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觉得那句话说得冲动了些,但他并不打算为此道歉。他工作忙碌是事实,虽说她是客人,但他毕竟不是以客为尊的旅游业者,大可不必事事屈就。
“你想玩是你的事,但我有我在工作上应尽的责任。”他底下有多少员工,他怎么能放着公事不处理,整天陪她游山玩水?
她不服气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因为你受的是美式教育,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就从不顾虑别人的立场吗?”他快被她逼疯了,不只因为她烦,还因为她扰乱了他的思绪。
不自觉地,他把话说重,就像是只要一把话说死、说重,他就再也不会因她的存在而困扰般。
“你是说我自私?”她眉心一纠,眼眶红了。
她知道他没有义务陪她,但她也没要求他整天陪她啊!她只是希望他至少别假装看不见她,毕竟她现在就住在他家。
她可以不出去玩,可以整天待在家里,但是她……她希望他能注意到她……天啊!她心头一震。她凯蒂·瑞克曼,校园帅哥追逐的东方小美人,居然会对一个男人如此“哥哥缠”?
她可以不要玩,却只求他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不否认,她对他确实是有一见钟情的感觉,但那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吧?她……她不会真的……这不是她的作风,她不是那种惹人嫌的“哥哥缠”。
自尊心超强的她,强忍住委屈的眼泪,恶狠狠地瞪着他。
“好,我去住饭店!”
他一怔,断然地道:“不行!”
他告诉自己,要是让亚伦知道他让她只身住在饭店,亚伦一定会觉得他这个朋友很不够意思,他会留下她就只有这个原因,没有其他。
“你不能限制我的行动。”她娇悍地迎上他的目光。
“我答应了亚伦要……”
“那是你跟亚伦的约定,不关我的事。”她说起话来像连珠炮似的轰个不停,“我住在这里不快乐,我不想当被囚禁的小鸟,我要自己去玩,我不要你的义务照顾!”
胜治眉心一拢,眉间立刻多出几道恼怒的皱纹,“你在要胁我吗?”
“我不敢。”可是她却一脸挑衅。
“你想让我无法跟亚伦交代?”
她抿唇不语,算是默认。
他看着她,她也是。两人就那么彼此互瞪了十几秒。
总是睥睨天下,高高在上的他,从没被这么挑衅过。他从不容忍任何人对他提出无理的要求,也从不轻饶侵入他地盘的入侵者。
这次,他不打算让步。
“请便。”他冷冷地说。
更纱一怔,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要强的她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反悔,牙一咬,她恨恨地转身上楼。
再下来时,手上已提着行李跟背包。
她像阵风似的掠过他身边,连一句再见都没说。
当门板砰地一声关上,胜治猛然转身。他几乎要追出去把她拦下来,但终究还是没那么做。
来匆匆,去也匆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个看似无害的大麻烦离他而去了。
他应该松一口气,应该为这场灾难能提前结束而庆幸,但不知怎地,他的情绪更低落了。
为表负责,胜治即时致电亚伦,并向他说明事情经过。当然,一些敏感的细节,他并没有详述。
“这样碍…”听完他的说明,亚伦并没有责怪之意,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真是抱歉,我没有好好的……”
“不能怪你。”电话那头的亚伦一笑,“凯蒂她本来就是个难缠的家伙。”
“不,我说那些话是太过了些。”
“朋友这么多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脾气。”亚伦笑叹着,“你忍她五天,大概也算是你的极限了吧?”
胜治无奈一笑。其实他能忍她更久的,之所以演变到这种地步,大部分的原因是他……乱了。
他从没这么乱过,尤其是在女人方面。从没有任何女人能让他心乱至此,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因为慌,他变得更加严厉,然后气走了她。
“胜治,你不必觉得抱歉。”听出他为此而深深内疚,亚伦也为自己麻烦了他而感到抱歉,“都是我拜托你照顾她,才会……”“亚伦,”胜治打断了他,“你这么说,我就更觉得内疚了。”
“唉……”那一头,亚伦轻叹了一口气。
“明天我就去查看看她住进哪家饭店,我会把她带回来的。”亚伦虽然嘴上不说,但他知道亚伦其实是挺担心继妹安危的。
话说回来,他就不担心吗?
