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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的座机打。

    一样是无人接听,应该是还没到家。

    再往办公室打,那边倒是迅速接听了起来,话筒里传来的却是凌昊的声音:“沈总,有事吗?”

    “韩嘉然还在不在办公室?”

    “不在,下了班就走了。”

    他的心里沉了一下。难道是还在路上,手机响却没听到?

    “好,我知道了。”

    挂断之后,再一次拨了嘉然的电话,仍旧是响过规定时间之后都无人接听。

    如果她是正常打车回家,没道理一直都听不到。

    他开始有些担心,不过还是先沉着气回家去看看再说。

    “唐宇,不去公司了,直接送我回家。”

    回到家,屋子里果然没有灯光,他推开门一看,她的鞋子不在,说明的确没有回来。

    他忽然想到,会不会是跟齐跃见面去了?

    心底瞬间就有一股气涌了上来。

    锁了门离开,往电梯走的时候他又摸出了手机,打算继续给她打电话,一直打到她接为止。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一看号码,却是凌昊打来的。

    “凌昊,什么事?”

    凌昊在那头有些心虚又有些担忧地回道:“沈总,有件事可能要跟你说一下。白天的时候韩嘉然说要去见客户,你现在找不到她人,我就在想她是不是赴约去了?”

    沈放眼中浮起厉色,冷静说道:“把具体情况告诉我。”

    红方休闲会所的地理位置比较偏远,靠近政务区这边。

    来之前她特地在网上查了一下,才知道这是家全国连锁的店,在首市那边的名气很大。在f市这边虽然开业不久,却早已名声在外,消费高得让人咋舌。

    此刻,她正站在洗手间的玻璃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慌张的表情,开始犹豫着是不是该就这样走掉算了。

    她下了班就直奔这里,也顺利见到了那个张经理。进到包厢之后,对方二话不说,几瓶酒撂在了桌子上,意思很明显,要她陪着喝。

    起先她心想喝几杯酒也没什么,只要能谈成业务。可是几杯酒下肚之后,那个张经理就开始说一些模糊暧昧的话。她不傻,知道那些话在暗示怎样的一个意思。

    她当然不会为了一单业务就做出什么牺牲,可是来都来了,酒也陪过了,如果什么结果都没得到,那也太亏了。

    也许可以继续进去跟他周旋一下,如果情况真的不妙再走不迟。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打起精神,朝着包厢方向走去。

    推门之前,手机忽然响了,她退到一边,从背包里翻出来打开看,随即怔了一下。

    是沈放打来的,想必是他回到家之后没有见到人,打电话“盘查”来了。

    长长吁了口气,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很随意,淡然应道:“喂?”

    那头的人没有像预料中那样一上来就不悦质问,而是沉静问道:“你在哪?”

    她默了一下,回道:“在和朋友吃饭。”

    “什么地方?”沉静得有些反常。

    嘉然也感到了气氛的异样,不由得几分心虚,下意识结巴了一下:“朋友带的路,我……不太认识……”

    那边的声音终于扬高了几分,语气里已然有了警告之意:“是和朋友还是和客户?嘉然,你不是撒谎的料!”

    想不到他消息倒挺迅速的,这么快就知道了。既然如此,告诉他又怎样,说起来她还是为公事在忙呢,完全可以觉得理直气壮。

    “和客户。”

    “在什么地方?红方休闲会所?”

    她在这边沉默下来。

    话筒传来他渐渐急促的呼吸声,听到他咬牙隐忍地警告一句:“韩嘉然,你敢乱来!”

    一路飞车,路上闯了好几个红灯,二十分钟之后车子已经开到了红方休闲会所的大门口。

    门童过来帮他泊车,礼仪小姐已经迎了上来。

    他没有理会,直接大步往里面走,走到服务台前面直接道:“叫值班经理出来。”

    前台的服务生见多了各色客人,一见眼前的人脸色阴沉得吓人,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赶忙笑着回道:“请稍等,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电话打通之后,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抬头回道:“经理马上就下来。”

    两分钟之后,电梯门拉开,值班经理走了出来。

    见到服务台旁站着的人之后,诧异之余立刻露出了微笑,“沈总,欢迎欢迎,您可是好久没来了!”

