,霜灵为你做了那么多,受那么多的委屈,你说这是人话吗?”纴妍两眼通红,要不为了形象,早一巴掌给他甩下去了。
他看了四周人山人海的盛况,很不是滋味地告诉她:“你们玩够了吧?我喜欢霜灵,没必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吧!”
“我们没有玩,就算是有,叫她现在走下来,也来不及了,你总要给她一个台阶下,不然你教她以后怎么做人?”她不想自己出的主意被搞砸,自然说得十足起劲。
四周一片人潮汹涌的景象,让原本想拥有两人浪漫世界的双颖心冷了半截,如果他真的在电视转播机前大声向霜灵示爱的话,第二天各报纸想必又以头条刊出,他自己的名誉事小,而他也要顾及上薰……
“我想自己上去和她谈一谈!”双颖当机立断,将玫瑰花和扩音器塞进纴妍怀中,一马当先跑进了电梯中。
双颖在向员警说明原委后,一步步往水塔的方向而去,当一颗人头突地出现在霜灵眼前时,她吓了一跳,脚步一个虚浮,踉跄地退后两步,而她……却忘了她离大楼的边缘线只剩半步……
“小心!”
双颖在千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奋而向前一扑,及时在时间之内拉住霜灵的四根手指头,以免她摔成一摊肉泥,但霜灵却因为之前的紧张而手心冒汗,整只手都油油的,眼看四根手指头只剩两根在双颖手中了。
“快!把另外一只手给我!”他大喊着,手臂也因负荷过重而使脸上额前青筋暴浮。
霜灵这傻大姐,面临生死关头了还有心情朝底下望,只见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和警车的旋转警灯,手根本就软得抬不起来。
“别往下看,霜灵,我不能没有你!”
此话一出,仿佛比“我爱你”三个字好用,她眼前一道信心涌现,催逼着她的手臂向上高举。
“小颖哥,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是不是在做梦,如果这是梦,我能不能再要求你说一次!”只剩一根手指头了,还在“做梦”。
忽然,双颖再也拉她不住,最后一根手指已慢慢下滑……
“霜灵,我不能没有你,我爱的是你呀!”
这句话随着他的坠落而传到地面,双颖一时跪在水塔上,莫名的恐慌云涌在整个脑际。
而霜灵呢?
真的香消玉殒、红颜薄命了吗?
幸好警方早已架好充气弹簧垫,霜灵如同玩高空弹跳般享受了一次高空下坠的刺激。
当她平安地不偏不倚坠下弹簧垫中央,纴妍一马当先冲上前去,万一她这个妹妹出了什么意外,她出家当尼姑也赎不回这个罪孽。
“你还好吧!”她翻翻她的眼皮,摸摸看是否还有心跳。
霜灵似笑非笑,好像被撞呆掉了,痴痴地回了一句:“他说了,他说了,他说了耶!”说完,翻了个白眼,便昏了过去。
双颖正巧也赶到楼下,看见一群如蜂般的记者朝他围拢过来,他不禁有着自知之明道:“明天,又要上头条版了。”
上薰一大早起来,摊开报纸一看,便见到这则惊人的消息。
其实这样的结果早已是上薰预料中的事,她替双颖做的,还不如霜灵的百分之一,说了解,也只是在浓情蜜意的时候才懂得撒娇取悦他,真实的生活中,的确是仅靠两人有着共同的兴趣才结合,她实在没有理由不放弃双颖。
“起得这么早?”双颖一夜守着昏迷的霜灵,一直到天亮才摆脱记者的纠缠而逃回饭店。
上薰已冷漠得像大雪后的湖面,浅浅的一笑隐含着两人之间重新定位的关系。
“昨晚比较早睡,要我帮你叫份早餐吗?”那种客气,是前所未有的。
“不必了,我想休息一下。”双颖不经意撇到摊在床上的报纸,惊讶于上薰的镇静。“你……你都知道了!”
“我们仍是好搭档不是吗?不就是因为兴趣相投才使我们有这个缘的,今后,我会谨记这原则的。”也许是一夜好睡,才使她如此清醒吧!
