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万一,潋绡与锦衣决定放弃大路,穿越群山,直接到达藏云山。以他们的武功,小小山路,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当然,这也一定会花费更多的时间,不过,皇宫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所以,在时间上还算宽裕的。事实上,从私心上讲,他们终究不愿意那么早回去的。
可偏偏两人都是不喜逃避的性子,所以这行路的速度倒也不慢,等到日头开始向西倾斜时,潋绡说道:“这山下有个镇子,我们去买两匹马吧。”
锦衣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也好,在路上浪费时间,不太值。姐姐在这等着,我一个人去就好。”
潋绡无所谓地应了声。
不过,当锦衣只骑着一匹马回来时,潋绡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似乎是怪他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锦衣哪会看不懂她这眼神,禁不住嘟囔了句:“我有什么办法啊,那种小镇,根本就没有卖马的,这马还是我硬跟人家买过来的呢。”
潋绡是懒得费心思跟他争这种小事了。事实上,她总觉得,如今的平静似乎只是假象一般,好象有什么事会发生似的。
两人并乘一骑,而这马倒也骠壮,载着两人依旧奔驰如风,如此,速度自然快了许多。
“姐姐,昨天你怎么没提到镜家?”反正也是闲着,锦衣便想找点事说说,不过,这一开口,却令潋绡禁不住一怔。
随后,潋绡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回道:“你不是讨厌镜家吗?”
锦衣轻轻一笑,略带几分讥诮,道:“只要利益一致,自然可以成为同盟,无所谓讨厌不讨厌的。不过这镜家啊,父皇盯得可紧着呢,更何况他们也总是置身事外,就算我有心拉拢,一个巴掌拍不响啊。”
潋绡稍稍沉默了下,才道:“你没找母后谈过吗?”
锦衣闻言一怔,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会,才说:“姐姐觉得我可能找母后说这种事吗?”
潋绡禁不住一笑,道:“是我问错了。”
却不料,锦衣突然说道:“不过,母后其实找我谈过这事。”
“什么?!”这话可是真让潋绡惊讶了下。
锦衣语气淡然,接着说道:“母后其实只是说了一句而已,她让我放过镜家,别把他们扯进这蹚混水来。”
潋绡本就坐在前面,此时禁不住回过头来看了看锦衣,她想知道他此时的表情是怎么样的,总觉得,语气虽是平淡,可隐约藏着一些森然与冷漠。
可是,锦衣的脸上,云淡风清,似乎说的一切与己无关一般。
潋绡转回身,低了低头,轻声说道:“正因为这么多年来,镜家一直安然静默,父皇才没有急着下手的。母后只是不希望是镜家先挑起那纷争的。”
“那是迟早的事情。父皇根本不会放过镜家的,母后何必那样骗自己呢。”
“她不是骗自己。母后什么都明白的。她只不过是在赌,赌父皇会因为她而有那么一分不忍。事实上,这些年,本就是母后赢来了的。即使,母后知道最后她仍是会输,依旧想要赌这极微小的几率。”
锦衣没再说什么。
潋绡轻叹了声:“其实这些年,最苦的人是母后。一边是情重如山的父亲,一边是相濡以沫的丈夫……”
锦衣依旧沉默着,没有出声
如此不紧不慢地赶路,等到日头渐渐落下时,藏云山已经遥遥在望了。
他们自然不可能在这时候停下来的,趁着夜色潜进寺里,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了,谁也不会知道他们曾经消失过七天。
天暗了下来,不过月色不错,倒也并不妨碍行路。只是偶尔月亮会躲进云里,山林间暗沉沉的,透出几分诡异来。
当周围又一次暗下来时,与之前不同的时,明显异常的安静。林间该有的虫鸟之声似乎都消失了。
那一瞬间,潋绡与锦衣立刻戒备起来。
马也停住了,好象也有些焦躁不安,来来回回地踏着蹄子,不肯静下来。
下一刻,气息一动,无声息间,似乎有什么靠近了。
“趴下!”锦衣一声轻喝,掩着潋绡往马背上一伏。
同时,那马一声嘶鸣,突然摔倒。
两人立刻飞身下马,不用看也可以猜到,那马是骑不了了。
“终究还是太不小心了,估计是买马的时候露了行踪。”锦衣轻声一语。
虽然小心戒备着,潋绡却是轻笑着说道:“却不知是哪路人马呢?”
