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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后,一口气不畅,“哇”的吐了口血,又昏死了过去。

    杜小平看着麻文英几度死去活来,心像被揪着一样的痛。他此时太理解麻文英心里的痛苦和无奈了,当父母弥留的时候,你却束手无策,连送他们去医院的能力都没有,甚至不能亲手喂他们吃最后一口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慢慢地死去,身为儿女,真是恨不得代他们去死!

    第二天,麻文英的眼眶就深陷了下去,身子直如瘦了一圈般的憔悴。杜小平只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疼爱过她,他恨不得把她的痛苦全都揽过来,可却又是那么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暗暗发誓,如果这次逃出了困境,一定要好好地待她,好好地跟她过一辈子。

    可是麻文英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的生命结束的那一刻。而杜小平的誓言也落了空,他怎么也没想到,麻文英会是那样从他身边离开的。当麻文英喊着他的名字离开的时候,他才猛然惊觉,原来爱情早就已经在他心里生了根。

    修订版(三四)

    茅山镇位于溪口镇和宁波市之间,那一带是纵横连绵的山区,如果不是通了隧道修了公路,你要想从这一带经过,汽车必须一层一层地绕上山才能过去。由于这里的山林植被被保护了起来,尽管连日下雨,也没有造成洪水和山体塌方等事件。

    在平时,茅山镇山区极少有人问径,就算有人来,也是些稀稀落落的来自城里的散客。可这两天情况有些反常,不但人多了起来,直升机、大型汽车来往也不断,一批又一批的人被送到这里来。茅山人都知道,这是由于海边发生了灾难,那些人都是来山里避难的。所以茅山人也极积配合政府的工作,家里有房的,能接待多少人就接待多少。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在全人类的灾难面前,谁心里也不会有什么私心了。再说了,这人活在世上,谁没个三长两短的?帮人就是帮己。

    也许是山里人纯朴,反正茅山人都是这个思想。特别是市里的医疗队要在这里落脚的时候,茅山人二话没说,就腾出了一处镇里的空房,让市医疗队能正常地开展工作。因为他们知道,在那些需要治疗的人当中,不但有无家可归的难民,还有为保护人民的利益而受伤的英雄。前两天,一直有市委和市公安局的领导在医疗队进进出出,他们就已经看出来了,这里面一定有位大人物受了伤。后来有好事的百姓前去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有个叫肖扬的来自北京的公安在和歹徒搏斗中受了重伤,生命垂危。

    这件事很快在茅山镇传了开来,善良的百姓在得知肖扬生死未卜的消息后,纷纷表示要尽一切力量拯救英雄。

    这天,天刚放亮,只见一架直升机缓缓地降落在了茅山镇的一个广场上。宁波市政府的一位领导带着市公安局局长杨尚武以及茅山镇主要领导都到广场上迎接。茅山镇百姓一看这阵势,均知这飞机上的人一定是位重要人物,不约而同地围上去观看。

    不一会儿,从飞机上下来了一位妙龄少女,虽说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面色苍白,但还是能从她的神色中看出她蕴含的高贵气质。市政府的那位领导上去和那姑娘握手后,杨尚武也走上去,“严博士,让你受惊了!”那位姑娘微微一笑后紧张地问:“肖扬现在怎么样?”杨尚武顿了一顿,似乎在想如何措辞。那姑娘说,“杨局长,你尽管说就是了。”杨尚武苦笑一声,“肖队还没有苏醒过来,医生说他现在情况还不稳定,病情随时都有可能变化,所以还在监护当中。”

    那姑娘正是晓月,她虽之前已知道了肖扬的情况,但这时听杨尚武亲口说来,心里另是一番滋味,秀眉一蹙,说,“我能见他吗?”杨尚武不能确定,看了眼旁边的一位医生。那医生迟疑了一下,说“因为这里不是医院,条件很差,为了病人的身体着想,原则上除了医务人员,我们是不容许任何人进入监护室的。”

    晓月一听,显然有些急了,“别跟我讲什么原则,我从北京赶过来,差点连命都丢了,就是想见他一面。”杨尚武忙说,“医务人员是怎么进去的,让严博士也怎么进去吧。”那个医生无奈,只得答应。