那个会迷路,喝了酒又大跳艳舞的傻瓜,她怎能放心让她只身在都市丛林中闯荡?
在美国,他管不了她,但在东京,她是他的责任。
忖着,他越发觉得一时冲动把她气跑的自己,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你受不了她的。”亚伦说。
“就算是那样,也不能放她一个人在外头游荡。”
“你明天就把她带回来,恐怕她会吃定你。”亚伦有点担心。
吃定他?不,亚伦根本不知道打从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吃定他了。
“她日文那么溜,应该不会有事的……”亚伦又是一叹,“搞不好过两天,她就突然飞回来了呢。”
“亚伦……”
“总之我为给你添了麻烦而道歉,至于凯蒂的事,你别放心上了,我会打电话给她的。”
“嗯。”既然亚伦这么说了,他又有什么好讲?“也只好这样了。”
坐在办公室里,胜治却始终心神不宁。
他不断的想着——她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她有没有平平安安的?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从来没被女人迷惑过,但这个二十三、四岁的大女孩却迷惑了他。
眼睛盯着电脑萤幕,他的心却不知道晃荡到哪儿去了。
她是烦、是聒噪、是让人很吃不消,但是除了那些,她天真、她开朗、她像阳光一样的个性融化了如冰的他。
在她面前,他不是那个冷冰冰的商场巨人,他变得有血有肉,变得比较像“人”。
他不得不说,短短几天,她便挖掘出他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一种东西。
“世川先生……”秘书在外面敲门。
“进来。”他说。
秘书推门进来,“您中午有个约会……”“我没忘记。”他今天约了来自义大利的一名服装设计师,准备洽谈合作事宜。
秘书将一张纸条放在桌上,“这是菲欧丽娜小姐下榻饭店的房号。”
他瞄了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如果没事,我出去了。”秘书一欠身,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他翻腕看表,发现已经十一点了。
他一向守时,宁可等人也不迟到。
起身,他穿上西装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睡到近午,更纱才醒来。
梳洗一番,她决定开始她的“孤鸟行”。
哼,她不信没有他,她就玩不下去!她要一个人玩,而且还要玩整六周才飞回美国。
她这个人是要面子的,绝不会让人觉得她死缠烂打,尤其不能让那个没血没泪的臭乌贼有那样感觉!
只是,即使是这么想,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讨厌她吗?她真的有那么惹人嫌吗?要不是觉得他好,要不是“看得起他”,她会黏着他吗?
抓着背包,她准备出门。
门一开,她听见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她先是一怔,然后本能地退后一步,再慢慢地探出头去——是他——世川胜治!
他就站在斜对面的一间房门外,而门里探出头来的是一名外籍美女。
他们先是寒喧两句,然后互相亲吻彼此的脸颊,接着……他在她的邀请下,进入了她的房间。
门关上了,而更纱怔怔地站在那儿好久。
猛一回神,她惊觉到自己发现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
正中午,他为什么进入饭店,跟一名外籍美女约会?她是他非固定的女友之一吗?
他有时间在中午跟非固定女友约会,为什么就没时间带她去逛逛?
她是没人家成熟妩媚,带着她也像是带着小朋友一样没面子,但……但她好歹是亚伦的妹妹,他也该看在亚伦的面子上陪陪她吧?
本来是打算不再跟他碰面,也不让他知道她住在哪里的,但是一时气不过,她决定哪里都不去,就在门口等他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只觉得自己的火气越来越大。
只单纯是因为他不陪她玩吗?不,她非常清楚不只是那样。
她在吃醋,她……她在意他们在里面所发生的事。
更纱站在门边,将耳朵紧贴着门板,就怕没听见对面的声音。
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去,她已经站不住而蹲在地上。
支着下巴,她一脸懊恼地等着他ok出来。
只是,她等他做什么?她要跟他说什么呢?
