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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己菌素w药品有关的一切备忘录、信函和其他文件”。

    这是一次单方面行动,费尔丁·罗思事先一无所知。因此,在申请和签发搜查证的时候并无公司代表在场。

    这次搜查与收缴行动对西莉亚等人震动极大。而且,那些法院执行官在公司搜查了好几天,最后用卡车拉走了十二纸箱文件,其中有研究部档案柜里的各种材料,文森特·洛德办公室里那档案柜里的材料也在其内。

    洛德对闯入他办公室一事曾想抗议,人家向他出示搜查证,并命令他回避。

    从西莉亚在洛德办公室发现非法扣下的不利报告那天起,这研究部主任就尽量避免与公司的领导人物接触,特别是躲着西莉亚。凡是有关的人都清楚,洛德在费尔丁·罗思的日子已屈指可数。同样清楚的是,在晚交对己菌素w不利的报告一事解决之前,全公司包括洛德在内,除了显出团结一致以外别无其他选择。这次文件被收缴带走后,这一点就更清楚了,因此公司里呈现一种互不相扰的不安局面。

    在洛德疏远大家的同时,西莉亚在酝酿改组科研机构的方案,准备由一名部门经理全面负责,另有若干领导各专家组——包括新建的遗传工程研究中心——的副经理对其负责。至于由谁来领导遗传工程研究,她心里已有所考虑。

    十一月中旬被搜查之后直到年终,倒也未再听到有关此案的消息。圣诞节前不久,昆廷报告说,“官方的调查仍在进行,但是司法部还有许多别的事要干,己菌素w不在他们的第一个油锅里。”

    英格拉姆又和西莉亚一起在听昆廷的电话。他说,“我看这场官司越往后拖,出现严重局面的可能性就越小。”

    “那样的结果倒也听说过,”昆廷说。“反正还是别存指望为好。”

    元旦那天传来一个好消息。原先就传说马丁·皮特·史密斯将被封为爵士,现在这已成了现实,因为马丁的名字出现在女王的授予名单上。伦敦《泰晤士报》报道说,这是褒奖得主“对人类和科学作出的杰出贡献”。

    对马丁·皮特·史密斯的授爵仪式将由女王陛下在白金汉宫主持,时间定于二月的第一个星期。西莉亚在打电话向马丁祝贺时得知这一安排,她对马丁说,“在仪式举行前一个星期,安德鲁和我要到你那里来,等你去过王宫以后,我们要为你和伊冯举行招待会庆贺。”

    因此,一月底以前,西莉亚和安德鲁就到了伦敦,同行的还有经西莉亚劝说后一起来的莉莲·霍索恩。在萨姆死后的七年半期间,莉莲已习惯了一人独居,很少外出旅行。但西莉亚指出,在某种意义上,此举可算是对萨姆的一种纪念,因为在哈洛建研究所是萨姆的主意,而马丁又是萨姆选定的该所负责人。

    西莉亚、安德鲁和莉莲下榻在新建的时髦地方。这是专供阔气游客租用的——在伦敦西区花园街四十七号。这里兼有旅馆的方便和豪华公寓的僻静之优点。

    莉莲来年即届花甲之龄,但看上去还是非常漂亮。他们三人来到哈洛参观研究所时,萨斯特里显然被她迷住了,尽管两人相差二十岁。萨斯特里特地领着她去各实验室参观,然后两人一块出外去午餐。听说他们已安排下星期将去伦敦吃饭观剧,玩一个晚上;西莉亚觉得很有意思。

    在离授爵仪式还有两天的星期一,西莉亚接到英格拉姆从大西洋彼岸打来的电话,这常务副总经理说,“很抱歉,有坏消息要打搅你,是昆廷刚来电话讲的。华盛顿那边的魔鬼似乎全出笼了。”

    他解释说,消息涉及食品药物局、吉地昂·麦司博士、司法部、丹尼斯·多纳休参议员和己菌素w。

    英格拉姆说,“昆廷是这样讲的:麦司认为司法部迟迟不行动,很不耐烦,就不经官方,自己把所有关于己菌素w的文件拿到国会山,交给多纳休的一个助手,助手给多纳休看后,他就紧紧抓住这事件,仿佛它是圣诞节礼物似的。据给昆廷报信的人说,这参议员的原话是,‘我一直等的就是这类东西。’”

    “嗯,”西莉亚说,“我想象得出来。”

    “第二件事,”英格拉姆继续说,“多纳休给司法部长打了电话,要求他采取行动。从此——还是用昆廷的话吧——多纳休每小时给司法部长挂电话催一次。”

    西莉亚叹口气。“一下子就这么多坏消息,还有别的吗?”