    肖扬静静地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当日他身中两枪,一枪被射穿了右腿,另一枪则被射中胸口,子弹从左肋骨穿入,擦过心脏直从后背穿出。虽说那一枪没直接打中心脏,但却打穿了肺叶。尽管送医院及时,暂时保住了肖扬的命,但能不能活过来,却还是未知数。由于肖扬的情况十分危险,所以不宜长途转移到其他地方,在洪水袭击宁波的时候,在市委的安排下,只能随医疗队就近转移到茅山镇来。

    这时的肖扬虽还在续着气,但却如死了一般,毫无知觉。

    晓月站在门边,看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那张曾生气勃勃的脸,泪珠儿就一颗颗滴了下来。记得在肖扬接到任务之前,他们在香山散步,那时她对肖扬说,她想跟他一起去领结婚证,然后平平淡淡地过一生。那时肖扬高兴地抱起她,兴奋得不得了。怎么转眼间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成这样了?

    她慢慢地走过去,走到他的床前,看着他被绷带包裹着的身体,看着他罩着氧气罩的脸,禁不住爱怜地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泪珠儿一滴一滴地滴在他脸上,心里懊悔地想,我当时为什么要放你过来?如果我紧紧地抓住你不放,如果我以结婚作威胁,让你跟我去领结婚证,你就不会这个样子了。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宁愿做一个自私的小女人,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你好好地在我身边就好。肖扬,我现在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尽管这想法很自私,但你知道吗,越是在生死边缘徘徊过的人,越是害怕失去身边的人,因为我懂得了拥有的珍贵,因为我知道了孤独的恐怖。我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你,我该怎么活下去。

    肖扬,你要明白,以前那个活泼天真无忧无虑的晓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她现在极需要有一个家,有一个人陪。所以你现在必须要坚强地活过来,你要知道在这世上不再是你一个人了,还有另一个人在为你担心,为你哭,还有另一个人的命运与你紧紧地相连着。

    修订版(三五)

    晓月每天都陪在肖扬身边,每天总要对着他说一会儿话,尽管肖扬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但她相信,肖扬一定能感受得到她的存在,听得到她在跟他说话。她知道她在肖扬心中的重要性,只要肖扬还有一点点知觉,他就会努力地醒过来,绝不会抛下她走的。

    肖扬是有知觉的,他在迷迷糊糊当中似乎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他努力地回味着这个声音,试图想知道这个声音到底是谁。但他的意识断断续续,像一个似有若无的信号一样,时有时无,所以几天下来,他还是不知道这个声音是谁。

    后来,他慢慢地听清楚了,当他知道这个声音是晓月后,他感到有点儿吃惊,晓月的声音怎么会在我的脑子里回荡?我这是在哪里?我为什么看不到她?曾有几次他试图想睁开眼睛去看,却都没有成功。

    哦,也许这是在梦里吧。他想。随后又感到奇怪,这个梦怎么会醒不过来呢?于是他开始挣扎,开始大叫,想让自己从这个梦里醒过来。

    这天晚上,晓月突然见肖扬手舞足蹈,嘴里梦呓般地说着些听也听不清的胡话,这着实把她吓坏了。记得以前有人跟她提过,快死的人都会有回光返照的迹象出现,两只手凭空乱抓,嘴里会说胡话,而肖扬这时的情形跟别人说的回光返照一模一样,急得晓月忙把医生叫了过来。

    医生仔细地检查了后,回过头来笑着对晓月说,“严博士,看来你每天陪他说话的功夫没有白费,他开始有苏醒的迹象了,我相信在最近的一两天内他就会醒过来。”晓月一听,大喜过望,“真的吗?”医生说,“真的。”

    医生走后,晓月喜极而泣,弯下身对肖扬说,“肖扬,你真的听到我在对你说话了吗?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你怎么可能会抛下我不管呢!”