“管他呢!”锦衣的话刚说完,一群黑衣人已经围了上来。
两人轻轻将目光扫过这些人,气息冷彻,但杀意淡薄。能将杀气收敛到这种程度,身手绝不一般。面上虽没露出什么,但他们心里却都明白,这怕是一场苦战了。
锦衣缓缓抽出剑,剑刃擦着鞘,发出细微而清脆的鸣声。眼睑轻轻一动,只一瞬,眼底森冷,寒霜彻骨。但见白衣微动,恍惚间却似乎袂染血色,这一刻的锦衣,已是那无心的修罗鬼魅。
而潋绡却未见什么动作,只是那样散漫地站着,嘴角噙着浅浅地笑意,温柔而诡异,似那雨中如火如荼绽放的妖花,冷艳至极的蓝紫色。无声息地散着魅惑人心的香,但那亦是夺人性命的毒。
似乎是潋绡的轻嗤一笑,两人意念相通一般同时而动。
锦衣的剑术早已经是罕有敌手,一剑在握,出神入化。不过对手却也不弱,更何况人多势众。但有潋绡在他旁边,又是另一番情境了。潋绡武功不怎么样,若真计较起来,这里的杀手,随便哪个,单打独斗,她都不是对手。可她胜在轻功早已经如臻化境,身形缥缈,并不见她反击,看起来似乎只是一味地闪躲。可是,每当锦衣有无法顾及的地方,潋绡总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笑,带着几分轻蔑,轻易地化险为夷。若是细看,也许能发现她藏在衣袖下的手有那么一瞬间轻轻地一弹,亦或者仅仅只见衫袖微动。鬼魅一般的杀招,那都是她暗藏的剧毒,杀人于无形之中。
只是,既然如今他们都露了底,那么……
“锦儿,一个也不能放过!”
第二十六章 染血归路
几乎所有人眼里的潋绡都是温柔而随和的,没有恃宠而骄的公主架子,总是乖巧而少言,知书达礼、进退有度。
那么,此刻的潋绡定是所有人都不熟悉的。即使是同样的浅笑,这笑里却带着几分妖异与森冷,下手时毫不迟疑。
其实,如果可以,她也不喜欢枉添杀孽,可既然人家欺到头上来了,她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即便是锦衣,对这样的潋绡也是陌生。不过,只要是与潋绡相关的,他向来有极强的接受能力,就比如说当年知道了自己与她并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微乎其微的。
此时,锦衣与潋绡,一剑一毒,可以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也幸好潋绡为防万一,离开东篱居的时候特意准备了不少毒药在身边,这才派上了用场。
可是,对方明显是不达目的誓不休,发觉情势渐渐不利时,竟然招式一变,个个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这么一来,潋绡与锦衣立刻感觉吃力了。
派出这么多死士来除掉他们,对方是铁了心要他们回不去了。
一个不小心,锦衣的左手臂上便被划了一刀,整个手臂立时麻了,伤口发黑,他们的兵器上明显喂了毒。
毒,自然是难不倒潋绡了。但问题是,这个时候,她不可能停下来替锦衣解毒的。
目光微冷,森森寒芒,手轻轻一振,掌心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
“锦儿,天香紫阳!”出声提醒了下锦衣,话音落下时,便见潋绡长袖轻扬,一阵蓝紫色的烟雾瞬间随风而散。
潋绡的毒,向来无色无味,配得异常精妙。
可是,惟独此时的这一种,她并没有拘束于向来无色无味的习惯,调制出来的这毒,也异常得霸道惨烈。
那些人并不是太过愚笨之徒,早在见潋绡无形间招招夺命时,便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她或许用的是毒。可知道是一回事,要避开却是另当别论了。看不见闻不出,要如何躲避?
