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隔着玻璃还是很耀眼,如菁侧头向着窗,车子仿佛在走迷宫,绕着山脚不停地转,春色已经包裹了整个山峦,黄丨色的苦菜花,紫色的丁香,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闹,斧劈似的山道旁,灌木脱掉身上的嫩绿,黑绿色枝干,一丛丛透着生命的顽强。左边的溪流,在乱石间,“哗哗”流淌,是那样不急不燥。这条路仿佛只为他们延伸,是那样自然,宁静,无论这个男人把她带哪儿,都不重要了,只要和他在一起。
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车子终于沿着林荫路向半山坡的大门口驶去,门口站着两个核枪的军人,兰德刚想停车,一个军人“啪”地上前行礼,说道:“首长指示,前行左拐一号院!”
兰德心里很是感激,这是一个保卫北京的秘密军事基地,在一次预备役人员拉练工程中,该军总指挥尚军长突发心脏病,当时兰德是卫生系统的预备役人员,马上对军长紧急抢救,过后又给他做了手术。术后,军长很快恢复了健康,他把这一切都归功于兰德的精湛医术,曾在这个军事基地接待了兰德一次。兰德对那里幽雅的环境,特别是那里的天然地热温泉,富含多种矿物,对病人身体恢复非常有好处,所以昨天看到如菁虚弱的身体,兰德一下想到了这里。只是这里是军事基地,保密性强,偶尔有些市领导来此泡温泉,该军领导也就应其所好,在温泉附近,修了三个小院,供领导休息。昨天,当兰德打电话给尚军长,心里惴惴的,担心被拒绝,没想到军长答应很爽快,现在看到军长安排的这样细致,心里更是感激。
吃过午饭,兰德让如菁稍微小睡一会儿,就带她来到温泉边。白色的大理石石阶,设计成一个个凹进的座坑,池的中央,还按照西安华清池样式设计了一头梅花鹿的木质坐凳,人骑在上面,可以手握鹿角,很是独具匠心。主池边上还修了两个小池,只是没有这个精致。兰德扶着如菁坐在石阶上,如菁穿了一身蓝白相间条形泳衣,虽然有些瘦弱,但是那鲜明的曲线,显出成*人的风韵,蓝色泳帽下苍白的脸,不减那高贵的气质。兰德看着如菁,她还是一个高贵的天使,让他仍然只能仰望,而那一时的邪念早已一去不复返了。他现在只希望他高贵的天使,快乐地过好每一天。
如菁把身体浸泡在着温热的水里,仿佛全身干瘪的细胞,全都浸满了水,每一片肌肤都得到了舒展,她的心也渐渐地舒展开来。如菁仰望天空,天空是那样高远,透过细碎嫩绿阔叶,太阳投下一地斑驳,点点光影投在兰德黝黑、结实身躯上,仿佛是一幅充满活力的油画如菁一下子喜欢上这林子深处的宁静、自然,喜欢这一池温暖的泉水,喜欢看兰德宠溺的微笑,如菁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兰德泡了一会儿,看到如菁苍白的脸上漾起红晕,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站起身,在草地上铺上防潮垫,扶起娇喘的如菁,细心地给如菁披上浴巾,让如菁趴在防潮垫上,然后,跪在地上细心地给如菁做着按摩。如菁趴在那里,无声的泪水浇灌着地上的杂草,她感谢上帝对自己的厚爱,在她生命的最后,能享受一个男人这样深沉呵护,她很满足,她不想其它了。
长篇小说《让我陪你走过》 (十五)不期而遇
更新时间:2011-3-18 18:28:47 本章字数:1180
在这个绿树掩映、幽静的地方,确实很适合养病。如菁每天清早被兰德拉着,到林间小走一会儿,回来后如菁有时看看闲书,有时趴在一边看兰德练书法,他觉得兰德的书法遒劲有力,如夕阳下,大漠中驰骋天际的骏马,跟兰德刚毅的外形倒是有几分相似,但是兰德这样硬朗的男人,却能对一个女人照顾得如此细致,太难得了。特别是午后,泡过温泉后,细心的按摩,十多天了,细致如初,让她好享受,她什么都拒绝想了,她只想好好享受这一切。兰德也发现了如菁对自己的依赖,享受着等待死亡。兰德知道如菁经过手术、化疗,目前身体恢复已经很好,这几天他一直在想,如何让她燃起生活憧憬,在劳动中享受生活的真谛。
