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之后,深吸一口气。好,拨电话!
“湉湉,晚安。”
对方接起电话之后,直接问候她,连“你好,我是王子齐”或“哪位?”都省略掉,害得孙湉湉拟好的对白顺序打一开始就出错,顿了两秒
才有办法正常发言,希望将他引导入她设好的标准交互方式。
“晚安,你好,现在方便谈话吗?”
“当然。”他简单的应答,温顺得教人惊心。
“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现在跟你确定星期六晚餐的时间和地点可以吗?”她非常客气,声音轻缓,字正腔圆,不带情绪,简直是最完美的计算机语音合成产品。
“好的,你请说。”他依然淡淡的响应,正常而端谨。
这种正常,让孙湉湉不由自主地寒毛直竖,所以她决定在两分钟之内结束这通电话。
“我姐姐下榻的饭店是『云顶仙殿』。而『蓝带餐厅』位于饭店的九楼,我们就在那边用餐,时间订在周六晚上七点,可以吗?”
“……云顶仙殿吗?”那头的王子齐像是微微一愣,回应时仍在沉思的样子。
“请问,有问题吗?”
“不,算不上什么问题。”
“那么,我们星期六晚上见了?”她表达出结束通话的意图。
“好的,星期六见。”
孙湉湉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在略略迟疑之后,还是决定将所有疑惑都抛开,将电话挂了才是正事。“那,再见。”
“再见,湉湉。”
挂掉电话之后,孙湉湉还是恍惚觉得一切太不真实,简直像在作梦。
这王子齐怎么可能这么好打发?!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正打算将手机放到一旁时,它却响了起来。
然后,她瞪着面板上的名字,没法动作,当然也不知道自己的双眼正在冒火。
就知道一切不会那么简单!
“喂?”很平淡的接起电话,但省略了各种礼貌客气的字句,以至于不管她的声音多么温和平静,也掩饰不了她的失礼。
“嗨,湉湉。”相当愉快的声音。
“嗯……子齐,对于星期六的会面,你还有哪里不了解的吗?”
“是的。”他道。
孙湉湉有些讶异于他口气的正经。难道她方才的说明不算详尽?
“请问我哪里疏忽了呢?”
“你没告诉我飞机抵达的时间。”
“啊?”这不重要吧?还有……
“你刚才为什么没有问?”
“我以为你准备了半天的讲稿应该够完备,哪知道直到你挂电话了,还是没有等到关于这部分的说明。”很抱怨的样子。
“……是这样吗?”她很艰难的问道。
“是的。”可以想见那端的男人正在慎重点头。然后道:“所以,我们将这个疏漏补上吧。”
“什、什么?”她觉得脑袋有点晕,没有办法迅速理解他的意思。
“你不会是不知道吧?”讶异。
“不是的,呃……”语调突然心虚的结结巴巴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是下午一点左右的飞机……
王子齐语速轻缓的发问:“那么,请告诉我,哪个航空公司、哪个班次、抵达时间为何?”
她很快离开起居室,往楼下走去。非常幸运的,孙月正在客厅看报表,见她下楼来,立即注意到她的神色有异。
孙湉湉看着孙月,对电话里的王子齐道:“其实我搭什么航班、几点到达……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孙月会帮我将一切打理好,就不麻烦你了。”孙月立即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抽出一张白纸,刷刷刷的写好航空公司、班次、降落时间,放到孙湉湉眼前。孙湉湉投给她感激的一瞥,接过小抄,走到客厅的另一侧,专心对付王子齐;在王子齐表明他会到机场接她之后,她照着小抄上的内容告知他,语气随意,完全不像十秒前才知道,然后客气推托着:“其实真的不用麻烦,这些小事我们都可以自己处理,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湉湉,我是你的什么人?”他问。
“……你是我的未婚夫。”
“这句话,你每天写一百遍吧。”语气像个训导主任。
孙湉湉再度陷入无言以对的境地。
“今天是星期四,从今天算起,你应该写三百遍交给我。别忘了。”
也不理会她的沉默,他倒是当真了。
他以为他真的是专职处罚违规学生的训导主任吗玲
“我才不要写三百遍!”火气冲上脑门,她脱口低叫,冲口说完就为了自己的幼稚言行而愣住了。她她她,怎么会这样“然后,又气又急的情
绪涌上,想要力挽狂澜:“你、你应该成熟点!”