所以,此时这蓝紫色烟雾一散,那些人自然是戒备起十二分来。
潋绡只是略带嘲讽地一笑。
她的毒,即便看得见,也是躲不掉的。
那蓝紫色的烟雾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向那些人缠绕而去,根本来不及躲避。而一旦触及,仅只一瞬,颓然倒地,失了生息。
几乎是片刻之间的事,对方剩下的十几人,就那样被了结了。
锦衣微微有些怔忪,轻喃了句:“好诡异好厉害的毒。”
锦衣虽会时不时地中招,被潋绡下了毒,可那些毒都是玩闹而已。他其实并没有真正见过潋绡那些厉害的毒药。至于这天香紫阳,他也是听潋绡说起过罢了。刚才潋绡的提醒,是要他靠近自己,免得被这毒沾到。
这毒的厉害之处便在于发作时间极短,即便是潋绡自己,也是无力解毒。不是没有解药,而是根本来不及。
不过,此时潋绡的脸色似乎并不见得高兴。
“连天香紫阳都用掉了……”她轻叹了声,语气里略有些担忧。
锦衣闻言看了看她,也是禁不住皱了下眉头,道:“还真看得起我们,这么大手笔!”
话刚说完,无声息间,又一批杀手围了过来。
看身法招式,明显是与之前那些人一路的。如此看来,前一批完全是为了耗他们的精力来送死的。而且,若是一鼓作气,潋绡与锦衣或许还不将眼前这些人放在眼里。可之前解决了那些人,气势一断,此消彼长,形势优劣立现。
正如锦衣所说,对方还真是看得起他们。
而这时,突然之间,利箭破空之声传来!
但目标并不是潋绡与锦衣,而是那些杀手。
三箭并行而来,精准地当胸而入,三个杀手立刻倒下。紧追着又是三箭。可即便那些杀手已经有了准备,没了奇袭的效果,三箭,仍是收了三条性命。
如此神乎奇迹的箭法,潋绡与锦衣并不熟悉。
只是,远远一骑飞驰而来,马上的人,却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
暗紫劲装,长发束起,神色凛冽而清傲。臂弯长弓,箭无虚发。
这个人的出现,太出乎潋绡与锦衣的意外了。
她正是他们唤了十四年母后的镜蓝鸢,那个向来宁静而从容的女子。
从不曾想过,她居然也有如此英武的一面,事实上,这么多年来,她几乎没露过丁点功夫,让潋绡与锦衣下意识地都以为她其实并不会武。
只是,她毕竟出身那个一门将帅的镜家,即便性情温婉,又怎么可能只是娇生惯养的名门千金?
蓝鸢几箭破了他们的包围,便跃马行到他们身边,一身轻喝:“上马!”