    从晓月的话里,肖扬逐渐想起来了一些事情,他是来执行一次任务的,然后他在与歹徒的搏斗中受了重伤,之后被送到了医院。尽管他还不清楚昏迷后的事情,但此时他至少能从中联想到一些情况了。他想他这时候一定在宁波的一所医院里,而晓月的声音会出现在他的耳畔,一定是她从北京赶过来看他了。

    想到晓月从北京赶来看他,想到晓月此时就在他身边,他兴奋得不得了,多么不容易啊,他们终于又在一起啦!

    他睁开眼,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脸,她头发长长的,她的眼睛正在看着他,然后他看见她的脸上现出了笑容。这笑容他太熟悉了,这笑容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慢慢地他看清了这张脸,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晓月,原来她真的在自己身边!他激动地叫道,“晓月……”

    晓月看见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终于醒了,终于活过来了!她一把抱住他,高兴得“哇哇”大哭,“肖扬,你担心死我了!”

    肖扬伸出手,抱着他亲爱的人儿,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这一刻他完全理解了晓月从北极回来时的心情了,当从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圈后,再一次抱着心爱的人儿时,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两个人在一起是多么的可贵。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此刻的一个拥抱了!

    肖扬恢复得很快,茅山镇所有人都为他感到高兴,自从他开始能走动后,每天都有镇上的人来探望,尽管这些人都素昧平生,但在这些朴实的笑容中,肖扬感到了一种快乐,和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有时候,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就这样一辈子呆在山里算了。这里虽没有都市的繁华和喧闹,但这里的平静更能让人感到一种心灵上的享受,这种享受怕是再多的金钱也买不到的。可是很快,一股担忧使他感到不安,他从镇上的人那里了解到,我国重要的沿海城市上海已经彻底消失,象山、舟山等重要港口都已经成了一片汪洋,宁波的绝大部份城区已经被湮没,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无法估算。很多难民被困在山头,无法逃出来,正面临着饥饿和死亡。

    晓月看出了肖扬心里的担忧,同时也注意到了他心里的矛盾,有好几次肖扬想对她说什么,却都欲言又止。她知道肖扬在经历了这一劫后,想跟她长相厮守,也明白她此时心里最想的是什么,但他心里又放不下那些被困在山上的难民。他想去救那些难民,但却又不知如何向她开口。

    在肖扬昏迷不醒的时候,晓月曾自私地想过,为什么要让肖扬来这里?如果她当时不放他走的话,他就不会受伤了。可现在,她看着肖扬痛苦的样子,又不忍心了,作为一个人民的公仆,她觉得肖扬去帮助那些难民脱险,责无旁贷。如果此时她硬拉着肖扬回北京,就算他们结了婚,肖扬能安心吗?如果肖扬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他们的婚姻会幸福吗?

    晓月的心又乱了,她一边想着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的自私,一边又担心如果让肖扬继续留在这是非之地,万一又出现什么状况怎么办?

    这天,她打电话给了远在北京的黎艳,自从北极共度患难后,她和黎艳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她把事情跟黎艳说了后,黎艳说,“晓月,不是我说风凉话,虽说在北极的时候,我表现得非常懦弱,但在接到一个又一个不幸的消息的时候,我为自己当时的表现感到愧疚。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的话,我还是会去北极,因为在看到那一幕幕灾难的画面后,我的良心在告诉自己,我不能苟且偷生。如果你带肖扬回北京,我想到时不但肖扬会不安,你也会后悔的。”

    听了黎艳的话后,晓月的心里豁然开朗,是啊,如果真回了北京,她能心安理得地过自己幸福的生活吗?她能置身度外,视若无睹吗?就算换作是一个普通的人,也无法对这场全球性的灾难置之不理,何况是一个国家的公务员?

    打开了心结后,晓月马上找了肖扬,“亲爱的,我知道你这几天在想什么,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并会留下来与你共同进退。”肖扬一听,一时还摸不透她的心思,“晓月,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会是跟我在赌气吧?”晓月看着他的样子,不禁被逗得笑了起来,“你看我像是在赌气的样子吗?”肖扬摇摇头。晓月说,“经过了这么多次坎坷后,我们谁也离不开谁了,因为我们心里都怕了,怕一分开就会是永远。但是在这场大灾难里,我们又谁也不能置之度外。所以我想好了,留下来与你共同进退,不管生也罢,死也罢,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肖扬一听,看着弱不禁风的晓月,不禁血脉贲涨,他知道她说出这番话需要多么大的勇气,需要付出多么大的牺牲,这一刻,他觉得晓月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在她美丽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更加可爱的心。他忍不住紧紧地抱住晓月,泪水湿了眼眶,“晓月,我答应你,等这场灾难过后,我一定要为你举办一场世界上最隆重的婚礼!”

