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了很长的时间后,飞机在一个小型军用机场降落,这是中国设在中阿边境地区的一个军事临时场所,在这儿驻扎着一支待命而动的特种部队。
05中阿边境(1)
更新时间2011-8-822:59:17字数:2495
4
下机之后,中方官员先安排我们休息。我因为是个女性,被单独分到一个军用简易帐篷里。和查理派洛斯道了晚安后,我走进帐篷,坐了这么多钟点的飞机,真是有些累了,我把自己的身体重重投到行军床上,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扑面而来,好久没有过军旅生活了,都忘了这是什么滋味。
听着外面虫子鸣叫的声音,感觉灵魂是这么的安静,我内心竟是这么向往大自然,但转而想到明天的任务,又是一阵厌倦,战争总是没个完,你想说不做了,但又怎么能够避开呢?沉沉的眼皮渐渐合上,我不再想了,任那脑细胞放松休息。睡梦中,我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在白茫茫一片的撒哈拉,在非洲古老的土地上,在阳光强劲的索马里……哦,是的,是索马里!在风尘间浮现。荒芜、饥饿、贫穷,死亡在摩加迪沙已麻木,人们对遍地的尸体莫然。没有眼泪,只有疲惫的绝望。我在飞速的视线中穿行,掠过一片片硝烟,耳边是黑非洲远古质朴的鼓声以及苍老悲凉的歌曲。突然,一个背影浮现,面目模糊,但是我清楚那是谁,那是他!别转过头,请别!不,不!转吧,转过来吧,让我再看一眼你的样子,记一下你和蔼的笑容。你转过了头,缓慢地转过了头,可是你的脸是一片空白,就象雪一样空白。
我向你吃惊地问:“怎么了?德克!”
“怎么了?艾斯丽!”他用一种嘶哑的音调重复地说:“怎么了?艾斯丽!”他的呼吸是那么沉重,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伸出手,便碰到了一个冰冷。一个冰冷?我感觉越来越不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四周是黑黑的暗夜。我坐起来,右手摸索了一下,那冰冷的东西是一支袖珍手枪。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德克。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一个可怖的恶梦,最近我老是做这种梦,也许我该考虑退役了,战斗不再适合我。
我重新躺下来,强迫自己闭上眼再次入眠。明天还有许多事呢,不能不睡足,得好好体息。可是就在我又一次睡眼朦胧时,脑海中似乎又听见他沙哑地说:“怎么了?艾斯丽!”这声音牢不可破,好象被死死地钉住在那里,无法磨灭。
我流下了眼泪,在夜幕低垂。
5
凌晨五点,特种部队开始集结。中方联络官和查理交换了一下情报,决定部队分成八组,每组十人,四组做增援,四组从东向西成扇面搜寻。这是因为虽然知道“终结者”在这个山区,但不清楚确切营地的缘故。
查理和中方联络官留在基地,我和派洛斯随第一小组乘直升机出发。
第一小组的领队名叫石金,是中国云南大理人,靠近那里有传闻中美丽的香格里拉,不过我没有去过。原则上他说了算,我和派洛斯得听他的。部队是中国的,指挥自然是中方人员。但这支部队在装备上稍落后于北约,在地面搜索却没有全球定位系统。而侦察器材、破障武器、声音监测器和夜视装备等都有配备,通讯也靠卫星联络,不过和北约的频率不一致。为了和中方配合,我和派洛斯也用了他们的卫星耳机,武器则带了自备的。m16突击步枪是中国队员的主武器,而我和派洛斯带的是速射连发手枪,一把军刀,我多带了二支枪,一支是自己组装的厄玛100狙击步枪,一支是藏在我小臂上的袖珍手枪。除此之外,是弹道头盔、防护服和夜视眼镜。
直升机共四架,结队飞行。我在机上,朝下望去,山林一片片向后速退,风从耳旁括过,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派洛斯坐在我对面,拍了拍我的肩,说了一句什么。可是机声隆隆,根本听不清,我看着他,张口做了个疑问的表情,他笑了笑,坚起了大拇指。这是个美国手语,好运的意思。