潋绡与锦衣却是有些迟疑。
且不说这匹马载着他们三人能否逃脱追击,但首先,他们俩并没有打算留下活口。
锦衣出神入化的剑术,在朝中并不算什么秘密,可潋绡的毒术却是绝对没有人知道的。所以,他们不但不能留一个活口回去,还必须善后,不能让人查到潋绡身上去。
所以,潋绡与锦衣只是相视一眼,彼此明了,瞬间向已经围攻过来的杀手迎了上去。
蓝鸢的功夫不是属于江湖的那种武,而是属于战场的。她善使弓,箭无虚发。但近攻始终不是她的强项,更何况面对这些招式诡异的杀手。
这些,潋绡虽然不知道,但多半是可以猜到。
所以,迎向那些杀手的同时,她回头朝蓝鸢看了眼。
蓝鸢骑在马上,眉峰微蹙,随即便跟上了他们。
一近身,潋绡与锦衣先声夺人,转瞬之间便将身边的几个杀手解决掉。蓝鸢也趁着此时又出了包围圈。骑马行出不远,便拉定缰绳,回转身来,弯弓满弦,利箭疾势飞来。
那些杀手不是没想过要分出人去对付蓝鸢,而是根本分不出人来。
所有人都被潋绡与锦衣牵制住了,即便有人脱离围攻,向蓝鸢迎上去。但他们的轻功再厉害,也不能转瞬之间到达蓝鸢面前。所以,迎上去唯一的结果,便是还未近身就已死在长箭之下。
可是,很明显,这批人的实力要比之前那些厉害多了。此时潋绡与锦衣再如何强悍,始终也是凡人之躯,终有力竭的时候。
但是,潋绡与锦衣确是突然之间神色一松,似乎反而是放心了。
下一刻,周围突然出现一群蓝衣人,二话不说,便加入了战团。
潋绡与锦衣压力顿减,立刻退了开来。
同时,锦衣似乎犹豫了下,之后悄悄地做了个手势。
潋绡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问了句:“你的人到了?”
锦衣点了点头。
锦衣是知道潋绡不喜欢总有一大群人明里暗里地跟着保护着的,所以,一路上,虽然他有安排了人,却都只是远远地跟着,遇到埋伏时他便立刻发出了信号,但也拖了些时候才到。
不过,大概他也没想到,同时到达的还有另一拨人,也就是面前这些蓝衣人。
熟悉的装束,所以来历并不难猜。
此时已经歇下手来的潋绡,正在查看锦衣手臂上的毒,随即只是给了他一颗药。这种毒,在她眼里,自然是小事一桩。
这时,锦衣看着那些蓝衣人,问道:“姐姐不是说碧落城的人不可能拉拢过来的吗?”
潋绡只是无所谓地回道:“碧落城的人隐世而居,确实拉拢不过来,但阆风巅却是属于江湖的。能否拉拢过来暂且不论,但欠下的人情他们是一定会还的。”
锦衣轻轻应了声。
“走吧。”潋绡转身便朝蓝鸢的方向走去,但又看了看锦衣道,“你的人,小心别露了行迹。他们终究是属于琼月庄的,随便动用,被发现了又是一桩麻烦事。”
锦衣却是挑眉一笑,道:“姐姐也太小看我了吧。我既然能让自己的势力渗入琼月庄,若这么点小事还做不到,那不都是白费心一场吗?”
潋绡只是轻抿着唇,无声息地一笑
从那些蓝衣人出现起,蓝鸢便已经收了弓,只是安静地骑马停在原地。
潋销与锦衣回到她身边时,她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问。
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并没有任何好奇与疑惑。
此时的蓝鸢,才像是王宫里那个向来沉静的皇后。刚才那弯弓射箭的身姿,若不是潋绡知道青鸾与蓝鸢长得并不是很像,她真要以为这突然出现的人是那个他们还未曾蒙面的青姨了。
“走了,这里也没我们的事了。他们不会希望有人知道碧落城参与到这件事里来的,所以定是会好好善后的。”锦衣拉了拉潋绡,两人便跃上马背。
蓝鸢朝他们看了看,却没有立刻提缰离开。而是回头看着那些蓝衣人,目光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
潋绡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才忽然发现,远处,一袭墨蓝的身影,静立在树旁。
碧落城城主。
看到她,潋绡十分意外。事实上,虽说他们确实欠了她一些人情,但当初那城主会答应她的要求,以这样的方式还人情的时候,潋绡就已经很意外了。此时见到这向来神秘的城主居然也出现在这里,禁不住起了疑惑。
又回头看了看蓝鸢,她依旧神色淡然,只是那样注视了一会,便收回了目光,驱马飞驰离开。
潋绡朝锦衣看了眼,他自然明白潋绡的心思,也是若有所思地蹙了下眉头,却仍是摇了摇头。
“母后认识刚才那个人吗?”潋绡倒是干脆,直接向蓝鸢提出了疑问。
蓝鸢十分自然地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可是,潋绡却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寻常的信息隐藏着。事实上,她不由自主地猜想到,碧落城城主,有没有可能就是镜青鸾。
但她又不明白,如果她是镜青鸾,为什么她们两人都像是不认识彼此一般。
而现在潋绡最大的疑惑其实是,蓝鸢是如何知道他们不在玄天寺的,又是如何找到他们的?
