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香片……”
“你不要那么小气好不好?不过是一壶茶嘛,再泡就好了。”她还嘀咕,“下回泡大壶一点,这么小小壶的怎么喝得够劲呢?”
他大大跌脚,“真是烹琴煮鹤……俗啊!”
她一睑彷佛在看耍赖小儿的神情,忍耐地嘀咕道:“不过是一壶茶,不然我还给你好了,多少钱?半个铜板要不要?”啧!小气鬼。
可是尽管骂人小气,她自己还不是怀中的钱财拿了半天就是拿不出手……心痛呀!
“半个铜板?这相思红豆楼的天山雪香片,半斤就要一百两,这一壶至少也要五两,哪有那么廉价?”他深觉他的爱茶被污篾了。
银兔怪叫一声,揪紧胸前衣裳,险些喘不过气来,“五百个菜包子?!”
“是五两银子。”他奇怪地别她一眼。
“骗人,这几口马尿就要五百个菜包,你哄我呀?”她杏眼圆睁。
“马尿?”他气得俊睑扭曲,几乎结巴,“妳……妳有喝过这么爽口的马尿吗?”
“我又没喝过马尿,怎么比?”她也生气了,“不就喝了你几口水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五百两都给我了,还计较那区区五两?”
他恍然,索性大手往前一摊。“来,赔我五两,我差点忘了妳怀里有钱。”
她紧紧抱着银票,一脸誓死与银票共存亡的悲壮,张牙舞爪地叫道:“不行!钱财入手哪有奉还的道理?不给!”
他瞪她,可从没看过像她这样死要钱的厚睑皮姑娘。
想这偌大京城,哪个姑娘家见了俊俏的他不脸红心跳的?没想到她非但不做出羞人答答的表情,还为了银两跟他翻脸?
“妳是哪家的千金,这辈子从没见过银票啊?!”他的风流儒雅全被一激而空,忍不住气呼呼大嚷。
“认真来说,还真没见过。”她一扬下巴,“怎的?男子汉大丈夫,难不成你还想讨回去不成?”
“妳……”意识到自己的大喉咙引起了四周各桌的注目,他连忙压低声音保持形象,一口雪白的牙却咬得死紧。“妳是女土匪呀?”
她哼了一声,“非也非也,女土匪哪里会这么客气跟你攀谈?早就二话不说杀人越货了,还跟你在这儿五四三的?”
他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为了守住他京城“第一公子”的气质,还是强自按捺下马蚤动不稳的情绪,优雅地一摇扇。“姑娘,黎某也不是小气之人,自然不会真为了这区区一壶”名茶“就与妳计较,口渴了吗?饿了吗?要不要再吃点束西?”
她瞅着他,“真的吗?”
她对他这么凶,他还肯邀她一起吃东西,看来……还真不是很小气……
银兔嫣然一笑;没想到这一朵乍然初露的笑意竟夺走了海烂的呼吸。
他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脏的跳动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规则。
银兔笑了笑,开始认真地挑选起桌上的点心,忙不迭地把全桌看起来最可口、最名贵的点心往嘴里放。
“嗯,真是太好吃了。”这小糖心卷酥层次分明、入口即化,只比雪仙糯米团子略逊一筹……
对了!
她眼睛倏然亮了起来,兴奋得呼吸急促,“你看起来像是很有钱的公子,不知道有桩买卖你愿不愿意做?”
海澜斜睨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会这么说?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她突然这么好声好气的,其中必定有鬼……
他保留地看着她,“呃……什么样的买卖?”
她小手冲动地包裹住他的左手,温软的触感激得海澜一阵悸动。“生意!铁定赚钱的大生意!”
他享受着佳人触摸的滋味,倒也不这么急着摇头反对,反而好整以暇、有模有样地拖延时间,“是吗?”