“上薰,我很对不起……我……”他有感于过去的一段甜蜜时光,心中对上薰充满了歉意。
“她是个好女孩,换了我是你,也会选择她的,今后,我要向她学习的地方还很多,你不必在意世人会给我什么眼光,如果连这点都熬不过,自己会更长不大的。我已死过一次,不会再糟蹋自己的,钢琴一直是我的最爱,将来或许有一天,也会让我遇上一位有缘的人,而不光是有着共同的兴趣而已。”她的笑语闪烁着自信及重生的光彩,她真的长大了。
“上薰,谢谢你!”他紧紧将她拥在怀中,多么令人垂怜的女人,世上有几对分手的男女能这样好聚好散呢?
“好了!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吧!我先去音乐厅练习,别忘了,我们还有一场最后的表演,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在舞台上,我们永远都是别人胜不了的金童玉女。”上薰强忍着泪水抑出的冲动,理智地离开他的怀抱。
看着双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后,她也步出饭店,一路朝音乐厅方向昂首阔步走去,从今天起,她官上薰会活得比晴朗的天空还灿烂、还自在。
“妈!我是双颖,你把我银行里的七十万美金全提出来,好吗?然后汇到台北我的户头。”双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迫不及待打了这通电话。
“你全提到台湾做什么?那不是你准备在维也纳开萨克斯风教室用的?”楚母有点不懂她儿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是急着把钱提走。
“妈!我想住在台湾,不回去了,有空我会回去看你和爸的。”双颖不拖泥带水,语气十足坚决。
“这……喂!你这孩子,究竟在搞什么?”
“你把钱汇来就是了,难道你还不相信你儿子吗?这笔钱绝对是花在正当的用途上,而且……绝不会令你失望的。”他不想再与楚母多扯太多,抢一步话说道。“一天之内我要收到这笔钱,如果你不要这个儿子,那就别汇了。”
“啪”一声,他如释重负挂下了电话,他要让霜灵也了解到,她为他付出多少,他也会加倍还给她的,而且还要给得更多……更多……
自从霜灵的消息曝光以来,所有的杂志、周刊都竞相报导她的消息,更有消息笃定地指出金童的梦中情人已非昔日玉女,而是名不经传的一位平凡女子,这种麻雀变凤凰的故事顷刻造成风潮,也相对地使霜灵入主楚家的时间缩短。
趁着表演前的最后一个礼拜,霜灵挑了个双颖不在的时候,亲自跑到音乐厅去,同样身为女人的心情,她能明了上薰此刻一定是百感交集的。
偌大空荡的表演舞台,坐落着一架钢琴、一盏微灯,一个娟秀略显单薄的女子,她已不像初来台湾时一般的风采夺人,犹如未施脂粉的农家村女。
霜灵蹑手蹑脚地坐进一处幽暗的小角落,仔细聆听她柔荑间所挥洒出的优雅音色,她听得出那是认真的女人为她心爱的男人所尽的所有心力,纵使这个男人已不再是属于她的。
一曲奏毕,上薰端起了琴谱上的水润了润喉,忽然从观众席上传来了热情的掌声,她顿时放下水杯,往前走了两步。
“是你?”上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那张脸孔。
“吵到你了吗?”霜灵一脸歉意,眼中满是赞赏。
上薰摇摇头。“不会,要不要到休息室去坐一下!”
“不了,在这儿就行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惟惟诺诺问着。“你不怪我吧!”
“怪你?”她笑了。“感情不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吗?一方赢得漂亮、一方就得落落大方,怪只怪我没本事拴住双颖,一直把感情想得太天真,没什么的,该哭该闹的都做过了,我现在已经看开了,反而觉得很坦荡自在!”
想来她是多虑了,如今来揭她这个疮疤仿佛变得不道德起来了。“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她又笑了。“只要有一架钢琴我就不怕饿死,也许这次的表演,也将会是我和双颖最后一次同台演出,我太依赖他,今后我想走出自己的风格,爱情?那就再说了!”
“你一定会成功的,祝福你!”霜灵伸出友谊之手,而上薰也热诚地迎上,温暖的友谊洋溢在两人之间。
“双颖交给你了,好好管管他吧!”