我微笑着,用手打了一个“v”。派洛斯把手拢在嘴边,大声说:“你是胜利女神,雅典娜!”这一次我听见了,在展露的笑容下是我微微的苦涩。曾几何时,德克也是这样说的,可是那一次他却没有回来。
机上别的队员看了看我们,都露出了微笑,他们一定觉得我们很有趣。派洛斯拿出一支雪茄,请石金抽,石金摇手拒绝了,他又递给别的队员,其中一个伸手接了,点火抽了一口后,翘起了大拇指。这以后,双方都有友好的感觉。有时候,一根雪茄,毕竟是有用的。
飞行员这时转过头来,拍拍队长石金,用手指着下方,向他示意。石金点头,随后大喊一声:“准备!”队员们纷纷整装待发,而直升机定在一处山林的空地上方,就这么停住了。石金又吼了一声:“行动!”说着率先起身抓着一根黑绳,向下抛落,人紧跟着滑下地面。队员们纷纷跟进,从空飞降。
到了地面后,分四组散开,直升机打了个盘旋,掉头飞去。石金集齐第一组人员后,带领我们向深处搜索前进。根据情报,“终结者”一伙就在附近驻营。特种队经过三小时的行军后,发现了踪迹。第一组调度其他四组人员,收缩部队,包围目标。我跟着石金,身后是派洛斯,在山林中穿行,在越来越接近敌方时,突然从耳机中传来一阵杂音,有一个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噼……德斯……发现……噼噼……”我停步,石金举起右拳,第一小组全体静默不动。风从山间吹过,带来一阵沙沙叶响。石金举着右拳,侧耳静听,林中除了风,只有鸟鸣。但是,危机就在眼前,我的心跳动剧烈,握紧的手枪缓缓端起。石金右拳猛然放开,队员们迅速向四方散去,伏地举枪,准备射击。我忽地插起手枪,从肩上拿下狙击枪,上膛,举枪至肩膀上,从瞄准镜中搜寻目标。派洛斯站在我身后,握着手枪察看周围。过了一会儿,他问:“怎么样?”我没有回答,在十字镜中,山林隐晦。再观察一阵后,我摇摇头,说:“没有。”石金点了点头,抬手示意,队员们恢复前进。
石金走到我身前,说:“很奇怪,刚才确是有危险,但一会儿就没有了。”
我放下枪,说:“队长,你的感觉是对的。现在虽然平静,不过危机一定存在,要队员们小心!”
派洛斯满脸疑惑,说:“难道是他们发现了我们?”
石金说:“也许。”说完,他向他的队员打出了警戒的手势。这时,耳机中又传来了声音,是另一个小组的:“噼……噼……第六组报告,第六组报告……噼……”
“收到。回话。”石金说。
“已发现目标,噼噼……已布置在外侧。”
“知道,请勿行动,等别的组。”
“收到。等……什么?……等一下……”耳机中猛然枪声爆响,淹没了话音。
石金怔了一怔,说:“第六小队,怎么回事?为什么开火!”
枪林弹雨中,耳中听到那个第六小组队员说:“……有东西袭击我们……有一个……”话到一半,通讯到此中断。静静沉默中,队员们面面相觑,不知怎么了。石金眉头紧锁,耐着心重复呼叫,但是第六组再没有回音。
06中阿边境(2)
更新时间2011-8-822:59:32字数:2825
终于,石金停止呼叫,向基地通讯:“基地,收到。请回话。”
“收到。请说。”
“第六组出事,请求增援。”
耳机里一阵静默后:“知道。人员伤亡怎样?行动要中止么?”
“还不清楚,行动不要中止,我要到目标地。这一回可能要强攻!”
“知道。如有不测,中断行动!”
“知道。”石金说完,向队员们下令:“所有小组,强行进击!”听到这里,第一组队员如入林猛虎,冲锋前进。迅猛行军一阵后,就望见了恐怖联盟的监时营地,几间草草搭就的木屋。石金指挥第一小组抢zhan有利地形,其它小组则包围营地。同时,发现了最先到达的第六小组的尸体,没有一个人活命。石金检查了阵亡者的伤口,疑惑地对我和派洛斯说:“没有枪弹的痕迹?是被一种不知名的武器打死的。”我蹲下身,翻了翻死者的伤口,伤痕很大,似乎是一种热兵器斜砍致命,伤口处泛起烧过的痕迹。再看看其他的死者,或在胸部或在肚腹,有的甚至身首分离,死状惨烈。看完后,派洛斯说:“似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歼灭的,没有多少还手的余地。”
我问:“谁有这个本事?”