喔,她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她甚至没有勇气回头看孙月此刻是什么表情。
“啊,湉湉……”他感叹似的低语,尾音带着点颤抖,孙湉湉怀疑他在忍笑。
“如果没有其它指教的话,我还有别的事忙,要挂电话了。”不管他想说什么,她都不要听!这种失控的谈话,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
“你真可爱。”他笑了。
她真的怒了!“我去忙了,再见。”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挂电话!
将手机关机,丢到茶几上,完全不敢看向孙月那边,低头咕哝道:“我去休息一会。”便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上楼去。
结果,这一次,还是被那个叫作未婚夫的男人逗得很狼狈……
“云顶仙殿?”向南微微一怔,对眼前美丽少妇的邀约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只是讶异于她邀请他共同出席的地点竟然也是云顶仙殿。
“对,在云顶仙殿。你不是说星期六要到j国办事情吗?如果你挪得出时间来的话,可不可以当我的男伴,一同出席那场珠宝拍卖会?只要半个小时就可以了,然后你先走没有关系。”张华琳姿态闲适优雅,全身上下搭配精致完美,并不需要以过多的珠光宝气来彰显富贵气派,浑身自然而然散发出高贵迷人的气息。两人相识于孙湉湉的住处。在向南有心为之,以及张华琳决意给丈夫一点好看的心态下,两人交情很快从点头之交、只在孙湉湉的住处见面,到如今可以约出来打高尔夫球、吃个饭、谈一些深入点的话题了。
向南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只要他不表现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一般女性是很乐意跟他亲近的。倒不是非要有什么男女之情,纯粹交一个赏心悦目且博学多闻的朋友,也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张华琳虽然在好友那边发过狠话,在心情最坏时甚至相信自己也可以学那些堕落的贵妇一般,养个小情夫就像在养猫狗宠物似的轻易,完全没有心理负担,想做就做得到。
也许……再过几年,她能够做到,但现在还不行。她虽然对婚姻极度失望,也常常渴望堕落与毁灭,不过还没有完全疯狂。可能,也还爱着自己,不想在被这个世界伤害之后,连自己也伤害自己。
不过,她现在愿意走出家门,做一切会令自己觉得快意的事。她想,这也是个好的开始。
她隐约察觉向南会跟自己往来,是带着点目的性的刻意,但她无所谓,反正她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他想得到什么,有本事自然可以得到。虽然她所受的闺阁教育使得她们在许多方面都很天真,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很片面,不过在看人这方面,是大家族里人人必学课程。不一定每个人都能从老祖宗的宝贵经验里学得个中精髓,但多少学得一点皮毛还是可以的。她当然看不透向南,但她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也有所图。
至于他图什么,或者谁被他所图,张华琳一点也不在乎。以她目前自身难保的情状,能顾好自己就已经是老天垂怜了。反正向南图的人不是她,她了不起是他步向目标的踏板而已,这不妨碍她将他当成一个朋友。
她现在缺的就是朋友,她的人生在遇到丈夫之后,就只会绕着他转,眼中再也没有别人,所以唯一的朋友只有自小认识的湉湉而已,男性友人更是一个也没有。
她现在的目标是改变这个现状。
“我其实也没有打算在拍卖会上待太久,只不过那里有一件珠宝是我捐出去拍卖的,我一定要买回来。”
向南好奇地问:“既然是舍不得的对象,当初为什么要捐出去拍卖?”
“因为那个时候我其实是想砸了它的。捐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她假笑的看着他。“不过我现在想清楚了,我不能忍受它被任何人买走,所以决定还是买回来,砸碎它。”
向南识趣的不再对这个话题好奇,心思转回星期六的行程安排上,对她道:“我星期六下午三点抵达j国首都机场,七点得先出席一个宴会,地点就在云顶仙殿的三十八楼,至少要待半小时才能脱身。你那个拍卖会呢?”