这一日,兰德正在树下给如菁做按摩,如菁躺在草地上,看着大树的叶子,比刚来时大了许多,也更浓密了,都把阳光遮住了。兰德从足部、小腿、腹部、腰部……力度轻重适度,如菁感觉酸酸的,很舒服。当兰德按摩胸部的时候,如菁自然地解开了自己的胸衣,手术后胸部的按摩一直都是特护叶林在做,来到这里,兰德问如菁要不要找个女兵来给她做,如菁摇摇头,那种信任,再次激起了兰德内心深处的内疚。兰德就像西藏布达拉宫前长跪的信徒,参拜着心中神灵,再没有杂念,只有敬仰。现在,兰德也自然地看着眼前饱满的*,先轻轻地用手指肚击打丨乳丨房的边缘,边缘处已经看不出一点儿缝合痕迹。然后,四指并拢,再慢慢从下往上,一圈圈击打,促进血液循环。虽然,这是异体脂肪,但是没有一点儿排斥现象,融合得这样好,这是兰德最为欣慰的地方。敲击过后,兰德捧住丨乳丨房做顺时针、逆时针交错按摩,如菁闭着眼睛享受着兰德温热手掌的轻抚,舒服极了。
突然,一个男人嘲讽的声音传来:“一对鸟男女,怪不得急着出院!”
兰德抬起头,看到安在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几步之外的小径上,满脸的轻蔑和不屑。兰德给如菁胸部盖上浴巾,压抑心中的怒气,想站起来解释一下,如菁却拽了一下兰德的手臂,依然闭着眼,不紧不慢地说:“安在飞,任何男人都比你讲道德!”
安在飞用力踢起脚边的沙石,一回身,扔下一句:“我让你,临死,也*!”随即,扬长而去。
兰德想着,自己太大意了,这里虽然是秘密军事基地,但也不是绝对不会有人来。可是,没想到,她们夫妻关系会这样糟,他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故事呢?如菁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穿好泳衣,又重新回到池子里。兰德感觉她好冷的样子,只把头露出水面,仰望着远处的苍穹,仿佛天空中一片飘零的落叶,茫然不知所措。一种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他把自己的身体挪过去,轻轻把如菁搂在怀里,轻轻地说:“愿意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吗?”
如菁靠着兰德结实的臂膀,把自己浸在温热的泉水中,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一根羽毛,轻飘飘的,而心中压抑太久的抑郁却在升腾,渴望着释放,她深呼一口气,才悠悠地说道:“还是先从我的父亲讲起吧!”
长篇小说《让我陪你走过》 (十六)家庭背景
更新时间:2011-3-18 18:28:48 本章字数:1430
我的父亲毕业于“哈军工”,在这个高干子弟如云的集体里,他看惯了不一样的老子,不一样的儿子。那时学生都住校,规定家长不能给孩子送零食,可是,有的家长给自己的孩子送来了,学校领导就规定,必须收,因为这个学生的爸爸或妈妈,或许就是国家某个重要领导,所以在这个军人演绎的学校里,更多体现了“命令与服从”。这就是父亲接触的最初“政治”。父亲厌恶这一切,他认为他施展的天地在军营,于是在学校努力学习,最终也如愿走进了军营。正当父亲想在部队有所作为的时候,百万大裁军开始了,又由于那些曾经的同学的背景,他这位优秀的现代战争指挥员,离开了心爱的军营,走上了地方领导岗位。
1985年底,父亲带着多病的母亲,还有我和妹妹来到这个东南滨海城市,父亲就任该省的省委副书记,我们一家也住进了省委大院的一栋小楼。那年我上初三,正是一个青春勃发的女孩子,我没有父亲的失落,恰恰相反,我喜欢这个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喜欢和煦的海风,喜欢大街上漂亮的红裙子,喜欢录音机里港台音乐……总之,喜欢那种压抑许久的喷发。