    修订版(三六)

    营救行动全面展开了,宁波上空不停地划过直升机的呼啸声。当全球性的灾难来临的时候,这飞机的轰隆声要比在战场上还要显得壮烈。

    杜小平不知道这十天是怎么过来的。很多人利用山上的树木搭起了临时的帐篷,杜小平也依葫芦画样,搭了个木舍。当他坐在木舍里的时候,他就在想,要是有一天老了,能在山上搭一个这样的木棚,然后拥着老伴每天看日出日落,倒也像武侠故事里的神仙眷侣一样逍遥自在。可现在四周都是白茫茫的洪水,淅淅沥沥的雨没停过一天,简直比蹲牢房还要难受。在牢房里至少有干燥的床睡,定时还有人送饭过来,在这里虽有个木舍,可上面是漏水的,一觉醒来浑身上下像刚跳过河一样的湿,皮肤都被水泡得浮肿了。

    最让他担心的是麻文英的身体了。自从父母亡故后,麻文英就一直处于悲痛之中,再加上阴雨连绵,使她的心越发的沉重了。虽说飞机隔两天便会扔下些食物来,杜小平也总是挑最好的给她吃,但她的身体总是不见好转。杜小平见她日渐消瘦,不由想起了《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他的心里自也有了一番如贾宝玉般的悲苦,每天背着麻文英暗自叹息。

    这天,麻文英的气色看起来似乎好了一些,便把杜小平叫到床前说话。杜小平见她有好转的迹象,暗自高兴,走到床前想逗她乐,“夫人,有何要交待小生的?”麻文英微微一笑,“贫嘴!”继尔叹了一声,眼睛巴巴地望着杜小平说,“小平,我有句话问你。”杜小平嘻皮笑脸地说,“夫人尽管说就是了。”麻文英却认真地说,“小平,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

    杜小平闻言,心里“咯登”一下,“别说这不吉利的话,你怎么会死?”麻文英又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摸了摸杜小平的脸,“小平,这几天你真是受苦了,你看你瘦好多了。要是你不跟我来宁波,也许这时候你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看电视呢。”

    杜小平见她病成这样子,还说这些体己的话,心里一酸,“小傻瓜,跟你在一起我怎么会觉得苦?这段经历只会使我们的爱情更加刻骨铭心。你想想啊,等我们老了,我就可以向我们的孩子炫耀,想当年,你爸跟你妈在孤岛上度过了一段怎样的岁月……”麻文英一听,不禁笑出声来,然后轻轻地闭上眼睛说,“我觉得很幸福,我从没想过你会这样地爱我。”杜小平听了这话,不禁愧疚起来,“说心里话文英,以前我确实对你不够好,吃着碗里的我还想着锅里的,想想那时我真他妈的不是人,也许现在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文英啊,是我连累了你,我对不起你。”杜小平越说越动情,说着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文英,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以后我们出去了,我一定好好地待你,爱你一辈子,把我欠你的都补回来!”麻文英感动得“呜呜”直哭,抱住杜小平说,“小平,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不管你以后能不能做到,今天你能说这些话,我死也无憾了。”

    当天晚上,麻文英突然昏迷了过去,脸色苍白,嘴里说着胡话。杜小平一看,着了慌,忙从隔壁把舅舅舅母叫了过来。舅母上前看了看,回头又看了他的老伴一眼,面若死灰。杜小平急道,“舅母,文英怎么了?”舅母说,“她今天跟你说这么多话,是回光返照,这会儿怕是不行了。”杜小平闻言,如当头棒喝,突然像失了魂一样坐倒在木板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以前文英在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她的重要性。这会儿一听说她要离开了,而且这离开是永远的,杜小平的心像突然被抽空了一样的难受。人普遍都有一种贱性,平时对于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往往不会去过份在意,但当这东西突然消失的时候,心里就像是缺了点什么,坐立不安。

    这时的杜小平不知道从这里出去后如何回北京,北京的那间房子里到处都有文英的影子,甚至连空气中都飘浮着她的气息,其实他生活中的很大一部份已经被文英占据了,他不知道失去她之后,如何去面对从前的生活。所以他慌了,他恨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好好地去珍惜,甚至没有去重视过她的存在?