他是成年人,他不必跟她交代什么,而且她也已经发誓不跟他“哥哥缠”以损害了自己的行情。
但,她还是等了,而且一等就是两小时。
“这么久?不用上班喔?”她嘀咕着。
话刚说完,门开了,她听见他与那名女子以英语道别。
她飞快起身,悄悄的将房门开了道缝。
从门缝中,她清楚的看见斜对面的情形——“我送你。”女子说。
“不,请你留步。”他非常绅士地说道。
“那我就不送了,我们明天见。”
“再见。”他又与她互吻脸颊道别,然后走了出来。
房门关上后,他转身就要离开。
而就在他转身的同时,他发现了门缝中的她的脸——“你?”他一震,惊讶地看着她。
她板起脸,假装一切都是意外,但心里却充斥着不安。
“你住这里?”看见昨晚收拾包袱从他家离开的更纱,胜治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何种心情。
看她平安,他放下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但一想到她的出现是如何打乱了他的生活及思绪,他又……“你怎么会在这里?”明知他是来赴午餐约会,她还是明知故问。
她想听听他怎么说,因为听他自己说,总好过她开口问。
“我?”他尽可能表现得平静而沉稳,虽然此刻他已是心乱,“我谈公事。”
听见他说谈公事,她立刻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谈公事?在饭店房间谈?”
“我的客户住在这儿。”
“什么客户?金发美女?”她酸酸地问。
他微顿,“你有看见?”
惊觉自己有点不打自招,她索性全盘承认。“对,我在这边等两个小时了,从你进去到出来,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浓眉一纠,不解地问:“你等两个小时?为什么一开始不叫我?”
“我没那么白目,我干嘛打扰你的好事|qi|shu|wang|?”她话中充满浓浓醋劲。
“好事?你……”他不是笨蛋,当然听得出她在讽刺他。
“什么客户?我看她是你的非固定女友吧?”
“她只是客户。”
“你以为我会信?”她哼道,“你可能觉得我很无知,但我不笨。”
“你……”他脸上出现三条线,“跟你说是客户就是客户。”
客户?对喔,他说过他也赚女人的钱,难不成他是……“你是牛郎?!”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嚷嚷。
胜治一脸铁青,愠恼地瞪着她。她是不是找死?
“你说你也赚女人的钱啊!你是牛郎,超高级的牛郎,对不对?”她一点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不是。”他试着捺住脾气,因为他又有掐死她的冲动了。
她的声音那么大,待会儿惊动了斜对面的菲欧丽娜,那可真是太失礼了。
所以他决定……
“你不是?”更纱没发觉他眼中闪过的可怕锐芒,“你明明就……啊!”
话没说完,她被他推进了房里。
第五章
胜治用力地掼上房门,火大地瞪着她。
突然被推进房里,她吓了一跳。“你干嘛?”
“我干嘛?”他口气愠恼,“要不要拿个广播器给你?”
她眉心一拧,“你怕丢脸?怕别人知道你是牛郎?”
“你!”他匆地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一提。
他的脸猛地欺近她,而她立刻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我不是牛郎。”他沉声地重申一次。
“那……那你……”
“她是菲欧丽娜,一名义籍服装设计师,我们正在商谈合作事宜。”
“我……”谈公事为什么要在饭店房问里?“我不信。”
“你信不信随你,反正再怎样也不关你的事。”
“既然不关我的事,你为什么把我推进来?”
“我不想让你在那儿穷嚷嚷,丢脸。”他严厉的目光锁住了她。
“我丢脸?你……你……”她不服气地瞪着他,“你才丢脸。”
他眉心一拧,“我丢什么脸?”
“你……你……”被他那么近距离的盯着,她突然结巴了。
他的手有力地攫着她的肩膀,她觉得自己的肩膀在发烫……他的眼睛炯亮地盯视着她,她发现自己在发抖……她说不出话,但又不愿示弱。
“说啊,”他神情有点凶恶地瞪着她,“我丢什么脸?”
“你跟她玩亲亲!”她冲口而出。
他一愣,“我跟她玩亲……”浓眉一纠,他质问她,“你哪只眼睛看见的?”
“别不承认。”明知自己这样有点不讲道理,但不服输的个性让她继续“撩下去”。
“你们一见面就亲脸颊,说再见又亲脸颊,谈生意干嘛那么亲热?”亲脸颊没什么了不起,但她就是见不得他亲别人脸颊。
亲热?亲脸颊也算亲热?他真是火冒三丈。
她明明那么洋化,怎么却在这件事情上这么迂腐保守?
