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木偶并未在我身上待十天,”苏沉夕思索道,“虽然诅咒砂是假的,但做这木偶的人并不是我。上面的血也不是我的。”
“学生从未怀疑过先生,”于清河神情严肃,“蜀山弟子都不可能用这等污秽之术害人。学生最为奇怪的一点是,若是生效,为何玉妃娘娘会安然无恙?严苛为何又一定要指认先生?”
严苛的陷害太明显,但玉妃……“你不是也说过血祭之偶历史悠久,所以不一定有效吗?”
于清河摇头,笑而不语。
苏沉夕终于反应过来,嘿嘿直笑。有关系就是好啊,当老师就是好啊!就算是最恶毒的巫蛊之术,也可以要自家学生说一句功效不详来减轻罪责呀~
“那你的意思是,玉妃报了假的生辰?或者,这件事跟她有关?”
“后宫之事,学生不敢妄言。”
“等等,”苏沉夕忽然想起来一个细节,“你从宴会开始就在对吗?”
“是。”
“据说玉妃的筷子没握稳?还说她身体不好——那时她很不对劲吗?”
“这……”于清河皱眉,想了想,“学生并未留心。但若玉妃娘娘真受了诅咒,眉宇间必会染上污浊之气。但在先生身上搜到血祭之偶后,学生已仔细查看了一番,当场并无一人被下咒。”
这大概也是他努力包庇她的底气吧。
“另外,祭先生查到一个消息,莲妃娘娘的母亲是凉国人。”
苏沉夕顿时头大:这么说来,那天影妃一开始的奸笑也很不正常啊……
嫌疑犯好多啊啊啊柯南金田一福尔摩斯大神们你们在哪里!
“学生还有一事要问,望先生勿要责怪——您手上的,真的不是诅咒砂吗?”
苏沉夕嘴角抽了抽,“执行任务而已,我还不至于把自己清白赔进去。再说,你看到我眉间有什么污浊之气了么?”
于清河蹙眉,“这倒没有。只是学生想不通,为何皇上要……”
“大概他怕别人真以为这是守宫砂,丢他的脸吧。”
“皇上可能也是有些急了,”于清河叹了一声,“毕竟转眼已入秋。”
“他干嘛着急?跟入秋有什么关系?”
“先生不知?年初祭天之时,皇上曾得神喻,说若今年他能得一子,则四海升平,国运昌隆。而那小皇子,长大后更能统一九州,睥睨天下。”
苏沉夕嗤笑道,“怕是看这年转眼过了,就拿我当幌子,等以后谁生了皇子就说是今年的吧?真虚伪。”
于清河微微一笑,不可置否,“学生能告诉您的就是这些了。祭先生说最近会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因此学生才斗胆代祭先生进宫通知您。”
“噢,谢谢啦。”苏沉夕笑了笑准备告辞。
“其实,学生还有一事想请先生帮忙。”
苏沉夕眉毛抖了抖,这孩子看上去挺老实的,怎么这个时候笑得好,好阴森啊……
“学生知道先生是为了保护皇上才进宫为妃,事实上,学生久仰蜀山事务所已久……”
“等下,”苏沉夕打断他,“我们蜀山事务所才刚起步,穷得响叮当,一年到头饭盒里都是咸菜馒头,很苦的。”
“学生调查血祭之偶本就是分内之事,自然不会索要报酬。”
“呃……”
“且不说皇宫的委托,回报必定丰厚,京城是达官贵人聚集之地,亦是多事之地,先生何不在此开一间分店?”
苏沉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
于清河笑得十分坦荡,但却让苏沉夕后心有些凉,“我本京城人士,在蜀山书院三年,正好是熟悉两方之人。若先生放心,京城这边的生意,学生愿意为先生分担一二。”
苏沉夕在回去的路上咬牙切齿地回想,虽然他规划得很全面,分红也很公道,甚至连探子都不用蜀山出,但为什么她还是觉得被宰了……果然,于清河也是个腹黑吧!
又想到那三个妃子,真是没一个省心。苏沉夕回了屋,准备找纸笔好好把这关系理清楚,却在进里屋的那瞬间呆滞了。
酒意靠在她的床上,手上拿着那张唐子漓吐血的帕子,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的伤怎样了?”他问。
苏沉夕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他的声音淡淡地从后面传来,“特别是为这种人。”
苏沉夕停下脚步,“你知道那些黑衣人是谁?”
