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脸色也十分憔悴,大概是早就有心无力了:“那么,我们通知师门,让师父出面解决吧。”
陈青阳一只手拍着脑门,另一只手却果断了伸了出来:“千万不要。我在想办法——快了,快了,马上就有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青阳的心里却依旧没有谱——阳光之所以提出要通知师门,是因为他不知道武当山上敬阳真人设香案的那一幕。武当山已经在宋晓晨的法力范围内,加上他的通玄能力和如今的局势,若是现在冒然回去商量对策,恐怕会再度刺激宋晓晨,以为道法界会集结起来对付他,那岂不是大大不妙?况且,阳光和薇薇糊涂了,自己却还算聪明——宋晓晨既然在关键时刻收手离开,这里面分明就还有下文,要是不清楚情况就这么杠起来,将来弄明白以后,岂不又吃了个哑巴亏?
而最重要的是,根据阳光的描述,宋晓晨在与引魂灯斗法过程中使用的那些法门中,“九天碧浪”是有记载的,但其余的几招却有着明显的问题——
那脚踏金莲的法相,以及“莲无法界”法门,根本就是道法界至高无上的护体仙气,没个一万七八千年的强悍修为,根本到不了如此境界,而有记载的、拥有如此法力的天界正神,有十只手指头就足够数出来了。莫说道法界中名动天下的四大天师,就算是多少修满顶上三花、胸中五气的神仙们,也不曾有过这种修为,宋晓晨就算再怎么神通,也没到这种地步吧?
而在道法界中,法术道行一向是可以经过不同形体、世界之间的传承,就像师父传功给弟子,同道之间互相推功助力,以及凡人修炼飞升后,以逍遥仙体“元婴”的面貌继续成长……如此这般,可以说是屡见不鲜。而对于宋晓晨的这种本事,用一种最合理的解释就是——
他从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很早之前就开始修炼了!这也就同样解释了,当年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孩子,怎么能够在十六招内掌毙天下四大高手……
至于那招“大逆天诛”,就连青阳也是闻所未闻。不光如此,按照阳光的描述,宋晓晨在施展这招的时候,周围的景物并没有扭曲变形,反而是一并消失后,突然出现了天河宇宙的景象——道法界自从鸿钧老祖三大门徒太上老君、原始天尊、通天教主下凡创教以来,所有关于天下法术的记载中,从来没有过对于如此景象的描述……换言之,这个法术很可能出现在上古时代或者更早。那么问题也就来了——
如此法术,这宋晓晨是怎么知道的?在这之前,道法界只是传说他如何如何神通广大,却没有人亲眼见过他动手。而现如今看来,宋晓晨并不简单地是一个“自学成才”的神童那么简单啊……
第五章权利弊晓晨暂停手,守承诺邢伯遭磨难(五)
“师叔,你想什么呢?”阳光在旁边冷不丁一个提问,将青阳的思路拉了回来。
“啊,没什么……我在想,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还是观察两天再说吧,万一真的是个误会,我们也省得同宋晓晨翻脸。那家伙你也知道,强到逆天啊,哈哈哈哈……” 青阳也不管阳光相不相信,就这么傻笑着随随便便打发了一句。其实他也是不敢轻易将自己刚才的结论说出去,因为一旦捅开了,那就是翻天的大事,其影响力足以摧毁道法界弟子代代相传的神圣理想——陈青阳就是这么想想,没有确凿的证据,也还是不敢贸然说出口的。
“对了师叔——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阳光听了以后也是半信半疑,但眼见着对方的表现,便也不好多问,于是便赶快转移了话题。
“我?”青阳指了指自己,立刻非常自豪地咧嘴笑了,“我是作为道法界的明日之星,为了‘两次大挑’,特地监视宋晓晨的动向而来~”
阳光歪了歪脑袋:“两次大挑?”