“这么巧?都在那儿!”张华琳眨了眨眼,笑了出来。“那就没问题了。拍卖会在三十七楼,拍卖会从七点开始,不过我那件首饰的拍卖时间是八点半,我们只要在八点进场即可,那个时候是中场休息时间。等你从宴会脱身出来之后,我们电话联络。我会先在饭店里开一间房稍作休息,梳妆准备,到时你来房间接我,可以吗?”
“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向南想了下,好心提醒她:“我记得那天至少有三场盛宴在饭店里举办,必定有大批记者进驻。虽然云顶仙殿的保全工作很严密,但就怕百密一疏,你仍然确定要邀请我一同参加吗?”
“我不怕他们。你怕吗?”张华琳挑衅的朝他挑眉。
“男人的清誉不值钱。就算被写成贵妇的小狼狗,也是值得纪念的光荣。”
张华琳被他粗俗的用语给惊了下,然后急忙捣住嘴,无法自抑地哈哈大笑起来。“噢,向南,你这个坏人!”
向南淡淡的笑着,低头啜饮已经半凉了的咖啡,心中想着:如果是孙湉湉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哥,那是真的吗?你告诉我实话!”柯立欣不耐烦的在柯立荣办公室大门敲了两下之后,很快推门而入,劈哩啪啦的嚷嚷着。
柯立荣正在和旗下负责商业周刊方面的总编辑开会,针对下一期的主题做一些修正讨论。见自家妹妹失礼的冲进来,忍不住揉着额角,强自压下招来保全人员将她给丢出去的冲动。
他不喜欢妹妹做出这样失仪的行为,但她总是无法做到好好克制自己的脾气……
立欣的行事风格就是明快利落,视规矩礼教为无物。她与她那群朋友永远以“不像个古板的贵族”为荣。也许他该庆幸,这样失控、失礼的蛮横面貌她只会在自家人面前发作……
再多一些,就是在公司的高层里发作过一次,其它就没有了。出门在外,多少会为家人留一点颜面。可今天这样,还是太不象话了。他正在办公,他的办公室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不是在家里,而她发火的原因也绝对不是因为公事上与人不合,发生争执,冲上来找他评理。能让她冒火成这样的,一定是私事……而且八九不离十的肯定与王子齐有关。
“立欣,我还在工作。”
“你们谈完了吗?”柯立欣忍住脾气,冷冷的瞪着周刊总编辑。
总编辑顿了顿,看向老板,做出建议:“刚才谈的内容,我回去做个整理。现在先休息半个小时,再继续讨论,可以吗?”
柯立荣明白以他现在有些火气的心情,绝对没有办法好好工作,于是只好同意总编的建议。
“好的,半个小时之后,我去你的办公室继续讨论。不好意思了。”
“不会,别这么说。”收拢满桌的文件,总编辑对柯大小姐颔首致意;柯大小姐虽然一脸冰霜,但也是朝他点点头。然后走出办公室,不忘
将门带上。
“虽然钱总编好心给我半小时料理你的时间,但我不打算接下来的半小时都得看到你这张脸。”一向好脾气的柯立荣,现在没心情应付妹妹。“我给你五分钟。”
“我也不需要更多时间!”冷哼。“哥,你老实告诉我,那个向雯莉真的是王大哥的情妇吗?”
这是谁告诉她的?柯立荣心里一惊,但脸上仍然维持着厌烦又疲惫的表相,淡淡的看着她。
“你不是八卦周刊的编辑,创造八卦不是你的职责。”
“不要转移话题!你只给我五分钟,那就给我扎实的答案,不然我就缠你一整天!”柯立欣咬牙威胁。
“我不知道。”他定定的直视她的眼。
“你怎么会不知道?!”
“为什么我该知道?”
“你是王大哥最好的朋友之一,这种事男人都不会瞒着自己哥儿们的,不是吗?”像她的好友,每一个人的感情状况她也是了如指掌的。
“你是我妹妹,我也不知道你交过几个男朋友、初吻几岁送出去、又是西元哪一年『长大成丨人』不是吗?”
柯立欣跺脚。“这不一样!”
