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蹙着眉,冷着声说,“知道了,我很快就回去了。”
一抬眼,对上季海棠清浅的笑,“回去吧,不过,你要先送我。”
不知怎的,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帮她擦掉嘴角的糖渍,“走,先送你回去。”
接二连三的短信发来,她都闭着眼睛一一删掉,心里烦闷,套上羽绒服准备一个人出去走走。
还是下午来过的广场,天已经暗下来,灯光渐次亮起,她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着,手插在兜里,冷眼旁观着别人的喧闹。
身边有脚步声近了,一只手拍上她的肩膀,惊喜的声音响起,“学姐?”
她一回头,是一个很熟悉的脸,努力在大脑里搜索着,还未想到,声音的主人笑了,洁白的牙齿带着欣喜的弧度,“学姐又忘了吗?在简峥的生日会上,我们见过的。”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你叫何然,对吗?”
男生腼腆一笑,挥了挥手中的焰火,“是啊,学姐好记性。”
又看了眼她旁边,“一个人的话,过来一起放焰火吧。”
她想了想,没什么可拒绝的,于是点点头,加入他们的队伍。
那些人大概都是知道她的,所以很有默契地不去追问,只是把一丛一丛的焰火递到她手里,看着她点燃,一起欢呼着。
她起初只是微笑着,到最后索性放开了嗓子跟他们一起喊,心中的烦闷被**了出来,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在他们提出去唱歌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
偌大的包厢里,歌声回荡在耳际,她靠在沙发上,慢慢喝着一杯饮料,何然靠过来,变换的灯光中,他的脸看不分明,声音略微带着歉意,“学姐,你是不是觉得闷?”
“闷?”
他指指那些群魔乱舞的人,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就是这样,你别见怪,是我不好,不该拉你过来,你跟他们都不熟的。”
几句话他说得有些艰涩,可她还是听明白了,微笑着,“没关系,看你们玩,我也很开心。”
一个话筒递过来,眼前的女生冲她眨了眨眼,“一起唱吧。”
她看了眼屏幕,音乐前奏已经开始,是丁小跳闹着要跟她唱的《莫斯科没有眼泪》。
冬天的离别/在莫斯科的深夜/一列列军队/在街上/森严戒备/这里没人察觉谁又爱上了谁/因为苦难不许人崩溃……
莫斯科没有眼泪/大雪纷飞你冷得好憔悴/单身的我
哀婉的女声,幽幽回荡,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放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安静地听着,一曲唱罢,全场掌声一片。
季海棠赧然,对着大家鞠了一躬,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散去。
何然递给她杯饮料,“学姐,你唱得很好听。”
她自然地接过,“谢谢。”
又有音乐响起,她眯着眼睛,静静地听着,闪烁的光影中,一双黑亮的眸子盯着她,一动不动。
角落里有窃窃私语,暧昧的目光不时扫过来,她在想着心事,一无所觉。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先去厨房倒了杯水,客厅的灯突然大亮,刘野黑着一张脸站在客厅中央,声音里有隐隐的怒气,“你去哪了?”
她喝了一杯水,敛下眉,声音虽小却坚定,“跟朋友出去玩了。”
“朋友?什么朋友?”
她不喜欢他质问的语气,把杯子放回桌上,“你不认识的。”
刘野盯着她的背,目光灼热地像是要在她背上烧出一个洞来,“为什么不接电话?”
“嗯?”她急着去翻口袋,才发现匆忙中手机并没有带出来,垂手站着,“我没带手机。”
刘野上前几步,站在她身后,这样的高度可以看得到她头顶的发旋,倔强地存在着。
他叹了口气,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低声哄着,“以后去哪里,告诉我一声好吗?”