此刻,潋绡的心里存了许多疑惑,但是,现在更重要的却是,该担心下这路上仍会遇到的阻挠。
三人一骑急驰而行,看似神色平静,却都是小心戒备着的。
可是,穿过一处山谷,却见到一地的尸体时,潋绡禁不住朝锦衣看了看。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显然并不是锦衣派人处理的。
潋绡与锦衣刚下马想查看,山谷出口处突然出现的身影让他们都是一惊。
红衣如血,衬着这尸横遍野的场景,透着分明的戾气。
又是一个熟人,是原琴泓!
潋绡有些疑惑,锦衣却是神色如常,似乎并不意外。
“你果然来了。”静静地看着他,锦衣只是漫不经心地一句。
“既然殿下拜托了要我注意点我家那老头子,又怎么能让殿下失望呢。”说完,状似恭敬地行礼,神色间却是分明的戏谑。只是,对蓝鸢的存在,他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般,连目光都未转过去一下。
“是他啊……这手段倒像是他的行事作风。即使有十分的把握也要出十二分的力。”锦衣只是无所谓地叹了句,倒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老头子从来都不赞同立你为太子,只可惜皇上主意已定。”原琴泓无奈地耸了耸肩。
“原丞相也会背叛父皇?”潋绡有些疑惑地插了一句。
“背叛?”原琴泓一声轻笑,道,“不,他不认为这是背叛。他认为自己所做的都是为了顾全大局。在他看来,立殿下为太子,就代表着大麻烦。所以,还是除掉了比较干脆。反正,皇上如今正值壮年,仍有足够的时间培养第二个继承人的。”
“顾全大局啊,倒也有几分道理。”锦衣略带讽刺地一笑。
“你们还是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这时,原琴泓淡淡地告诫了句。
“你呢?”
“我当然得要处理下这地方了。要是让那老头子知道我跟他对上了,可是大大的不妙啊。”说完,他似乎是有些厌烦地朝他们挥了挥手,“快走快走!”
眉头微蹙,锦衣突然问道:“原鸿楼要带父皇去玄天寺?”
“知道了还在这磨蹭?”原琴泓的语气越见不耐烦了。
锦衣只是冷冷地横了他一眼,道:“急什么,原鸿楼行事向来要求万无一失。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会这么晚了还去惊扰父皇的。所以,他带父皇去玄天寺,起码要等到明天早朝以后了。”
“即使是明天早上,来得及吗?这马……”潋绡略有些担心地说道。
“放心,我给你们准备了马匹的。”原琴泓只是一挑眉,略显得色。
潋绡禁不住微微一笑,道:“那可真要多谢原大公子了。”
锦衣却是一声轻哼,拉着潋绡便朝山谷出口走去。
走出几步,潋绡禁不住想要回头朝蓝鸢看看,可是,头只是稍稍一侧,又转了回去。
他们三人,自始至终,就仿佛是蓝鸢不在此处一般。那是无形间的默契,在告诉彼此,也告诉蓝鸢,今晚,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事实上,蓝鸢也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锦衣拉着潋绡走了以后,她也没有将目光转向任何人,神色平静,似乎眼前不是深夜的幽暗山林,而是皇宫内院,她也只是出来散散步而已。
随后,一提缰绳,独自驱马离开了
潋绡与锦衣各自骑着马,一路上一刻不停,急急地往回赶。
只是,潋绡时不时看向锦衣的左手臂,略有些担心。
毒是已经解了,但因为当时没有马上处理,手臂要恢复如常,得花上些日子。而在这段时间里,若是被人发现了那伤口,只怕又是不小的麻烦。
好好在玄天寺闭门思过的人,是去哪弄来这一道伤的?