“在我来说,一样的。”柯立荣冷淡的道:“因为是朋友,所以互相尊重。朋友的权利不包括挖掘他的隐私,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如果我是这样的人,那么我就不会成为子齐的朋友,即使我是全r国最大报业的少东,旗下至少发行了四份哗众取宠的八卦杂志、二份娱乐报纸。”
“我也不是说你会去挖他隐私,而是,难道他没有主动跟你们说吗?男人……男人总是把征服女人当成勋章炫耀,你们私底下一定会说的吧?”
柯立荣叹气了。
“立欣,如果子齐是那种男人,你不会如此迷恋他。”
“我……”
他抬手阻止她的反驳,接着道:
“如果我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就算子齐没有交代,我也不会说,这是对朋友最基本的忠诚。所以大多时候,我并不好奇他的隐私。”
“那你总是知道一点什么吧?那些与忠诚无关的小事,说了也没有关系的小事,一定有吧?”
“就算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气得笑了。
“柯立荣!我是你妹妹!”
“但你又是子齐的谁?”
“他也把我当妹妹看的!”
“既然你与他如此亲近,那么,就直接去问他吧。如果他觉得这事无关紧要,甚至可以拿来跟你这个『妹妹』炫耀,或许什么都跟你说了。”
“你疯啦?我怎么可能让王大哥认为我是个八卦的人!”重点是,王子齐什么也不会告诉她的……她甚至连他私人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
“你既然知道他讨厌八卦的女人,那么就努力戒掉这个嗜好吧。”
“我才不八卦!我只是关心他!”她尖叫抗议。
“随你去胡闹吧,我没空理你。”他低头看表,道:“五分钟快到了,最后我们来谈谈你星期六的j国之行吧!虽然你是为了采访时装秀而出差到『云顶仙殿』,但你要求住宿在『云顶仙殿』就是个不合理的要求,不必会计部通知你,我现在就告诉你,要嘛你自费,不然就听从公司
的安排,跟所有人去住四星级饭店。“
“自费就自费!我还差这一点钱吗?小气鬼!”
“既然不差这点钱,干嘛还要污公费?”柯立荣扫了她一眼。“好了,时间到,门在你后面,不送。”
柯立欣恨恨的“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在拉开门之前,扬着下巴宣告道:“我想知道的事,就一定会知道。等着瞧吧!”
“知道了又如何?是或不是与你何干?你能做什么?”
被说得恼怒,低吼道:“不用你管!”
碰地一声,关门声足以震动整幢大楼。
柯立荣吁了口气?将身子重重丢进大办公椅里摊着。他这个妹妹真的是该长大了。她可以接受她暗恋的人不喜欢她,可是就是无法接受她所暗恋的男人身边站着不如她的女人;从来不敢找王子齐晦气,可对于他身边倾慕于他的女性,则是毫不手软的欺侮,从以前就这样。
她曾经哭着质问他这个当哥哥的:“我这么爱他,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他了,为什么他从来不肯考虑我一下?!我哪里不合格了”“
她不明白,光是这样的歇斯底里,就是不合格的表现。
爱情或许会使人疯狂偏执,但爱情并不等于疯狂偏执。至少王子齐不会欣赏这样的爱情表现方式,那种爱你爱到可以为你死的情怀,比较像是嗑药过度的结果,不值得信任。
王子齐是个传统含蓄的老式男人,可那些迷恋他的女人却都不知道。这或许是孙湉湉那位传统而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女千金之所以成为王子齐未来夫人的原因吧。
突然,柯立荣想起在山庄度假的最后一天,两人在健身房运动时,稍微聊到一点关于终身大事的选择,那时王子齐漫不经心的说过一些话:“也许你觉得以我的身分地位、外表、和被商业杂志吹捧起来的知名度,这世上多的是各式各样美丽而多才的女性任我选择,但其实并不。我们活在一个小世界里,有太多的责任和顾虑,可以选择的人很少,合适的人更少。”那时,他嘴上隐约带着笑,然后再不说话,专心对付眼前的沙袋,拳头重重打去,将沙袋打得砰砰作响,剧烈的左摆右晃。
那时,柯立荣就在猜,王子齐对于这桩婚事,是满意的。
因为,即使他的世界很小,选择很少,合适的更少……
但他得到了。也,喜欢上了。
第十章
因为有王子齐自告奋勇当司机,所以从机场通关出来,孙月将小姐交到未来姑爷手中,约好明天下午五点机场会合之后,便拎着小行李箱,潇洒的离开,做自己的事去了。不愿承认自己一直处在提心吊胆状态的孙湉湉惊讶的发现王子齐竟然真的只是来接机,没有其它多余且擅自主张的行程安排,甚至也没有口舌上的寻她麻烦。她当然不希望王子齐做出那些事,只是,就这样放过她,也太奇怪了吧?
