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剑庭死死地瞪着宁小夏手上的信,无意收回。
“虽然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看了你的隐私是我不对,不过我需要更多的理由让我相信放弃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宁小夏艰难地解释着。
“我写了这么多,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放弃吗?”宋剑庭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明明这些信里都是写着自己的后悔和希望挽回,为什么在她看来,只是让她更加地死心了呢?
“我想了很久,老实说,我开始相信如你所说,我们的确是没有缘分,不然为什么我们总会那么凑巧地错过了?我们总是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无论是谁先回头,都一直延续着同样的错过。”她好累,在无数次的珍惜与放弃之间挣扎着,她真的很累,很累。
她的心灰意冷让他红了眼,“我真的让你觉得厌倦和疲惫了?”
宁小夏偷偷地用拳头顶住自己的心,想汲取一点力量来支持她不想继续的决心,“从以前开始,你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任性地闯入我的生活,而我只任性一次,就是抹杀你的存在,我再也不愿意见到你,再也不愿意听到一切关于你的事情。你曾经说过尊重我的决定,那么就请你从此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这些话是两年前她匆促地逃离他的生活时说的,而如今一字不漏地重复,她的决心,他再也不能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我明白了……你是个好女孩,我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你的幸福。”忍痛说出祝福的话。
两个人相互凝视着,都红了眼,纵然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张着嘴,无法吐出任何字句。
过了好久,众人估计两个人应该谈完了,于是蹑手蹑脚地蹲在吧台后面的走廊里小心地张望,却只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
“咳咳!”穆梓梨被烟味呛得受不了,夏振宁连忙小心拍着她的背。
“小夏呢?她去哪里了?”余鱼直接冲到低着头猛吸烟的宋剑庭面前。
“走了。”他抬起头,可是眼中却看不到任何焦点。
“走了?去哪里了?”余鱼紧张地问,“你们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她就走了?”
“她让我从此消失在她的生命中。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原来真的无法挽回了……”他闭上眼睛,回忆起她说这话时的决绝和那隐隐颤抖的唇角,觉得心痛得难以抑制。
“你就这样让她走了……”余鱼看他一脸的痛苦,又气又怜。
“你是个傻瓜,正宗的傻瓜,她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穆梓梨含着泪,打开木匣里那个精致的锦盒,“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宋剑庭打开那个被精心用绸带扎的卷轴,迟疑了一下,缓缓打开。
破旧发黄的毛边纸,上面用铅笔画着一个漫画少女,用浅色的彩笔绘上的衣裙,让他有着陌生而熟悉的感觉。突然他的手激烈地颤抖着,手指不规则地张开,轻轻地抚摩着画上的某条断痕。
他想起来了,那是他第一次画漫画时随手临摹的草图,因为身材的比例超出了预计,纸张不够长,所以就另外撕了一截纸粘上,画好之后第一个想送的人就是宁小夏,画上的女子不是她,她有着少女宁小夏所没有的成熟,可他有一种冲动,想把这最初的作品给他生命中一个最特殊的女孩。可惜那时的他没有发现那就是一种认定,他傻傻地以为年少时对她的好感只是一时的兴起。
“过去的十年,都是小夏在主动付出,而没有做过努力的你,没有资格说放弃。”李则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肩膀。
合德经济电台