他这么一问,登时便把青阳的自豪感冲淡了一半。于是他狠狠地锊了一下对方的脑袋:“这都忘了?你的基本功课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阳光头上这么一痛,也就想了起来。所谓的“两次大挑”,指的是诸天圣神特地降给人间的两种灾劫考验的名称——
一种叫做“仙界大挑”,是由历任执掌天界的最高大神亲自主持,特别针对的是人间道法界修行的弟子,甚至涉及一部分世外散仙和得道的仙人,按照每一千五百年一次的周期,自上古五帝时代便开始执行。历经“仙界大挑”劫难的生灵,都要接受代表太初原道意志的天界正神所设下的考验,以证明自身心系苍生、遵守戒律、严格修行。不能通过“仙界大挑”的生灵,轻者毁去形体,堕入轮回;重者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历史上最著名的“仙界大挑”,就是商末时期围绕武王伐纣的阐、劫两教之争,其中留下多少神奇传说供后人凭吊,自然是不必多说的了;
而另一种叫做“人界大挑”,是由掌管六道死灵的玄天大帝主持,其下属北斗九天君执行,针对的是人间的凡夫俗子,按照每三百六十年一次的周期,自上古五帝时期开始施行。“人界大挑”是为了惩罚凡人所犯累累罪行而设下天罚,依照罪行轻重,共有三种,以大凶破星“白贯”划过天穹时,与黄道垂直相交而形成的区域为界线降下:
其一唤作“阴火”,又名“五昧真火”,乃是冥界极寒极阴之火,被其惩罚的恶人,会自五脏六腑、从内而外焚烧,躯体燃尽,而四周衣物、器具没有损伤;
其二唤作“赑风”,又名“五毒尸气”,乃是三界生灵尸体腐败之气所化,往往伴随地震,自地缝中渗出,使人遭受疾病瘟疫袭击,若本性善良,自可无恙;若生性邪恶,则难逃躯体腐烂而死的折磨;
其三唤作“冥雷”,又名“太阴神雷”,乃是天界处罚大逆之人以及触犯天条之神仙妖魔的行刑之雷,朱红色,球状,被击中者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火、风、雷并称“三灾”,而其中的“冥雷”是最为凌厉残酷的一灾。
“仙界大挑”和“人界大挑”,都是天罚考验,极为郑重。然而年轻一辈的道法界弟子,却受不了这些麻烦,把他们合称为“两次大挑”,就像那个“四六八五八”一样,纯粹是为了沟通方便。对于此,老辈弟子是万不敢造次的,独独只是有一些年轻人这么称呼而已。没想到青阳师叔也来了一个简称,因此阳光才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阳光却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人界大挑”中“三灾”是由北斗九天君负责执行的,在道法界中,北斗注死,南斗注生,世间生灵都要经历从南斗到北斗的轮回而至往生,这就是天道循环的一项法则。早在六年前的1999年,正是每三百六十年一次的“人界大挑”执行之期,身为北斗九天君之一的宋晓晨,本应该在这之后完成使命,得道飞升,却因为爱人司徒静的关系留在了人间。北斗天君不走,就意味着“人界大挑”没有结束;而再过二十多年,就是“仙界大挑”到来之期。这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两灾并罚,而宋晓晨——
就是在等着这个日子。而且很有可能公报私仇,“名正言顺”地一血杀妻之恨啊!
“师叔——”想到这里,阳光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你是说宋晓晨他——”
青阳马上便堵上了他的嘴巴,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说道:“别说了!你心里怎么想的无所谓,就是别说出来——大、逆、不、道、的哦。”
“哦,”阳光也知趣地把话咽到了肚子里,并重起了另一个话题,“那么师叔就是为这个盯着宋晓晨来的?”
陈青阳再次自豪地点了点头:“没错,四大派里都有人专门负责,武当派出的就是我。”
说到这里,阳光却觉得有些不妥——甚至说是有些无奈:“师叔……你们这么‘监视’他,很有用么?”
说实话,被对方这么一问,陈青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以现在宋晓晨霸绝天下、震烁古今的道行来看,确实即便是“监视”到了什么,也是无济于事的。这就好像是王八的屁股——“规定”,而所谓“监视”,那就是怀孕王八的肚子——“内部还有规定”罢了……
于是想到这里,陈青阳的心情和语气都变得沉重起来:“就算阻止不了他,也要掌握证据,就算下到十八层地狱去打官司,也好有个证人不是?道法界弟子一向不怕死,就是死,也得把该弄明白的弄明白了……”
阳光听后没有再作声。他也知道这个问题太过于沉重;而且一切也只不过是道法界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宋晓晨怎么做,谁去管,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操心。相比之下,还是一直萦绕在他心里的几个问题,直到如今也已经揭开了谜底——
那就是,宋晓晨和引魂灯为什么都对薇薇手下留情?现在看来,一方是哥哥,一方是母亲,而薇薇被夹在了中间,因此双方才投鼠忌器,一再回避。
而与此同时,也引出了两个新的谜团——
第一,引魂灯为什么在知道了与薇薇的关系之后,仍然执意与要与宋晓晨冲突?而且还是在宋晓晨眼皮子底下做手脚,这摆明了就是挑衅,难道它真的有把握让夹在其中的薇薇全身而退?还是说,它根本就把薇薇当作一块随时都可以牺牲的挡箭牌?