“黑衣人的事,我已罚过阿月了。我说的是今早。”
今早?今早怎么了?莫名其妙,苏沉夕撇撇嘴,“不要怪阿月,这跟她没有关系。”
身后的人似是叹了一声。
苏沉夕颇有些不甘心地回过头来,“看样子,你查到那群黑衣人是谁派来的了?”
“是谁有区别吗?”酒意轻笑一声,“唐子漓把你推出去,后宫的女人,她们背后的人,哪个不想除掉你肚子里的孩子?”
苏沉夕愣了愣,“那天还有其他人也在追我?”
酒意手一展,手帕瞬间燃烧起来,不过眨眼间,手上已空无一物,“下次救人,不要再用这么傻的方法。”
“你什么时候来的?”苏沉夕简直难以置信,指着他,“难道你一直在跟着我?”连她划开伤口救唐子漓的事都看见了?
“若我真能一直跟着你,苏苏,我想我也不用总是这么担心了,”他又叹了一声,“阿月说的没有错,你真的应该变强。”
“好吧,我承认很弱,但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更不喜欢你莫名其妙的出现或者跟踪我!”苏沉夕火大极了,“你今天来最好有什么事,如果要说这些废话,请你马上滚出去!”
“苏苏这么大的火气,不如,我们去个能降火的地方?”酒意突然嘴角一翘,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静园。
酒意依然牵着她,两人相握的手里依然夹着一张隐身符。苏沉夕抵不住真相的诱惑只得按捺下满腔怒火随着他来,却不想他们的目的地居然是这里。
“你找影妃?”她的确嫌疑最大。但据苏沉夕观察,这个女人泼辣无脑,最恨的必定是苏沉夕,又怎么会想得出用血祭之偶先咒玉妃,再陷害自己这么高级的段数?况且她还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人,如果真的是她和严苛勾结,是不是太明显一点了?
这么说起来,影妃一向最听莲妃的话,仙土灵的木牌也只有莲妃知道,况且……“莲妃的母亲是凉国人,你可知道?”
“她的母亲是凉国歌姬,”酒意牵着她往静园里走去,“更有趣的是,严苛曾经是她母亲的恩客之一。”
“那你干嘛带我来这里?”苏沉夕拉住他,“应该去莲妃的青莲阁才对啊。”
“不急,”酒意笑道,“我们先找一件贵重的东西。”
静园很大,处在皇宫的东北角,远离了喧嚣,只显得更加冷清。
起初听说静园是冷宫,苏沉夕就有过冲动跑来——冷宫啊,古往今来冤魂聚集,怨念无边的地方啊,多么适合她这种菜鸟捉鬼师修行的地方啊!
唐子漓知道后,凉凉来了一句,“我看到的才算钱。”
指!她苏沉夕好心好意想帮你皇宫做清洁,你至于吗!泪,要知道,唐子漓给的报酬可是按人头算的啊!
但踏入静园,出乎意料没有感受到任何阴邪之气,绿树葱葱,菊花满地,间或有小鸟轻鸣。整个院子宁静沉寂,完全没有一点冷宫的样子嘛!
“冷宫都这样?”苏沉夕喃喃自语,有点接受不能。她的小妖呢?她的冤鬼呢?她升级刷怪的怪呢?
酒意笑了笑,直接拉着她来到一间库房。他修长的手指只稍稍弯了弯,库房的锁就开了。
竟是一间堆放药材的屋子。
房间很大,几个大柜子并排摆放,柜子分为很多小格,每个小格抽屉上面都贴着药名。酒意轻车熟路带她绕过药柜,只见药柜后面的几张桌子上放着数十个锦盒。
“这些补药对你的伤口有好处。”他笑眯眯地指着锦盒。
“你,你把我带来这里,就为了偷药材?!”苏沉夕快要抓狂了,“你在耍我吗混蛋!就知道不能相信你!”
“嘘,有人来了。”
“门怎么会没锁?!是哪个贱蹄子值班——”
“姑姑快别生气了,药材才是最要紧的!”
两个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直冲案上的锦盒。
年长的宫女一来就端起了一个镶着珍珠的墨绿色锦盒,小心翼翼打开,仔细查看一番才舒了口气,“还好,这宝贝没事。”
另一个宫女闻言也松了口气,“老天保佑,还好它还在,不然我们的脑袋可都保不住。”
“哼,我一定要查出今儿是谁值班!”