怎么会这样呢?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个宽容的人。在星期四那天被她不礼貌的挂上电话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联络了。她在心底狠狠决定着:如果他再打电话过来,一定不接……可是直到她上飞机之前,他都没再打来,以为他是打算留到星期六见面后,一次清算。
但是……
司机将车子停在饭店大门口,王子齐亲自下车帮她打开车门,扶她出来时,说道:“现在是五点五十分,你上去休息一会,也好先跟你姐姐聊聊。我们七点餐厅见,可以吗?”
“嗯,这样很好。谢谢。”她谨慎的回道。看到司机已经将她的行李从后车箱提出来之后,她决定接过行李,以最快的速度跟他说再见。
她的算盘没打成。王子齐一手接过司机手上的行李,一手牵着她的手,往饭店大门走去……
“我送你上去。”
“我、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我不会迷路的。”她微微抗拒,但他的手抓得很牢。
他看了她一眼,只这么一眼,就让她心虚的安静下来。他是对的,护送她上楼是绅士的礼节,而她只是因为不想跟他多处一分钟,于是脱口而出的拒绝,却是任性而失礼了。怎么会这样鲁莽呢?她是怎么了?这么意气用事!
“房号?”
“六六○六。”
她反省的表情令他很满意,所以进入电梯之后,他将手里握着的那只小手举起、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然后,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将她送进六六○六号房间之后,孙湉湉简单的把他介绍给姐姐,然后互道晚上再见,他便离去了。直到关上房门,孙湉湉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好运。
脑中乱七八糟的闪着“暴风雨前的宁静”这类奇怪的字句。
“果然是个很体面的人,媒体对他的报导没有夸张,真是难得。”孙微涟将发呆中的妹妹拉到小会客区的沙发上落坐,轻笑地道。
“只看一眼,怎么就定论了?他可是个商人呢,姐姐,所有看起来很优秀的质量都是可以伪装出来的。”孙湉湉轻叹了口气,决定将那个人丢
开,不再花脑筋去想,反正想了也役用。相较于他的复杂,她实在太单纯了,既然如此,她想的永远不会是他想的,那么又有什么好想的呢?反正随机应变也就是了。
他再怎么厉害、再怎么心机深沉、手段高超,顶多也只能让她窘迫而已,还能吃了她吗?
“看人当然要从表相看起。长得丑陋的人,我们通常不会愿意在他脸上多看一秒,那么就算那人气质卓绝、贵气天成,我们也很难发现不是吗?如果发现不了,那又怎么可能会产生好感?”孙微涟端来茶具组,然后左看右看,像在找什么。
“找这个吗?”孙泛垢从茶几下面找出一罐茶叶,问。
“对!敏伦特地从m国带过来的大吉岭,你喜欢的。”接过,笨手笨脚的想要开封,却不得其法。
“我来吧。”茶叶罐再度换手,很轻易就打开了。
孙湉湉接过泡茶的工作,继续刚才的话题。
“姐姐,我记得你对好看的男人向来没好感的。”
“我不是对好看的男人没好感。”孙微涟安坐着欣赏妹妹像是在教学示范的茶道表演。“我讨厌的是那些仗恃自己长得好看,就认为足以因此得意洋洋的抱着这个优点过一生的人。美貌当然是优点,可不应该是唯一的优点。”
“你以前见过的那些好看的男人,也不能说是只有徒具美貌而已吧?”