    “很不幸,还有不少呢!首先,现在已毫无疑问,将组成大陪审团,调查己菌素w晚送报告一事及另外新发现的问题。此外,由于多纳休的影响,司法部长个人对此事也产生了兴趣,他明确说了他可以提出起诉。”

    “控告谁?”

    “当然是文森特·洛德。不过很遗憾,西莉亚,我得告诉你,还控告你。

    他们要把这事的责任往你身上推——而这全是多纳休撺掇的。据昆廷说,多纳休要剥下你的头皮。”

    西莉亚明白个中奥妙。她想起那次参议院听证会之后,这位华盛顿的律师曾经警告说,“你使他出丑了……只要今后他有机会整治费尔丁·罗思,或整治你……他就会高高兴兴地下手干。”

    接着,她又记起英格拉姆刚才说过的话,于是问道,“比尔,你刚才说‘另外新发现的问题’是什么?”

    这次是英格拉姆叹气了,接着,他说,“这事挺复杂,不过我试着说得简单些。

    “我们把新药申请送到华盛顿时,附有对己菌素w的临床试验数据。这包括对此药研究的全部资料,而其中有一份是菲尼克斯的耶米纳大夫送来的。现在查明,耶米纳的研究报告是伪造的,他名单上的病人根本不存在;他的大部分数据也是骗人的。”

    “听到这事我真遗憾。”西莉亚说,“不过偶尔是会发生这种事。别的公司也有过同样的问题。但是只要发现弄虚作假——如果发现的话——就可向食品药物局报告,他们就会追究那医生的责任。”

    “是这样。”英格拉姆附和道,“然而,在发现材料作假之后,就不可以放进新药申请材料里去了,对吧?”

    “当然不可以。”

    “但文森特就这样干。他在耶米纳的报告上签了字,放过了它。”

    西莉亚问,“可别人怎么知道文森特清楚……”

    “我这就要讲了。”

    西莉亚不耐烦地说,“讲吧。”

    “当联邦法院那些执行官在我们公司搜查和收缴文件时,从文森特那里拿走了档案。这里面有个档案袋是耶米纳大夫的,档案袋里有文森特亲笔写的几张草稿纸,说明他在将其报告送交食品药物局之前,已发现该报告是伪造的。现在,文森特写的几页纸和伪造报告的原件都在司法部。”

    西莉亚沉默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真纳闷,这种丑事还有没有个完呢?

    “我想,就这些了,”英格拉姆说,“只是……”

    “只是什么?”

    “这……是关于麦司博士的,他的做法好像非常怨恨我们。我记得一次你曾说过,你不明白为什么。”

    “至今我仍然不明白。”

    “我想文森特一定明白为什么,”英格拉姆说。“我有这种直觉,我也观察过文森特,看来只要提到麦司的名字,他就怕得要命。”

    西莉亚在思索刚听到的话。突然间,英格拉姆的话跟另一次谈话联系了起来。那是在参院听证会时她和文森特的谈话,她当时曾指出他在作证时撒了谎,还有……

    西莉亚当即作出决定,说道,“我要见他,就在这里。”

    “见文森特吗?”

    “对。告诉他这是命令。他必须尽快来这儿,哪一班飞机有票就坐那班飞机来。一到就来向我报告。”

    现在两人面对着面,西莉亚和文森特·洛德。

    他们是在乔丹夫妇下榻的伦敦西区那公寓的起居室里。

    洛德看来很疲倦,显得已不止是六十一岁似的,神情也很紧张。他瘦了,因而脸比以前更削尖;那脸上的肌肉以往偶尔要抽动,如今抽动得更加频繁了。

    西莉亚回忆起早先她当销售训练部副主任时的一件事。那时她常去向洛德请教些技术问题,为了表示友好,她曾建议两人互相以名字相称,可是洛德不高兴地回答说,“乔丹太太,时刻记住我们之间地位不同,这对我们两人更有利些。”

    是啊,西莉亚想,这一次她倒要接受他的忠告了。

    她冷冰冰地说,“我不想和你讨论耶米纳那件丢人的事,洛德博士。我想说的只是:这件事给公司一个机会,和你一刀两断。一切问题由你自己去辩护,费用也由你自己支付。”

    洛德的眼神略露得意之色。“你不能那么做,因为你也要受到指控的。”

    “我要是愿意那么做,就能做到。至于我怎样给我安排辩护,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你要是愿意……?”他似乎大惑不解。

    “我不会作出任何许诺的,这点你要明白。不过,如果要让公司帮你辩护的话,我就必须了解一切情况。”

    “一切情况?”