第二,掌握玄天九禳的宋晓晨,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收手?而且收手以后,下一步会做些什么?记得当时与他一起来的那个老伯,曾经说过“绝对不能在知返林动手”的话,从他当时的神情看来,局势好像十分严重,宋晓晨是不是在顾忌些什么?
这两个问题,目前来看是想不明白的。而阳光也清楚,这些话不能告诉薇薇,至少不能告诉这种精神状态下的薇薇,否则一定会出事不可。其实他也隐约地觉得,凭薇薇的脾气秉性,就算是一时间不能接受、表现得失常一些,但早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阳光,”这时候,陈青阳也冷不防地打了个岔,“咱们下一步做些什么?”
“等待……”阳光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薇薇,眼里闪过了一丝复杂的光芒,“我们什么也不要做,给薇薇一点时间吧”……
第五章权利弊晓晨暂停手,守承诺邢伯遭磨难(六)
而这一等待,转眼就过了三天。在这期间,宋晓晨出人意料地没有采取什么行动;薇薇这边的情况也不是太好;而引魂灯也凭空消失了一般地再也没有了动静。一切都好像戏剧化地停摆了。阳光还在念大二,正是学校抓得严的时候,再加上专业又是理科,因此自然是不敢轻易翘课的,只好由着薇薇和陈青阳自己照顾自己,最多也就是一下课就多给薇薇打两个手机,如此而已。
不过在这三天里,他也是没敢轻闲。中大校园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即便是宋晓晨没有什么动作,学校方面却还是没有怠慢:首先是关于那天晚上沧浪苑和静湖的事件,校方给出的解释是,当天晚上有一批不法分子趁夜到静湖里去电鱼,没想到电机老化,发生了氢气爆炸,而犯罪分子也趁乱逃跑了,特此作出公告,并对当天晚上最先发现不法分子作案的04级计算机系阳光、02级传媒系林诗薇以及学校保全人员邢国强作出表彰——
对于这个说法,阳光是差一点没佩服到五体投地。不用说,一定是宋晓晨的意思。于是他在心里面说,好家伙,不愧是从娱乐界混出来的,这理由编的是滴水不漏。当然了,也有一点小麻烦,那就是自己要对“为什么半夜三更的与薇薇一起去沧浪苑”这一事件做一个合理的解释——而这显然不是宋晓晨想要考虑的事情;
另外,在这三天中,宋晓晨好像致力于兑现他在教务长就职演说中的承诺——摆平中大的30亿元债务。他首先是下了份文件,要求各院系重新审核教学和行政用经费的数目,并如实上报,有了亏空要马上补足。这一招太厉害了,一下子就为中大节省出了4亿元的耗费;接着,又弄来了一份美国的10亿元联合办学合同;关于地产纠纷上,也迫使中大的对手生生让出了2亿元的地产保障金,加上中央政府的财政困难补助10亿元,这就凑够了26亿;至于最后的4亿,由华娱世纪出面,跟中大艺术院签订了合同,也就算是“曲线救校”了。这一系列的活动,自然是又引来关于现代高校财务管理、企业联合办学、政府教育财政、寡头投资……等等等等的关于中大债务问题的大讨论,自然是又让学校因此火了一把,一时间“中州大学”竟然比“中央大学”更加有了名气。而对于这个结果,中大的师生还是感恩戴德并且欢欣鼓舞的,尽管在庆功会上,宋晓晨推说华娱世纪的工作太忙,根本都没有露面,然而各位领导们却还是聚首一堂,一如既往地装起了“孙子”。
阳光吃惊的并不是这些,因为宋晓晨“神佛降世”的国宝级名号毕竟不是白给的,只要一出面,那么三百六十路黑道白道都少不了给些面子捧场;其实这其中最让他吃惊的是,对方只是下了份文件,就让中大内部自己吐出了4亿元的款项,这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光荣欣幸的事情——尽管阳光曾经不止一次看到,学院办公室的普通职员们尚且偷偷地往家里拿着公用的打印纸、一次性杯子什么的,更不用说主管财政项目的某些“领导”们了——但他却没有想到这些“自己人”竟然能消耗掉4亿这么多……而且大大小小的蛀虫们贪污腐败了不说,明明看着自己的学校陷入了困难,却依然无动于衷;反而是宋晓晨一句话,4亿元就乖乖吐出来了。这说明什么?相信谁的心里都清楚。