薄荷色年华 第99章 千里追爱
季海棠没有说话,走到卧室门前,她停了下来,“好。”
他跌坐在沙发里,抱着头,良久,在身上摸了摸,抽出一根烟来点上,猛吸了一口,吐出成串的眼圈。
她连看都没看他,如果她注意看,就会发现他脸上微肿的手掌印,她就会发现他缩在衣袖里,包扎着的右手。
客厅的灯太亮,他走过去关掉它,顿时只有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月光,他在地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冰冷而孤寂。
烦躁地爬爬头发,把烟灭掉,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起身去洗澡。
他在卧室门前打了好几个转,久到头发都已经干掉,最后,手还是按上了门把手。
她没有锁门。
这个发现让他心底雀跃起来,刚才那些不安全都抛在了脑后。
她背对着们躺着,清瘦的身子蜷在一起,隔着被子几乎看不出起伏,他轻轻走过去,掀开被子的一角,在身后抱住她。
她的背瞬间僵硬,忍着没动,感觉到他沉稳的呼吸,她才慢慢放松下来,压抑着的情绪也有所缓解。
半夜的时候她感到全身发冷,拧开灯,旁边的被窝早就一片冰冷。
她死死地盯着他躺过的位置,拼命压下心里的酸楚。
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就起床去买了火车票,春节期间,火车票很难买,她排了三个小时的队,也只买到隔天的站票,从火车站出来,早已饥肠辘辘。
她随便找了个附近的地方吃了碗面,然后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回去。
打开门,一室的冷清,她在路上设想的种种的情景都没有发生,他没有回来,他甚至不愿给她一个怀抱的温度。
可是,她摇摇头,自己不能太自私,他有家,不像她,连回家都要找一个蹩脚的借口。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火车是第二天一早的,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可带的。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想着该去超市买点吃的,十多个小时的车程,坐着也吃不消,更何况是站着。
拎着包去附近的超市,没留意远处传来的说笑声。
径自在架子前转着,眼睛扫过一片的商品,一个清丽的身影滑出视线,她忙侧过身子,借着架子的高度挡住自己。
余光看过去,她挽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灰色的风衣,同色的围巾,正推着车子等她挑选,他不催促,在一旁等着,在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的侧脸。
年轻,有活力,即便隔了这么远,她也能够感受,那弯起的嘴角,有多么让人难以忘怀。
女生把一样东西放到车子里,回头冲他一笑,他低着头,刚好可以够到她的视线,于是回以一笑。
季海棠捏着手里的篮子,手悄悄摸出手机,翻到草稿箱,把那条早就编辑好的短信删掉,然后,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的身上还是淡淡的青草香味,她闻闻自己,明明是一样的沐浴露,味道却迥然不同。
候车室里,人声鼎沸,旁边女生大声的说笑,各地的方言夹杂在一起,组成了一曲奇怪的额交响乐。
她翻着手里的书,耳机线长长地越过脖颈,温婉的女声传进耳里,她微微皱眉,换了下一首,继续手边的书。
一只手放进兜里,按着手机,那里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
她拎起行李,乘务员已经在广播了,随着人流朝前移动着,旁边的人群快速地消失,然后再换成一拨新的,脸上的表情或急切或忧虑,她看着他们嘴唇蠕动,最终只有耳中凄凄的音乐。——1q2q3q手
放好行李,手机就在口袋里响起来。
她腾出一只手,“喂?”
那边是刘野急切的声音,“你去哪了?”
她沉默了会,调整了有些急促的呼吸,刻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我在火车上,我想回趟家。”
那边稍稍停顿了会,然后是快速奔跑带起的风声,他的声音隐隐约约,“哪趟车,你等我,别走。”
她摇了摇头,又想到他看不见,扯出一丝笑来,“火车已经开了,你别来了。”
他的呼吸大力地在她耳边回荡,她拿开手机,停了几秒,按了挂断键。
火车摩擦铁轨的声音响起,将她带离这个城市,她坐在临时买来的小凳子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桑朵刚睁开眼睛,就听到门铃响,边嘟囔着边走过去开门,“这老头子,又不带钥匙。”
打开门,耳边没有听到季知明的声音,她疑惑地睁眼,嘴巴张得老大,“小慢,你回来了?”