    “过去有件事,”西莉亚说,“那件事你很清楚,但我毫不知情。我认为那一定与麦司博士有关。”

    两人本来一直站着,洛德这时指了指椅子问道,“我可以坐下吗?”

    “坐吧。”西莉亚也坐了下来。

    “不错,是有件事,”洛德说。“不过你不会喜欢听的。等你听明白了一定要后悔的。”

    “我等着听,讲下去吧。”

    他对她讲了。

    一切都和盘托出,从过去在食品药物局与吉地昂·麦司的第一次纠葛讲起。讲了麦司心胸的狭窄,对洛德的侮辱,无理地长期拖延批准心得宁——

    结果事实证明,那是救人性命的良药……后来就想找麦司的短处,终于在乔治敦一家同性恋者聚会的酒吧里,洛德会见了食品药物局的技术员托尼·雷德蒙,从他的手里买到麦司的罪证。支付的两千元,是由萨姆批准的。萨姆后来同意不把这情况泄露给执法机构,但将那些材料秘密保存着,从而使萨姆在这件事上成了洛德的同谋……两年后,麦司又拖延该局对蒙泰尼的批准,萨姆与他共同决定对麦司进行要挟……要挟奏效了,尽管麦司对有关蒙泰尼的澳大利亚报告感到不安,尽管他确实对该药抱有怀疑……

    原来干的是这件事。现在西莉亚全明白了,正像洛德所估计、所希望的那样,她但愿她不知道这事才好。不过她还是得知道,因为身为费尔丁·罗思的总经理,了解这事对她今后如何决策很有关系。

    同时,好多事情清楚了:萨姆的绝望和内疚,他自杀的真正内在原因……

    在参院听证会上麦司博士的失常,还有,被问及为何批准蒙泰尼时,他那悲哀的回答,“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麦司对费尔丁·罗思和它的一切都深恶痛绝。

    西莉亚想,如果我是麦司,我也会恨我们公司的。

    西莉亚既已知道了这令人遗憾、难受的事,下一步怎么办呢?她的良知告诉她,应该做的事只有一件:向当局报告,公之于众,讲出实情。让有关各方——文森特·洛德、吉地昂·麦司、费尔丁·罗思和她本人——听天由命吧。

    但她这样做会有什么结果呢?各自的前途将如何?洛德和麦司当然会身败名裂——对这想法她倒并不经心。她关心的是公司将会怎样?她认识到,公司会声名狼藉,也会垮掉;而公司不止是纸上的两个字,它意味着公司里的人,包括广大雇员,领导人员,股东以及除洛德以外的科技人员。说不定只有她自己面子好看点,然而那是最不重要的。

    同样重要的问题是:如果她把事情公之于众,会有什么好处呢?答案是:

    拖了这么长时间以后,什么好处也没有。

    所以,她将不去做那件“合乎良知的事”了,她不准备将事情公之于众。

    对于这一点不用再想了,她清楚,她也要保持沉默,和那些人同流合污。她没有别的选择。

    洛德也清楚这点,他两片薄薄的嘴唇露出一丝冷笑。

    她鄙视他。这是她一生中最讨厌的一个人。

    他败坏了他自己;败坏了麦司;败坏了萨姆;眼下又败坏了西莉亚。

    她站起身来,激动得几乎前言不搭后语地嚷道,“我不要看见你!走开!”