“宁小夏,我希望你以后能够注意一下你的工作态度,如果你认为自己不适合做这份工作,我想你可以早点告诉我,免得老是给我制造这种低级错误!”每日经济在线的当家主持赵桑宁把一叠报告丢在宁小夏的办公桌上,甩动的力气之大,震得桌上其他的材料飞得到处都是。
附近的同事谁也不敢做声,赵桑宁的坏脾气在台里早就出了名,身为她的助理编辑,挨骂基本上都快成为宁小夏的每天必做的功课了。再加上她这几天确实精神不太振作,所以让赵桑宁更有理由来斥责她。
“这是干什么呀?弄得到处都是材料,对了,赵主持,你的节目快要开始了。”导播王纯安笑嘻嘻地帮宁小夏拾着地板上的材料,顺便状似提醒赵桑宁节目时间将近。
等赵桑宁气呼呼地如暴风过境般离开,王纯安立刻就凑到宁小夏的面前,焦急地端详着她脸上浓重的黑眼圈,“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呀?总觉得你老心不在焉。”
“没事。”宁小夏木然地整理着资料,不想做出任何回答。
“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让关心你的人放不下心呢?”王纯安对宁小夏回避的态度又气又急。
“对不起,纯安,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真的没有什么事。我先去送资料了。”
王纯安望着宁小夏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的拐角处,只能无可奈何地苦笑着,自己付出的感情永远都不会有任何回应。或许宁小夏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这世界真是奇妙,每个人都好像在前世欠了别人的债,可是却总是有人在今生再努力也偿还不清。
有人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扭头一看,对上秦淮那双蕴含深意的眼睛。
“让我们静静地等小夏回来吧。”
“我只希望在那之前,赵桑宁不要先一脚把她踢出电台才好。”
王纯安幽默地说着自己的担忧,顺便借此掩饰自己的失落。
“我会跟台长先借一下她的,我想不在状态的小夏,赵桑宁应该不会跟我抢吧。”
“希望如此吧。”
“知了也睡了,安心地睡了,在我心里面,宁静的夏天……”正整理东西准备下班的宁小夏,从包里抽出手机,“你好,我是宁小夏。”
“小夏,是我啦,明天又周末了,早上有没有空呀?我们出去晨跑好不好?”电话那边余鱼努力地想在嘈杂的环境中保持声音的清晰。
“好呀!”
“那我们明天早上六点见?”
“好。”
宁小夏挂上手机,压根没有认真听清楚余鱼说的内容。
“天哪!看来她的情绪真的差得好厉害,我告诉她要晨跑,她都答应了,亏我还想出了那么多理由来说服她。这么快就答应了,真没成就感呀。”余鱼边收手机边抱怨着。
“还好她没认真听,我还担心她万一不肯来的话我们要怎么办呢?”穆梓梨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反正现在她是同意了,那么成败与否就看明天吧。”余鱼笑着说,“亏我还那么辛苦地把她七八年前写的广播稿翻出来,万一找不到,麻烦才大了呢。”
“现在关键还是看明天大家的现场发挥,器材我也借好了。”李则打着ok的手势,“还有某人已经一把年纪了,还发挥得出当年的矫健身手吗?”
宋剑庭苦笑着,“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周末的清晨,六点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风呼呼地在耳边席卷而过。
宁小夏觉得自己大概是犯晕了,居然答应余鱼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大清早起床。她裹着厚实的大衣,围着围巾,戴着手套,努力地用手捂着冻红的脸。
“小夏,你疯啦?穿这么厚去跑步?”相比之下,穿着一套轻便运动服的余鱼看起来专业多了。
“跑步?这种天气?”宁小夏瞪大眼睛,“鱼,你疯了,我最讨厌跑步了。不要,我要回去继续睡觉,难得的周末……”
“昨天就跟你说了呀,是你自己没听清楚的啦。”余鱼连忙拉住急着往回走的宁小夏,“反正都出来了,你陪我走走啦,早上的空气新鲜,你也可以透透气嘛。”开玩笑,好不容易把人骗出来了还让她逃回去,她一定会被等着的那几个人给痛扁一顿的。
“好啦好啦,你别拉人家袖子了,都变形了,很难看的。”
面对余鱼的死缠烂打,宁小夏只好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这就对了嘛,你呀,就是老蹲在房间里不见天日,才会尽想些有的没的。”目的达到,余鱼的嘴要多甜就有多甜。