    他愣愣地坐了会儿,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件事情,他不能就这样失去文英,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他必须得把文英救过来。可是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要怎么救?现在摆在面前最迫切的问题是,怎么样才能把文英从这个鬼地方带出去,因为只有离开这里,才有希望找到医院。

    他搜肠刮肚地想了会儿,突然想到了肖扬。肖扬现在是他的朋友,以肖扬的身份,就算他这时候在北京,他也有办法找到当地的相关部门来救他们。

    想到这里,杜小平如看到了救命稻草,兴奋得掏出手机。由于在这种情况下没法充电,所以他的手机一般情况下都是关着的,这时打开手机,看到上面的电量估计还能打几个电话,于是找到肖扬的电话,打了过去。

    肖扬在接到杜小平电话前,正在筹备着营救难民计划,在行动之前,他需要了解清楚,哪里的情况最为危急,然后再决定去哪里。在接到杜小平的电话后,他感到很吃惊,他怎么也想不到杜小平居然也会在宁波。在了解了杜小平的情况后,肖扬决定去救他们,他认为北仑地区现在确实是最危险的地方,如果灾情加重的话,那些难民就算躲在山上,怕也幸免于难,所以于公于私,他都要走这一趟。

    杜小平在电话里听说肖扬也在宁波,而且正准备要去救难民后,他几乎激动得快要哭了。他当时恨不得跪下去求肖扬,快来救救他的文英。在得到肖扬肯定地答案后,杜小平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他放下电话,快步走到文英的床前,摇着文英的身体说,“文英,你一定要坚持住,千万不能睡过去,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文英已经处于弥留状态,她听到杜小平的哭喊声后,慢慢地清醒了过来,“小平……”杜小平见他醒过来了,喜极而泣,“文英,坚持住,肖扬一会儿就过来了,他会把你送去医院的,到了医院后,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要跟你过一辈子!”文英点点头,强提着精神说,“我会坚持的。我也不想离开你。”杜小平用力地捏着她的手,不停地陪她说话,给她构造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未来,使她不要再昏迷。

    修订版(三七)

    严正接到肖扬身体康复的消息后,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在听到他们并没打算马上回京,要去参加营救难民的事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从感情上讲,晓月和肖扬都历经了大劫,他害怕他们再出事。但想到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女儿和女婿要加入这场大营救当中去,作为一个国家级的科学家,他怎能横加阻止?

    严正走到窗前,望着初升的朝阳,作了个深呼吸,地球啊,这个人类最理想的家园,难道它真的已不适合人类居住了吗?其实作为一个资深科学家的严正,他最担心的不是目前北极冰盖的消融,因为如果仅仅是北极冰盖消融的话,是不会造成眼下的灾难的。北极的冰本身就浮在海面上,就像在一杯水里放块冰一样,冰化了水也不会溢出杯子外去。最让他担忧的是,格陵兰岛上冰雪的融化。

    格陵兰岛位于北冰洋,据相关研究显示,如果格陵兰岛上的冰雪全部融化的话,将使海平面升高七米。这个数字足以给人类带来毁灭性的灾难。而现在,格陵兰岛的冰雪已消融了近三分之二,这也就是目前这场灾难的主要原因所在。其次是,在许多前年,就有人提出,全球气候变暖,并不能仅仅归罪于温室效应,地球温度的升高是由许多种因素组成的。关于这点,这几年来严正也做了些研究,他发现地球变暖跟太阳以及宇宙的规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之所以没有提出这一观点来,是因为他越研究越觉得迷糊了,难道文明的轮回真是宿命吗?人类真的没有办法改变自然和宇宙所带来的变化吗?难道人类只有寻找第二个地球这一条途径了吗?但就目前的形势来说,似乎也就只有寻找第二个地球这条路了,作为“第二个地球计划”的提出者和实施者,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闭嘴了。