    沈放点头致意,也不跟他过多寒暄,直接道:“帮我查一下南风广场的张维强在哪间包厢。”

    值班经理做这一行当然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见他脸色阴沉的样子就知道有来者不善的意思。而像他们这样高档次的会所,第一条的行业准则就是不能透露客人的信息。

    不过沈放不是可以随便惹的人,他背后有道上的朋友撑腰这也是业内人尽皆知的秘密。

    所以他略作沉吟之后就对服务台后面的接待小姐使了个眼色,对方十秒钟就给出了答复:“703.”

    沈放对值班经理留下一句:“多谢。”

    人已经大步朝着电梯口走去。

    值班经理慌忙跟上去,一边笑着道:“我为您领路吧。”

    电梯上行,值班经理面露犹豫之色,有些为难地看了沈放一眼,说道:“沈总,有句话……”

    沈放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挥手制止,简单说道:“我知道规矩,不会在这里给你们惹麻烦的。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回头我会亲自给你们方总打电话。”

    值班经理心里惴惴不安地想,听这话,多半就是还会惹麻烦的意思啊。

    上到七楼,电梯拉开,沈放拦住身边的人走出来,沉色道:“你不用过去了,真要有事我自己负责。”

    转过身,沿着包厢号一路看着找了过去。

    值班经理这边则是犹豫着要不要给老总打个电话汇报一下。看情形,不太妙啊。

    包厢里的音响开得很大,都是些节奏轰隆的歌,震得嘉然只觉得恶心想吐。

    旁边的人又一杯酒递了过来。

    她笑着推辞:“张经理,我真不能喝了。”

    可恶,真把她当作陪酒的了是吧。

    张维强将脸一拉,撇嘴嘲笑道:“就韩小姐这么点耐心,也想和别人来抢业务做吗?有多少人想倒贴上门的,我还不乐意接受呢。”

    嘉然觉得自己的忍耐也快到极限了,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壮了不少胆子,所以现在脑子里反复思量的就是要不要把酒直接泼他脸上去。

    “张经理,可能我刚入行,很多规矩都不习惯,您还多见谅。”

    张维强以为她是要道歉的意思,睨了她一眼,手一伸就势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嘉然“啪”的一声挥掉他的手,“噌”地站了起来,沉色道:“张经理,请自重一点!”

    一句话说得对方哈哈大笑,语气冷嘲地回道:“你以为我张某人的钱就是这么好挣的?回去跟沈放那小子说,就说不要以为人人都对他忌讳三分,我张维强偏就不怕他!”

    嘉然只当他酒喝多了,眼见生意已经谈成无望,索性不再理他,抓起沙发上的背包就要离开。

    却没想到身后的人会追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一脸醉醺醺的凶狠样。

    “既然敢来,还给老子装什么清纯?”装模作样的人他见得多了,何况她是沈放送上门来的人,那就更不能随便放过她。

    嘉然没想到他真的会借酒耍疯,顿时也吓到了,慌忙只想推开他的手。

    挣扎纠缠的当口,包厢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

    她惶然地抬头看过去,愕然之余,也不知心里为何陡然就是一酸,眼泪也差点落了下来。

    沈放见到眼前的阵仗,三两步冲了进来,一拳朝着张维强挥了过去。

    张维强防备不及,一个踉跄一头栽在了沙发上,嘴角和鼻孔立刻就有血溢了出来。

    嘉然吓得怔住了,回神就看到沈放还要再冲上去揍人,她慌忙伸手拉住他,“够了,他没把我怎么样,千万别把事情闹大……”

    张维强挨了揍,也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立刻叫嚣道:“沈放,你他妈的别嚣张,有种不要走,老子要报警……”

    沈放冷嗤一声,根本不理会他废话,直接抓起嘉然的手腕,拖着就朝外面走去。

    一路下了电梯,路过大堂的时候,值班经理神色慌张地迎了上来,小心问道:“沈总,张经理嚷着要我们报警,您看怎么办……”

    得到的是蔑然的一声冷哼:“怎么办?谁看到里面的情况了,你看到了吗?”