    他走了。

    安德鲁参观伦敦一家医院去了,洛德离去一小时后他才回来。

    西莉亚对他说,“出了点事情,我必须在宴请马丁和伊冯之后立即赶回去,也就是说乘后天的飞机走。如果你想多住些日子——”

    “我们一块儿走。”安德鲁说完后,又平静地加了一句,“交给我来安排好了。我敢肯定你有满腹心事。”

    没过多久,安德鲁就回来讲情况了。星期四飞纽约的协和式班机机票已预售一空,但他总算弄到了英国航空公司747机上的两张头等票,星期四下午他们将飞抵纽约,然后再去莫里斯城。

    二十一

    伊冯简直无法相信这一切。她真的是在白金汉宫吗?真是她自己身在皇家舞厅,正和那些就要获得殊荣的人的配偶或子女坐在一起——他们全都怀着不同程度的激动——企望女王驾到?这是真的还是一场梦而已?

    即使是梦,也是令人高兴的梦,是有音乐伴奏的梦,因为在上面的乐池里,有科尔斯特里姆禁卫军的军乐团在奏乐。奏的曲子叫《在一天清晨》,那曲调欢快而悠扬。

    不对,这不是梦。因为她是同她亲爱的马丁一起进宫的。此刻他正在前厅等仪式开始后被伴送进来。在一位身着上校军礼服的禁卫军总管指导下,马丁已排练了一会儿。

    突然寂然无声了,接着是一阵骚动。乐队停止了演奏,音乐顿时中止,其余的活动也都停顿下来。乐池里,指挥把手中的小棒举在空中,等待着开始的信号。信号来了。当身着号衣的侍卫打开两扇大门,女王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军人们立正行礼,全体来宾也都站起身来。指挥棒猛地挥下,国歌的雄壮悦耳的旋律随即充满了大厅。

    女王身穿青绿色的丝绸衣服,面带笑容,来到舞厅中央,后面跟着毕恭毕敬的宫廷大臣和内政大臣,两人都穿着常礼服。授爵仪式开始了,乐队柔和地奏起施特劳斯的华尔兹。仪式进行得庄严、紧凑、效率高,不浪费一点时间。但在场的人多半不会忘记这一场面。

    伊冯把每一个细节都牢牢记住了。

    不久,紧接在获圣迈克尔和圣乔治勋位的高级爵士之后,轮到了马丁。

    他按照指点走进大厅,向前走三步,鞠躬……再向前走到跪垫处……屈右膝跪在垫上,左脚踏在地板上……马丁跪下后,女王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把剑,用它先后在马丁的双肩轻轻一拍。马丁站起身来……向右跨出半步,再向前迈一步……马丁站在女王面前,微微把头低下。女王取过一枚系在金红两色缎带上的金质勋章,挂到他脖子上。

    女王对每个受勋的人都简短地谈几句。伊冯觉得,对马丁讲的时间似乎长些。然后,马丁倒着后退三步,鞠了一躬就退下了。

    几分钟后,他静悄悄地走来坐在伊冯身边。她轻声问,“女王说了些什么?”

    马丁含笑轻声回答,“女王知识面很广。”

    伊冯知道,过会儿她能问出女王究竟说了些什么话。

    伊冯唯一感到失望的是没见到也没碰上威尔士亲王夫妇。人们事先就告诉过她,他们两人多半还不在宫里,可她仍抱着希望。不过,说不定有一天会见到他们的,她现在嫁给马丁了,什么好事都可能出现的。

    在马丁的爵士头衔公布之后,伊冯只有一件事觉得别扭,那就是不习惯被称为“夫人”。哈洛和剑桥的人,甚至连露西·卡文迪什学院的传达室领班都这样称呼她。她曾叫他别这样,可他硬不听。她想,过些时候她也许会适应这称呼和其他变化的。伊冯忽发奇想:反正不用多久,农民就会来请她这位叫做皮特·史密斯夫人的兽医,去给他们的猪呀牛呀治病了。

    西莉亚和安德鲁借座多切斯特饭店,为马丁爵士和皮特·史密斯夫人举行了招待会。招待会很成功,从用茶点的时分开始,一直持续到傍晚,其间陆续到来的将近一百人,哈洛那研究所里的大部分高级职员都来了。劳·萨斯特里也在其中,他一直陪着莉莲,两人似乎很开心。不过,西莉亚有两次看到他们在交头接耳,显然在谈什么要紧事情。西莉亚知道劳现在单身;据马丁说,他从没结过婚。

    伊冯看上去很可爱,容光焕发,身体已不显得胖了。她向西莉亚吐露,马丁终于答应她用七号缩氨酸。这药对伊冯和其他人一样,有减肥作用。

    招待会上,西莉亚悄声对马丁说,“安德鲁和我明天一早就要走,招待会结束后,我希望就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多待一会儿。”