    太阳冉冉升起,光线缓缓地从玻璃窗外射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严正活动了下身子,感觉站得有些累了,回身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了下来。这时,电话铃突然响起,严正抓起电话,一听是李元浩打来的,心情稍稍好了点,“老李,几日没见,身体还好吧?”李元浩笑了一声,“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还能好到哪儿去?老严啊,最近你的压力倒是不小,你可要当心身子啊。”严正说,“放心吧,我经受得住。”

    李元浩顿了一顿,“老严,有两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严正一听这口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也明白了李元浩要他当心身体的原因。他暗自一笑,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事看不开的?于是淡淡地说,“你说吧。”李元浩说,“第一件事是,格陵兰岛的冰雪将近消融殆尽,这场全球性的灾难,真正宣告了无法挽救的实事。你也知道,北极的低温是靠冰雪维持的,太阳光射下来的时候,冰雪能够反射阳光。现在,冰雪消融,阳光直接照射到北极地面,其温度会越来越高。而且随着地球温度的升高,南极也将很快面临同样的局面……”李元浩说到这里,低低地叹了口气。严正没有接他的话头,他明白,如果事态真演变到那一步的话,地球上便很难找到一块陆地。

    李元浩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继续说,“老严,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可能直接关系到你个人了。我刚刚接到消息,有一股风暴已在太平洋上空形成,现在风暴中心正以每小时120公里的速度向西北方向移动,它很有可能在我国沿海地区登陆。”

    严正一听,身子刷的从沙发上惊起,“估计会在什么时候影响我国?”

    “明天。”李元浩说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口气很坚定,似乎他已经知道了这股强风暴会影响到我国沿海地区。“据气象部门说,这股风暴的时速还在加快,风暴中心的云团似乎也在膨胀,目前还无法预测出它会变化到何种程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肯定是一场灾难!”

    放下电话的时候,严正发现自己已是一身的冷汗,如果这真的是一场灾难的话,肖扬和晓月怎么办?我国沿海地区还没有转移的难民怎么办?他猛地又抓起电话打给晓月,听到的却是一阵忙音,信号不通!

    晓月虽没接到严正的电话,却接到了此次营救指挥中心的信息,指挥中心的命令是:不管怎么样,所有营救人员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返回。

    晓月坐在直升机内,望着乌云翻滚的天空越来越黑,内心不禁忐忑起来,她仿佛看见那厚厚的乌云里是一排排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她回头看了眼肖扬,只见他也在看着自己,眼里有担忧,也有愧疚。她淡淡一笑,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肖扬,不要为我担心,我没有那么脆弱。”肖扬一声苦笑,“你知道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晓月眨了眨眼,“你看过武侠小说吗?”肖扬答,“当然看过!”晓月抿嘴一笑,“武侠小说里说的都是乱世造英雄,其实这没错,英雄都是让时事逼出来的,就像现在的我们,大难当头,无数百姓罹难,我们没办法置身度外,我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闯。如果死了,不是为轰轰烈烈,青史留名,只为心安。这就是英雄,他们也许不可能改变时局,只凭一口豪气,鞠躬尽瘁。就像我们,能救多少救多少吧,别想得太多了。不然你这肖大侠的形象就在我心中变样了哦!”说着竟“咯咯”笑了起来。肖扬吃惊地看着她,他没想到她竟能从武侠小说里悟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而且说得他心服口服!

    雨破天荒的停了。

    天空却越来越黑,厚厚的云层愈压愈低,像要塌下来一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这短暂的平静后面隐藏着一股更大的风暴!

    麻文英的脸在昏暗中看起来越发显得可怕,鼻翼微微地翕合着,喉咙里时不时地发出“咕噜噜”的怪响,好像那一口气随时都会断掉。杜小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跑出去望望天,看肖扬来了没有,一会儿又跑回到木舍看看麻文英。最后见天空上的乌云越垂越低,眼看看一股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不禁急得在麻文英床前哭了起来,“文英啊,我他妈的不是男人,我对不起你!”