她精明的眸光发亮,“你提供资金,我提供技术,咱们来做一桩稳赚不赔的大生意。”
“是什么?”虽然被小手握得乐陶陶,他还是没有晕头转向,眼神锐利、脑筋清楚,依旧戒慎地问个清楚。
“做雪仙糯米团子。”她兴匆匆,放开了手,比手划脚地说道:“保证美味可口,教人一尝再尝、百吃不厌。”
海澜防备地想了一下,表情有点奇怪,半晌后,抬起手来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奇怪?”
她抓开他的手,“你在干嘛啦?我又没病。”
“雪糯团子是什么东西?”
“是雪仙糯米团子。”她一个字、一个字订正,“又称麻糬,这可是月宫最有名的点心呢!无论是神是仙统统都爱吃,受欢迎极了!你真是不懂得欣赏,你才是烹琴煮鹤的大俗人。”
嘿!居然被这小妮子瞧不起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没有中了激将计,依旧笑咪咪,“原来是麻糬,这麻糬人人会做,有什么了不起的?这相思红豆楼的一味瑰香麻糬就独步天下,妳想试试吗?”
她不服气地冷哼,“什么龟乡麻糬,我还鱼香肉丝呢!你没吃过我们月宫的团子你不明白,那种滋味可是妙绝天下,凡人做的算什么?还要认明我们月宫三兔捣的才是真正的好团子。”
他听出了一丝苗头,俊眉微拧,“咦?方才……妳说月宫?神仙?三兔?妳是指……”
她眼儿一瞟,很得意地手叉腰。“没错,我就是广寒宫里的银兔小仙,了不起吧?
怕了吧?“
海澜睁大了明亮的眼眸,直直盯着她,眉儿示意地往上一挑,月兔是妳?
她点头,下巴一抬,月兔是我!
她正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海澜却是一愣,倏然间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惊动了上下左右人等,可难得他逍遥侯黎公子不在意,反而越笑越大声,抱着肚子、扶着桌子,笑软了脚。
“哈哈哈……”他揉着肠子喘气,“哎哟……笑死我了……好半年没笑得这么痛快了……”
银兔错愕地看着他,没有办法忍受一个打扮端庄、长相俊俏的男人,竟然在她面前笑得跟疯婆娘没两样。
“喂!隔壁桌的都在看我们了!”丢脸死了。
她警告的低吼并没能稍稍抑止他的笑声,他反而笑得整个人趴在桌上直槌大腿。
“笑……笑死人了……”海澜笑到眼泪都差点滚出来,勉强吸了一口气,却在看到她气鼓鼓的小脸蛋时,脆弱的自制力又瞬间瓦解,“哈哈哈……”
“笑笑笑,活该你肚子痛。”她诅咒。
他摆摆手,摇摇头,揉着小腹低低呻吟,睑上笑意不减,“唉,我好久没有这么大笑过了。”
她瞪他,“活该我就要被你这么取笑吗?”
“我没有取笑妳,只是……妳要说自己是月宫里的嫦娥仙子也行,可妳为什么仙子不当要去当只兔子?”他又笑了。
原来他根本没当真,从头到尾只是拿来当作笑料听?
银兔气炸了,鄙视地睨着他,“你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确是不知道,妳人好好的不当,干什么当只兔子?”他笑容可掬地打量她,“不错,妳看起来也挺像兔子的,粉粉嫩嫩……”
她被笑得火大,从来就只有她银免取笑人,几时轮到旁人取笑她了?
她这么聪明绝顶,岂能被当作笑料看待?
银兔突然站了起来,暗自念了咒语,小手冲他一点。“咕噜咕噜萝卜萝卜……变!”
海澜还是笑着,浑然没发现乌黑的发冠上长出了一朵香菇来。
一个俊俏郎君头上长了一朵香菇,这下子邻座的客人非但惊异,更是忍不住偷偷笑起来了。
海澜还不知情,他边笑边讶异地看着她,头上的香菇随着他的头摆动。“妳要去哪里?”
银兔露出邪恶的微笑,缓缓地往左边跨一步。“我吗?”
“妳要去哪里?”他的头往右边看去,香菇也跟着往右移。
银兔又故意往右走了两步,果不其然,他的视线紧盯着她,那朵香菇自然也跟着转到左边。
银免噗哧一声,急忙捂住小嘴……实在是……太好笑了!