“可是他们其它的才能都没有比他们的外表更出色,所以我还是只能给他们绣花枕头的评价。”孙微涟自有一套评论人的标准,而且很坚持、
很主观。
孙湉湉哭笑不得的道:“那你又怎么知道王家公子的才能是否胜过他的外表,值得获取你的好评呢?你刚才才第一次见到他,时间甚至不到一分钟。”
孙微涟伸出一根纤秀的手指在孙湉湉面前摇了摇,以很老道的语气道:“如果一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质能强烈到令人忽略掉他英俊的长相的话,相信我,他脑袋里的内容物肯定比他的外表出色。”
孙湉湉泡好茶,端了一杯送到姐姐手中,对她的高见不予置评。
“趁热喝吧!啜饮就好,小心烫。”
孙微涟道过谢之后,很专心的将一杯茶喝完,满足地叹了口气道:“还是你泡的茶最好喝!我可不行。”
孙湉湉笑着再帮她倒一杯,道:“你只是不耐烦这些细碎的琐事罢了,不是做不到。啊,这次加点牛奶和糖吧。”将糖罐组推了过去。
“总之,我对咱家未来二姑爷的第一印象良好。对你这桩婚事,总算是放下一半的心了。”低头调着味道,轻快说道。
孙湉湉笑了笑,不语。
孙微涟很感慨地道:“你知道,我一向反对家族联姻,那种以门当户对为唯一前提的婚,目的只是为了家族的兴旺、地位的维持等等,功利至上,没有半分真,真是让人绝望,我知道你是孙家最乖巧的女孩儿,你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得相当好,所以你永远不会把自我看得太伟大,不会把自己的利益放在家族之上,更不会把家族安排给你的婚姻当成是伟大的牺牲……”情绪无法克制的陷入低潮,有些恍惚。
“姐姐?”孙湉湉心中警觉,放下茶杯,绕过桌几,坐到姐姐身边,偎近她,轻轻将头抵靠在她肩上。“我这样的人生态度不一定是对的,我也没有那么好。我习惯了被安排,是因为我是个没有什么主见、没有什么追求的人。”
“湉湉……”孙微涟眨了眨有些茫然的眼,好一会才清醒过来。“你有没有想过,这种被安排的婚姻,可能会带给你不幸?”
“不幸的定义是什么?”
“你的丈夫把你当襬饰、他有别的女人、他很花心褴情……甚至更糟的,他爱上别的女人,把你当成他神圣爱情里的坏女人……”
“这样,就是不幸吗?”孙湉湉思索着。
孙微涟握住妹妹的手,有些欣慰道:“所以我很高兴看到你未来的夫婿是这么优秀的男人。他看起来非常坚定,这种目标明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男人,是不会为情所困的。如果他能爱上你的话,你会非常幸福。就算没有爱上你,也会一辈子善待你。不过,还是让他爱上你吧,湉湉,这个男人很好。”
孙湉湉看着姐姐真诚的眸光,看了好一会,淡淡笑了。
“我会让自己过得很好的,姐姐。”不管她嫁的人是哪个男人,不管那个男人是否将来会在外头与女人纠缠不清,她都会让自己过得很好。
因为她心目中对于不幸的定义,和其它女人不一样。
就算经历过一次惨重的情伤,身心大损,姐姐还是相信爱情,觉得那是人生最美好的追求。认为若能得到真爱,一生的幸福将会得到保证。
而她,并不这么看。可能是,对于爱情这种东西,她不了解,也不好奇,更没有经历过,所以没有将它捧得太高。不管别人如何歌咏着爱情的美好,她还是觉得它像是摇头丸;短暂迷惑心智,使人疯狂,药效过了,伤神又伤身。
姐姐是这样,华琳也是这样……
“你当然要让自己很好,湉湉。”已经忘掉方才低落的心情,孙微涟以轻快的声音道:“好啦,我们该到房里更衣打扮了,剩下的时间不多,还好今天只是吃个便饭,不必太盛装出席。看在我们未来的二姑爷是个这么优秀的男子的份上,我们就以最美丽的妆容呈现在他眼前吧!”将妹妹拉向卧房,突然想到什么,呀了一声道:“对了,让我看一下你带来的衣服,我亲手做了一套铂金首饰要送给你当订婚礼物,若能搭配得上你今天晚上穿的小礼服的话,那就太好了。”