两个宫女骂骂咧咧地走了,苏沉夕拿起那个墨绿色的锦盒,借助酒意的另一只手(他们还在牵手呀~~ ——隐身符,其实你是胶水吧!)打开。
粉红色的鸡蛋?
“鸾鸟蛋。”
“鸾鸟蛋?!”苏沉夕顿时两眼发光,“啊,皇帝金主太不够意思了,居然把它藏到这个地方来,哼,分明是给孕妇用的,他紧张个什么劲啊,弄得我多稀罕似的。”
酒意将那个盒子关上,放回原位。然后随手捡了其他几个锦盒扔给苏沉夕,“走吧,回去煎药。”
》》16
直到晚饭时间,唐子漓还是没有来。
苏沉夕忍不住了,指使小蜓去问冯忠,这才知道,唐子漓这几天居然都是在青莲阁过夜。
青莲阁是莲妃的住所,这本来也没什么,问题的关键在于,青莲阁也是小蜻的新住所。
小蜻被封为美人,没有单独的宫殿,所以才和莲妃挤作一处。唐子漓对莲妃本来是不冷不热的,那么这么几天连续的宠幸,只有一个可能:他是去看小蜻的。
苏沉夕真想问唐子漓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即使对她苏沉夕下手的人就是他的那三个妃子之一,那也必定要安排一个内应。如今这个奸细还没抓出来,他就精虫上脑去宠幸嫌疑犯——虽然没证据说是小蜻干的,但也没证据说不是她干的啊。他唐子漓前几天邪灵入体还可以解释,但今天还去,不会真的把脑子搞坏了吧!!
更何况那天狩猎,小蜻的表现太可疑了……
一想到这些,苏沉夕从下午被酒意气出来的火就又热腾腾地冒了上来,直接换好她的息妃正装就往青莲阁冲去。
“想不到蜻儿不但精通医术,对照料花草也颇有心得,”唐子漓淡淡的笑着,手覆上那盆绽放得艳丽的粉菊,“总觉得往年的皇宫寂寞了些,现下想来,想必是因为园子里的花匠们都不如蜻儿来得心细,能唤开这满院菊花。”
小蜻展颜一笑,“谢皇上夸奖。花草皆有灵气,只要悉心照料,她们总是会知晓主人心意的。”
“哦?不知蜻儿心意为何?”
“——自然是想着学这菊花如何魅惑帝王。”苏沉夕从院子门口走进来,冷笑道。
唐子漓微微皱眉。小蜻却已经俯身行礼,“见过息妃娘娘。”
“息妃不叫人通报一声就闯进来,不知所为何事?”唐子漓侧过脸去,并不看苏沉夕。
“臣妾听说青美人得了一只病兔,特意前来探望。”苏沉夕胡扯,目光停在小蜻身上,语气不善,“把它抱出来给我看看。”
小蜻抬起头,跟她对视,微笑道,“娘娘心善,只是这事太过遗憾——那只兔子病入膏肓,臣妾已命人将它埋葬。”
苏沉夕深深看了她一眼,她也毫不退缩,全然不像当初那个卑微的婢女,双眸明亮如星,骄傲而犀利,自信得让人……嫉妒。
苏沉夕突然有些羡慕她,或许这个女孩,她眼底渴望的,一心追求的,也只是那种虚无缥缈叫做幸福的东西吧。
无论如何,小蜻并不是个让她讨厌的人。
既然这样,苏沉夕也懒得为难她了。
“皇上,其实臣妾是来找你的,”苏沉夕干脆摊牌,直勾勾盯着唐子漓,然后娇笑道,“嘛~人家这几个晚上好生难熬,皇上都不心疼人家的么~~”
唐子漓脸黑了。
小蜻也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眼底的光芒闪了几闪,一言不发。
苏沉夕笑眯了眼睛,扯上了唐子漓的袖子,“皇上不在的这几晚,臣妾夜夜以泪洗面,半夜梦回,寒蝉凄切,清冷难耐,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息尘簌,”唐子漓终于正视她纯洁的小眼神,语气冷如寒冰,“朕命令你,立刻回洗尘殿。”
这么凶啊……苏沉夕愣了愣,然后笑弯了眼角,“皇上非要臣妾展示像今早一般的热情才肯回去吗?……可是这里人太多,臣妾会,会不好意思的啊。”哼哼,她可是把那张贴脑门的黄丨色符纸带来了!