石金沉闷地说:“这些是精锐中的精锐,不可能这么快被摧毁。除非……”说着,他停了下来,抬手用一副望远镜观察对手的营地。然后他说:“情形不对!”我端起狙击枪,从瞄准镜中看去,只见营地内一片狼籍,几具尸体横七坚八地躺着,一片死亡气息,似乎已没有活着的人。
石金眉头紧锁,说:“好象有人抢先了?”
派洛斯说:“进去看看?”
石金想了想,下令:“第一小组跟我来,其他人一级警戒!”
6
特种队员相互掩护,搜索进入营地,我跟着石金,派洛斯跟着我,谨慎地试探行进。一路搜查下来,只看见武装恐怖分子死伤在各个木屋和空间,死亡拢罩着整个营地。最后一间屋子看来是个指挥所,派洛斯抢前一步,越过石金走进房间。石金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跟着进入。我站在房门外,警戒着屋外。
派洛斯翻动着屋内的尸体,一一辩认,石金则在检查有无文件情报。屋里只有三具尸体,所以派洛斯很快就查看完毕。他停下手,目光中露出一种失望。
我向派洛斯看了一看后,问:“没发现?”
派洛斯蹲着身子,摇了摇头,说:“都是些小角色,没有终结者。”我掉转头,向屋子外的观察,目光到处,被地上的一溜血迹吸引,这血从门内开始一路滴到门外。我心中一动,沿着血迹搜去,到了营地的边缘,在一丛树林中发现了一具尸体,背朝上府卧在那里,没有了头部,手上的冲锋枪被砍成了二半。我探下枪口,将他挑翻过来,顿时,一股浓厚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原来这人的腹部被剖开,肠子和一些内脏已流淌在外。我不由一阵恶心,险些呕吐,忙转身走开几步。然后,我就停住了,注视着枪口上多了一样东西,是一种绿色的液体。我怔了片刻,举起枪口,用手摸了一下,是温热的,在手指间捏动,有稠密的感觉,似乎是某种动物的鲜血。我想了一想,走回那具尸体躺卧的地方,在它四周检查,果然在几片树叶上发现了这种液体。我抬起手,正要摘下一片树叶给派洛斯和石金看,危险猛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出现在我右侧的树林里。我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我。
这个人穿着一种紧裹的绿皮甲,戴着类似防毒面具的脸罩。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我都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嘶嘶”的响,好象响尾蛇。他手上没有带枪,只是拿着一件很奇怪的武器,是一个电动剧子似的装置。就在我盯着这件奇怪的武器看时,那东西忽地一亮,一道蓝色激光从手柄的位置射出,连接到了另一端的尖部,形成了一把刀刃。看了之后,我立刻举枪,射击。那人中弹,晃了一晃后高高纵起,向我扑来,在未到我身前时,又被我补射几枪,但竟没有打倒他!怎么回事?在他灼热的兵器砍来时,我一边翻滚着闪退一边想。枪声响亮之后,第一组的队员被纷纷惊动,向我靠拢。派洛斯和石金第一时间过来增援,向那人扫射,可是子弹阻止不了他。我同他短兵相接,他的刀迅猛砍来,我左右躲闪,用枪托跟他过招,闪电般交手中我一脚踢中了他,他向后跌退时,我的头部一凉,在派洛斯的大声叫喊中,头盔被削落地,发丝横飞。我吃了一惊,便在这时那人又纵身而上,刀刃刺到了我的咽喉。我闭上眼,以为这下完了。耳中只听派洛斯大叫:“艾斯丽!不!”那刀咔然而止,就这么停住了。
我睁开眼,看见了那人的眼睛。在黑色面盔下,玻璃罩内,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定定看着我,嘶哑的喉咙说:“艾斯丽!”我怔怔的,看着他。旁边特种队员端枪围拢,派洛斯喊:“别开枪!别开枪!”石金伸手做了个停的手势,队员们围着我和他,就此僵持。
那人看着我,又说:“艾斯丽!”