合德体育场其实就在合德中学后门方向,因为离得太近,每年合德中学开运动会的时候总会顺便利用这“天然”的条件,搞得轰轰烈烈,沸沸扬扬。
不过在更多时候,合德体育场都是冷冷清清的。橡胶的跑道所环绕着的草地因为冬天的缘故,都裸露着沙地,显得萧条。在这空旷的空间里,风的呼啸显得格外肆虐。或许天气太冷了,连通常晨练的老人也不见一个。
第5章(2)
宁小夏有好几年没来这里了,她总是喜欢怀念从前,因为在这一片土地上有着她曾经最深沉的爱和最隐讳的表达。
她只要站在这里,耳旁就会充斥着激昂的加油声,眼前就似乎会出现那个身着黄铯运动衣的少年,在奔跑和跳跃着。
漫长的六年中学时光,每年金秋的运动会,都是她最兴奋的时刻。只有此时,她可以把自己满腔的爱慕化做含蓄的文字,再借由播音员热情的声音,让赛场上的每一个人可以听到,包括他。因为那个充满g情的季节里,无论怎样肆意的表达都会被看作是为运动员喝彩的声音,湮没在风华正茂的青春岁月里。
余鱼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宁小夏不知道,她甚至没有怀疑无人的跑道上为什么会放着三个孤孤单单的跨栏。她只是蹲在石阶上,双手支着下巴,彻底地放纵自己沉醉在昔日的回忆里。
当那个褪去了稚气显得更加成熟的黄铯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的眼里只有愕然和难以置信。
耳边传来余鱼熟悉的声音,以及那熟悉的内容。
“虽然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但 你的眼里却满怀对竞争的渴望,
当发令枪声响起的时候,
你 仿佛一匹重获自由的黑马,
只有那广阔的赛场才是你任意驰骋的空间。
当加油声此起彼伏时,
你已经迈开前进的步伐,
跃过那重重的阻碍。
终于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
终点线拥抱着你步入胜利的殿堂。
可曾记得 不久前 黑色的跑道上
朝阳初升
你满头大汗 却坚定不移地回答:
“体育——我非常喜欢!”
稚嫩的语气,压抑的情感,或许很多人只觉得虚伪,而只有十三岁的宁小夏明白,这是为谁而写的?
也只有二十三岁的宁小夏明白,当她在十年后再次看见那个矫健地跃过重重障碍的身影,重温那青涩的词句时,她站起身,捂住满腔的诧异。
他很努力地想继续当年的辉煌,可是岁月已经磨去了他的灵巧,不如当年的迅速,也不如当年的轻快,甚至在跨过最后一个栏还差点绊倒。
而宁小夏,却泪流满面。
寒风中,他不住地喘出一股股热气,呼吸急促地站在她的面前,伸出宽大的手,为她抹去脸上斑斑的泪。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了。”
他渴望从她的眼中读到一丝回应。
而她却“哇”的一声,趴在他的胸前哭得难以自抑。他的双手僵硬地放在两腿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远处的李则摊开双手,示范了一个拥抱的动作。他艰难地拥她入怀。
余鱼拎着扩音器,开怀大笑。
穆梓梨拉着夏振宁的手,笑望他复杂的表情,“现在有什么感受?
他回过头,咧开嘴笑得有些刺目,恶劣地诅咒着,“大概那个臭小子明天就得发烧住院了,哼……”
“咳咳……”果然逞英雄的下场就是第二天真的感冒发烧,尽管如此,宋剑庭还是心情愉悦地躺在床上,做着甜蜜的美梦。
“做什么好梦哪你,笑得口水流得满枕巾都是,你很恶心呀!”李则熬好了粥,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顺便从抽屉里掏出一包面巾纸放在他的枕头旁。流鼻水,红脸,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一个男人最没形象的几件事都让他给包了,如果宁小夏看见他这副病恹恹的样子,搞不好又要弃暗投明了。
不过女孩子的想法是很难理解的,搞不好她还深受感动,母性大发,甚至于日夜看护可怜的半路英雄。
李则幻想了各种的可能性,笑得十分j诈。
“你干吗呀?一睁开眼就看见你笑得这么让人想吐!”宋剑庭在睡梦中就感觉到一股压迫感,逼不得已强迫自己睁开眼,就看见李则一脸的不怀好意。
“我哪敢呀!你现在拥有最强大的爱情力量,我呀,只能小心地伺候你,叫你起床喝粥和吃药,把你照顾得身心舒畅,不然小夏来了,岂不是要和我拼命?我还指望她介绍美女给我呢。”
“我都不知道你话这么多,好吵!”宋剑庭听着自己像鸭子般沙哑的声音,觉得很刺耳,“小夏……她……有来看过我吗?”