不过,天光将近,眼看着藏云山已经要到了,如今首先烦恼的该是马上要面对的麻烦。
两人在玄天寺附近下了马,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便悄悄地潜进了寺里。
回到锦衣关禁闭的禅房外,周围安静如常,皇帝显然还没有到。
两人禁不住松了口气。
潋绡抬手轻敲了下房门,随即便听到脚步声靠近。
门打开时,当锦衣看到面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时,即使并不意外,仍是禁不住一愣,随即眉头一皱。
来人看到潋绡时,面色一喜,出声唤道:“师傅,你回来了!”
锦衣又是一怔。
潋绡拉了锦衣走进屋里,又朝那易容成锦衣的少年挥了挥手,他笑盈盈地点了点头,一掩袖,再放下时,已经换了一副容颜。
看起来跟锦衣差不多年纪的清秀少年,眉眼弯弯,似乎是十分爱笑的。目光坦然清亮,该是个心思简单的家伙。神色变化间,想什么几乎一目了然,显然是个单纯的性子。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说话声。
潋绡与锦衣俱是一惊,那是皇帝的声音。
看着彼此的衣服,又朝那个根本来不及离开的少年看了看,心一下悬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纷乱棋局
门外传来的说话声,是皇帝和一个陌生的声音,估计是寺里的僧人,为皇帝引路的。
而且,听脚步声,来的只有两人。显然,皇帝是独自前来的。
不管原鸿楼是用了什么理由让皇帝会想来玄天寺看看他们的,就算没让皇帝发觉他们不在寺里,只要让他觉得锦衣并不是真心在闭门思过,只怕又得恼了,这禁闭的日子还得持续下去。
潋绡看着彼此身上的衣服,眉头紧皱。
进寺之前,他们换下那身沾了血污的衣服,只是担心万一潜进寺里的时候被人发现了,那样一身狼狈的模样,怕是百口莫辩,到时候又要闹起轩然大波了。
可即便换过了干净的衣服,此时,若是让皇帝看到他们这一身明显不是宫里的日常穿着,定是要起疑的。明明该是在关禁闭的人,居然穿着显然是外出过的平民衣衫。
恐怕,就算潋绡说是她硬拉着锦衣想溜出去玩,皇帝也会对他有所责难的。而且会以为她是故意一人揽了错,替锦衣遮掩的。
还有这屋里多出来的人,又该如何解释?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只怕下一刻便要推门而入了。
匆忙之间,潋绡把那少年往屏风后一推,已经有了顶多让锦衣再关几天的心理准备了。
可是……
“皇兄?”屋外突然传来的声音,带着一些疑惑的唤声。且不说这声音本就熟悉,会称皇帝为皇兄的,王朝上下也只有那个人了。
慕澹怎么会在这里?
潋绡与锦衣有些疑惑地互看了一眼。
不过,也亏得他这一声,止住了皇帝的脚步。
潋绡禁不住心一松,但随即立刻让锦衣与那少年换过衣服。她看了看自己,锦衣的屋里是不可能有她的衣服的,她根本没有衣服可以换。
随后,潋绡朝屋里四处一扫,目光一亮,从衣柜里取出两件锦衣的外衣。又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解了藏进柜子里,把那两件衣服往肩上一披,然后坐到镜前,将挽起的长发散了下来。
走回来时,便看到锦衣正坐在桌前,取过棋盘,迅速地摆起局来。
潋绡禁不住微微一笑。锦衣显然是明白她的打算了。
而以潋绡与锦衣的耳里,对屋外的对话自然听得清楚。
“咦,你也在这里?”皇帝对慕澹的出现也有些意外,随即似乎恍然大悟,紧接着一句,“又是来找住持下棋了?”