季海棠拎着行李,鼻子一酸,扑进桑朵的怀里,“妈,我回来了。”
桑朵推开她,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欢迎回来。”
她赶紧给季知明打电话,嘱咐他回来多买些菜,然后又去帮季海棠铺床,“坐了那么久火车,一定累了,你先睡会,等会你爸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季海棠看着她忙前忙后,自己手足无措地站着,心里有些难过,从前桑朵都不会帮她做这些,现在换了过来,她反而不习惯。
躺在熟悉的床上,盖着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倦意如潮水般涌来,她缓缓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听见客厅里有吵闹声,她翻身下床,揉着眼睛打开门,“妈,你们在干吗?”
桑朵见她醒来,使了个眼色给季知明,赶紧过来挡在她面前,“小慢,你怎么不多睡会,你爸还没做饭呢?是不是饿了?”
她摇摇头,刚起床思维还有些错乱,被桑朵又推回床上躺好,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桑朵看着赖在沙发上不走的刘野,有些无奈,摊摊手,“你还是先回去吧,小慢还在睡觉,你……过段时间再来吧。”
她本想说不要再来的,心里终归不忍,没有说出狠话来。
刘野把行李放在脚边,目光深邃,像是一汪海水,看不到边际,“我就在这里等她醒来。”
季知明的眉毛拧着,禁不住桑朵眼神的追杀,背着手,声音冷硬,“你跟我进来。”
说罢走进书房,刘野抬脚跟了上去。
书房里,季知明坐在桌前,盯着眼前从容的少年,他眉眼俊朗,目光坚定,即使站在那里,也有不隐而发的气势。
再加上他的家世,季知明明白,他将来必非池中之物。
之前不明白,总觉得找对了人,一心只想颐养天年,看着女儿长大,再等着抱外孙。
世事弄人,他一辈子教书育人,看过一代代人的命运,却偏偏给不了女儿安稳。
他亲手送走自己的女儿,还要冷着脸跟她再不往来,别人说他势利小气他也不在乎,只是希望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儿,能感受到来自至亲的温暖。
就算简学辉设了圈套给他,他也毫不犹豫地钻了,他以为这个少年可以给她保护,可以为她挡去一切的苦难,可是现在,他好像错了。
这中间的错综复杂,远不是他可以理解的,同样,他也不希望他唯一的宝贝理解。
“你们家的情况,我多少有所耳闻,你并不适合她,还是找个家世相当的人,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刘野紧握着拳,咬着牙,极力控制着情绪,“你凭什么认为我不适合她?你问过她没有?”
季知明透过镜片凝视着他,他的挣扎,他的愤怒,作为父亲,他都懂,可是,他必须给女儿找一条没有荆棘的宽敞大道。
“如果她过得开心,就不会跑回家来,这个,你很清楚吧?”
“我……”
刘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白菲的事,他的确瞒着季海棠,想来她也是发现了什么,才会闷声不吭地走吧。
她就是这样,只肯自己一个人承受着委屈,不愿说出来跟他分享。
他苦笑,若是她问了,他又该怎么回答呢?
说出真相,还是编个谎话安抚她?
哪一样他都不敢去尝试,他怕自己一旦走出那一步,就会永远失去她了。
“给我时间,只要半年,半年就好。”
季知明一挥手,“你留给小慢听吧,她要是愿意,我没话说。”
书房的门重重地关上,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慢慢地走出去,厨房里已经有饭菜的香气,季海棠的房门紧闭,他不甘心地望了一眼,才不甘心地道别。
薄荷色年华 第100章 巧遇之前
刘野来了几次,都被季知明找出各种理由挡在了门外,季海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只想安心地过完这个年。
正月十五之前,她终于回了学校,看着火车站出站口站着的刘野,季海棠不禁叹气,桑朵还是心软了。
她迎上去,他掐灭一只烟头,拿过她的。
她低着头,清晨的光线照在她的侧脸上,奇异地柔和起来,他试探着伸出手,揉揉她的发顶,她抬起头哦,给了他一个微笑。
埋藏了许久的情感喷涌而出,他一把抱着她,喃喃地,“不要再离开了,不要再躲我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靠在他胸膛上揩掉鼻涕,笑了笑,“没关系。”
只要我还爱你,那就没关系。
那间房子,她却执意不肯再住了,回到寝室,她们也都来了,法国的学期开学晚,萧萧特意留到她回来。
一见面,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发生那么多事,怎么不告诉我?”