李则耸耸肩。
“那有没有打过电话呢?”
摇摇头。
“她知不知道我病了?”对于宁小夏的忽视,宋剑庭有些不安,怕她过了一夜,又反悔了,不愿意再重新开始。爱呀,让人变得患得患失。
“兄弟,现在才早上九点呀,人家也是要上班的,而且你是半夜突然发烧,我是跟你一起住才知道的,她怎么可能知道呀!”
见他一脸苦闷,李则笑着拍拍他的头,“安啦,我已经发了短信给她,她也许下班时就会过来看你的,放心吧。好好把病先养好,才能确保她不会跑。”
一夜未睡的宁小夏,眨着酸涩的眼睛,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昨天是怎么哭倒在他的怀里,又是怎么在众人的祝福中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天,外加一个晚上的失眠。
到底算不算重新接受他了呢?她质疑着自己,却发现自己的心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看不清楚。
“滴滴答答”的下雨声响起,她掏出手机,是李则的短信。
上面赫然写着“某个白痴昨天英雄过度了,今天发烧生病,需要爱情的力量来治疗哦!”
发烧?她顿时心急如焚,差点就想丢了工作冲去看望宋剑庭。可是脚步一挪,又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她躲在卫生间里,捧着手机胡思乱想着。她如果表现得太在乎他,会不会让他又像以前那样,习惯她的好就不懂得珍惜?可是昨天他是为了她才生病的,不闻不问,也未免太不近乎人情了。
而当她觉得自己想得太过复杂矛盾时,又猛地发现,其实她还深深地爱着那个男人吧?所以在爱的表达面前,她依旧是这么举棋不定,唯恐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她回忆起自己这十年来的所做所为,突然发现,自己在全身心地爱着那个人时,也在保护着自己,努力把自己在这段感情中所受的伤害降低到最小。其实,她的爱是有保留的,所以宋剑庭才会有些看不透。他们的关系就像一团不小心被猫咪搅乱的毛线,让人没了头绪,只觉得烦乱,却找不到线头,解不开。
她自嘲地看着卫生间那明亮的镜子里,自己那张写满担忧和茫然的脸。
旋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盈满面盆,“呼”地深吸了一口气,把脸浸入水中,觉得呛了,却宁可就这么窒息下去……
站在华灯初上的街角,看下班的人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宁小夏漫不经心地拎着包,在合德市区种满枫香树的林荫道下,踩着属于自己的节拍,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穿梭着。
临近街道的商铺已经开始了晚间的营业,霓虹灯妖艳地闪烁着,打在她的脸上有一种眩目的感觉,各种喧闹充斥着她的耳。
奶茶温和的声音,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悠悠远远地,好像在和她说着悄悄话,把那一些世俗的繁杂通通隔绝在外。
“那一天,那一座阳光灿烂的跨海大桥
你说只要一直跑,那一边就是我们的天涯海角
那一夜,那一片星光灿烂的白浪滔滔
你说我们很渺小,躲也躲不掉
命运的心血来潮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虽然,曾经是很深很深的感情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虽然,还是会很怕很怕再伤心
人之初,爱之深
这么久以后,没想到又想到那一个人
……
那一个人
世界上第一个爱我的人“
(《人之初》词:陈没 曲:陈小霞)
世界上第一个爱我的人?世界上第一个我爱的人?那个穿着黄铯运动服的少年,那个似乎有些慵懒的男子,当两者的影像重叠在一起,她的心又开始“一二,一二,怦怦……”地惯性跳动着。她不能否认,她的心里始终只有他。
她已经知道了爱的滋味,倘若今后再也找不到这种心动的感觉,她该怎么办呢?已经经历过的感觉,就不可能欺骗自己说不曾存在。或许是她胆怯吧,所以在看不到未来的现在,还想拥有这一份最初的感情,在两个人都愿意回头的现在,她还希望能够有一个圆满,即使后来的结果或许不是完美的,但,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有所遗憾。
十三岁的宁小夏害怕拒绝,所以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