“是啊。”慕澹回得轻描淡写。
“不过下棋怎么下到这儿来了?”皇帝又略带调侃地问道。
慕澹沉默了下,大概可以猜到他稍稍有些尴尬却依旧淡然的神情,而后便听他回道:“臣弟只有有些担心。”
然后听到皇帝半真半假地一哼声,道:“你总是护着这孩子。”
皇帝这话倒是令屋内听到的潋绡与锦衣都有些惊讶与不解。
而慕澹并没有否认,只是隐约听到他笑了笑。
屋外两人随意地聊了几句,但这短短几句话却给了潋绡与锦衣足够的准备时间。
等到皇帝推开门时,潋绡与锦衣已经各自对坐在桌前,明显是正在下棋的模样。
走进来的只有皇帝和慕澹两人,那引路的僧人候在门外。
潋绡与锦衣立刻过来恭敬地行了礼。
皇帝却是一挑眉,随意地甩了甩袖子示意他们起来,但又说道:“阿绡啊,我怎么看你都不是来陪着关禁闭的,分明是怕他太无聊了才来陪的。”说话间,已经坐到了桌旁,垂首看着那局棋。
潋绡只是笑笑,回答道:“父皇,我也不想啊,这是昨晚上研究了一夜的棋局,怎么也解不开。搁在心里头可真难受,只好一大清早就跑来找锦儿了。他的棋艺可比我高多了。”
皇帝抬头嗔怒着瞪了她一眼,道:“那好歹多穿两件衣服再过来啊。这山里头,早晨可凉着呢。”
“锦儿不是给我披了两件衣服了吗?”
“能顶什么用!”
“父皇,你不会是想把锦儿关上个大半年吧?”潋绡突然有些恼怒地问道。
“这话从何说起?”皇帝有些疑惑地问着。
“不然,这时节,锦儿身边也只有这些单薄的衣服,您还指望他带了棉衣在山上过冬啊?”说完,潋绡轻轻地一哼,别过脸去,似乎不愿理会皇帝了。
闻言,皇帝有些无奈地笑了两声,才道:“说到底,你还是在怪我关了锦衣了。”
潋绡没有回答,只当默认了。
随后,皇帝只有朝一直没有开口的锦衣看了眼,又将目光转回到棋盘上
潋绡并没有仔细看那一局棋,她不知道锦衣匆忙之间摆下的棋是否留下什么破绽,禁不住朝锦衣看了眼,但他却神色不动,平静淡然。
这也让潋绡稍稍放下心来。
可是,就在潋绡目光一转,略过那屏风时,竟发现那屏风下面有一部分是镂空的木制花纹,透过那些花纹,可以清晰的看见躲在后面的人露出的那双脚。
以屏风的位置,只要坐在桌前的皇帝,头轻轻一侧,就可以轻易发现。
想到这,潋绡禁不住心一颤。随即怪责起自己的大意了,什么地方不好躲,偏让他躲在屏风后。
而此时,她本是装做生气的模样,总不好这样突兀地情绪一转,又走到桌旁去吧。锦衣更是不可能的,在皇帝面前,他向来是恭谨而少言的,不可能如此逾矩地走过去的。
这时,听得慕澹轻声一笑,道:“我来看看,什么棋局啊,弄得公主这么头疼。”
看着他渐渐走近桌子,潋绡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
以皇帝的功力,不可能察觉到屋里还藏着陌生人。但慕澹的话,只要那少年气息间漏了什么破绽,估计他就能察觉了。
可是,却见慕澹走到桌旁,站到皇帝身边,聚集心神注视着棋盘,而好巧不巧的是,他站的位置,居然正好挡在了皇帝与那屏风之间。也就说,即便皇帝无意间转头,也不可能会看到屏风后隐藏的人了。
此时,潋绡禁不住起了疑心。
一开始门口的巧遇,还有现在的巧合,真的都是无心之举吗?
但如果不是,慕澹又为什么帮他们隐瞒?