    值班经理得到他的指示,心里有了底,立刻机灵地回道:“没看到,所以猜想张经理多半是酒喝多了,才会自己一不小心撞到了墙上去。我这就去处理!”

    沈放冷然勾起唇角,不悦道:“回头跟你们方总说一声,不要什么客人都往里面放,免得自降了格调。”

    值班经理连声称是,送他们出大门。

    门童早已经将车子开了过来,递上钥匙。

    第4章(2)

    嘉然的手一直被他抓得铁紧,他走得太快,她几乎是半拉半跑地被带了出来。

    车门打开,他直接将她塞进车里,半点怜香惜玉的姿态都没有。

    沈放的脾气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理直气壮地打人,理直气壮地抵赖,理直气壮地威胁教训别人。

    可是别人仍然对他表现出一副小心谨慎的态度,看样子只怕不是因为他有钱那么简单。

    她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看着他脸色阴沉地从旁边坐进来,迅速发动,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飞速地将车子开走了。

    惯性太大,把她重重地勒在了座位上,可是车速却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

    连闯了几个红灯,回到家。

    他仍是紧紧拉着她的手,一路上楼,开了门,进屋。

    嘉然心里并不害怕他的怒气,更多的还是一丝歉疚之意。都是因为她,他才会发那么大脾气,动手打人,在紧要的关头把她从危机里解救了出来。

    房中没有开灯,借着这一份黯淡可以掩去狼狈,她开始犹豫着是不是该以平静的语气和他道声谢。

    可是张开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我……”

    话刚出口,就感到肩上一紧,隐忍着怒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是不是疯了?”

    她没有疯,正是因为想明白了,所以才想让自己学会面对现实生活。她总要从他身边离开,不愿意再继续依附着他生活下去。

    “我不过是想让自己历练一下生存的本领而已,那样即便在将来离开了你,我也不至于让自己饿死……”

    话都未说完,她整个人已经被他牢牢抵在了墙上。

    房中的光线仍是暗,只有窗外依稀的路灯光亮透了一丝进来,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下意识想伸手去摸灯的开关,手却被他抓住了。

    “你就那么想躲得我远远的吗?”声音里有隐忍的怒意。

    “你明知道我在五年前就已经做过了选择。”

    “那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又理直气壮地跑回来,搅乱一池春水,也搅乱了他的心思?

    她涩然一笑,“精明如你,心里会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吗?”

    就算他知道又如何?等了这些年才等来的一个机会,说什么也不会再放她走!

    嘉然想推开他,呼吸却蓦地被封住了。

    她挥手挣扎,整个人却被他箍得更紧。

    肩上也是忽然一凉,纽扣被扯落,衬衫撕裂的声音惊得她心神陡然慌乱起来。

    她仍想挣脱,力持镇定地说:“沈放,不要做让我真正讨厌你的事……”

    他的声音听带着愠怒,坚定强势:“去他的,谁在乎!韩嘉然,你想从我身边离开,也要问我愿不愿意!”

    嘉然做梦了。

    梦见自己回到了十八岁那年的夏天,碧空万里,阳光明媚,记忆里那一片绿意盎然的葡萄园。

    老家是离省会城市很近的一个县城,整个县以种植葡萄为业,她从小就是跟在母亲身边,守着几亩葡萄园长大的。

    刚参加完高考,成绩公布下来,她考得不错,已经被省城的一所高校录取了。

    暑假的两个月,没有作业要写,所以偷得了两个月的悠闲假期。不过嘉然不喜欢乱跑,偶尔才和同学见个面,大半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背着画夹躲到一个地方偷偷画画。

    家里的家务也是她一肩扛下了。七八月正是葡萄丰收的时节,家里的几亩葡萄园都靠母亲一个人在忙碌,一忙就是一天,连回家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嘉然从上小学时起就已经学会了洗衣做饭,到这个忙碌的时节自然就要担下所有的家务。早上起早为母亲做早饭,中饭则是骑着车直接送去地里。