二十三的宁小夏望着幽暗的天际,没有一颗星斗,迈开步伐,向他冲去。
第6章(1)
因为店主生病,“流水浮灯”早早就关了门,宋剑庭随手抓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准备下楼。他在昏暗的夜色中摸索着,步履有些不稳地往小水池的方向走去。
一个人坐在人潮退去的“流水浮灯”里,显得冷清,耳边也似乎只有风偷偷地窜过。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从水池旁的暗格里掏出一叠折好的纸灯和一盒用了大半的火柴。
“嘶”一声擦亮火柴,看着那一缕轻烟在暗夜中飘逸,执着火柴的手轻轻往纸灯中的小蜡烛一扣,看那火光在彩纸中映照出各色的绮丽,就仿佛他心中的迷惘。
爱一个人原来竟然是这样的不安,昨天还因她的不再抗拒而欣喜若狂,而今天又因为她迟迟未来问候而烦恼,辗转不得入眠。
“咳咳……”他拉紧了身上的外套,觉得有股凉意涌上喉间。
水池里的灯摇摇晃晃,在水面上绵延出曲折的迷离,又好像是她的心,捉摸不透。
“叩叩……”细碎的敲门声让他以为是自己生病产生的耳鸣。
“嘭嘭……”敲门声因为无人应答,显得更加急促了。
他愣了愣,扭过头,诧异地看着那扇厚实的红木大门,有着说不出的期待。
“宋剑庭,你在不在呀?开门哪……”
宁小夏用力地拍着“流水浮灯”的大门,动作幅度之大,引来了路人的纷纷侧目。
而她却全然不顾,只担心里面那个生病的人是否出了什么状况?
“快开门呀!”她的声音有些呜咽了,到底在怕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只是担心她努力地想看清自己的心时,而他却不再等她。他们两个总是错过,而这一次一定要同时回头,一定要呀!
“开门,拜托了……”
没有人应,她觉得自己的心有一股紧紧纠住的痛,于是蹲下身,抱着自己的双膝,当她的第一滴泪水滑出眼眶时,门“咔哒”一声开了。一双蓝色的拖鞋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抬起头,望着他那隐藏在夜色中有些模糊了的脸。
他伸出手,拉她起来,温柔地抹去她那滴还未来得及落下的泪,“我不是说过了吗?以后不让你哭了。”
“我以为……”她噘着小嘴,小脸在寒风中冻得通红,与他那因为生病而显得苍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可是,可是为什么,他的脸越来越接近,虽然那一抹苍白那么地刺眼……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渐渐靠近的脸,只听见“砰”的一声脆响,他往后退了几步,她则扶着自己的眼镜,好痛!
“哈哈……”街道上匆匆而过的人却因他们这搞笑的一幕而纷纷驻足。
他红着脸一把把她拉入了昏暗的“流水浮灯”,顺手关上了门。
“你干什么呀?好痛!”宁小夏摸着自己的鼻梁,觉得隐隐作痛。
宋剑庭飞快拔下自己的眼镜,发誓以后再也不要附庸风雅,近视不深戴什么眼镜呀,简直是坏事!扼腕呀……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得到感冒的慰问品了……
“我、我……”有些事情真的只适合在花好月圆的环境下进行,不方便说明具体意图的呀。
宁小夏也不是傻瓜,刚才的暧昧气氛总不能全当是没有感觉,只好转移话题,免得大家尴尬,一个好好的晚上就这么两两相望掉了。在一片漆黑中,那小小的水池上那一盏摇曳着的纸灯,风情万种,迅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哇!好漂亮!”以前来“流水浮灯”时虽然早就看过这独特的设计了,不过那时或许是因为有灯光稍稍的点缀,或许是客人们来来去去自己又满怀心事,竟然只是惊叹而却没有发现这纸灯的独树一帜。
就这么一盏,孤零零地,在平静的水面上漂浮着,烛火偶尔在晚风的轻拂之下,摇曳着。多年来,那日日捉摸揣测的《青蛇》里,粉衣少女一脸的羞怯和怨懑,白裳少年的惊诧和恼怒,都在那一夜漆黑的河水上,飘摇着莲花灯里承载着,说不出口的心事。
他灼热的眼神,即使是背对着他的她,也可以轻易地感觉到。于是,她不敢回头,只能轻轻地用手拨动着池子里的水,荡起阵阵波纹,看那纸灯悠悠地远。
“你的病怎么样了?”她问着,一个看似安全的话题。
他的声音犹带鼻音,望着她那在微弱的烛光里显得娇小的身影,明明有太多话想说,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顺畅地表达,只能顺着她的话,“还好,已经好久没有生病了。现在人懒惰了,身体也变差了……”
她笑着开口:“你以前不是常说‘运动是我爱’?”