唐子漓的脸绿了。
苏沉夕用丝绢捂着小嘴,含羞带怯地瞟了他一眼。
唐子漓重重地吸了口气,才冷哼一声,直接踏出院子。苏沉夕朝面无表情的小蜻挥了挥小手绢,立刻跟了上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唐子漓停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沉声问道。他们两人的侍从识趣地退到远处。
“笨蛋,你知不知道那天那只兔子是个妖怪啊,”苏沉夕也一肚子火,埋怨道,“小蜻本来就可疑,更别说那天她居然为了一只妖怪出头。你倒好,不但不调查她,把她升了美人,还宠幸那么几天,你……”
“苏沉夕,”他转过头来,语气淡漠,“我可以不管你在后宫如何闹腾,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
“如果威胁到你的安全,那恕我没办法置之不理。”苏沉夕回答。
昏暗的宫灯只能将这个角落照到一半,唐子漓的脸也被光影覆盖了一半,一只眼睛深如幽潭,另一只映着亮光,犀利如鹰。
苏沉夕看到他从眼底透出的慑人戾气,不由得退后了几步,背靠上了冰冷的宫墙。他走过来,低头看着她。
她的脸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却掩不住清亮的双眸,光洁的额头摊着几缕刘海,随着晚风微微漾起,露出那双细长如柳的眉,不知为何今晚看上去,多了几分诱惑……
“你说过,你会看牢我……”他喃喃低语,几丝温柔不自觉渗入眼底。
苏沉夕仰着脑袋看他,那双眼睛离她很近很近,近得她几乎要看到他眸中她的倒影了。心突然跳得很快。
她眨了眨眼睛,“呃……好像是。”
“既然如此,就牢牢的看着我。”
“哎?——!”
唐子漓的唇很软,很暖。这是苏沉夕第一个念头。他的身上还有淡淡的驱魔香——那是她给他缝的香囊。他的眼睛没有闭上,温柔缱绻,流光四溢——那是她yy过很久杀生丸大人会出现的眼睛。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牢牢地抓住,很紧很紧——那是她很喜欢的力度,让她感觉自己很安全。
随后,她举起了手——
“啪!”
一张硕大的黄丨色符纸贴在了唐子漓的后脑勺上。
苏沉夕挣脱他,跳到一旁,狠狠地擦自己的嘴。她环抱自己,全身发抖,脸色惨白。随即慢慢蹲下,将头埋在膝间,一声不吭。
她不知道要如何形容那一刻。更不知道要如何应付下一刻。
她知道他的怀抱会很温暖,她也知道那必定会是个很温柔的吻,她甚至可以预料到他会用怎样动听温和的声音给她承诺。
可……不该这样,她不愿,她一点都不愿。
他一定是疯了。苏沉夕想。
自己,也必定疯了。
宫灯微微闪烁,青莲阁走廊上的风铃欢快地响了起来,一声,一滴,流入人心,盈耳缠绵。今夜无星无月,浓墨般的天空仿佛无端长高了许多丈,空寂沉静得怕人。
苏沉夕站起来,给唐子漓取下了那道符纸。
唐子漓看着她,然后转开了头,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
“回去吧。”她说,头垂得很低,声音轻如晚风。
“这么快就回家,这戏可真不怎么精彩呀。”
一个脸上满是松青色的人阴阳怪气说道。他蹲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护栏杆上,嘿嘿直笑。
苏沉夕跳到唐子漓面前,冲那怪人笑道,“大叔你是谁呀?”
“小姑娘刚那个时候小脸非但不红,还白得跟见了鬼一样,但现在面对我又笑得开心,这算怎么回事?莫不是小姑娘嫌弃小白脸,反倒看上我了?”
“大叔没什么不好的呀,瞧您脸上涂的那层非主流胭脂,人比花娇,俏得可是连我这个小姑娘都比不上呢!”
那人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小姑娘倒是伶牙俐齿,就是不知道破阵的本事如何?”
苏沉夕立刻朝脚下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她的脚上已经缠上了一圈绿得发黑的蔓藤,唐子漓也一样。
她立刻从怀中掏出小烟花,放上了天空。然后大吼一声,“出来吧,电饭锅火龙!”
一只巴掌大的胖嘟嘟火龙“噗”地出现在半空中,不等苏沉夕指示就张开獠牙小口——
“轰!”