“那是一种礼貌,你……”
“什么礼貌?”她打断了他,“你去机场接我时,怎么不亲我脸颊?我昨天从你家出来时,你怎么不亲我脸颊?”
他惊愕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我说如果那只是一种礼貌,你就不该有差别待遇。”这会儿,她不畏他的脸是如何的靠近她,反倒大胆地挨近他。
她总是这么的大胆,有时明知道有危险,却还是冲向前去,就像现下这一刻一样。
她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但一冲动起来,她的脑袋总不能好好思考。
再次迎上她挑衅而诱人的眸子,他的心狂震着。
因为她是亚伦的妹妹,基于朋友情谊,他费心的跟朋友妹妹身分的她保持着安全距离,但她却……不管如何,这一刻,他是真的被她激到了。
“你想怎样?”他的脑子烧了起来。
他已经牵挂了她一整夜加上大半天,这样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却是他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他牵挂着她,不仅是因为她是朋友的妹妹,更大的原因是他……他的心被相识仅一星期的她绊住了。
不管他能不能接受、愿不愿意相信,事情已确定发生了。
“你那么想亲吗?”他像拎小鸡似的抓着她,两只眼睛像着火了一样,“就像那天你喝醉了酒,硬要亲我一样?”
她一怔,倏地羞红了脸。“什……”
她硬要亲他?那天晚上……他是说在温泉旅馆喝酒的那一晚?
他不是说她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怎么现在又……“我硬要亲你?你胡……唔!”话没说完,只看见眼前一片黑压压的,然后便感觉自己的嘴唇被堵住了。
不知道有几秒的时间,她的脑袋是空的。
等她突然回过神来,竟发现他吻了她,而且是非常用力、非常强势、非常霸道的吻着她。
这是她的初吻。不是她对亲热这档子事心存恐惧,而是她一直没遇到她想献出初吻或初夜的男人……他要了她的初吻,她没意见,因为他让她动了心。她唯一有意见的是,这个吻并不是因为爱。
他在惩罚她,但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于是,她恨恨地推开了他——
“不要!”
胜治离开了她的唇,两只手却还紧紧地攫着她的肩膀。
她那羞赧又愤怒的表情,让他无法将视线移开。他盯着她,像是她是唯一存在他眼底的人。
这个女孩打乱了他的生活,让他的情绪陷入错乱的状态,她让他变得阴阳怪气,她让他变得不像他自己,她……她彻底的攻陷了他!
不知哪来的冲动,他再度低头攫住了她的唇。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吻,更纱当然是挣扎的,但只一会儿,她就沉沦在他美好又火热的吻里。
他是个接吻高手,她相信一定有不少女人迷失在他的唇片之下……初吻已是美好,若又遇到一个高手,那就会变成美丽的回忆。
她忘我地闭上眼睛,瘫软在他的臂弯中。
她真的好喜欢他,她从没遇过一个能让她这么疯、这么任性、这么难舍难分的男人。
他呢?他把她当什么?朋友的妹妹?还是……这吻代表的是什么?他喜欢她?或者只是一时冲动、一时兴起?
不管是什么,她已迷醉,她已天旋地转地失去了方向……像是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他离开了她的唇。
她迷蒙着双眼,安静地望着他。
看着她春意盎然的泛红脸庞,胜治撇唇一笑。“你不是不要?”
这话没什么意思,只是想逗她,但一说出口,却伤害了她的自尊。
她猛地推开他,气愤地瞪着他。“出去!”
看着刚才还迷醉在他怀中的她,瞬间就又变回一只凶悍的小母狮,胜治满是不解。
他看得出来她在生气,但她气的是什么?
她不是要他别有差别待遇?她不是想吻他,不是希望他吻她?
他如了她的愿,狠狠的给了她两记吻,现在她倒发起脾气来了。
“你可真难伺候。”他浓眉微微一纠,“你要我亲你,我照办了,不是吗?”