孙湉湉微笑,由着姐姐将她当成洋娃娃般打扮而毫无怨言。
只要能让姐姐恢复活力,怎么样都好。如果当姐姐终于从情伤里复原之后,仍然对爱情抱持期待,仍然相信每一个女孩子都应该得到爱情的
话,那么,她不会阻止,连劝一声也不会。
看着姐姐沉浸在为她打扮的快乐中,目的是希望把她打扮成最美丽的样子,好让王子齐为之惊艳,然后创造出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把这段因门当户对而结合的婚姻经营成两情相悦,从此心心相印共度一生……
其实就算不相爱,他们也会共度一生的。孙湉湉想。
而且,就算她今晚能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呈现,难道就能美得艳冠群芳?化妆品再神奇,也是有限的,想当绝世美女,只能认命去换一张脸。
虽然没有跟王子齐谈过女性方面的话题,但她相信他见过的美女一定多不胜数,她的样貌绝对排不上前十名,所以想要让王子齐为她感到惊艳,是件不可能的任务。这个男人不重色。如果他重色,她就不会是他的选择了。那么,她现在企图将七分姿色妆点出十二分的极致效果,会不会显得很可笑……
…是有点可笑。不过,管他的!只要姐姐高兴就好了。
在心底耸耸肩,孙湉湉无所谓的想着,决定把洋娃娃扮演到底。
所有j国、以及驻扎在此的外国媒体,都在星期六这一天齐聚于“云顶仙殿”大饭店,数量之庞大,光是采访车就足以造成饭店周围的交通为之打结。因为有三场盛大的活动同时在此举办,深受瞩目,所有媒体为了明天报纸上的商业版头条、时尚版头条、娱乐版头条这些绝对会刺激销售量的大新闻不得不来。
j国商业年宴,这是只有本国前五十大企业集团的主事者,以及被商界认同的顶级精英新秀才有机会受邀参加的盛会,象征着身分地位的不同凡响。而能被这个年宴邀请的外商,更是希罕得有如凤毛鳞角,毕竟这个国家向来以排外闻名国际,所以每年获邀的外商,证明了他们实力之强悍,连最刻薄的人都无法忽视,自然成为媒体重点采访对象。年宴的会场位于饭店的三十八、三十九楼。
国际慈善珠宝拍卖会:如果说商业年宴是j国商界最有身分地位、最会赚钱的人聚集在一起开会讨论着如何开发最新科技、如何操作金融市场来赚进更多钱财、以及炫耀自己多会赚钱的话,那么这个位于三十七楼的珠宝拍卖会,就是让一些贵妇与爱玩的公子小姐们摆阔撒钱、沽名钓誉的地方。楼上的精英们努力的想着如何赚更多的钱,楼下的富贵闲人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将钱花得风光、败得漂亮,争取成为明天拍卖会相关新闻上的焦点人物。总之,各自都有其辛苦。
而,三十六楼的国际秋冬服装秀展当然也非常吸引贵妇名媛目光。谁不想近距离掌握今年秋天冬天的最新潮流指标,以最快的速度将流行穿在身上炫耀给天下人看呢?所以当初主办单位安排好时间之后,发现竟然与珠宝拍卖会撞期时,真是为此苦恼不已;但因为欧洲的名模与设计师都已排出档期,可以取消(欢迎支付巨额违约金),但不能改期,只好硬着头皮办下去了。每天光接贵妇的抱怨电话就足以让整个公司的电话线为之瘫痪,直到今天,主办人的脸色仍然青白交错,苦得像只苦瓜。
三十六楼到三十九楼是管制的会场,一般电梯里没有这四层楼的选项,必须从专属电梯刷卡上去,否则无法到达。这是专门设计给重视隐私
的大公司或大家族开会使用的大型特等会议厅,保证绝对不会有记者、狗仔这一类闲杂人等混进来。
j国有些低调的富商若不想被媒体打扰的话,通常会租用这些楼层举办婚宴或家族宴会,可见隐密的程度深受肯定。由于这次前来采访的国内外媒体实在太多,光记者证就发出近三百张,所以饭店公关们为了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