海涧头上顶着香菇,很诚恳地露出迷死人的笑容,“如果方才我太失礼了,那么我跟妳道歉。”
她憋着笑,肠子都快打结了,四周的客人也都紧压着肚子,还有一个一口茶打鼻孔喷了出来。
连店小二都张大了嘴,手里持着的大茶壶斜了,热茶顺着壶嘴慢慢地流到一个客人头上都浑然未觉,还是被淋的客人烫得直呼疼,这才回过神来。
“唉唉唉……对不住哇!”
众人达着了机会纷纷放声大笑,海澜诧异地转过头来看,也忍俊不住。
见当事者都笑得这么开心,丝毫没有不快的情绪,茶楼里的人哪还有客气的?虽然嘴里不说,众人都笑得东倒西歪。
不过幸好没人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逍遥侯爷黎海澜,要不他这锉样没半天工夫就传遍整个京城,笑歪千万百姓的嘴儿了。
到最后还是银兔不忍心,强忍着笑拉了拉他的手臂,将丢脸的他带离现场。
第三章
“走吧!”银兔快要不行了,再不找个人少的地方放声大笑,她这口气会活活憋岔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拉他,还要走到哪里去,但是被她软绵绵的小手拉箸,海澜还是维持一贯风流翩翩,笑咪咪地跟着走。
只不过今天这条街的人挺奇怪的,怎么他走过去就笑倒了一大排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打扮,没什么不对呀!
再摸摸脸上,干净得很,没什么不该有的东西……那他们在笑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吗?”海澜忍不住问也在偷笑的银兔。
她放下遮住笑容的小手,笑望着他头上那朵趾高气扬、迎风摇曳的香菇,控制不住地放声大笑,“没……没事……哈哈哈……”
他被笑得脸红,局促不安地逼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凡是他经过的地方,百姓都“风行草偃”了?因为他一走过,立刻就有一排人笑瘫在地上。
这是什么缘故?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她煞有其事地行单手禅礼。
他纳闷地看着她,心里头模模糊糊感觉得出自已就是那个“笑果”,可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呀?!
银兔把他牵到另外一条比较没人的小巷上,这才把他的手放开,拍了拍胸口,笑着喘了口气。
“好了,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了,咱们在这儿分道扬镳吧!”她拍了拍手。
他陡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连忙一振精神,尔雅地微笑道:“妳要去哪里?”
“我?我有任务要做。”
“妳不是想跟我合作生意吗?”他提醒,“不是要卖团子赚大钱吗?”
银兔眉开眼笑,“你真有意愿要跟我合作赚大钱?我的野心可是很大的,你确定有足够的资本供我开店?”
他耸耸肩,微微一笑,“妳可以试试看啰!”
“好,我记着你这一句话,等我任务完成后一定去找你!”她雀跃不已。
就这么两三句对话,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满天亮晶晶的银两飞来飞去!
呵呵,她的赚钱计画有指望了。
“你要完成什么任务?需要人帮忙吗?”海澜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追问了什么,“妳以后又该怎么来找我呢?妳知道我住哪儿吗?”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她满脸天机不可泄漏的样子,“总之你等着我吧!”
“银兔……”他轻唤。
银兔再看了他一眼,又是噗哧一笑,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海涧潇洒地一扇扇子,俊美的睑上又是迷惑又是笑意。
银兔,一个古怪又有趣的女子……
他扇子倏地一收,轻敲了额头一记,轻斥自己,“傻子,在想什么?天下美女满街是,总不至于为了个好玩的姑娘就失了魂魄吧?哼!”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今儿午后还挺不无聊的。
他顶着那朵香菇,潇潇洒洒地离开暗巷。
名满天下的逍遥侯爷直至回到了逍遥侯府时,才在仆人的惊叫声中察觉到自己头上莫名其妙冒出了一朵香菇……
当天晚上。
银兔又累又饿地坐在一处小桥头的桥墩上,小脚儿在半空中晃呀晃地,满睑忧愁。
“该死的!这锦囊装的是什么妙计呀?根本就搞不懂,我要到几时才能找得到兰瑙呢?”她打开了那张被揉了无数次却依然光滑的月光笺,困扰地念出:“宝玉何处藏,使君气昂扬,风华流泄处,端只逍遥郎。”
想她银兔聪明一世,怎么可以栽在这小小谜猜中呢?可是尽管她再不甘心、再不承认,她还真是解不出这道谜语呀!