“谁要你亲我?”她羞恼地伸手推他,“你走。”
原来那个吻真的不代表什么,他……他只是在羞辱她。
“你的吻连一只狗都不如。”说罢,她将他推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胜治在门外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他的吻连一只狗都不如?她是说……她宁可跟狗亲嘴,也不要跟他亲?
该死,她可真懂得伤害一个男人的自尊及自信!
他砰地敲了一下门板,“凯蒂·瑞克曼,你开门。”
“你走。”她不甘示弱地大叫。
“好,我会走,你可不要又打电话来求救。”
“我死也不会打电话要你来救我。”
“很好,再见。”
“再见!”
“该死。”他低声咒骂一记,转身而去。
他又失去理智了。
老天,为什么他会说出那种话、做出那种事?他从来不是那样的人……坐在桌前,他根本无法专心,因为那个像恶魔般美丽可爱却又野蛮刁钻的女孩,不时钻进他脑海里,一次一次的纠缠着他。
深夜两点,他做不了任何事,也睡不着觉,而她……在哪里?
在饭店里安稳的睡着,还是在某个角落里狂欢?
她很聪明,他不认为她会吃什么亏。
她懂日文,他也不必担心她会在交通便利的市区里迷路。
但即使如此,他的心没有一刻放下。
这是报应,还是惩罚?他世川胜治从没为一个女人如此费神过。
一直以来,女人围绕着他、追逐着他,不管是多么美丽、多么出色、多么迷倒众生的女人,他都只当是调剂。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在意一个女人,而如今,他尝到了这种牵挂纠缠的滋味。
他不曾想过要安定,也因此他身边的女人都必须表明不要他负责,才能真正接近他。
更纱可不是那些女人,他不能任意地去碰触她,可越是不能,他就越觉得矛盾挣扎。
这怎么可能呢?像他这种既冷酷又冷静的男人,怎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疯了似的迷恋上一个大女孩?
她只是过客,玩够本后,就会飞回美国。
他这几周的工作是保母兼导游,而这本来是一个简单任务,不是吗?
工作能力超强的他,为什么搞砸了这份差事?
突然,电话响了。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表。两点多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
倏地,一个不祥的念头闪过,他飞快地接起电话。
“喂?”他真怕是她出了事。
“抱歉,是世川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陌生的男子声音。
他陡地一震,“你是哪位?”
“请问府上是不是有一位凯蒂·瑞……克曼小姐?”男子念得有些拗口。
“我叫更纱。”一旁传来的是更纱的声音。
一听见她的声音,胜治急问:“她怎么了?”
“噢,她现在在我们警察局。”
“什么?!”
三更半夜,她在警察局?她干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刚才我们临检夜店时,刚好碰上她跟人大打出手,而且我们在她包包里找到了大麻。”
“大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美国,学生吸食大麻早已见怪不怪,但在日本,这可不是小事。
“跟你说不是我的。”
这时,他又听见更纱在一旁嚷嚷的声音。
“她现在在哪里?”他问。
“新宿署。”
“我马上到。”挂断电话,他套上上衣,抓起钥匙,像阵风似的夺门而出。
凌晨三点,新宿署里还人声鼎沸,热闹得跟游艺场一样。
警察来往穿梭,而一些年轻人或蹲或站地靠着墙边,全被上了手铐。
胜治一脸冷肃地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坐在办公桌后,压低着头的更纱。
“我是世川。”他告知其中一个员警自己的身分。
那员警讶异地看着他,“你就是‘那个’世川先生?”
他是商界的知名人物,偶尔也会出现在杂志上,警员的反应,他并不意外。
“我是。”他瞄了更纱一眼,“我要保释她。”
“那当然……”员警态度十分客气,“请过来填些文件。”
警察帮他弄了个位置出来,并将一些要签名的文件交给了他。
“世川先生不必请律师过来吗?”员警问。
他睇了员警一眼,“她的问题得找律师解决吗?”
“噢,我不是那个意思。”员警解释着,“我只是没想到世川先生会亲自来办保释。”
“她会有麻烦吗?”他问,“我是说……会留案底吗?”
“她坚持大麻不是她的。”员警说,“我们查过,她没有任何持有禁药及吸食前科,不过大麻在她背包里找到,恐怕……”“我知道了。”他打断了员警的话,“她需要回来报到吗?”