一根直径堪比西瓜的火柱喷出,瞬间焚烧了两人脚下的蔓藤。而两人从上到下,丝毫未伤。
“这是……”怪人咋舌,“这是仙兽?”
苏沉夕才懒得回答他,正想拉唐子漓跑路,但刚伸出去手才发现唐子漓竟不在身后!
她慌了,一转头——唐子漓正站在离她不远的院子空地中间。
他的脚下,金芒浮动,流光溢彩。
苏沉夕的心几乎快跳出来,那是法阵!五行之阵中最霸道的黄金法阵!
怪人瞬移到她的面前,让她看清了他的面目:那松青色的脸上,满是刀疤,既有从眼睑处横划过去的,亦有从眉间斜划到嘴角……恐怖而狰狞。他阴测测地笑,“小姑娘,要不要救他?”
“要!”苏沉夕响亮地应道,眼睛一亮,“我不但要救他,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怪人笑得猖狂,刀疤和笑纹掺杂一起,更加诡异,“哦,什么秘密?”
“最好的胭脂店不是京城的玲珑斋,最好的易容师不是你老婆,最好的黄金法阵也不是你可以摆出来的。”
怪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是谁?”怪人凑近一步,眼睛微微眯起,一股肃杀的阴沉之气散发开来。
“大叔不要随便抢人台词哟~”苏沉夕丝毫不惧,笑眯眯道。背在身后的手微动,却在下一刻被人抓住。
一个惨白的僵尸脸出现在苏沉夕的后侧,沙哑得发霉的声音缓缓道,“动作快点。”
这话自然是对怪人说的。
怪人冷哼一声,“我说过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就是废话太多。”他沙哑的声音就像破旧的木门一样,咯吱得让人挠心。
“行了!”怪人不耐烦地应了一声,直接抬起了手。
苏沉夕脸色终于变了,手上的小金铃疯狂地响了起来。
那是,发动阵法的手势。而唐子漓,被困在阵心,动弹不得。
她回头,对僵尸脸咧嘴一笑,另一只手迅速朝他洒了一把金粉。僵尸脸低吼一声,在同一时间放开了她的手,向后跳出几步。苏沉夕得到空隙,立刻取下手腕金铃,合在双掌掌心,大吼一声,“换!”
掌中金铃光芒大盛,罡风四起,苏沉夕神情肃穆,长发高高扬起,橄榄色的双眸似有月光流过,柔美却决然。短短几秒,苏沉夕的身影在金铃之光中隐去,僵尸脸和怪人都大吃一惊,来不及阻止。
怪人几乎是立刻就加快了发动阵型的手势,几个辗转,他低唤一声,“起!”
“等等!”几乎是同时,僵尸脸喊了出来。
但已来不及。
不远处一道粗大的金色光柱直冲入天,霸气凛然,一股浓烈的煞气随之袭来,无数尖利刺耳的嚎叫同时响起,心惊胆裂。光柱却在半空中止住,似乎有一层罩子拦住了它,但光柱凶猛,两者相抵,竟生生让皇宫晃了几晃。
“是那个女人,不是皇帝!”僵尸脸大声喊道。
“什么?!”怪人惊诧,立刻停下了发动阵型的手势。金柱亦随之倏然消失。
煞气不散,阴魂四溢,无数银白幽魂在他们身边环绕。空气中浓重的血腥之气漾开,让阴魂们欢呼起来,纷纷吞噬。
怪人和僵尸脸站在原地,望向场中。
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漂浮在半空之中,闭着眼睛,仰着头,四肢无力下垂,她长长的头发首饰尽落,披散下来,随着腥风柔柔飘荡。
她的眼角,鼻子,嘴角,耳朵,流下了浓得发黑的鲜血。
突然一声“叮”的脆响,她手中握着的金铃直直坠落,还为落地便碎成粉末,被风吹散。
银白色的阴魂环绕在她的身旁,贪婪地吸食着她的精气。开始是几个,然后渐渐地,几十个,甚至几百个,越来越多的阴魂都被吸引过去,大口大口地咬在她周围漾起的青色光芒上。
“是她,是她……”怪人喃喃念道,然后突然醒悟过来,大吼一声冲过去,袖子一挥,掀起一道戾风,瞬间驱散了她身边所有的阴魂,将苏沉夕抱了下来。
“她到底是谁?”僵尸脸硬邦邦问道。
怪人脸色凝重,没有说话。正准备握上她的脉搏,却被一道突然来到的银芒刺中了手掌。
“放开她。”
怪人被刺到的手呲呲作响,那伤口竟像是被腐蚀一般逐渐扩大。
两人回头,一个白衣青年御剑站在空中,他的长发被风吹起,脸色肃穆,仙剑淡淡的银芒映在他的脸上,眉目绝美,似有仙气环绕,竟如天人一般。银芒所照之处,满是清华之气,阴魂幽魄,无不退散。
僵尸脸冷笑一声,正欲出手,却被怪人拦住。
“哼,你怕了?”