    招待会终于结束。客人们愉快地向主人告别,纷纷散去。

    多切斯特饭店离花园街四十七号不远,西莉亚、安德鲁、马丁和伊冯步行回去时,天色已黑。二月的日子虽然寒冷,那天却十分晴朗,令人精神抖擞,直到晚上仍是晴空万里。

    现在,他们愉快地在乔丹夫妇下榻处的起居室里休息。

    “马丁,”西莉亚说,“我开门见山谈吧,因为忙了一整天,我想我们大家都有点累了。你知道,费尔丁·罗思正在建造一个遗传工程研究中心,地址在新泽西州,离我们新的莫里斯城公司本部不远。我们正一心一意把各实验室装备得一应俱全,好让研究遗传工程的专家高兴。”

    “这事我已听说了一些,”马丁说。“人们说你们建设中的东西质量很高。”

    西莉亚继续说,“我讲这些话是要引出一个问题:你和伊冯愿不愿意来美国居住,你愿不愿意接受副总经理兼新实验中心主任的职位,领导遗传工程研究?不管你认为我们的科研方向应该是什么,我都保证让你放手去干。”

    一时哑然无声。然后马丁说,“你这提议很不错,西莉亚,我衷心感谢你。但是我的答复是否定的。”

    她劝说道,“你现在不必急于答复。为什么不从容地想一想,跟伊冯商量一下?”

    “恐怕答复是不会变的,”马丁说,“只能这样,因为我有别的事要告诉你。本不该这时来谈它,不过现在谈了也罢。我准备向费尔丁·罗思辞职。”

    西莉亚听了这话不胜惊讶。“啊,不会的!不会是真的。”随即她逼视着对方说,“你打算去别的制药公司?是不是别人提供更好的条件?因为,如果那样……”

    他摇摇头。“我不会对你做出那种事情,至少不会事先不跟你商量商量。我打算干的事就是重新回到旧情人那里去。”

    “他指的是剑桥,不是指别的女人,”伊冯说。“我们打算住到那儿去,他的心在剑桥大学。”

    西莉亚心里在想,在你认识他之前,我就是从那儿把他拉出来的。

    她对这事毫无思想准备。但她本能地意识到,马丁是劝阻不住的,所以她也就不说了。剑桥在召唤,而他就像一只鸽子,应声飞回家园。瞧,十三年前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她战胜了剑桥大学,赢得了马丁。后来证明,那是一次非常值得的全面胜利。可是,时过境迁,现在轮到剑桥大学占上风了,而西莉亚和费尔丁·罗思成了失败者。

    安德鲁开口了,他对马丁说,“我一直在想,总有一天学术界要把你召回去的。你要去担任一个学院院长吧?我在什么报上看到,有一些院长的职位是空着的。”

    “是有一些空缺,”马丁说,“但不是留给我的。我才四十六岁,当院长还年轻;也许等我年纪更大一些,白发更多一些,更有成就一些……”

    “老天爷,”西莉亚喊起来,“你还要有多大的成就?你已在科研中取得重大的突破,受到全世界的赞扬,荣膺爵士称号。”

    马丁笑了笑。“剑桥对这类事情见得多了,这大学可不那么容易赏识一个人。不,我是根据一项所谓‘血液研究新计划’去的。”

    他解释说,那是一个政府资助的项目,搞的是几种新的前沿学科的研究,而他将在其中担任一个研究部门的副主任。新职务的薪金不会优厚,一开始年薪还不到一万镑,可在学术界往往是这情况。然而,由于马丁在七号缩氨酸上获得相当大一笔收入,他们夫妇的日子仍会过得很舒服。他还说他肯定要动用那笔收入的一部分,补贴他那部门的研究基金。

    几个月之前,费尔丁·罗思的财务部门和新泽西州的律师们为马丁作出一项安排;这安排曾先后经西莉亚和董事会批准同意。

    根据英国一九七七年的专利法,马丁可以向法庭申请他发明七号缩氨酸的补偿费,但他不愿去法庭,哪怕不是打官司也不去;费尔丁·罗思也不愿去。

    因此,在双方同意下,两百万镑款子以海外信托基金方式存放在巴哈马,由那里定期向马丁支付现款。这笔款子因有层层法律保护,英国那种充公式的税收制度对之也无可奈何,正如西莉亚所说,“无法掠夺马丁的合理报酬。”