我听着,这沙哑的声音有一种久违的熟悉,这似乎是他的声音,难道是他么?难道是他!震惊中我试探着问:“德克?”他不回答,沉重的呼吸着。我快要哭了,又问:“德克!是你?”
他慢慢移开了刀尖,说:“怎么了?艾斯丽!怎么了?”这话同我梦中所听到的一样,是他!真是他!我哭了,说:“德克!是你!”在泪水朦胧中,他的手伸了过来,似乎是要擦拭眼泪。
派洛斯在旁端枪喊:“别动她!丢下武器,投降吧!”他停滞了,转过头看着派洛斯,目光中充满困惑。就在这时,他的头盔内吱的一声,传出了通讯的声音,眼罩内红光一现,他猛地惊醒,纵起身子,在特种队员的射击里闪入了树林,就这么消失了。
我摇着手,在枪声中喊:“停止射击!停止射击!”又冲着树林喊:“德克!德克!”但没有他的回音。第一小组队员在我的喊声里追进林子,可是却失去了目标。
派洛斯走到我身边,疑惑地说:“你在叫谁?德克不是已……”
我心神好乱,说:“是他,真是他!他还活着!”
“不可能,我和你亲眼看着他下葬的,你是不是搞错了。”
石金从林中领着他的队员走过来,沉着脸对我说:“刚才那个不是人的家伙你认的?”听到了这话,我生气了,说:“他是人!”
石金看着我说:“一个子弹打不死的人么?听着!现在,我怀疑你们!北约破坏了这次合作,我们提供了这次情报,可是你们背地里另有计划,抢夺了这次的成果!”
派洛斯举着手,说:“等等,你说话冷静些,要指责也得有根据。”
石金冷冷地说:“没有人能够在我们前头,除非有人象钉子那样跟着我们,并抢先一步行动,我敢说你的通讯内有全球定位系统,不过你可以否认。”
派洛斯看着石金,说:“做为一个队长,我可以理解你失去队员的心情,不过你不能随便怀疑一个伙伴,特种队的规矩:加入就是兄弟,彼此生死与共!”
石金盯着派洛斯看了一会儿,缓缓地说:“上尉,你现在仍然是我的伙伴!”
派洛斯点点头,说:“谢谢你的信任。”
石金说:“不用,这并不代表我不怀疑你,在未明真相以前,我会按规矩行事。”说着,他转过头联系其它小组:“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任务有变,现在开始搜索别的目标,戴罩面头盔,穿绿色皮甲,抗子弹,一级危险!”
耳机沙沙一阵后,听到了基地的呼叫:“噼噼……紧急措施启动,噼……任务取消!任务消取!噼噼……所有队员撤离该地区!所有队员撤离该地区!噼……”
石金听了,怔了一怔,问:“什么?”
“噼噼……此命令马上生效!……没有疑问!立刻执行!噼噼……”通话中远处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石金抬头看天,树林上方,几架直升机已飞速驶来。
07记忆深处
更新时间2011-8-822:59:43字数:2174
7
你要忘记你不该记得的!查理的话在中阿边境行动结速后的几个月里不断在我脑内回想。忘记?我真的能么?美国做了一个让北京大为恼火的举动,以此来证明他的部署更为优秀,而代价是不能再同中国做军事配合。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人的性命,整整一队优秀特种队员的性命,为着政治的关系做了无谓的牺牲。还有,德克的生死美国方面为什么说谎?做为一个军人,被很长时间内遗弃在坟墓里,可真实的他却还活着,在不知名的地方。我质问父亲查理,他却不做回答,只是命令我忘记,否则就是撤职,退役,如果还要追究,也许还要送我上军事法庭。查理严厉地对待着我,这还是第一次。可是我能忘记么?全球定位系统是我的通讯,但我以为查理是为北约更好的掌握这次行动,但是我错了,在事实上北约是美国的另一个舞台,而美国一向以来都是背离其盟友的单干户。