    附近的邻居都夸嘉然懂事,母亲也很欣慰于她的体贴懂事。

    其实在嘉然自己看来,做这些事一点也不觉得累或烦。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挣脱了课业的重负,个个都玩疯掉了。可是她不喜欢做那种无意义的浪费时间的事,她小时候就喜欢画画,虽然母亲一直不赞成她学,她还是宁愿有时间就躲着去练习。

    她是夏天出生的,乡下地方的夏天,绿树成阴,虽然也燥热,在她眼里却是美丽且生机盎然的。

    中午做好了饭,她戴上遮阳帽,将保温桶和水壶放进车前的篮子里,推着车出了门。

    邻居夫妻二人刚好从地里回来,见到她之后笑着招呼,“嘉然,又给你妈妈送返啊!”

    嘉然笑着点点头,车子骑出几步远,听到身后的那夫妻二人在低声说:“真是个懂事的姑娘,村子里都有好几家人已经在向她妈妈提亲了呢……”

    嘉然听在耳朵里,脸上便是止不住地一热,假装没听到,用力地将车子踩远了去。

    葡萄园在离家几里路的地方,中间要穿过一条长长的田埂路。

    临近中午时候,路上可以看到三两个结伴回家吃饭的人,她一路骑过来,全都热络地打着招呼。

    拐了个弯,一栋气派的别墅出现在了路边。

    听妈妈说过,这栋别墅是城里一位沈先生盖的,而整个村子葡萄园所占的土地就是属于沈家的。

    别墅盖成有几年了,嘉然只见过沈先生和沈夫人一面,也是去年的这个时候,葡萄成熟的时节,沈先生带着沈夫人过来养病,住过一段时间。中间嘉然奉了母亲的命令,曾给他们送过一篮子的葡萄,沈夫人当时还想塞钱给她,吓得她放下篮子赶紧跑掉了。身后传来沈先生和他夫人的笑声,一直延续了很久。

    那一次之后,别墅里就再没见有人来住过。虽然没人住,但沈家人还是付了钱给旁边的一户人家,让他们定期进去打扫一下。

    别墅的样式盖得十分洋气,有点像童话书里的城堡那样。她私底下曾偷偷画过这里,无奈笔力不够所以画得很糟糕。

    不过每次给送饭经过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放慢骑车的速度,晃晃悠悠地从门口驰过,透过镂花的栏杆朝花园里看一眼。

    车子骑到近前,她又朝里面打量了一眼,发现花园的门居然是开着的,园子里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她诧异之余忍不住想,难道是沈先生和沈夫人又过来避暑度夏了吗?

    那对夫妻人很和善,所以给她的印象很不错。眼见今年的葡萄又丰收了,回头可以跟母亲说一下,再给他们送些过来。

    在来之前,母亲已经打电话过来,让人把别墅都打扫干净了。

    沈放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四下打量了一眼。

    这里他是第一次来。开学之后他就要上大三了,暑假在家里的公司实习,一个月之前去视察工地的时候不小心被高空掉下的水泥块砸到了头,额头裂了一个大口子,看起来很吓人,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母亲却吓坏了,硬是压着他在家休息了一个月。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听到他又要回去上班,母亲则干脆做主,把他遣到了乡村的别墅来休养一段时间。

    沈放也是因为对这里陌生,心里有些好奇是什么样子,才同意过来住几天看看的。

    门旁边的墙上开了一扇很大的落地窗,他走过去拉开帘幕,发现玻璃窗外面是一个宽敞的阳台,正对着不远处的葡萄园。此时放眼望去,一片的绿阴颜色,风景倒是不错。

    转身要走,无意间瞥到门口有个骑着自行车的人影驰了过去。

    车子一掠而过,他勉强瞧了个大概,是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孩子,带着粉色花边的遮阳帽,两根又黑又粗的大辫子垂在胸前。

    只是没能看清帽沿下的样貌。

    他看着那道渐渐离远的身影,忍不住摇头一笑。刚来的第一天,居然就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关注,看来他最近在家待得真是太闲了,思想也开始变得闲散起来。