“是呀,那时不知道是谁每次800米长跑都要晕倒,还老是追问我有没有跑快的诀窍呢?”他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已经熟悉了昏暗光线的眼,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每个动作,却看不到她的脸是何种神情。
“我讨厌运动的,非常讨厌。不过以前每次公牛队有比赛,你不管什么时间都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让我看,害我98年看到乔丹引退时哭了好久。”她幽幽的声音揭开了那段他们共有的往事。那时她是语文科代表,他是体育委员,因为都是班干部,所以即使是频频打电话也可以用公事来搪塞家教甚严的宁爸爸的盘问。
“我知道你不喜欢运动,不过那时总是想把自己喜欢的事情,自己的心情和你分享。”迟钝的他,怎么就看不清楚自己的心呢?
“分享?你总是不顾我的感觉把你的所有情绪都倾泻到我的身上,从不问我是否能承受得起?”她的心里依旧是有个黑洞的,每次把那个想重新付出爱的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缝隙。
他握紧自己的拳,身体变得紧绷,不知道是该庆幸她仍然会妒忌仍然在乎他,还是该责备自己迷惑于一时的兴起和追逐的快感,“是我错了,初中时常喜欢在你面前说其他女生的好话,或许是想刺激一下你,后来我们渐渐生疏了,我以为你不在乎我,再加上那时年轻,对于爱情总有自己的憧憬和寻觅。所以就凭着自己的直觉去追求女生。大学时,以为我们是朋友,惯于依赖你,心里还是希望你能够认可我的选择。”
他坦白的话,让她闭上眼睛,柔柔的声音在夜里飘着,“我那时其实很恨自己,如果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那么或许我就会一直影响着你,你离不开我,最终还是会接受我的,这是我小小的算计。只是我忽略了我们之间有近四年擦肩而过的生疏,我高估了自己对你的重要,也低估了自己的骄傲。”
“以前有学长告诉我,男性是天生喜欢猎捕的生物,得到的总是不懂得珍惜,却执着于追逐的快感。”他回忆起大学时曾经在同学的鼓动下所追求的女孩子,却发现那些印象中娇艳如春花的的面庞居然早已湮没在毕业后的生活种种奔波中,“我,是荒唐了。”
“我们真的有回头的机会吗?这一次你还会不会是看错了自己的心呢?”她的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盏如花般绽放的灯,朦胧着。
“给我们一个挽回过去的机会吧,这次由我来努力,由我来等待你回头,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吧,……求你……”他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激动,变得沙哑。他站起身,外套掉到地上,发出“啪”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宁静。
蜡烛终于燃到了尽头,一闪一闪的,泯灭了最后一丝的光明。想不通呀,两个明明爱着对方的人,为什么就非得这么折磨着?总是欲进反退呢?爱,让人成了惊弓之鸟,到底要怎样才能如当初一般毫无芥蒂地朝夕相处呢?
他觉得更加头疼欲裂了。
她转过身,走到他的身边,拾起地上的外套,小心地为他披上,“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他想透过浓浓的夜,望进她那双写着柔情的眼,看清楚,他们是否真的可以有未来。
“是我太过分了吧?一直胆怯着不敢相信我们还有回头的机会,我很想说,我们可以回到过去那无话不谈的日子,可是时光在走,人也在变,我们之间已经有好久没有沟通过了,这样的我们,真的还能在一起吗?”