“宝玉何处藏,使君气昂扬,风华流泄处,端只逍遥郎……”她搔搔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现在已经月上柳梢头,眼看这一天就快过完了,她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再说吧!
她嘀咕,“饿死我了。”
她打午后以来吃的那顿免费点心早就在胃里消化殆尽了,现在饿得手软脚软。
“小姑娘,妳在这儿做什么呀?”耳边陡然响起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
银兔定睛一瞧,一个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家伙堵在桥墩前。
满眼黑圈、小头锐面,像是纵欲过度的公子哥儿。
他身边有两个仆人,也是獐头鼠目样儿,嘿嘿直笑搓着手,一副巴不得立刻帮少爷抢人的模样。
她脸色一沉,凶巴巴地开口,“我在这儿做什么干你屁事?”
那名少爷没料到长得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会口吐粗言,呆呆一愣,随即邪笑道:“小姑娘,天晚了,妳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很危险的,不如到我家去吧,有我来保护妳,保证妳什么也不用怕。”
她斜睨他,嗤鼻道:“靠只黄鼠狼大色鬼保护?我脑袋瓜还没坏,你死了这条心吧,快快滚开,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她的恫喝根本不被这三个人放在眼里,那名少爷还是色咪咪地笑道:“妳不认得我呀?我就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逍遥侯爷,妳跟着我享受荣华富贵还不好?我跟妳说,我家金银满库,我……”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自称自读起来。
银兔耳尖地捕捉到了某个字眼,她不管他的啰哩啰唆,急急打断他,“你刚刚说什么?”
他涎着睑呆了一下,“啊?!哪一句?喔,我家金银满库——”
“再上面点儿!”她不耐烦地说道。
“喔,”少爷缩了缩,本能地回答,“享受荣华富贵——”
“再上面一点!”她凶巴巴。
少爷的气势越缩越小,“呃……我逍遥侯爷——”
她眼睛亮了起来,“这就是了,你说你是逍遥侯爷?逍遥?”
“是呀!”他迫不及待地吹嘘着,“我就是那鼎鼎大名的——”
她一挥手打断他的话,虽然他实在算不上谜猜里的“使君气昂扬,风华流泄处”,但是只要跟逍遥有关,她总有一丝希望吧?
“好,我跟你回家,但是你必须要把你家的兰瑙给我。”她试探道。
少爷满脸写着茫然,但是一听小美人肯跟他回去,他登时点头如捣蒜,“给给给,只要妳跟我回去,不论是蓝瑙、黑瑙、白瑙我统统给妳,只要妳肯跟我回去……嘿嘿,嘻嘻!”
银兔瞅着他,心底有些狐疑,“等等,你须得先立下个誓来。”
“啊?!”
“如果你手中没有兰瑙,只是存心骗我的,就让你鼻子长出一朵花来,然后屁股长尾巴。”
少爷愣了一下,两个仆人更是呆了呆,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那少爷随即也呵呵笑,想他黄大少发誓像喝水一样,甭说是这等笑死人的誓言了,就是要他发下毒誓,什么上刀山、下油锅的他也不怕。
“好,本少爷就跟妳发了这个誓。”他有模有样地举起手,却说漏了嘴,“只要小美人肯跟我回去,我黄大少发誓绝对会把”蓝瑙“送给这位小美人,如有违誓者,愿鼻子长花、屁股长尾巴!”
怎么逍遥侯姓黄吗?银免眸光一闪,已是留心起来。
“好。”不过银兔依然拍拍屁股跳了下来,大摇大摆地命令道:“愣什么?带路呀!”