“真是绝妙的一局啊!”慕澹突然地感叹道。
说完,招呼了潋绡与锦衣过来,取了棋子,说是要一起破这局棋。
弄得坐在一边的皇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正要说什么,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门没有关,叩门只是示意下有人要进来而已。四人将目光转过去时,便见到蓝鸢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见到她,皇帝突然地一叹,道:“罢了罢了,今儿个就回宫吧。再关下去,你们三个怕要跟我恼了!”
“这里头,父皇您最大,谁敢那!”潋绡眉眼轻扬,笑着说道。
却是得来皇帝重重的一哼。
只是,在他将目光转向锦衣时,神色稍稍一沉。
“父皇,儿臣知错了。”锦衣轻轻跪下一叩。
“你向来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管当时是那根心思没转过来,这几天也该想清楚了。所以,别让父皇对你失望了。”皇帝的语气并不见得严厉,可那话里警告的意思却是十分明白的。
潋绡轻轻垂下眼帘,掩去了目光深处的幽暗。
随后,皇帝笑着迎向蓝鸢,两人相携离去。
离开的时候,蓝鸢只是朝潋绡与锦衣看了看,目光平淡,看不透是否有传递着什么信息。
等他们离开之后,潋绡轻笑着朝慕澹问道:“皇叔解开了棋局没?”
他长叹一声,道:“这棋局太古怪了,无能为力啊。”
“原来也有皇叔您这棋痴解不开的局啊。”潋绡略带调侃地笑道。
慕澹并不回应什么,稍过片刻,浅笑说道:“罢了,我也走了。这棋局啊,不可能解开的。”
这倒是令潋绡有些意外,以他对棋的痴迷,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罢手了。
慕澹也离开后,锦衣又坐回到桌前,静静地看着那局棋。
潋绡却是看着门口,若有所思。
“姐姐是在想,他是不是有意帮我们的,对吗?”锦衣突然出声道。
潋绡转过头来看着他,等着后话。
锦衣轻抚着棋罐的边缘,神色平静,心思隐晦莫测。
然后,他浅浅一笑,却是透着几分冷凝,道:“我不清楚他到底知道多少,但刚才,他怕是起了疑心的。这局棋,父皇或许没发现,但他定是看出来了……”锦衣伸出手,指尖轻轻点上一枚白子,往左移了一步,“这局棋,我摆错了一子。”
潋绡眉头轻轻一皱。
“姐姐拿了这局棋来问我,所以棋是你摆的。可是,我的棋,是他教的。所以他很清楚,我不可能没发现这里摆错的。如果,我们真的是在这里研究棋局的话,按理,在你摆下这一子的时候,我就该纠正过来的,根本不可能让你摆完全局。”
“那他到底为什么帮我们?”潋绡喃喃自语道。
锦衣却是无所谓地轻笑了声,缓缓地往棋盘上落下七子,说道:“不管他是为什么帮我们,只要有可以利用的地方,成为我们解开棋局的助力就好了。”
潋绡朝那棋盘望去,刚才慕澹下过一子,现在锦衣又下了七子,整局棋突然之间乱了,黑白之间,各占胜场。
一着错,满盘皆落索。
这纷乱的棋局,步步为营,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锦衣突然伸手一拂,棋子散乱。
潋绡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收起来吧,整理下,这不是要回宫了吗?”他朝潋绡笑了笑道。
潋绡点了点头,又朝屏风那边看了眼。人已经不见了,该是刚才慕澹离开的时候就出去了。
“姐姐,那是谁啊?”锦衣突然问道。
潋绡收回目光,也在桌旁坐下,说道:“你问刚才那人?”
“恩,他怎么唤你师傅?”对此,锦衣似乎十分疑惑。
潋绡突然地一笑,才道:“师傅什么的,是他随便喊着玩的。”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假扮我的人估计也已经一起走了,真是可惜。锦儿,见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挺有趣的吧?”
“易容简单,难的是模仿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