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她却踮起脚,伸出手,摇了摇头,捂着他的嘴继续说:“没有了过去那段青涩的回忆,我们能否走出一条真正适合我们的路呢?我一直在迟疑着,我害怕无论多少次的重新开始,都只能是错误的重复,但是我又明白,没有真正经历过的我们,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到放弃的理由,就这么自以为是地痛苦下去。所以我们一起努力好吗?就算将来发现彼此其实是不合适的,也可以笑着放手,不再有遗憾和悔恨。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他握着她的手,这样一个认真而又执着地爱着,努力付出又怕伤害的女子,如果他再一次错过,也许他再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一起努力,从头开始。”
黑暗中两个人相拥,尽管或许还有些不太习惯,但能在寒冷的夜里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就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阿嚏!”尽管这一刻的气氛如此美好,可是他还是不得不先放开她。
“你的感冒似乎加重了……”她很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
“没事的。你来看我,我很开心哦,感冒也会很快好的。”他手忙脚乱地解释着,就怕让她担心。
夜色抹不去两个人眼里燃烧着对未来的信心,那一抹坚定,照亮了夜的朦胧。
“小夏,今天心情很好呀?”秦淮刚出办公室就听见宁小夏一边整理报告一边兴奋地唱着“我是一只小小小鸟……”,虽然看到她终于恢复了精神也替她高兴,不过她就为什么一定要唱这首不怎么适合她的歌呢?秦淮揉着耳朵,觉得有点耳鸣。
“她听不见啦,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么迷幻药,她今天一上班到现在就没有停止过兴奋。”王纯安一脸痛苦地凑到秦淮的身边。
他的耳朵里塞着两团纸巾,一脸痛苦。
“你这个样子也太夸张了一点吧?”秦淮指着他,差点笑出声来。
“我也不想呀,可是我已经忍得受不了了才这样的,你看看周围……”
第6章(2)
秦淮四下打量了一番,果然只要能看到的同事的耳朵上都有一团白色的不明物体。
“小夏心情好了,结果现在全电台在大厅办公的人心情都郁闷了……还好赵姑婆现在人不在,不然不砍她才怪!”王纯安想起赵桑宁那简直可以媲美秋风扫落叶的训人态度,就心有戚戚焉。
“娱乐新干线”的dj陶紫正和黄灵风商量着什么,两个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手中的资料,不过刚出办公室就动作一致地捂住耳朵。
“天哪!居然还有人唱歌唱成这样……”主持音乐节目的陶紫对于自己鉴赏音乐的能力还是颇为自信的,“如果是我的话,真该死了算了,还在这里涂炭生灵。”
“由她去吧,听她鬼哭狼嚎总比听赵姑婆骂人要好吧。而且小夏的保留曲目是《春天的故事》,她今天只唱这个已经很对得起我们了。”王纯安小声地透露着小道消息。
一群乌鸦从众人头上齐齐飞过,其中一只还伸伸脖子,蹬蹬腿,顺便踩了王纯安几脚。
“痛呀!谁?是谁打我!”他左看看右瞄瞄。
“是我啦!你当我傻瓜呀,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怎么可能没感觉呀?”宁小夏抓着手中的报告,拍得“啪啪”作响。
“本来就是嘛。你下手还真不留情面哪。”王纯安继续揉着头,肿了好大一个包。
秦淮往茶水间的方向努努嘴,宁小夏心领神会,把报告放回办公桌,顺便嚣张地走过王纯安面前,“这就是警告你,以后不要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笑人者人恒笑之,没听说过吗?”然后神气地往茶水间走去。陶紫和黄灵风忙着工作也各自离去,曲终人散,大家也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
“纯安你没事吧?”秦淮笑着问。
“开玩笑的,难得看她那么精神,搞不好我还可以解读为打是情骂是爱呢!”见宁小夏走远,王纯安就停下了夸张的动作,“她这几天老是心不在焉,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愿意笑,愿意和我闹,至少证明她心里没有烦恼。那就好。”
看着王纯安一脸的满足,秦淮不知该说些什么,罢了,感情的事情,总是剪不断理还乱,还是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