黄大少作梦也没想到天上会掉下这等好事,他狗癫屁股似地在前头领路,殷殷勤勤讨好得很。
就是两名仆人也不敢相信少爷此番猎艳会这么顺利,以前少爷看上的姑娘不是尖叫就是逃跑,每回总得花费他们好大的力气才能摆平,可没想到这个娇嫩嫩的姑娘竟然自愿跟少爷走——
虽然银兔扬着下巴一副骄傲的模样儿,十足像个女皇;少爷在一旁哈腰陪美就像个太监……
两个仆人捂着嘴巴,不敢笑出声。
银兔跟着他们走走走……来到了一栋规模不小的朱门前。
她不经意抬头一看,咦?上头匾额明明就写着“黄府”,压根儿不是什么逍遥侯府嘛!
银兔心下登时了然,原来这个色鬼不过是有钱人家的败类少爷,佯装什么侯爷的在外头招摇撞骗。
银兔望着他得意的表情,一个捉弄的念头陡生——
好呀!这下本小仙非整治得你金光闪闪不可,好为曾经被你拐骗过的姑娘出口气。
她故意踢了踢在前头的黄大少,“喂!”侯爷“,你们家很有钱吗?”
黄大少屁股被踢了几腿,痛得他正想转过头来骂人,可是一见到银免清新讨喜的脸蛋儿,满肚子的气又自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搓着手呵呵滛笑,满脸奉承讨好,“哎呀,小美人,妳刚刚问我什么?我没听清楚,可否再讲一次?”
“我说你家很有钱吗?”
“那当然!”黄大少一挺瘦巴巴的胸,自以为是地夸道:“说起我家的钱,从屋里排到屋外几十大箱呢!就算花上几辈子都花不完。”
“你努力点儿花,说不定这上半辈子就花得完了。”她暗讽。
黄大少资质驽钝,听不懂她在讽刺,反而咧大嘴巴很是得意,“嘿嘿嘿,就看我的了。”
这种败类家里竟然有这么多钱?还真是委屈这些银两了。
她跟着他穿过大门,走进摆饰得暴发户似的俗气庭园,边看边摇头。啧!这些银子若是知道自己被浪费在这堆丑东西上头,想必也会嚎啕大哭吧!
黄大少引领她到一栋最金碧辉煌也最是俗鄙的屋子前,笑嘻嘻地介绍道:“小美人,请进,这里就是我的寝房——”
“黄大少,你家没请私塾夫子吧?”她睨了他一眼。
他惊喜地问:“小美人,妳怎么会知道?哼,想那些摇头晃脑的死书呆哪有资格当我的老师呀?”
她点头,“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她也想不起会有哪个私塾夫子笨到愿意对牛弹琴,妄想教得动这头蠢猪。
“你把我带到你屋里干嘛?”她一跨进他的寝房,简直不敢睁开双目,怕被俗毙的装潢摆设给弄痛眼睛。
噢!真是折磨人,有谁会在卧房的墙上挂宝剑又挂熊头,地上还铺了只老虎皮,热呼呼的夏天晚上还在床铺上铺貂皮被褥?
他开始脱起衣服,闻言抬头,“小美人,妳知道的,就是那个那个嘛!”