泪不自觉地如夏日午后的西北雨,说来就来,早被众人认定为注定当一辈子老chu女的霜灵,已仿佛听见婚宴上众人向她恭贺的祝福声了。
一切仿佛就像梦,如果是,老天啊!我真不想醒来。
五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是最后一场的合奏演出,这次所造成的空前爆满,是主办单位始料未及的,或许是大众传播媒体的宣传效果太惊人,才把一场单纯的音乐表演渲染得如此夸张。
霜灵自是众所瞩目的焦点,不仅她的亲朋好友全到齐了,连霜灵的小阿姨单若彤和小姨丈汤穆哲更是从南部冲了上来,一起为陶家最后一个chu女庆祝,恭喜她终于觅得如意郎君,不再成为单身俱乐部的会员了。
演奏会开始之前,霜灵先跑到后台去找了双颖,她多想每一刻都霸住他,环着他的脖子闻他的香味,看着他擦拭萨克斯风的动作,那一举一动都快迷死她了。
“霜灵,谢谢你这阵子陪我度过这么多困难,这最后的一场表演,算是我送你的订情之物,你接受吗?”他搂着她,轻吻她的发际周沿。
“人家都来了,还问接不接受!”好久好久没尝到撒娇的滋味,好过瘾哟!
“我想把婚期订在六月八号,那天刚好也是我一个好朋友希桐的生日,我会把地点选在一个你意想不到的地方,还会请我那朋友来与我们共欢乐,你看怎样?”双颖早已为这一切全打点好了。
“臭美,人家又没说要嫁你,何况你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地方,凯悦?晶华?我都吃过了,不稀奇。”她下巴抬得高高的,发发小女人的霸气。
“别神气得太早!到时候,别一直感动得猛亲我就行了。”
小俩口才打情骂俏完,上薰开了门探头道:“双颖,时间快到了,准备一下吧!”
他朝上薰点了点头,又对霜灵笑笑。“到外头看我表演吧!今晚你才是主秀喔!”
“我爱你,双颖!”她略一迟疑,道出了爱语。
“我也爱你,霜灵!”
千盼万盼,终于让她等到了,霜灵眼睛一闭,已逐渐感受到渴望已久的男性气息,心怦怦地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双颖的唇已贴上她的,耳鬓厮磨之际,那骇人的土匪夫妻笑声又出现了。
“霜……”纴妍和豪孝将休息室门一开,才吐出一字,人就呆掉了。
这两个不识相的家伙,早不来、晚不来,非得在两人卿卿我我的时候撞进来,管他的,看就看,呕死你们。
霜灵趁双颖还没回魂时,霸上了他的唇。
“看你妹技巧比你好多了!”豪孝抿抿唇,仿佛后悔娶了姐姐。
“你也没楚双颖帅,就将就点吧!”她戳着他的头,大表不悦。
霜灵的初吻就这样持续了将近三分多钟,幸好双颖本身学萨克斯风的中气够,要不然,演奏会又要闹出另一则新闻了。
站在最后一场双奏会的舞台上,面对爆满的热烈群众,双颖的压力可想而知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上薰投以一个有默契的笑容,音乐立刻从双颖的手指间中流泻出来。
“咦!这不是‘婚礼’那首曲子吗?”在霜灵右侧的岚轩撞了撞她的手肘。
她摊开节目表一看,没这首歌啊?
所有的听众议论纷纷,会不会是吹错曲子了?