    伸手拉上帘子,他转身走回客厅,将空调的温度又调低了几度,然后懒懒往沙发上一躺,枕着胳膊开始想心思。

    按母亲的意思他至少要在这里待一个星期,不知道这一个星期的日子,到底应该怎么过才不会太无聊。

    葡萄园的旁边有一个红砖房,是附近几家葡萄种植户在一起盖的,农忙时用作休息。

    嘉然到的时候,母亲已经从地里回来了。她帮母亲盛饭,一边说起刚才的事。

    “妈,我看到沈家的别墅里面停了辆车。”

    母亲点头应道:“那回头你给他们送些葡萄去。”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母亲坐下开始吃饭,嘉然就坐在她的旁边看着,过了一会,她突然说道:“妈,今年的钱别再往那边送了。”

    母亲的表情怔了一下,抬起眼来看她。

    嘉然还是理直气壮的神情,索性把心里面堵着的话全都说了出来:“葡萄园所有的活都是您一个人在张罗,凭什么每年还要分钱给那边?我没有找他要抚养费就不错了!”

    父亲和母亲离婚已经很多年,他早已经在市里另组了家庭,可是仗着葡萄园是他留下的家业,每年收成结束之后,他都要求母亲给一部分钱给他。这些钱数目不定,有时候借口手头紧了,会直接拿去一大半。

    嘉然小时候对父亲还有着一丝惧怕心理,如今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对那个记忆里越来越模糊的人渐渐生起了厌恶的心思,觉得他不仅不负责任,还贪心不足十分可恶。

    母亲听完她的话,摇头一叹,劝道:“他那边一直都不富裕,你阿姨身体还不好,他们负担也挺重的。”

    嘉然实在气极了,“妈,您真是心肠太软了!”

    母亲只是摇头,“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人和人之间即使分开了,原来的情分总还在。”

    在嘉然眼里,母亲就是那种极其传统还极其善良的女性,宁愿自己受欺负也总念着别人的那一点情分。

    等母亲吃完饭,她气呼呼地收拾了东西,闷着头骑上车就跑掉了,留下母亲看着她的背影淡淡摇头。

    车子骑出葡萄园,一路沿着田埂骑回来,眼看着别墅渐渐离得近了。

    她下意识又放慢了速度,朝花园里看去一眼。

    这一眼却吓了她一跳。

    因为别墅阳台的遮阳棚底下,站着一个人。

    不是沈先生也不是沈太太,而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个子很高,浑身都透露着城里人的那种时髦和高高在上的疏远。

    很陌生的一张脸,可是听母亲说过,听说沈先生有一个儿子,看他的年纪多半就是了。

    她侧着头打量对方,对方的目光也直直地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目光对上,虽然隔着不算近的距离,但她还是立刻尴尬起来,本能地就弯了下嘴角,给了对方一个和气的笑容,好让自己的心态从尴尬的气氛中解脱出来。

    对方仍是安静站着,既没有回应她的笑容,也没有开口说话。

    嘉然心里顿时有些愤愤然,在她看来,对方的冷淡正是因为城里人的那种优越感,这让她很讨厌。

    于是她也迅速将笑脸一收,加快踩车的速度,一溜烟从花园的门外驰了过去。

    心里想,回头就去跟母亲说一声,别墅里住的不是和气的沈先生和沈太太,所以葡萄也完全不必送了。看样子对方也不一定会稀罕,那么她们也就完全没必要浪费,留着还能卖钱呢。

    晚上的时候,嘉然把白天的事情和母亲说了一遍。

    不料母亲却笑着说:“小沈先生大概刚来这边不太习惯,再说送东西是为了表达我们的心意,他是什么态度那也是人家自己的事,你这孩子,没事赌什么气呀?”

    嘉然看着母亲在灯下挑选着新鲜的葡萄往篮子里装,一肚子的不乐意。

    “人家是城里人,家里又有钱,哪会瞧上咱们这些东西,送过去根本就是浪费。”

    还是想抗议一下。

    “瞧不上归瞧不上,咱们表达了心意就成了。说起来要不是沈先生把这片地放手给我们种葡萄,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到哪去谋出路呢。”

    又来了,总是这一套感恩戴德的说辞。嘉然却觉得,有钱人的想法很古怪,现在没把地用作他用,不代表以后就不会。就像前几年村子外的那处河滩,地被征走之后闲置了好几年,突然有一天就跑来盖了个什么休闲度假村。

    “明天早上你就送过去,不许耽搁了知道吗?”