“有世川先生保证,那倒是可以通融。”
“嗯。”他低头迅速地签完名,并缴了保释金。
“我可以带她走了吗?”他问。
“可以。”员警笑笑。
“那麻烦你了。”
“别客气,应该的。”说罢,员警去将更纱带了过来。
站在他面前,更纱仍然低着头。
他看着她,没责骂她,没讥讽她,虽然她中午的时候才说过“死也不会打电话要你来救我”的话。
她纤瘦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有点疲惫,模样相当可怜。
不过即使是如此,她持有大麻还是不可原谅。
她是故意的吗?她是存心要惹祸气他,还是真有吸食的习惯?
“走吧。”现在他不打算问她,要“严刑拷问”也得先回家。
更纱没有回话,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坐上车,关上门,一直不说话的她突然说道:“送我回饭店。”
“你大概不知道,我现在是你的保证人,如果你跑了或再出事,我得负连带责任。”他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尽量不要生气,但他实在没什么把握。
因为她总有办法激得他火冒三丈。
“我不会惹事,送我回去。”她的声音懒懒的,但语气坚持。
他发动了车,踩了油门。“我明天会派人去拿你的行李。”
“我不要。”
“你不要也得要,我还要打电话告诉亚伦。”
“我不怕你说。”她垂着头,“我要回饭店,我不要去你家。”
“你现在没有发言的权利。”他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扑了过来,抓住了方向盘乱转一通。
他陡地一震,震怒地推开了她,然后将车停到路边。
车一停,他勃然大怒地攫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提。“你发什么神经?!”
她猛拾起脸,两只眼睛泪汪汪,却又强悍地瞪着他。
车里的光线不够,但他隐隐看见她脸上的伤。
他一怔,立刻打开了灯。
灯光下,他清楚地看见了她的脸——
“谁干的?”看见她眼角瘀青,脸颊也有点肿,他又气愤又不舍。
她不领情地甩开他的手,“没什么,他比我还惨。”
“你想告诉我,你比他行,你很能打吗?”因为担心,因为不舍,因为气愤,他说话的口气有点凶恶。
她不吭声,将头一别。
“我送你去医院。”他说。
“不必了,这点伤死不了。”她倔强地说。
他眉一纠。“你这个性是天生的,还是只为了气我?”
她又不吭声。
“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义务回答你的任何问题。”她转过头,负气地瞪着他。
惊觉到自己又要发火,他深呼吸一口气。稍梢平复,他捺着性子又问:“你为什么要抽大麻?”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抽?”警察误解她也就算了,连他都……“警察在你的背包里找到大麻。”他说。
她秀眉一拧,“那不表示就是我的。”
“那么是谁的?”
“你是警察吗?”
“你!”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再度攫住她的手腕。
这回,她疼得大叫:“你放手!好痛……”“你为什么要故意闯祸?”他质问她。
“我没有。”
“这么晚不睡觉,还泡在夜店里?”
“我成年了,我爱泡在哪里就泡在哪里。”她气他不相信她,她气他这么凶,她气他不安慰她,却反而怪起她来。
“那就别打电话要我保释你。”他气坏了,有点口不择言。
她一怔,气愤又难过地瞪着他。“你是嫌我麻烦了你吗?”
他不回答,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她。
“噢,我知道了……”她挑挑眉,酸溜溜地揶揄他,“我是不是打扰了你跟某位女士的好事?”
“你!”听到她人在警察局,他都快担心死了,她居然还揶揄他?
“既然是这样,那麻烦你送我回饭店,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瑞克曼!”
“干嘛?!”她当他杠上了。
“你真懂得惹毛我。”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我吃饱了闲着,就只要应付你吗?”
“你不必应付我,我做了什么都不劳你费心。”
“那就别半夜不睡觉,在外面惹事生端。”
“我只是去跳个舞,体验一下东京的夜生活,不行吗?”
他哼道,“体验到跟人打架?”