银兔面色不改,“哪个哪个?不过不管你在哪个哪个之前,都得先把那个那个给我。”
“哪个那个?”他张大嘴,十足白痴的样子。
“你想赖皮啊?我说的是兰瑙。”
“蓝……蓝……妳等等啊,只要咱们办完了事儿,我什么瑙都给妳。”他猴急地就要过来剥她的衣服。
银兔如果被他碰得到,她也就不会是银兔小仙了,只见得银兔暗暗念咒,轻轻一移身子,黄大少“咚”一声扑跌在地,鼻头和屁股剧痛了一下。
“我的鼻子……”他痛呼一声,伸手去摸;没想到却摸着了一团怪异的物事。
银兔故作惊异地低呼:“啊……你的鼻子…!长出了朵喇叭花……阿弥陀佛,你果然是骗人的,现在老天罚你应誓了……”
“那怎么可能?我黄大少……”他越想越不对劲,连忙凑近铜镜前端详,眼前的景象差点把他给吓昏过去,“我的鼻子……我的鼻子……”
他不敢相信地鬼吼鬼叫,动手就要去撕鼻子那朵喇叭花,可是那花好似天生就长在他鼻头似的,他一拔就传来阵阵剧痛。
黄大少哭了起来,不经意往后一撞,屁股上长出来的尾巴又给木椅撞疼了。
“哎哟喂呀……”他吓得更是三魂飞掉了七魄。
银兔在一边偷笑着,好整以暇地看戏。
哼!谁教他色胆包天?不知道已经糟蹋过多少清白的姑娘家了,有此下场真是活该!
黄大少嚎啕大哭,一抬眼瞥见了她,怒气一起,扑向前去就要捉她。
“哎哟!有人老羞成怒发飙了!”银兔跳了起来,拔腿就跑——
“来人哪,把这个妖女给我捉起来……呜呜呜,替我报仇哇……”黄大少边哭边追边穷凶极恶地大叫。
登时,仆人们如狼似虎地钻了出来,还有黄大少的爹娘一见到儿子这般模样,更是吓得五脏六腑差点迸出嘴来。
“我的儿呀……”
“爹娘,是那个妖女害我变成这样的……”黄大少边哭诉边暴跳如雷地指使着下人,“给我抓住她呀,你们是笨蛋饭桶啊?快给我抓人啊!”
“是,少爷……”
银兔起先脸上还带着笑意,后来儿苗头不对,怎么突然间冒出了这么多人?
她急忙加快脚步,在欲抓住她的人堆里乱窜。“你们……你们赖皮犯规……怎么可以这么多人欺负我?哇!”
好兔不跟恶男斗,快逃命啊!
黄员外怒吼:“快给我抓住这妖女!快……”
银兔根本就没空档念咒施法呀,她只得拚命往大门逃去,在钻过了一名扑过来的大汉腋下后,及时飞奔出大门。
第四章
京城热闹繁华,纵然是一更天时分,街头街尾还是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散步,街市也热闹得紧,银兔在跳出大门后,急忙扯开喉咙大喊:“救命呀!黄家强抢民女,j滛掳掠,杀人越货……”她气急败坏地嚷。
四周百姓统统围了过来,看到一堆凶神恶煞似的家丁追赶一个柔弱小女子,当下怒气填膺、忿忿不平起来。
有的挽起袖子就加入了战局,有的则是在一旁高声打抱不平。
银兔跑得发儿散、鬓儿乱,红通通的嫩脸蛋惊魂未定,往后退时蓦然撞进了一具坚硬温暖的胸腔里。
来人有力的臂膀本能地圈住了她,保护性地将她往旁一带,远离纷扰,生恐“拳光脚影”伤了她。
银兔心儿怦然一跳,抬起头来凝视来人,却撞进一双熟悉、含笑的深邃眼眸底。
海澜低头对着她微微一笑,眼底闪动着无法掩饰的惊喜和促狭,“又见面了。”
银兔小脸陡然羞红了,她心中滋味复杂,不知是喜还是惊,但是可以肯定的是……
他紧实的双臂箍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心儿怦然乱跳,一向伶牙俐齿的嘴儿突然结结巴巴起来,“怎幺……会是你?”
他看看她,再看看前面一团混乱,忍不住将她更推向身后,避免旁人的拳脚错伤了她。
但是他也忍不住挑起一边的剑眉,“妳又干了什么好事了?”
见到他,银兔固然惊异、感到一丝喜悦,但是闻言,不禁大大皱起眉头来,不是滋味地质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好象我是个祸头子似的。”
他看着人群中那个鼻头长花的统挎子弟,又好气又好笑,“妳该不会想告诉我,他鼻子上的东西跟妳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吧?”