并不是因为宋晓晨善于理财,而是得益于他那“神佛降世”的名号——试想啊,他什么都知道,这要是弄到法院去,那可是连取证的工夫都省了;可偏偏人家什么都不说,只是要求“重新审核”,这就分明是给了大家一次公平“赎罪”的机会。这就好比大家都去拜神,拜啊拜的,可是神却什么不说;而神越是不说话,大家就越敬畏,就越不敢在神面前有所隐瞒和欺骗。
一想到这一点,阳光的心里就好笑——当然,媒体里面的评论家们更是笑破了肚皮。有一则杂文评论的标题更是让大家脸红:
《宋晓晨查账: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与此同时,阳光反倒是更关心引魂灯的问题。还是那两句话——引魂灯,不,应该说是苏曼青到底是怎么想的?而宋晓晨又在顾忌什么?双方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的火拼,为什么又突然不动手了?
这个局势,就好像是美苏之间的核战争,打着打着不敢闹大发了,而天晓得两边是不是都在憋着劲儿,再次动手,就又是一场天翻地覆……
姑且先不说阳光。这三天里,陈青阳美其名曰“监视宋晓晨”,实际上则是在中州城里好好地玩了一圈,有时候玩得就连阳光拜托他照顾薇薇的任务都给抛到脑后去了,这当真是属于“没心没肺”那一类型的。但说起来也不能怪他,因为他和阳光同岁,说是师叔,其实自小就被薇薇和陈诚一帮人给惯坏了,出主意不怎么拿手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倒是真的……
而薇薇,则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难受的三天——情绪上倒是没那么激动了,但就是觉得浑身上下散了架似的不舒服,她本来也是练过不少功夫的,却从来没有这么困乏过;想睡觉吧,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做恶梦,还是特别真实,历历在目的那种——
在梦里,宋晓晨一遍遍地杀了苏曼青,刀枪棍棒斧钺钩叉拐子流星可都用上了,还有那么几次是徒手的,一下子插进肚子里,肠子肚子蠕动着搅拌起血液飞溅……而薇薇自己,则好像被一堵无形的气墙挡在了两人的外面,想呼喊,却又喊不出来,一下子憋醒了,却发觉早已泪流满面……
第五章权利弊晓晨暂停手,守承诺邢伯遭磨难(七)
还有很多次,是好不容易半睡半醒了,并努力地克制住噩梦,却被阳光打来的一通通电话吵醒。困急了的薇薇有心大骂他一顿,但一听到他在电话里还那么着急,而且只要有空就来旅馆陪自己,还真是愤怒不起来。于是这三天,薇薇就在床上没完没了翻来覆去的折腾,幸亏是应届的毕业生,学校也干脆就不怎么管,否则这状态在学校里要是被看到了,那还非得让人怀疑这孩子是不是精神上有问题不可。
然而心里再怎么憋屈,薇薇只要一见到阳光,却还是倔强地装出一幅平静的样子来。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但那股倔强却还是一次次地支持着她继续若无其事地死撑下去。说实话,薇薇不是不想扑在阳光的怀里大哭一场,甚至在她的心里,还是依稀回味着阳光当着宋晓晨的面努力拦在自己前面的身影,回味着那天晚上阳光将自己紧紧拦在怀里的温度……然而回味终究是回味,一旦一切恢复了正常,阳光还是习惯了像弟弟那样撒娇,薇薇也习惯板着脸子唠唠叨叨教训人的老妈子角色,这样的定位,从武当山开始,一直到中州,已经有二十年了,二十年,足够让任何微妙的感情变成一种习惯。
当然,薇薇也有可以堂而皇之撒娇的对象,那就是陈诚——只可惜,那个保护自己的大男孩儿已经离开了,人总有一个人走的时候,因此谁都要做好准备,学会坚强。
在房间里呆腻了,薇薇就会出去走动一下,而每次看到旅馆老板,她都会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那么对劲,而且还带着一丝滛笑——想必前后两次的投宿经历,确实让那老板记忆犹新吧——说实话,要是换了平常,薇薇都有心一把火烧了这店,再把老板拉出去游街,然而现在她却没有这个闲心思了;要说想搬回去吧,被住在宿舍的姐妹们看到了,一定又会追问——毕竟在一起住了三年多,谁有什么心事,是瞒不过大家的——那么自己要怎么解释?难道要跟她们说:
我在烦恼,因为我的哥哥要去杀我妈?