“你!小姐!就是你!要记得游戏的分寸!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所以你最好忘记今天你所提的事!我一个问题也没有听见!还有,明天你就收拾一下,上海已经不欢迎你再待下去了!”查理在带我回上海后,对我厉声训责。可是我能忘了么?在往后的日子里,我每晚做恶梦,梦见他用沙沙的声音问:“怎么了?艾斯丽!怎么了?”透过迷雾般的硝烟,直升机螺旋桨巨大蜂鸣,我终究打破了以前的记忆坚冰,想起了关于德克的一切,是那么的清晰,根本未曾磨灭,就象时间一样,你不提起,可是它一直都在,永远无法逃避。我不能不说时间,德克!就象我不能不说你!虽然一想到你我会疼痛,我会哭泣,可我还是想要说,如果需要,德克!就让我泪流满面。
8
2002年,美国。阿肯色州。蓝利军事基地。
我第一次接触黑鹰特种部队之前,一直在中东活动。原本我是英国军情五局超级特工,由于我对以色列、巴勒斯坦、黎巴嫩、索马里都很熟,北约准军事组织塔斯要求派我去协助,为此升了我的职。接到调令后,我打包飞到了美国。
“是个东方美人呢。”我一进办公厅,就有人对我惊叹,这之前还有对我吹口哨的,这帮子美国大兵。例行公事后,我被安排做猫眼小组副手,德克是我的搭挡,派洛斯是当时的队长。第一次看见德克时,我就在心里说这小伙子好帅气,而他的眼睛也炯炯有神的看着我。在接下来的三个月训练里,我边熟悉他们的人事,边熟练他们的作战方法,以便执行任务。同时,也熟悉着他。在训练中,很多小组以外的队员想方设法要上我,但全都吃了闭门羹,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败下阵来。同组队员知道了,就叫我冰雪美人,只有德克从来不跟我谈工作以外的,他这人很特别,认为搭挡就是搭挡,没有男女性别。
“为什么叫这绰号呢,不大吉利啊。再过一阵就要去索马里了,得有个好兆头。”德克对伙伴们说。
“她就这脾气,叫什么好!”
“这不好,这不好呀,别没出息啦,全怪你们没一个上眼的,一帮子混蛋。”德克说,“叫她雅典娜吧。”他说着,做了个胜利的手势“v”。这就是派洛斯叫我“雅典娜”的由来。是德克的主意呢,他有时候也会调皮。不过,那时我还没意识到我会爱上他,那时我只是喜欢而已。然后,在肯尼亚,在摩迦笛沙沿海,美军“小鹰”号航母上,我才真正意识到我爱上了他。
那天在船尾,我靠在栏边看海,德克走了过来。
“想家了?”
“嗯。”我默默点头。
“这儿的海同爱尔兰比有不同么?”
“你认为?”
“我没去过,但我想去。”
我意外的抬头望他,“你是爱尔兰人,没见过爱尔兰的海?”
“我出生在美国,还没到过爱尔兰。”他说,“我知道你在爱尔兰待过,给我说说那儿的海吧。”
“海都是一样的。”
“你真是没点浪漫,说的这么简单扼要。”德克微笑着。
“你以为要怎样说才浪漫?”我不动神色。
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说:“哦,这个,我的想法是爱尔兰的海是用风笛吹出来的,每时每秒都在唱歌。”
我沉默片刻,说:“你怎么不去当诗人?”
德克笑了,说:“你有先知么,我真的试过写诗,后来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当诗人我会饿死。”他哈哈大笑了,我嘴角边也露出了笑意。
“你笑容好美的,为什么不常笑呢?”
我收起了笑容,说:“我怕笑多了嘴大。”
“天,就你那嘴,够小了,再不笑就没了。”
我忍俊不禁,又笑了,忙转过头去。德克在一边叹息了一声,我回头看着他,问:“又有什么感想了?”
“这会儿要有风笛就好了。”
“你会吹?”
“会。”他看着海,满足的深吸一口气,说,“对着海我会吹上很久,对着爱尔兰我会吹上一辈子。”
“你想在那边过日子?”