    文英这时还有知觉,她听见杜小平的哭声,强提精神,睁开眼来,“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很幸福。小平,我快不行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杜小平也看出她快不行了,忙说,“好,你说,一万件事我都答应!”麻文英说,“如果肖扬他们来了,让他们先救别人。”杜小平一怔,他没想到文英会提出这种要求来。他问自己他能做得到吗?他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爱的人慢慢死去吗?

    “不!”杜小平突然大喊一声,声泪俱下。他杜小平不是民族英雄,他没那么伟大,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能牵着爱人的手,平平安安地回家,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我要你好起来,哪怕我被全世界的人唾骂,我也要你好起来!”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鸣声,杜小平神色陡然一振,脚下似生了弹簧似地跑了出去。抬头一看,只见十几架直升机正向这边飞来。

    不一会儿,飞机降落,肖扬和晓月从一架飞机上跳下来,随后跟着几个医生。杜小平眼睛一亮,使劲地挤开人群跑上去,“肖扬……”

    肖扬也看见了他,忙迎过去,“文英怎么样了?”杜小平红着眼说,“她快不行了,快去救她!”晓月见杜小平明显地瘦了一圈,禁不住心里一酸,叫了两个医生跟着杜小平往前跑。

    刚到木舍,只见舅母面无人色地出来,一见杜小平,急道,“文英不行了,她喊着你的名字,敢情想见你最后一面,你快进去吧。”杜小平一听,面色如土,失了魂似地闯进去,一头扑到床边,抓住麻文英的手,“文英,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文英不停地低喃着杜小平的名字,双手在空中乱抓,一抓到他的手,似乎平静了下来,断断续续地说,“小平,对不起……我要离开你了。记……住,不要让我的尸体占飞机的位置,要多给活着的人一个机会。记住……”她似乎还想要交代什么,可是一口气上不来,脸部一阵痉挛,嘴角溢出一丝暗红色的血来,断了气。

    杜小平一声悲呼,转首朝医生喊,“快过来救她!”

    当医生宣布麻文英死亡时,杜小平猛地安静了下来,脸上木无表情,眼睛呆呆地盯着一处角落,如一具僵尸一般动也不动。

    晓月望着文英灰暗的脸,她本来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可是她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却彻底地震憾了晓月。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她用尽最后一口气却没有对爱人说临别的话,而是交代杜小平不要让她的尸体占飞机的位置。难道她当时不想跟杜小平说别的吗?不是的,她只是来不及说罢了。晓月转首望向杜小平,只见在昏暗的光线下,杜小平如一尊石像般静静地坐着,脸上一缕泪缓缓地滑落下来。晓月看得出,在他这平静背后压抑着巨大的悲痛,巨大得使他不知道怎么暴发出来。

    文英的死对杜小平的打击太大了,他平时没怎么在意文英,是因为已经习惯了文英的存在,当拥有变成习惯的时候,是非常可怕的,一旦突然失去便会无法适从,心里像被掏空了似的,感觉什么都没有了。

    杜小平知道文英已经死了,确确实实地离开了他,可是他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跟文英在一起的情景。她的一笑一嗔,她的一言一行,都清晰地在眼前,仿佛她根本没有死,她还真实地在眼前晃动。杜小平不敢动,他任凭意识带着他在幻境中游荡。渐渐地,文英的脸在眼前越来越清晰,她在笑,在跟他说话。杜小平也跟着笑,流着泪笑,“文英,你回来了吗?回来就好,以后咱们好好过。”他伸出手去拉文英的手,她的手好冷,冷得像冰!杜小平猛地清醒过来,她死了,已经彻底地离开了他,不可能再回来了。他只觉一股巨大的悲痛压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心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呆呆地坐着,像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泪水“哗哗”地落下来。

    肖扬见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忙走上去握住他的手,“小平,节哀啊!”这不劝还罢了,一劝之下杜小平压在心头的悲痛被撩开了,扑在文英的尸体上悲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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