她有些不满,斜睨了萧紫跟丁小跳,两人赶紧转头看向别处,季海棠失笑,“是我让她们不要说的,你那么远,就不让你分心了。”
萧萧指指她鼻子,“老娘有什么好分心的,倒是你,闷葫芦的性子要改改了,什么都放心里,小心都腐烂过期了!”
来自朋友善意的关怀,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去机场送萧萧的时候,她还特意叮嘱她,“要是有人再欺负你,跟我说,我回来打扁他!”
说话的时候眼睛若有若无地瞄向刘野,他自知理亏,摆了个告饶的姿势,惹得丁小跳大呼痛快。
季海棠拍拍她的肩膀,“嗯,我会的,如果我再伤心,就甩了那个人,再也不见他。”
“这才对嘛。”
萧萧满意地上了飞机。
开学很多人都出去找实习的单位,简学辉给她打过电话,明确表示简氏的门会为她打开。
她不置可否,除了每日待在寝室里看书,偶尔去网上看看。
一个月下来,也有几家公司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她约了时间,下午去面试。
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她极力保持着平衡,迎面走来一群男生,说说笑笑地几乎占了整条路,她往旁边让了一些,靠着路沿小心地走。
擦身而过的时候,似乎听到有人叫她,一回头,就看到何然明媚的笑容。
她站住,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何然挥退那一群伙伴,扫了眼她的打扮,“学姐去找工作?”
“嗯。下午有一个面试。”
新鞋子穿得很不舒服,有些磨脚,她时不时侧着身子去按摩脚后跟,何然注意到她的窘迫,大大方方地问,“鞋子磨脚吗?要不我送你过去吧。”
她连忙摇头,对方只不过算是点头之交,虽然她不讨厌他,但并不代表就可以越过她的界限。
何然笑了笑,一只手托在她的手肘处,指了指附近的银行,“进去坐一下,让我帮你看一下鞋子,你放心,我没有恶意的。”
他这么一说,季海棠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拒绝,两个人就往银行大厅走去。
何然拿着她的鞋子不知道怎么摆弄了下,再穿上时明显好了许多,她诚恳地感激,“想不到你懂这么多,谢谢你。”
何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呵呵,在一个论坛上学的,也是侥幸。”
她抬眼看了下表,蹙着眉头,“对不起,我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说完就一溜烟跑出了他的视线。
“哎……”
他看着跑走的人影,有些懊恼,好像又忘记要她的电话号码了。
刘野刚从银行办完业务回来,抬眼就看到这一幕,黑眸危险十地眯起,尤其是看到何然扶着季海棠的胳膊时,眼里的火光几乎要喷出来。
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名字,犹豫了下,还是接通了,“喂?”
白菲靠在沙发上欣赏着新做的指甲,声音慵懒,“阿姨让你陪我去买衣服。”
刘野想都不想地拒绝,“你找别人,我没空。”
白菲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一点也不意外他的态度,凉凉地说,“是吗?那我找你的小慢咯,我可是有她的电话的。”
刘野咬着牙,手里的纸片被揉成一团,一字一顿地说,“时间,地点。”
白菲呵呵笑着,一点也没被他的怒气感染,“现在,我家,过来接我。”
刘野恨恨地挂掉电话,抬脚向附近的车站走去。
他走到车站的时候,季海棠刚上了一辆车,如果他抬眼细看,就会看到挤在人群里几乎变形的她。
先回家拿了车,然后再绕到白菲家,他按了门铃,不耐烦地等着。
白菲单脚跳着出来开门,见是他,头也不回地说,“你先坐,我把这只脚涂完了就走。”
他这才看到,茶几上到处都是各色的瓶瓶罐罐,她正在小心地涂着一只脚趾甲。
他不屑地撇嘴,“庸俗!”