但不管怎么烦恼,薇薇的心里却因月底有着一种预感:三天了,宋晓晨没有动手,引魂灯也没有动手,他们都在想着给自己一次机会,他们谁也不想抢先伤害自己……
一想到这里,薇薇的心里就一阵阵地酸楚,却又一阵阵的泛起坚强。她也明白陈青阳那天晚上的一句话“看错了”,其实就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要想解决这个噩梦,最好的办法就是由自己出面,证明那天看到的苏曼青根本就是一场误会。然而,虽然这么说,她却一直没有什么线索,因此也就犹犹豫豫、畏畏缩缩地耽搁着。
然而,就在第四天的上午,线索却意外的出现了……
这天上午将近10点钟的时候,陈青阳玩腻了,就跑来找阳光。恰巧阳光也下了课,本想一起去陪薇薇,但两个人却发现,有不少学生和老师都在往校园的西北角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陈青阳一时间来了兴致,因此一定要去看个热闹。
阳光本来不想去,但又拗不过他。而当两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却发现了一点意外的收获。
现场就在知返林的空地处,旁边一座小木屋,一切景物都那么熟悉——这正是当晚宋晓晨打算施展玄天九禳的地方。
人群将那座小木屋层层围着,里面还有几个人影,以及铲车、拖车等设备。说也奇怪,围观的人们仿佛不是来看热闹的,他们指指点点,摩拳擦掌,许多中年教工的眼中还参杂着一丝愤恨和冷漠之情。本来在中大这种高校的校园里,人们都是很少愿意明目张胆地出来看热闹,这毕竟是“有辱斯文”、坏了学府高洁名声的事情,然而地处如此偏僻的小木屋,竟然有了不下两百人围观,想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阳光左推右搡厚着脸皮扎进了人群中,挤到了前排一看,小木屋前站着的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那天晚上沧浪苑中跟着宋晓晨一起来的老伯,大概是龙虎山的弟子。而其余几个人,则都是学校教务处的一些头头脑脑。那老伯拿着一瓶什么东西,圆睁着血红的双眼,左右比划着,开铲车的工人不敢有所动作,为首的几个领导则有的好言相劝,有的恶语相加,看来双方是吵了好一阵子。
阳光抿了抿嘴,心说这叫个什么说法啊——那天晚上在场的几个人中,他和薇薇为了阻止宋晓晨已经受了伤,这老伯明明被宋晓晨抛到天上去了,结果非但连点擦伤都没有,如今怎么还反倒精神了?
这可是越想越无奈啊……
“老邢头!”就在这时候,一名大肚子又略有些秃顶的人发了话,“你别给脸不要脸——学校已经收回了地产权,教务长也发了命令,清点全部校产,你私下里盖了这屋子算怎么回事!”
“于胖子——”这位邢伯伯——阳光终于知道他的姓氏了——也不甘示弱地炸着胸脯吼了起来,“我盖这屋子的时候,你小学还没毕业呢,也敢来管老子!叫宋晓晨那兔崽子过来!”