银兔龟缩在他高大温暖的宽背后,情不自禁地反唇相稽,“喂,是他要欺负我也!
把我硬骗进他们家,还想要对我那个那个……我能逃出来就是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了,你还骂我?要不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他眼底的笑意倏然消失,脸色陡地一沉,“他想非礼妳?”
“可不是?”她气唬唬地说完,这才发现他脸色严肃得吓人。
海澜手臂紧揽着她,二话不说拉着她排开人群,冷冷跨步出去,高大的身子杵在那个捂着鼻头、鬼吼鬼叫的黄大少跟前。
黄大少正在观战,气急败坏地呼喝叫嚷;没想到要捉贼反教贼给堵上了。他先是吓得蹬蹬倒退两步,随即想到自己这边人多,立刻大叫起来。
“妖女,妖女在这儿……”想起翩翩美少年的自己鼻头竟然冒出了这么个丑巴怪物事,教他以后还能调戏其它姑娘家吗?黄少爷又悲又怒,气全冒了上来,“爹娘……就是这妖女……还有打手来了,哼!来人哪,统统给我捉起来打死!”
黄员外和黄夫人更是又怜又恼,连声咆哮,“对,捉起来打死!”
一群被老百姓围打得鼻青脸肿的家丁听着主人的叫嚷,却是有心无力啊,因为路儿不平拔刀相助的老百姓实在太多了,他们一个个被踢得四仰八叉,好不容易才勉勉强强爬起身来,夹着狗尾巴躲回黄员外身后。
甭说他们没气力再扁人,单是看到这个英俊高大的年轻公子,嘴角微噙冷笑、眼神如雷似电……就算再笨也知道是个惹不得的人物。
他们索性充作老弱伤兵的模样装可怜、扮可爱,直把黄员外气得暴跳如雷。
“都是堆饭桶,我养你们还不如养群猪!”
银兔原本躲在海澜身后,被这一幕笑到摔出来。
“哈哈哈……”她脚绊了一下,差点整个人扑倒,“哎哟——”
“当心!”海澜又好笑又好气,连忙扶住她。
银兔黑溜溜的眼睛亮晶晶,余悸犹存又忍不住想笑,攀着他的手臂就冲着黄家人扮鬼睑。“饭桶,哈,饭桶!”
黄员外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目皆欲裂地咆哮道:“妳这妖女,快快把我儿恢复原状,要不然我非把妳扭送官府重重治罪不可。”
海澜眉毛一挑,正要开口,银兔已经挺直腰,大剌剌地喊道:“你要不要问问你儿子,这鼻头长花、屁股长尾巴的誓言是不是他自已发的?姑娘我可没胡乱冤枉他。”
黄员外愣了一下,怒喝道:“妳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儿子——”
黄大少鬼叫起来,“妳明明就是妖女……没错,我是发了誓,可少爷我发誓像喝水,从没哪次应过誓,可偏偏遇见妳就变成这副模样。爹,不要跟她啰唆,快点打死她,给我消消气!”
“慢。”海澜唇畔噙笑,眸光锐利地望向黄大少。
黄大少打了个寒颤,直觉害怕面对这个男人,可是他一想到背后的靠山,又神气了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插本少爷的嘴。”
海澜慢条斯理地轻摇儒扇,居然低头对银兔笑问:“银兔,今儿晚上月亮挺圆的喔?”
银兔聪明过人,慧黠一笑,“可不是?今儿是十五嘛,人家说呀,十五的月儿图又圆,免灯免火又不用钱。”
黄大少眼见他俩竟然丝毫不把他放在眼底,还径自聊天谈笑起来,气得一个箭步向前,抡拳就揍过来。
海澜随手一挥,银兔眼儿连眨都还来不及眨,就见黄大少“咚”一声,不知怎的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好不狼狈。
围观的老百姓们笑弯了腰,纷纷拍手叫好。
这黄大少是出了名的惹人嫌,仗着黄家的臭钱就横行乡里,大家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今日见他得此恶报,莫不额手称庆,真是大快人心。
海澜姿态极潇洒地对着四周鼓掌的人拋了几个媚眼,好整以暇地笑道:“哎哟,黄大少爷,何必对在下行此大礼呢?”