“男人就喜欢庸俗的女人!”
“谁说的?”
“你敢说你的小慢不喜欢这些东西?”
“……”
他愣了下,记忆中季海棠似乎从来没用过这些东西,不过他也不敢肯定,她从来不在自己面前表现她的喜好,生怕他买来送她,自己欠了人情,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说,走也能走得干脆利落。
走?
他被自己一瞬间的想法吓住,好像除了游乐场那次,她来者不拒地收过他的礼物之外,她都是淡淡的,随便什么都可以打发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不敢置信地问,“你说,她会喜欢这些吗?”
白菲正在涂最后一个趾甲,用嘴小心地吹干,嗤笑着,“问我有什么用?你不是最会讨好她吗,连这个都不知道?”
刘野一甩袖子,冷着脸掩饰自己的尴尬,“我的事不用你管!”
“哼!我也懒得管你。”
她拎起包,踩着高跟鞋,“好了,可以走了。”
一头俏丽的红发张扬着,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走在前面,声音远远地飘来,“我喜欢的她未必喜欢,我们不一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刘野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白菲心情很糟糕。
想到她折磨人的手段,头皮不由得一紧,赶紧迈着步子跟了上去。
停车场。
刘野熄了火,对身边照镜子的人说,“你去逛吧,我在这里等你。”
白菲“啪”地合上镜子,眼神讥诮,“怎么?这么讨厌我,连逛个街都不愿意?”
“不是……”,刘野辩解着,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辩解。
“不是就跟我走!这可是你老妈的命令。”
她解开安全带,不等他来开车门,径自下了车,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扬了扬下巴,“还是你怕,被她看到?”
刘野的脸色一冷,他的确是怕这个。
要知道,他什么都没告诉她,若是真的撞见,以她的性子,他说不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若是说了,估计他也留不住她吧?
他不禁苦笑,“姑奶奶,你就少说两句吧。”
白菲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清丽的脸上划过一抹落寞。
不过片刻,她又恢复正常,手伸出来,“你的卡,拿来。”
刘野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卡扔给她,“你可悠着点,那都是血汗钱。”
白菲撇撇嘴,表示不信,“都知道你炒股赚了,别在这装穷了。”
说着把那张卡放进手袋里,扭着腰走了。
季海棠面试完已经六点多了,她拖着疲累的身体,随便找了一家正在营业的店,要了一份炒饭,就坐在那揉脚。
今天面试的人很多,她去的时候已经人满为患,只能站着等,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站了有一个多小时了,刚准备进去又被告知面试官临时有事,让他们再等等。
吃饭的人不是很多,饭很快就上来了,她埋头吃着,并没有注意门边打闹着的两个人。
白菲逛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大手一挥说要吃饭,刘野苦哈哈地跟在后面付钱提东西,拎着大包小包说什么也不走了,白菲无奈,只好选了一间比较近环境又还可以的。
“才多少东西,你至于这副衰样么?”
白菲昂着头像个战士,在菜单上划拉了一番就把菜单交给服务员,瞅了一眼在座位上喘气的刘野,嘲笑道,“我就不明白,你这样的男人,你的小慢怎么会喜欢?”
薄荷色年华 第101章 巧遇
刘野刚要反唇相讥,一抬头看到她呆愣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远处靠窗的位子,季海棠正在低着头吃饭,颊边的发丝掉下来,盖住了她的脸,周围有孩子跑动吵闹的声音,她连头都不曾抬起,仿佛眼前的盘子才是她最重要的事。
白菲戳戳他,“过去打个招呼?”