“是的,我准备退役后去爱尔兰定居。”
“你呢?将来打算做什么?”德克回过头来,目光炯炯。没来由的,我的心底一阵慌慌。
那天德克向我表白了爱情,可是我低着个头没有回应,我真是愚钝,如果知道这以后我将失去你,我一定会在船尾让你吻我!说我爱你!可是我没有说,我为什么会没有说!我至死也记得那天你一低头的懊悔,把你的骄傲甩到了海里,将失落写在你的脸上。
9
2002年8月8日,索马里北部,午时一点。那天是我难忘的一天,生命中最长的一日。一个人的思念有多久,那天就有多久,在以后的日子不断反复重播,清晰到人脸上的每一条皱折,僵硬的扣板机手指上的每一点火yao,黑非洲泥土的每一丝气息,细节有时就是心上永远的伤痕,你稍不注意就痛彻心肺。
在炽热的阳光下,士丘制高点温度达到三十九。我趴在那块地方很久了,后背湿透了一大片,但还是得举着高倍望远镜观察。因为这关系到拍挡的生命,对面那幢楼里的敌手并不是吃素的,只要你稍有差错,马上送你回老家。
08似有风吹爱尔兰
更新时间2011-8-822:59:55字数:2485
智能卫星耳机里传来第二梯队的联系。
“第一小队已进入位置。”
“第二小队已布置完毕,是否发动。”
“……”
耳机传来一阵杂音,我移动着望远镜,看见黑鹰小组全副武装的身影在一个拐角浮现。突然,从建筑物中闪出了一个亮点。我连忙说:“四点位,有狙击手!”紧接着火光在镜前一闪,我下意识的低头。子弹呼啸而过,在耳边刺痛。暴露了,我想。
刹那间,枪弹四起。
“……喟喟,我们遇到麻烦了,……”
“操,我有队员受伤。有人发射火箭!……”耳机里一片噪音。在一片枪声里,我朝拍挡德克爬过去,说:“你打中没有?”
德克咳嗽着,说:“该死!他击中我了!”他说着,翻身靠着埯体。在他的胸口,一片樱红。我的心冷了一半,府身爬到他身边后,即刻给他急救。他笑着说:“是个高手,很难缠的家伙,极有耐心。”
“别说了。”
“他躲到现在才开火,选了好时机。他们怎样?被压了是不?”
我点了点头。“听着,现在高点就你了,你得控制,……”德克喘着说,一阵猛烈咳嗽。
“别说了!”我警告他。“你还有救,我会叫空援。”
“没时间了,而且他盯死我们了,你没法摆脱他,不是你死……就是他死。”
我敲了敲头盔,改变了耳机的频道,开始通话:“军刀,军刀,这是猫眼,请回答。”
“噼……噼……这是军刀,说吧。”
“拯救行动失败,队员受伤,请求增援。完毕。”
“……知道。已派遣增援,半小时后到。完毕……”
我关上通话,回头看德克,说:“从基地飞到这要有点时间,你坚持一下。”
德克咳嗽了一下,苦笑着说:“恐怕没这么多时间了,……”
“别说这话。”我皱了一下眉。
“对方用的是口径的自动步枪,奥地利制,改进型,单发,射程一千八百米,是个行家里手呢……”德克说着,又咳嗽了起来。
“那又怎么样?”我不再拦他,就让他说说吧。
“没什么,没什么,……”他微笑着,“雅典娜,这次就看你了。”
听到这个称呼,我笑了笑。随后我趴在地上观察,从瞄准器里,对面的阻击手始终没有再开枪。
德克已气息微弱,他哑声问:“怎么样?”
“静下来了。”
“第二梯队没有联系?”