“来人哪,把这个狂徒连带那个妖女统统给我捉起来,堵起嘴巴活活打死!”黄员外大喝一声。
黄家家丁、爪牙们只得硬着头皮扑上来。
海澜嗤笑了一声,连看也不看,修长手指随意乱弹,只听得几下凌厉的破空声划过,凶狼恶虎般的家丁们呈放射状飞了出去,一个个呼痛呻吟爬不起身来。
“哎哟……”
“我的妈呀……”
黄员外又急又惊,“快去报官!快去!说有凶徒闯府,意图劫财杀人,快去!”
这么严重?
海澜不以为意地笑了,轻轻扇起扇子来。
老百姓们不约而同齐声叫好,银兔惊异地望着一脸笑咪咪的海澜。
他像没事人儿一样,闲闲地回望她,“怎么?一睑看到妖怪的表情?”
“原来你也会法术呀!”她银免生平除了嫦娥仙子和金兔大姊以外,很少佩服过什么人,可是她这次实在是太惊奇了,情不自禁露出崇拜钦敬之色。
“我可不会什么法术。”他瞅着她,意有所指地问道:“会法术的另有其人……嗯哼?是不是呀?”
银兔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如钤,狡舍地反诘道:“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也!”
他俩眸光相视,蓦地一起笑了出来。
“难不成妳要跟我说,妳真是天上的月兔,所以才懂得法术吗?”
他虽然知道她有异术,可打死他也不相信她真是打天上掉下来的,是天上月宫里的月兔?那不过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传奇故事罢了!
银兔看他笑容里有一丝调侃意味,忍不住一扬下巴。
“我真是天上月兔下凡的,你要不信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尝些厉(奇*书*网整*理*提*供)害的,”她不怀好意地瞅着他,“嗯…!想不想变成女儿身试试?”
他一脸笑意,做出很害怕的表情,“真是吓死我了,好怕哟!”
哼,敢不信她?
银兔几时被这么看扁过?她杏眼圆睁,然后还真的闭目拈手念起咒语来,“咕噜咕噜萝卜萝卜……变!”
海澜“咕”一声吞了口口水,真有点冒冷汗。
银兔念完咒语,得意洋洋地睁开了眼睛——
咦?咦?
意料中很好笑的男变女没有出现,他还是一身白衣、俊挺飞扬的模样儿。
银兔瞪着他,忍不住跺脚,“你怎么没有变成母的?”
海澜自以为风趣地嘲讽道:“很抱歉,截至目前为止,我依然是只公的。”
“这怎么可能呢?”银兔望着自己的小手。“我的法术怎么又失灵了?这怎么可能呢?”
他心中暗暗叫了声“幸哉”,表面上依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或许妳学的法术不地道吧?所以时灵时不灵的。”
她不信,又念道:“咕噜咕噜萝卜萝卜……变变变!”
期待中的姑娘模样非但没有出现,海澜反倒好象变得更英俊了一些,眼旁一两丝小笑纹不儿了,皮肤更见细致光滑……但他依旧是个男的,该在的都在,不该在的也没有胡乱“冒”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银兔惊骇地大呼小叫,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海澜噗哧一笑,被她娇蛮又俏丽的模样给逗乐了,他温柔地笑看着她雪白的脸蛋儿,情不自禁揉了揉她溢着奇异芳香的黑发。
“傻瓜,我相信妳就是了,乖,别再瞎忙了。”
他温柔有力的抚摸令她心儿莫名怦然悸动,小脸蛋没来由地躁红了起来。
她脑袋瓜炫惑了一下,突然又惊醒。不行!她在干嘛呀?做人怎么可以那么没原则咧?
往后退一步,银兔用力深吸一口气,“咕噜……噢……”
“怎么?”他诧异地看着她倏然垮掉的小睑。
银兔捂着饿扁的肚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