怪人再不复方才的嬉笑神色,警惕地看着白衣青年,对僵尸脸沉声道,“你想死在这里吗?”
“不就是一个蜀山掌门,我还怕了他不成!”
怪人低声在僵尸脸耳边说了几个字,他脸色骤变,不可置信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苏沉夕。
怪人小心地将苏沉夕放在地上躺平,淡淡看了祈无一眼。祈无没有表情,但周身的气息夹杂着风雨欲来的强大杀气更浓重了几分,在这诡异的腥风中更添沉郁压抑。
再一眨眼,怪人和僵尸脸同时消失了。空地上仅余苏沉夕一人,昏迷不醒。
祈无脚下的仙剑光芒大盛,阴魂们被那银芒刺伤,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他长袖一挥,无数金光符纸如雨点一般散落,每一道符纸都正好落在一个阴魂身上,金银相抵,光芒耀眼,但仅过数秒,那些被符纸降服的阴魂,全部停止了挣扎,渐渐消失。
一切安静了下来。
祈无轻轻抱起苏沉夕,只觉得怀中满是鲜血的少女轻盈如蝶,仿佛下一刻就要飞走。
他的手微微收紧,露出一个淡到极点的微笑。
身后的浮在半空的仙剑轻声蜂鸣,仿佛在怒吼。
夜凉如水。浓墨的苍穹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轮缺角的明月。
=====终于虐到了女主该作者十分欣慰的分割线
昏黄的烛光下,小蜓仔细缝着衣服上的补丁。不一会儿眼睛就开始有些模糊,她起身揉了揉太阳丨穴,想到小蜻以前总是能又快又好地在夜里缝好自己的衣服,不禁感慨良多。
她现在可好?那个年轻威武的皇帝对她可好?
虽然她们认识仅有三个月,但她总把小蜻当成亲姐妹……尽管她的姐姐在她十岁那年就病死了。
想到这些,小蜓有些好笑地摇摇头,难道要像她一样,成了老姑娘放出宫去才好吗?她叹了口气,正准备揉眼睛继续缝,却感觉地底突然一晃,她惊慌地跑出屋子,一抬头,一道粗大的金光柱子高耸入天!她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光柱又消失了!
“娘娘……”地的震动也停止了,小蜓反射性地跑进苏沉夕的屋子,才想起今晚息妃娘娘去了青莲阁——
“咚!”一个重重的坠地声在内屋里响起,小蜓吓了一跳,上前一看更是大惊失色!
唐子漓,瑞朝皇帝,正呆滞地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双眼无神。
》》17
苏沉夕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反射性地想摸摸头发,才发现几乎抬不起手来。全身无力,但却不觉得怎么疼。
“醒了?”一个淡淡的声音说道。
苏沉夕的脑袋一下子被这声音冲得清醒过来,“掌门师兄大人?”话一说出口,她就愣了。自己的声音怎么这样了,像个破风箱似的,又粗又哑。
祈无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面无表情地宣布,“你的内丹坏了。”
苏沉夕倒吸了一口气,很配合地表现了她的极度惊讶、懊悔,眼底流露出深深的痛苦之情,眼泪呼之欲出……随即挠了挠头,疑惑又天真地问道,“可是,我真的,有内丹那种东西噢?”
在蜀山的时候她就听说,凡是修习仙术到一定境界的人,体内都会有一颗内丹,不但益寿延年,还是所有仙法的来源。那些妖魔鬼怪也正是因为有内丹,才会使法术,而法术的强弱,也正是由于内丹的强弱。
当年她一听说这个词就特别兴奋,想到了白素贞美人鱼等等一系列内丹传说制造者,于是迅速坠入了自己有内丹然后用来救美男的浪漫幻想……但,后来经过祭边末同学的鉴定,她的体内只荡漾着春天般的yy之气——当然啦,祭边末同学也放话说,除非她能通过正式而变态至极的蜀山弟子测试,取得修习仙术的资格,学个三五十年,才有可能聚集起一米米的内丹之气。
可是此刻,祈无说她的内丹坏了,是什么意思?