邢伯提到了“宋晓晨”的名字,这倒没什么奇怪,因为他是中大的教务长,总管校园里除了人力资源外的一切财产。而从对话中也能听得出来,一定是教务处要拆除这小木屋,而屋子的主人邢伯不肯,两下子才杠了起来。既然宋晓晨是主管,而底下人又拿不了主意,那么叫他来也是正常的。只不过——
这老伯伯竟然在“宋晓晨”后面加了“兔崽子”三个字,这可就点了炸药了!就算在这之前同他有了一点矛盾,但索性大家都没有受什么重伤,且双方也各退了一步;而宋晓晨毕竟是中大的教务长,也毕竟为中大作出了天一般高的贡献,因此“兔崽子”三个字,就连阳光也觉得过分。再加上那老伯如果是道法界弟子,如此当众辱骂天君上仙的话……
果不其然,这个“于胖子”整个人都愣住了,指着邢老伯“你、你、你”了半天,到后来便掏出了手绢擦起冷汗来。围观的人们一听到“兔崽子”这三个字,看他的眼神也就明显变了——尽管原来也能看出几分愤恨和幸灾乐祸,但如今却不约而同地朝他翻白眼,鄙夷之情早就溢于言表。
“老邢,你疯了?这么说教务长……”站在旁边的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人拼命地朝着邢老伯又是使眼色又是摇头,本来是想打圆场,但一看到围观人们的反应,也就不敢作声了。
邢伯却丝毫没有退缩,大有破罐破摔的猛烈架势:“叫他来!否则我就点火!”
说罢扬起了手中的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往自己身上倒。人群里发出了一声声轻呼。阳光这才明白,那瓶子里装得是火油,这些人是来看“自焚”表演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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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权利弊晓晨暂停手,守承诺邢伯遭磨难(八)
“别别别——”黑框眼镜慌了,连连摆手,却又不敢上前,只好拿眼色丢旁边的胖子,“老于,你也说句话啊……”
而那“于胖子”也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真的往身上倒火油,甭管那油是真的假的,就算只是白水也好,这事态也已经收不住了,而且也没人敢担这个责任。看着邢老伯一惊一乍的样子,他也泄了气,嘟囔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后面传出了一个声音——
“让他点火。”
声音极轻而且极温柔,就像是谈论一件家常琐事一般的轻松自然,却刚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见。这四个字,不亚于另一颗炸弹,人们像触了电似的猛地一回头——
是宋晓晨。脸上挂着温柔而可人的笑容,眼神是那么纯洁,闪着善良灵动的光。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能让人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威严……于是人群自动地分开了一条通路,让他来到了邢老伯几人的面前。
而就在他经过阳光身边的一刹那,阳光的身体猛地一激灵,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激动,竟然明面儿上攥起了拳头。一旁的陈青阳见状赶忙一把扯住了他,拼命地使眼色。好在宋晓晨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青阳才放下了心,再偷眼一看阳光,额头上竟已冒出了一层薄暮似的冷汗。
相信也只有阳光本人才知道,自从那晚在知返林,自己中了宋晓晨一根头发以后,他早就从骨子里畏惧对方了。攥紧拳头并不是激动或者挑衅,而是一种身体上的本能抗拒啊……
“点火吧。”这边厢,宋晓晨来到了邢伯面前,依旧是旁若无人地看着他,用手在面前优雅地划了一道弧线,摆出了“请”的姿势。而这次,也轮到邢老伯吃了一惊,微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眼珠快速转着,整个人呆在了当下。围观的人们也面色复杂,吃惊、不解、畏惧、疑惑……然而却不敢说话。几百人的场子,竟然安静得如同无人一般,只偶尔从林子里传来几声蝉鸣,天空中飞鸟聒噪,竟然还透着那么一股子怡然自得……
“教务长……”发了片刻呆,到底还是那个黑框眼镜先反应了过来,“这可使、使不得啊——”
“我有分寸,”宋晓晨还是笑眯眯地,轻轻瞥了一眼邢伯,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宋晓晨没让死的人,就是阎王也不敢收——你、相、信、么?”