霜灵也发一晌呆,忽然想起了双颖的一句话:
我要做一件让你感动得猛亲我的事情……
莫非……
一曲奏毕,双颖放下那金属乐器,全场一片肃然……
他向听众深深地一鞠躬,折下乐器旁的麦克风,感性的磁性声音传了出来,所有的人都屏息以待——
“各位,这首序曲是特地送给在场的一位女孩子,她为了我,卖掉与她相依为命的汉堡店;她为了我,受尽委屈被家人斥责;她为了我,整整等了我十二年,而我……”说到激动处,他不禁濡湿了眼眶。“而我……却是这样不知珍惜。”
台下的霜灵,两手捏紧了裙子,控制着自己不能失态,但仍忍不住热泪盈眶。
“现在,我郑重在此宣布,我会一生一世照顾这位影响我一生命运的女人。”此时,双颖示意霜灵起立,接受全场人的掌声祝福。
那感觉太美妙了!好像得奥斯卡金像奖一样,台上的人眼中是她、口中是她、连灵魂都是她的,她想哭,又怕被人捕捉到那红着双眼的丑态,一头便栽进了岚轩的怀中。
双颖由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了一把玫瑰花,他回眸了上薰一眼,只见她回以一个鼓励的笑靥。
霜灵也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舞台,而会场在这一顷刻,high到最高点,热烈气氛不输任何颁奖典礼,这也是音乐史上,空前绝后的一幕。
“俏瓶妞,嫁给我这个天秤靓哥,好吗?”他将玫瑰花向前一递,单膝跪地。
在场的人像是看篮球比赛,全都站了起来,期盼三分球的出现……
“快啊!你这死笨妹,不接受他的求婚你两千万就拿不回来了。”纴妍在台下急得一把汗,她还在矜持什么?
霜灵像是铜像般一动也不动,她不知道该怎么接才是最得体的接法。
双颖跪得脚快麻掉了,再不收了那把玫瑰,他准糗毙了,一定成为乐坛一大笑话。
在这紧要存亡关头,一曲“爱的故事”从上薰的手中优美地流出,调和了现场紧张的场面,变得罗曼蒂克起来了。
“天啊!演起舞台剧了!”纴妍有点想爆笑。
有了上薰的配合,她才由双颖手中接过了玫瑰花,两人紧紧相拥着,在几百人面前,做了一个最佳的福证。
尾声
“两千万买一个女婿也太贵了吧!”陶父嘴巴奇痒,好像不说说怪难受的。
“对哦!便宜了双颖那小子,不知他聘金会下多少?”纴妍敷着海藻面膜,走到客厅。
“你们父女俩开口钱、闭口钱,霜灵能得到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人,千万别这么现实,要有点肚量,人家过几天就要举行婚礼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陶母一口气骂了两个人,老钱啊钱的怪俗气的。
“那双颖他爸妈来不来?”陶父问道,大概是想知道聘金能捞回多少。
“咱们汉堡店都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当然来喽!”纴妍又酸不溜丢地插了上一句。
“不要哪天人家来了还说这种话,毕竟楚家跟我们还有渊源,少太挖苦人了!”这一对父女一直舍不得那笔钱白白泡汤,始终耿耿于怀。
“哼!霜灵最现实了,现在有人要了,人也红了,就整天不见人影,我看啊!她已经被楚双颖迷得自己都忘了姓什么了!”有人就是不懂锦上添花,每句话都带醋带刺的。
“别整天嘴巴就那么爱念,行吗?真不知你公公婆婆怎么受得了你,没事的话去看电视好了!”陶母终于受不了那台机关枪的轰炸。
像纴妍这种个性,最爱看的就是娱乐八卦新闻,她见时间已差不多了,扭开电视一看——
这台电视有鬼附身吗?怎么出现霜灵以前开的汉堡店呢?
“爸、妈,你们快来看!”纴妍大叫着,两老听这异于平常的尖叫全跑了出来。“又怎么了?”
“你们看,那不是霜灵的汉堡店吗?”
陶父将老花眼镜一戴。“还真的耶!”
当三人聚精会神在看着荧幕时,镜头刚好跳到双颖的脸上。
在外景主持人问了他开店的动机后,他说:
“这家‘双霜汉堡店’是我准备定居在台湾所开的第一家店,那旁边隔出的一个小教室叫‘灵颖萨克斯风教室’,当作我兼差教小朋友所增设的,希望在今天开幕典礼的时候,能正式介绍给所有大众知道。”双颖简单的一席话,将电视机前的三人震惊得目瞪口呆。
“这死丫头怎么都没跟我们提到这件事。”陶父正纳闷不已之时,又被纴妍拍了拍手。“爸!霜灵要说话了!”
当主持人问她是否要向电视机前的家人说些话时,她用神气又略带戏谑的口吻道:“老爸、老妈,你们一定很惊讶吧!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耶!之所以不先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身边有一个讨人厌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