他摇摇头,急切地扯过她的胳膊,逃亡般拉着她就往外走,玻璃门开了一扇,他站在外面,她还是那个动作,机械地挥着勺子,那一刻灯光刺眼,他感觉眨眼的那一瞬,她似乎看了过来,再看去的时候,她还是那个动作,根本不曾动过。
白菲跟在他后面出来,不满地指责,“我付了钱的,干嘛不去吃。”
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子坐着,期期艾艾地等着上菜,放在桌下的手,摆弄着一只小巧的手机,片刻,季海棠放在包里的手机嗡嗡作响,联想到之前面试官说的,让她回去等通知,心里一个激灵,顾不得手上的油腻,翻开包找手机。
屏幕在明亮的灯光下有些反光,她要用手挡住一部分光亮才看得清上面的字: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抬眸,对上一双示威的眼神,下巴微微扬起,举了举手里盛着清水的杯子,季海棠垂下眼,微笑。
然后低着头继续盘子里的饭,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藏在桌下,手里被硬硬的外壳硌得微微颤抖,手腕因为用力折出僵硬的线条。
她吃完最后一口饭,拿出纸巾大力地擦着嘴,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生生抹去一般。
她站起身,椅子发出很大的声响,顾不得店里众多探寻的目光,她压住心里的酸涩,快步向门口走去。
路过白菲的桌子时,她明显感到自己的脚步一滞,窗外的树下,拿着大包小包的男人来不及收回视线,就这么直直地装进她的眼里。
季海棠只是扫过一眼,稳了稳步子,推开玻璃门时,那道身影已经闪了过来,怀里各色的logo耀花了她的眼,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睛里是乞求。
对,她没有看错,他又一次露出那样的神情。
离开他吧,他该是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却窝在你身边小心翼翼看你的脸色,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这话已经印在了脑子里,以至于看到他的表情时,第一秒就蹦出来这句话。
不由得看向那个位置,女生手里拿着筷子,轻轻抵着下巴,甚至在她看过去时,还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她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有事回去再说吧。”
说完也不等他的反应,连公交也不等了,随便坐进刚停到路边的车里,说了地址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半晌没有听到动静,她心里一慌,往前座一看,才发现何然正笑**地望着她,此刻适时递上一瓶水,“你很累?”
季海棠也不客气,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才想起来,“我坐了你的车子?”
司机目不斜视地开车,何然探过来的视线因为被护栏挡去了些,她只隐约觉得他的笑,很刺眼,“我一直在等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没有离开过季海棠半秒,只可惜,她垂着的发挡住了脸,只有一句客气而生疏的“谢谢”。
何然没有说话,早在她吃饭的时候就看到了,为了不吓到她,让司机在这周围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子,才等到一个时机,在她刚好需要的时候,等在她身边。
铺天盖地的疲倦席卷而来,到了学校还是何然叫醒她的,他已经付过了车资,拉开了车门等着她。
她揉揉眼睛,尴尬地起身,无视司机暧昧的眼神,一溜烟跑出很远才停下,何然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护送着她到楼下。
她抬起手表,才发现,已经很晚了。
道过谢就要走,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温热的指尖触到敏感的皮肤,她倏地回头,他的眸子明亮,并不躲闪,伸手递上手机,“给我你的号码。”
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认识的也会停下来跟她打招呼,她不自在地轻轻挣扎,他即刻放开,递上的手机却没有拿回去,就那样固执地伸着,似乎只要她不点头,他就会站成永远。
她叹口气,慢慢地输进去自己的号码,然后把手机交还给他,疲惫地扯出个笑,“好了吧,我可以先走了吗?”