黑框眼镜被这句话一将,当时便没了主意。围观的人们也是清一色的大惑不解甚至深感忧虑。但阳光几个人知道,对于掌管死亡的北斗神部九天君来说,这句看似荒唐的话,却一点也没有儿戏;不仅如此,字里行间甚至还透着一股浓重的挑衅。
“老邢头,”那个早先还泄了气的“于胖子”眼见情势有了转折,也马上恢复了气势汹汹的样子,“赶快拆了屋子,别在这里现眼,你……”
可他的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让宋晓晨抬手阻止了。
“我在这里宣布两个决定吧,”宋晓晨没有理会胖子,径自伸出了一根手指,“鉴于邢国强老伯在四天前的晚上英勇保护校产的举动,特此任命他为保安队副队长,即刻去校保卫处报道任职——”
说完,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再有就是,中大的地产权已经完全归属与校方了。至此,学校没有、也不可能允许任何人在中大的土地上加盖私产。我不管前任的教务长为什么不作处理,但在我的任上不能容忍这种先例。邢副队长,您配合一下吧——”
阳光在旁边听了,没有观察别人的反应,然而他自己却是对宋晓晨的这两招深为佩服——原来三天前对于沧浪苑事件的解释,根本就是为如今升邢老伯的职作准备;而提升他做“保安队副队长”,一来让对方再不是平头老百姓,做起事来必然有了顾忌;二来可以把他放在正队长的管辖之下,省了许多亲自周旋的麻烦;而更重要的是,这一下子就把对方推上了舆论的被动位置上——试问,以维护学校秩序为职责的保安队成员,又怎么能明目张胆地破坏规则与秩序呢?
这一招,在古代就叫做“招安”,实为“明升暗降”,让对方自绝于悠悠众口——其实人性本来就如此,若是什么都没有了,孑然一身,反倒是能放手一搏;而一旦有了荣誉、地位、权力和责任等副赘,却变得瞻前顾后,珍惜自身,于是很多事情也就不能胡来了。于是阳光在心里说,看来这宋晓晨并不只是手底下功夫好而已,一直以来,大家恐怕是都忽略了他的一些手腕儿。看来一个年轻人,能够做到近万人的华娱世纪的领袖,并出面执掌中大政务,决不是单单凭一些神通和“神佛降世”的名号能够完成的。
果不出阳光所料,宋晓晨的下一句话,更是趁热打铁,将邢老伯彻底逼入了败境——
“邢副队长,这些年来学校确实没有考虑您的生活问题,我在此代表全体同僚向您道歉。从这里搬出去,中大会给您相应福利;您为保护中大财产奋勇抗争,中大当然也愿意养您后半辈子——不过您要是一意孤行这么闹下去,只怕非但晚节不保,还得给中大的子孙后代作出一个不忠不义的榜样来。您若还自认是中大的一分子,那么该怎么做,就不用我提醒了吧?”
一番话说的周围人频频点头。确实,原本有人还会因为误以为学校拆了邢老伯的房子,会让他无家可归而产生同情,但如今宋晓晨这么一说明,对方还却还是闹下去的话,于公于私就都说不过去,而且还会显得不明事理了——关于这一点,是阳光事先都没有预料到的。眼看着宋晓晨笑得温柔甜蜜,这么想来还真有些笑里藏刀。
然而紧接着,一个疑问也就闯进了阳光的脑海中——不就是一个屋子么,邢老伯犯得上如此倔强赖着不走?况且公共用地上盖私房,这还真就是他理亏……是与宋晓晨赌一口气,还是出于什么苦衷呢?
“老邢——”听见宋晓晨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就连一直以来隐约偏向着邢老伯的那个黑框眼镜便再次出来打起了圆场,“宋教务长都这么说了,你再这么闹下去,真的有些过分,差不多便收了吧,啊?”
旁观的人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阳光在人群里听得清楚,他们分明就是在说“不想拆无非也就是相要些好处,如今人家给了,还这么不知足”、“这么要挟学校,不跟无赖差不多了么”等等一些邢老伯的不是。看来今天,邢老伯是注定惨败落幕,而且颜面扫地了。
但邢老伯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低下头犹豫了一下,却猛地一跺脚,再次拎起了火油瓶子,粗着嗓子大声喊着:
“谁要是敢拆屋子,我就跟他拼了!”
第五章权利弊晓晨暂停手,守承诺邢伯遭磨难(九)
这一番话说出口以后,人们纷纷愣住了片刻。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再也顾不得矜持,用手狠狠指着邢老伯的脸,污言秽语的声讨是一浪高过一浪,没良心,不要脸,神经病,二五仔……总之类似的各种同义、近义词汇不下上百条,一齐就算骂起了街。就连原先唯一一个替他说好话的黑框眼镜,也啐了一口痰,骂了一声“不识抬举”……
“少跟他废话——”旁边的“于胖子”见状便越发气宇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