    她现在不无悔恨地想到,正是这笔合理报酬为马丁重返剑桥开了方便之门。不过,西莉亚又寻思,不管有没有七号缩氨酸这笔款子,马丁还是会作出同样抉择的。

    在马丁和伊冯要驱车回家之前,西莉亚说,“费尔丁·罗恩会惦念你们俩的,但我希望我们四人的亲密友谊始终保持下去。”

    他俩表示他们会的。

    西莉亚和安德鲁离开英国前,安排好最后一件事。

    送走马丁和伊冯后又过了几个钟头,已近乔丹夫妇的就寝时间。他们那套房的外门上传来了敲门声,原来是莉莲。安德鲁感觉到她想单独和西莉亚谈话,就知趣地避开了。

    “我真高兴你劝我来到了英国,”莉莲说。“你可能已注意到我玩得很痛快吧。”

    “当然,我注意到了,”西莉亚脸露笑容地说。“看到劳也玩得挺快活,我真高兴。”

    “劳和我都发现我们彼此很喜欢,甚至还不止是喜欢。”这老太太迟疑着。“我想你会认为,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仓促,在我这样的年纪,我大概是有点愚蠢……”

    “我可从没有那样想。我想的是,现在该是你重新欢乐的时候了,莉莲,你应当按你愿意的方式去享受人生,如果这包括劳·萨斯特里在内,那就好极了!”

    “你这样想真让我高兴。我正是为此来找你,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西莉亚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

    “嗯,劳希望去美国,他说他早就想去了。我也喜欢他这主意。如果他有可能在费尔丁·罗思工作……”

    话没说完,西莉亚给补上了。“这对你们两人都方便。”

    莉莲笑了。“差不离是那意思。”

    西莉亚说,“我敢肯定,在新的遗传工程实验中心可以找到个位置。事实上,你可以告诉劳,这事我保证办到。”

    莉莲满脸生辉。“谢谢你,西莉亚,他一定会高兴的。他希望的正是这个。他知道自己不具备马丁那样的领导才能,他向我这样说的。但他是个能当好助手的科学家……”

    “这点我知道,所以安排工作比较容易,”西莉亚说。“但即使他比现在还差些,我也要给他办的。多年以前你曾帮过我大忙,亲爱的莉莲,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报答。”

    老太太呵呵笑道,“你是在讲我们第一次相会的那天上午吗?当时你走进屋子,那么年轻,那么冒失,想让我影响萨姆,劝他答应你当新药推销员,是讲这事吧?”

    接着她停住话头,嗓子眼卡住了。因为对她俩来说,一时那么多往事都潮水般地涌现出来。

    第二天一早,一辆由司机驾驶的豪华轿车载着安德鲁和西莉亚到了希思罗机场。

    尾声

    747班机的头等舱里,午餐的各种摆设已全撤了下去。安德鲁离座走开了一会儿,刚回到座位上。

    他对西莉亚说,“刚才我在那儿想,”——他扬手朝机上盥洗室那边指了指——“我们把那么多事情都看成是理所当然的。林白(林白(1902-1974)是世界航空史上著名的美国飞行员。他于1927年5月20-21日驾驶单翼机,以小时第一次完成纽约至巴黎的不着陆飞行。译者注)第一次成功地飞越大西洋的事,虽然离现在还不算太久,但他那时还不得不在座位上把尿撒在瓶子里。”

    西莉亚笑了。“变化如此之大真叫我高兴。”她探询地注视着丈夫。“就这些吗?我觉得你正在酝酿什么哲学问题。”

    “你说对了。我一直在考虑你们制药这一行。我有一两点看法,或许你可以从中找到令人振奋的东西。”

    “那我倒可以用上一点。”

    “像你这样处于压力下的人,”安德鲁说,“一旦同你现在的情形相仿,往往有时——我看眼下就是一例——会只看到暴风雨前的乌云,而忘了那一道道彩虹。”

    “提醒我一下有些什么彩虹吧。”