何然依旧笑得灿烂,不顾她话中的不悦,轻轻点头,“去吧,别让我担心。”
不满他语气里的熟稔,她皱了皱眉头,最终什么都没说,一转身消失在楼洞里。
月似乎格外地圆,她把手机充好电,洗完衣服,再收拾完衣柜,手机一直是静静的,没有发出哪怕一点声音。
她终于熬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宿舍楼下的某处,粗壮的树干后,走出来一个人,望着已经熄了灯的某个房间,长久地凝望着。
又是一阵忙碌过后,季海棠终于敲定了实习的单位,就在离学校有五六站路的一家小公司,和萧紫丁小跳出去吃了一顿,接着又去通宵ktv,好久没有这样放松过,第二天一早三个人顶着熊猫眼,配着沙哑的嗓子回到床上躺尸,就连不断飘着的细雨也变得可爱起来。
尽管说好了是暑假实习,可是她一有时间也会过去看看,惹得同事老说她要抢他们饭碗,她也笑笑,很快融入到他们的圈子里,有时候吃饭也会跟他们一起。
下了课还不到吃饭的时间,她把书拿给丁小跳带回去,想着之前同事讨论说要去试一家新开的火锅店,便加快了步子。
低着头走路的坏处之一就是很容易撞到别人,她捂着发疼的额角,看着眼前的人。
像是等在这里很久了,刘野拉着她的胳膊,“你要去哪?”
她停下,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开视线看向别处,“约了人吃饭。”
“谁?”
他的嘴唇紧抿着,黑亮的眸子里有潜藏的暴风雨,她不由得一愣,木木地回答,“你不认识的。”
刘野眼光一闪,随即弯起嘴角,眼神也温和起来,“我送你去吧,刚好认识认识。”
不适应他突然的转变,她甩开胳膊,向后退了一步才说,“下次吧,我很急,先走了。”
“站住!”
她鬼使神差地抖了一下,被他眼里阴寒的气息伤到,“你想怎么样?”
刘野弯下腰跟她平视,手撑在膝盖上,妥协般地问,“这句话该我问你吧。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见到我就跑,网上也屏蔽我,你想怎么样呢?不要闹了好不好?”
季海棠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呼吸,怒极反笑,嘴角带着讥诮的弧度,“你认为我是在闹脾气?那就是吧,我无话可说。”
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伤感,她飞快地掩去,仍是笑着,即将冲口而出的话在关键时刻被理智拦截住,她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下来,不再看他,步子坚毅地走开。
他矮下身子,索性蹲在地上,她变得陌生了,眼神也不再如清水般透彻,像是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季海棠一口气走出好远才敢回头看,见他并没有追上来,心里涌起淡淡的失望,被她生生地压下,眼前的景物飞快地倒退,因为急速奔跑着,风大力地涌进肺里,火辣辣的疼。
眼前有人影晃动,一抹白色的影子转瞬就在眼前,她生生停住了步子,看向来人。
仍是一头俏丽的短发,抱着胳膊,像是早就等在那里。
她突然烦躁起来,“想说什么一次说清楚就好,不用费这么多心思。”
她指的是那些短信。
白菲呵呵笑着,“你聪明的话应该知道怎么做,我不想婚前就被老公当成坏女人,我要他心甘情愿娶我,所以,就拜托你咯。”
她的眼里全是势在必得,季海棠叹一口气,“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如你所愿?”
白菲伸手帮她理了理衣服,在她耳边轻轻呵气,“你会的,因为你输不起。”
那串银铃般的笑声渐远,季海棠抬起步子,却发现犹如千斤重,一个声音劝着,别逃避了,面对现实一次吧。
薄荷色年华 第102章 一起面对
春天悄无声息地来了,好像就是一转呀的工夫,花都开了,柳都绿了,小鸟成群地飞来飞去,不时落在树梢,叽叽喳喳叫上几声。
季海棠擦掉桌上的灰尘,起身打开窗户,让阳光进来。
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到刘野对面。
他的头垂着,声音从未有过的挫败,“你都知道了?”
“嗯。”
“什么时候?”
“没有多久吧,好像也是去年的事了。”
他突然想起她过年的反常,夜里孤寂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他只当她是想家了心里难过,想着慢慢就会好的,一时疏忽,却不想,从那时,她就知道了。
他眯着眼睛,嘴唇紧抿,眼睛里飓风大作,像是随时都会把人吞噬,“那你现在,是要跟我摊牌?或者,说分手?”
季海棠揪着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