“是他先惹我的。”她迎上他严厉的目光,“他想占我便宜,我才会动手。”
“也许是因为你穿得太惹火,行为太开放。”说着,他目光在她低胸上衣上一扫。
她眉心一拧,羞恼地瞪他,“就算我脱光了衣服,只要我不愿意,谁都不能碰我,你不说他色胆包天,却怪我穿着清凉?”
胜治看着她,脑子里快速翻滚着各种思绪。
她只不过是穿了件细肩带的上衣,很多女生都这么穿的,为什么她穿就不行?为什么他就是见不得她这么穿?
他知道原因,他当然知道,但……她不晓得。
“他想占我便宜,我动手打他,警察一来,他就把大麻塞到我背包里。”她说。
“你有看见他塞吗?”
“我没看见。”她非常诚实地回答,“但是我知道是他。”
她神情笃定,眼神也相当坚定。他没有理由不信她,只是……他不懂她为什么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他一脸懊恼、疲惫,“好,我相信你是冤枉的,我们现在就回去。”
“回去哪里?”她问。
“废话!”他忍不住吼了一声,“当然是我家,我还敢放你一个人到处跑吗?”
她眉心一皱,一脸不驯。“不,我不会再麻烦你。”
“我不想下次接到电话时,警察告诉我你又进警局,或是被……”“不管我出了什么事,都不关你的事吧?”她打断了他。
“怎么不关我的事?”他神情严肃而凝沉,又重复了一次:“怎么不关我的事?你是……”“我是亚伦的妹妹。”她替他接了下一句,眼底有一丝惆怅失望,“对你来说,我只不过是亚伦的妹妹而已……”看见她那落寞、沉郁、怅然的表情,他心头一震。
现在的她有着一种他从没见过的表情,她不野蛮、不刁钻、不聒噪、不吵闹。
她淡淡地看着他,淡淡的回应他,没有太多的情绪。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亚伦的妹妹,你根本不会大半夜的跑来保释我,对不对?”她缓缓地拾起脸。
昏黄的灯光下,他看见她脸上的泪。
他的心一抽,几乎快不能呼吸。不知是哪来的冲动,他伸出双手,猛地将她拥进怀中——她负气地挣了一下,想推开他,他却紧紧地拥住她,低声说:“对不起……”他这一句“对不起”,让她的情绪完全崩溃,她的眼泪溃堤,然后开始哽咽。
她哽咽的声音像一把利刀,一刀一刀的划在他心上,他从来不知道会有一个女孩教他如此牵肠挂肚,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受这种感情的折磨。
“我们回家吧。”他说。
这回,她没叫着“不要”。
第六章
坐在床上,更纱安静得像是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
胜治小心的护理着她脸上的伤,在车上时,他以为她眼角只是瘀青,但现在一看,他发现她眼角其实有道大约三公分的伤口,他的心又是一抽。
“这是怎么回事?”
她微怔,然后抓起床头的小圆镜来看。
搁下镜子后,她淡淡且不以为意地说:“那家伙戴了戒指,可能是戒指刮伤的……”他浓眉一纠,眼底闪过一抹凶光。
如果可以,他会冲回警察局,狠狠的sov修理那小子一顿。
但此时此刻,他无法离开她,也不能离开她。
“怎么了?”看见他那凶恶的表情,她微怔,“你干嘛那么生气?”
他看着她,没说话。
“你怕无法跟亚伦交代?”她幽幽一笑,“放心吧,他不会计较这种小事。”
他很想告诉她,他担心的不是亚伦,而是她。他在乎的是她,一直都是她。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深深凝视着她。
“这种伤,几天就好了……”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是勇敢,还是逞强?”
她撇唇一笑,“勇敢的人,哪个不逞强?”
他眉心微微一拧,苦笑一记,没再说话。
“疼就出声。”说着,他开始为她处理伤口。
不管她是勇敢还是逞强,在他帮她处理伤口的这段时间,她紧闭着嘴唇,半点声音都没有。
她越是这样,他越觉得心疼自责。
如果不是他对她那么凶,她就不会搬到饭店住,而如果她不搬到饭店住,就不会三更半夜在夜店逗留,然后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论她闯了什么祸,伤了什么人,他都能替她摆平,但……受伤的若是她呢?他如何能漠视她受伤的结果?他难辞其咎。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