    “这容易。我们俩开始一起生活时,你曾给我带来一道彩虹——罗特洛霉素。它仍在使用,仍同你当初让我首先使用时一样好——能有效地治病救人,是医生手提箱里必备的良药。当然,没有人再谈论罗特洛霉素了——它已经不是新闻,它在手边太久了。但是从那以后,把其他药物加上,你们获得了药品大丰收。自从五十年代以来,药品数量之多,使医药经历了一场革命。我经过了这场革命,看见其发生的情况。”

    安德鲁略一思考后继续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第七年,我从医学院毕了业,那时我们遇上病人,往往只能提供支持疗法,然后就只能抱着希望站在一边等待了。有那么多病,医生手里却没有武器去和它们斗,真使人灰心丧气。现在可不一样了,药品的武器库装得满满的,可以用来和疾病斗争,把病治好。那些药品就是你们制药行业提供的。”

    “我在听音乐,”西莉亚说,“再来一点。”

    “好,拿高血压来说吧,二十年前,对它只有有限的几种方法,而且往往还不见效。高血压常致人死命。如今治高血压的药多得不可胜数,而且有效。由高血压引起的中风发病率也下降了一半,并且仍在下降中。靠药品已

    可防止心脏病的发作,可治好结核病和溃疡,改善糖尿病患者的生活。在其他疾病方面也是这样。有这么多好药,供我每天处方之用。”

    “说一些听听。”

    他很快地背出一大串,“柯佳尔哆,普鲁卡丁,消炎痛,阿瑞纳西,氯丙嗪,甲晴咪胺,速尿,丙咪嗪,肼苯哒嗪,心得宁,曼哆尔,强的松,左旋多巴,癌得星,异烟肼,七号缩氨酸,”安德鲁停下来问,“你还要听吗?”

    “这就足够了,”西莉亚说。“你要说明什么问题呢?”

    “我要说明的是,成功而有效的药品,在数量上超过失败的药品。每生产出一种失败的药——如酞胺哌啶酮,塞拉克林,蒙泰尼,阿热芙赖克斯,本得克丁,这些以及你在电视新闻和‘六十分钟’节目里听到的少数几种药——就有一百种成功的药出现,而且受益者并不只是制药公司。最大的受益者还是人民大众,是那些恢复健康的人,是那些从死亡线上救活过来的人。”

    安德鲁沉思片刻后又说,“如果我是在演讲——我想我是在对你这唯一的听众演讲——那我要说,亲爱的,你们从事的制药业——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尽管有批评它的人——是造福人类的事业。”

    “到此为止吧!”西莉亚说,“话说得多么美!多么正确!再说下去可能反而搞糟了。你已经使我振作起来。”她笑了一笑。“现在我要闭上眼睛好好想想。”

    她随即闭上了眼睛。

    十分钟之后,西莉亚睁开眼睛说,“亲爱的安德鲁,我要说几件事。”

    她停顿了一会儿。“对我来说,你一向不仅仅是丈夫;而现在你是我的忏悔神父了。首先,对于己菌素w引起的那些不幸事件,我是有责任的。对这点我心里毫不怀疑。如果我早有所行动,有些人可能不至于死去。当我应该把情况追问清楚的时候,我没有那样做。有些事,我的切身经验应当使我认为不能听之任之,可我却认为那理所当然。我变得轻率,在权力和成功面前有点陶醉了——先是七号缩氨酸,后是己菌素w,弄得我飘飘然,以至于把显而易见的事都忽略过去。这事从某方面说来,与萨姆在蒙泰尼事件上的情况有相似之处,现在我对那事件更理解了。”

    “我希望你无意在法庭上把那事全讲出去,”安德鲁说。

    西莉亚摇摇头。“我要是那样干就太蠢了。我已经说过,如果我被指控,被带上法庭,我一定要斗争。可是我必须向一个人承认自己有罪,这就是我为何要对你讲的缘故。”

    “那么文森特·洛德呢,假如他也被起诉呢?”

    “我们会为他提供法律帮助,这我已经决定了。不过,其他方面,他就只好自己去碰运气。”

    安德鲁温柔地说,“尽管你给我讲了这一切——我承认大都是事实——

    我要说:不要对自己太严厉了,你跟我们其余的人一样,不是神。人没有总是成功的。和多数人比起来,你的情况还是较好的。”

    “但是还不够。我知道,我能干得更好些。像这次的教训是很有帮助的。”

    西莉亚恢复了以往那样干脆而讲实际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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