    嘉然转身回房,没好气地回道:“知道了,就算他不要,我也一定硬塞给他行了吧。”

    乡下的早晨,空气十分清新。

    沈放向来也没有赖床的习惯,六点钟就起了床,沿着别墅外的那条田埂路跑了一圈步回来,远远就看到花园的门口站了一个人。

    细瘦的身形,穿着素色的长裙,胸前垂着两条辫子。

    他一眼就认出是昨天那个骑着脚踏车从门前过去的女孩子。

    放慢了脚步跑过去,原地慢跑了一会站定。

    对方见到他回来,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两步,一双眼睛却闪着清澈坦荡的光彩。

    “有事吗?”虽然不认识,但显然对方是有事来找他的。

    路边还停着脚踏车,嘉然走过去,从车后座上取下一只竹篮来。

    沈放跟着看了过去,看着她重新走回来,把篮子往他脚边一放,里面是满满的一篮子紫葡萄,葡萄上面还沁着水珠。

    “我妈妈说要送给你的。”她简单说完,转身就走。

    主要是因为看到他一脸防备的表情,让她勉强压下去的厌恶情绪又冒了出来。

    身后传来阻拦声:“你等一下!”

    嘉然把头一扬,转身看了过去。

    “你是谁?我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收你的东西?”看眼前这个小姑娘,年纪应当不大,可是脾气显然不小,哪有给别人送东西却摆脸色给对方看的道理。

    “我家租了你们家的地种葡萄,我妈说应当来感谢你们一下,没有把土地夷平改作度假村。”

    沈放点点头,看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便挑眉看了一眼脚边的篮子,了然道:“哦,原来是巴结来了。”

    嘉然一听气坏了,鼓起腮帮子没好气道:“没错,那些都是大人们的说法,不过我会给你送东西,是因为看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挺可怜的,别随便就瞧不起别人的一番心意。”

    沈放失笑一声,居然说他很可怜?!

    人家训完话,也不再看他,丢下一篮子葡萄,骑着车走掉了。

    他拎起篮子,目光却停留在那道已经走远的身影上。

    第5章(1)

    第二天起来,又是天朗气清的一个好天。

    葡萄洗完之后,被他随手塞进了冰箱里。早上起床倒水喝,随手摸了一颗塞进嘴里,果然很甜。

    中午的时候,他下意识走到落地窗旁边,靠着墙站着朝外看,站了很长时间。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果然就看到了那道骑着车从门前经过的身影。看车篮前面装着保温桶,多半是给家里人送饭去的。

    不过这一次她骑得很快,也没有再朝花园里看,完全一副漠视的态度。

    转身回客厅,他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好笑。看来真是这乡下生活太闲散太无聊了,才会让他把关注的心思放在了一个陌生的小丫头身上。

    不过闲暇的日子过得习惯了,他居然也不着急想回市里去了。

    吃过中饭,他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半起来。拉开窗帘的一角看看外面的天色,发现天气变阴了。

    拉开窗户,顿时就有风从纱窗外吹了进来,扫去了酷暑的燥热,带着几分沁人心脾的凉意。

    他瞬间来了精神,进到洗手间里漱洗完毕,换了身衣服出门去。

    沿着田埂往前走,旁边就是一整片的葡萄园。

    这块地是父亲许多年前买下来的,原本是打算盖一片度假村。离这里几里路之外有处新开发的国家四a级风景区,导致这附近的土地成了开发商们眼中的香饽饽。

    至于暂时没有动工的原因,是因为母亲这两年身体越发差了,父亲一个人经营着公司,精力上根本顾及不过来,许多原本定下的计划案也都耽搁了。

    不过父亲的意思是等两年后他大学毕业,就可以接受一切生意上的事。

    到那个时候,眼前这一片生机盎然的葡萄园将不复存在。

    他忽然想到自己收了人家的一番心意,骨子里却仍打着自己的算盘,居然会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生意场上哪讲什么信用和承诺,对自己有利的事才会去做。看来他还是道行太浅了,才会因为一个小丫头说了句感谢的话,就产生犹豫的心思。