“有。他们叫我们等。”突然,枪弹又一次横飞,同时有人发射了蛇眼飞弹。在爆炸中,地面晃动的厉害。
“……猫眼,猫眼,听到没。回话。”
“收到。请说。”
“……准备上机。完毕。……”
我仰面搜寻,在远处,传来了螺旋浆的嗡嗡声。猛然,毫无证兆的,从地平线升起了二架直升机,向我们飞速驶来,一边飞一边贴着树林开始用密林机枪狂扫,到了目标前,一架盘旋,一架降落。
“……发射烟幕,封锁目标……”
“……雅典娜,你先下……”听这声音,是黑鹰队长派洛斯。
“不行,德克受伤了。”
“……*****,杰克,汤姆生,你俩接应……”
“嘶、嘶……”几个烟雾弹画着弧线抛出,建筑物前一片模糊。我脑海掠过一个想法,迅速爬到另一边,端起德克的枪,扣动了板机,紧接着一连串翻滚,在对方的还击中,回到了位置,将瞄准器调节到二点半,可糟的是在十字里,根本看不清对手。我低低咒骂着,一把推下了钢盔。
“你疯了,快带上,……”德克嘶哑着说,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回头,微微笑着,掠了一下头发,说:“德克,你看我留长发好不好?”德克咳嗽得抬不起眼,只是用手势叫我注意安全。我闭上眼,从刚才的枪声中感觉,在热火朝天的气息里,我嗅出了对手的敏感,他还在开枪,这回是射击别的队员。
“……妈的,有狙击手……”
“……队长,我们靠不近士丘……”
枪口慢慢的移动着,我眯起了眼,就在对方停止发射时,我定了格。
“……喟喟,雅典娜,你被盯死了是不,……回答!……”耳机里传来派洛斯的叫喊,“……还活着不,喟喟,回话!……”
“平!”一记枪响,我在隐约间开枪。
在扣下板机之后,一片沉静。这种寂然令我很疑惑,也许没击中。就在自信心一点点流失时,从耳机中传来了杰克的欢呼。“……打中他了,这混蛋掉下来了……”“……雅典娜,打的好!……”派洛斯浑厚的声音说。我微笑了,回过头对德克说:“我打中了。”没有回音。德克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似的,一些微风吹动他额前的发,抚mo他的脸颊,而阳光温柔的投下阴影,在他的身上。“不,不,不,别死!别死!别象妈咪一样离去,别这样,上帝!求你了,求你了,……”我心中呼号,泪眼模糊。
在那一瞬间,时间倒退至一九七九年。在北爱尔兰,在塔拉小镇。
正午。
她身穿一件旗袍,很中国化的一身美丽,左手牵着一个幼小的女孩子,从一家超市步出,右手上大包小包的拎了许多物事。“妈咪,我可以帮你拿一些的。”小女孩乖巧的说,她可爱的样子已使不少行人冲她微笑。女人俯下身躯,摸着女孩子的头,说:“真乖,喏,给你这小袋。”女孩子接过了,说:“我还有一只手呢,妈咪。”女人笑着,说:“那只手要牵着妈咪啊,否则妈咪要摔跤的。”她说着,直起身来。忽然,对面的街角响起了枪声。街上立刻乱了起来,行人惊惶失措,纷纷逃避。一个中年白人喊:“xxxxxxxx!”几个持枪的人从街角冲出,边跑边开枪。
闪回。沉默。
一切都慢了下来,行人张口狂叫,却没有声音,他们的动作就象在水里,缓缓的。那女人满脸惊恐,她转身,相着她的孩子,展开双臂。
一颗子弹在无声速进,它是如此清析,甚至连白亮亮的色褶都没有掩拭,在风中带过一阵吟唱,一种死亡的嘶嘶。它一头扎进了水泥地,随后反弹,画了一个致命的弧度,射入女人的脑部。
女人停滞了一下,扑啦啦舒开双手,手中的物事缓慢滚落。
她侧身,就象手中的东西一样,堆落。
她倒下了。眼神惊讶,绝望,眷恋,看着女孩子,她从没想到会让自已的孩子目睹她的死亡。她最后所能做的,就是侧身,没有倒在孩子身上,把血溅在女孩纯纯的心灵。
沉重的倒地声响起。
“妈咪!……”女孩扑到母亲身上,摇晃着她。“……你牵我的手呀,你牵着我就不会摔了,妈咪!……”她抬起头,仰天哭泣。
景像悠地拔高,缩小,天地中央,蹲着一个细小的女孩,小手紧拉着母亲渐渐冷硬的手……不,我不能看下去了,不能!
那是我,那是我,我泪眼模糊。
“……我还有一只手呢,妈咪!……”“……对着大海我可以吹上很久,对着爱尔兰我可以吹上一辈子……”但是,这不够,这还远远不够,德克!我拥着他,他身体散发着微弱的温暖,但生命却在失去,升华。
我仰面,张口,却没有哭声。
沉没。
09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