“若你没有内丹,三年前在第一个试炼里就死了,”祈无递过来一颗药丸,苏沉夕乖乖地张开了嘴巴,“你再睡一会儿吧。”
苏沉夕沉默了很久。在祈无转身离开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祈无,为什么我会有内丹?现在内丹坏了,我……会死吗?”
“很多天资高的人从出生便会有内丹,这并不稀奇,”祈无拍了拍她颤抖的手,声音还是淡如晚风,“我和祭边末会离开几天,帮你采制修补内丹的材料,这段时间你就在皇宫好好呆着,不准踏出结界一步。”
苏沉夕的手没有松开,有些郁闷,“为什么我还要在这里?我要回蜀山!”然后她突然回神,脸色复杂地看着祈无,“掌门师兄大人,你让我待在这里,该不会……”
祈无的手动了一动。
“该不会是因为违约金吧!”苏沉夕喊了出来,“都什么时候了,你师妹我都快翘辫子了,你还在计较那些银子!你——”
她硬生生止住,因为看到了祈无的嘴角有上扬的趋势。
掌门师兄大人若是笑了,蜀山大地也要抖三抖啊!!
苏沉夕很果断地撒手,低头,乖乖答道,“哦。”
“我已将唐子漓逐出师门,”临走之际,祈无扔下这么一句,“任务作废,之后他的死活与蜀山再没有一点关系。”
苏沉夕知道自家师兄大人是发火了。摸了摸空空的手腕,苦笑一声,长叹道,“这下亏了,这个全职保镖金铃花了我一百二十两啊任务作废我要怎么报销……”
严格说起来,唐子漓并非蜀山弟子。据说在苏沉夕未入蜀山之前,十三岁的他就被先帝丢到蜀山学艺。因为皇子的身份,唐子漓不但轻易地入了剑宗,还当上了剑宗大弟子。
他十五岁的时候,先帝病危,身为太子的唐子漓马不停蹄赶回了京城,看了他老爸最后一眼,也顺利地继承了帝位。
当然,这“顺利”之中,包含多少蜀山出的力,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祈无说把他逐出蜀山,也就是说,蜀山和瑞朝决裂了。
仅仅是为了她么?
苏沉夕笑了一声,摇摇头,又爬回被窝里去。
直到正午,太阳懒懒升到了半空,唐子漓才踏进洗尘殿。
小蜓迎上来,唐子漓问,“息妃如何?”
“回陛下,娘娘一早上都躺在床上,吩咐奴婢不准任何人进去。”
唐子漓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掩不住眼睛下面蒙蒙的灰色,正准备踏入苏沉夕的屋子,却听小蜓怯怯地喊了一声,“皇上。”
他转过身来,“何事?”
小蜓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语气里也带了哭声,“娘娘身体娇弱,奴婢斗胆请皇上唤太医来看看娘娘吧……”
唐子漓一下子怔在原地,手紧握成拳,良久又松开,冷冷道,“就算太医来了,也没法救回朕的儿子。”
小蜓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娘娘她……”
唐子漓心烦意乱,冷哼一声,拂袖进入内屋。
苏沉夕正坐在床上,专心地看着书。她散发披肩,脸色依然苍白,眉眼清秀,恬淡沉静。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眼睛如月牙般弯起,笑道,“你来了。”
唐子漓定住脚步,他没想到苏沉夕还会给他一个笑容。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
可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又低头看书。
唐子漓走到她身边,柔声道,“你现在感觉如何?想吃什么吗?我叫御膳房……”
“叫他们做些流产后女人该吃的补品不就好了?”她的目光仍然停在书上。
“……对不起。”
苏沉夕笑容凝住,然后又翻了一页,“你在抱歉什么呢?虽然事情有些脱离你的掌握,但总体来说,这个结局应该还算圆满吧。”
唐子漓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对不起。”
她轻巧地挣脱他的手,抬头对上他深邃漆黑的眼瞳,笑道,“若皇上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可否劳烦您把结界快点弄好?我现在毫无法力,连符咒都难以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