    田埂的尽头,远望过去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居然是条河。

    因为时间还早,他索性踱着步朝河边走去。

    渐渐走得近了,发现河边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人。黑发长裙,背影细瘦,看起来再眼熟不过。

    真是巧了,出个门就能碰上。当然了,本来村子也不大。

    他缓步走过去,看到她原来正捧着画板聚精会神地在画画,难怪他都走到她旁边了也没发现。

    他站在她身后伸头朝画板上瞧了一眼,发现她画得还不错,远山近水也算有模有样。

    故意咳嗽了一声,低着头的人这才惊觉到他的出现,回头一看,下一个反应就是伸手往画纸上面一遮,表情也立刻转了没好气。

    “遮起来做什么,又不是难看到不能见人,事实上,画得还不错。”他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嘉然听到有人表扬,有些讪讪地回道:“随便画着玩的。”

    因为母亲很反对她画画,说都是些不务实际的东西。

    沈放坐在旁边,看到摆在地上的画夹里似乎还有一张画,冒出了半边的角出来,他随手就抽了出来,一看之下愣住了。

    嘉然也看到了,慌忙向伸手把那张画抢回来,不料人家手长身长,迅速站起来举到了头顶,一边还研究似的盯着画看。

    居然是他的一张素描,可是看神态表情,十分凶恶的样子。

    “我有这么难看吗?”他实在很郁闷。

    嘉然眼看抢不回来了,索性随他去,没好气地回道:“你昨天的样子比这难看多了,可惜我画功不够,画不出来而已。”

    沈放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是小女孩心性,脾气全都摆在脸上。

    “虽然这张画很伤人自尊,不过还是送给我吧。”

    嘉然不解地问:“明明很难看,你干吗还要去让自己看着生气?”

    他扬眉一笑,回道:“至少可以在我脾气坏的时候提醒我,还是保持着一副帅气的模样比较好。”

    嘉然见他说得一本正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彼此之间陌生感也瞬间减少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她推着脚踏车走在葡萄园旁边,忽然问道:“这里的葡萄园,会一直这样保存下去吗?”

    沈放的脸色微微一沉。看着她满脸期待的表情,有些不忍心告诉她,这里其实早就纳入了规划,工程会在两年之后启动。

    嘉然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笑着继续说道:“村里的人都希望去大城市,我却没什么进取心,只希望能够和妈妈一直生活在这片葡萄园旁边,过着安稳的日子。”

    他笑得有些僵硬,“小小年纪,干吗学大人口气说话?”

    她转过脸来,瞪着他道:“都是真心话!”末了她又问他:“不过你说,我的愿望能实现吗?”

    沈放无法回答,语气里几分犹豫,勉强安慰道:“会吧。”

    他不知道,这两个字在她心里,却被看作成了一个承诺。

    他尤其无法理解,在一个十八岁女孩的心目中,对承诺这种事看得有多认真。又或者只是因为,她对这片土地寄托了太多的感情。

    后来,沈放的假期延长了,一直延长到暑假结束才回城去。

    父母那边巴不得他能安生地待在乡下度假,工地实习的事是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做。

    沈放也是喜欢上了乡下的单纯生活。而且这里什么都通,房间里也连了网,如果有事需要和外界联系,他就上网去找人或找同学。

    大多时候,他都是在葡萄园附近闲逛。

    这段日子里,他跟嘉然越混越熟了,她经常奉母命给他送吃的东西过来,有时候也会借他房间里的电脑上网。天气好的时候,就会去附近的山上玩,也下河摸过鱼,虽然战果了了,却玩得很开心。

    人和人之间不能相处得太近,尤其是当两个人年纪又十分相近的时候,彼此生出好感和爱慕是很正常的事。

    家里人有意撮合他和周佩琪,他心里十分抵触那种类似政治联姻的恋爱关系,连带着周佩琪身上的优点以及对他的好,都被他一并无视掉了。

    待在乡下,其实也有避开周佩琪的意思。

    却是没想到,他会这样遇到了韩嘉然。

    可是喜欢上她却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纯朴,善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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