虽然喜欢这个城市,但是由于中考,没有时间享受这里的青春气息。中考结束的一个傍晚,我如出笼的小鸟,骑车到市区最大的广场——开放广场去玩。广场好大呀,音乐喷泉下,新潮的人儿跳着交谊舞,然而最吸引我的是,巨大灯塔雕塑下的一群男生,看个头显然是高中生,他们穿着牛仔装,衣服上不是兜就是纽扣。尽管是夏季,他们都带着一幅露着五指的黑色手套,他们随着身边录音机里的音乐,像机器人似的移动着,有时又“刷”的一下,以手为轴,旋转自己的身体,有时又像打架似的,互相挑衅……我简直着迷了,感觉太帅了。
当我的思想还在那种痴迷的幻境徜徉,不知从哪儿来了几辆自行车,其中一辆,跳跃一个个台阶,在一米高的石台骑得飞快,突然,嘎然而止,前车轱辘抬起,成为另一个雕塑,台下围观的女生一阵阵尖叫和男生此起彼伏的口哨响成一片。我也兴奋地鼓起掌,这时这个男生突然从高台上跃下,向我这边骑来,其它自行车紧随其后,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自行车已经把我围成一个圈,跳舞的又围成一个圈,随着音乐尽情地舞动,“哗”,掌声响起。我看着在眼前移动的身影,帽子下那张英俊脸上,一双不大的眼睛看着我。突然,一声尖利的口哨,旋转的圈子“哗”的一声,开了一道口子,他骑着车飞快地消失了,跳舞的也收拾起录音机,走了。围观的男孩女孩羡慕、更多的是嫉妒地看了我几眼,也慢慢散去了。
看着街上闪烁的五彩灯光,迎着温热的海风,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我骑着车子进入了市委大院。突然在一棵古老国槐的阴影里,闪出了那辆山地车,还有那张年轻英俊的脸。我没有恐惧,更多的是奇怪,大院里戒备很严,他怎么闯进来了?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在一栋楼前停住了,他笑笑说:“这是我的家!嗨,明天早上五点钟,我们出海,有胆量,在大槐树下等我!”我虽然骑着车子,但我听清了身后的每一个字。即使我住校,我为什么从来都没见过他呢?居然约我出海,我怎么会去呢?我的心里,又是那么渴望去!我骂了自己一句“讨厌”,像只快乐的鸟儿归家了。
回到家里,妈妈又在咳嗽,爸爸在看报纸。我走到爸爸身边,问道:“爸爸,我们家前面13号院,住的是谁家呀?”
爸爸也没抬眼,说道:“是你郭伯伯!”
妈妈停住了咳嗽,说道:“听说他的儿子考上美国康乃尔大学,快走了!”
我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决定“明天出海”!
长篇小说《让我陪你走过》 (十七)出海
更新时间:2011-3-18 18:28:48 本章字数:2185
沿海的空气湿度大,早上五点钟更是雾蒙蒙,我瞥见大槐树下坐在山地车上的大男生,他见我来,脸上瞬间流露一抹得意,亦或狡黠的笑,也不等我,骑着车子就走,我紧跟在他后面,蹬着车子。
穿过一个偏僻的村子,眼前大片大片一人多高的像芦苇似的植物挡住了前进的路。突然,那个大男生的一声尖利的口哨,划破了海边寂静的晨雾,瞬间,芦苇(姑且这么叫)劈开一条缝儿,晨梦中的无数水鸟,“哗啦啦”尖叫着腾空而起,一艘汽艇上四个脑袋露出来。三男一女站在汽艇上,他们见到我,先是惊讶,而后便是坏笑,只有那个女生对我怒目而视。我抬头看那个大男生,他马上收起脸上的得意,绷起脸跳上汽艇,他们熟练地用竹竿把汽艇划出这片芦苇。
马达声起,汽艇缓缓驶向大海深处,一丛丛的红树林,俨然成为浅海的绿洲,扑楞楞惊起更多海鸟。随着汽艇的加速,我们仿佛成了大海的主宰,圆天盖着大海,黑水托着孤舟,烟波浩渺,腾飞的海鸥让我们的小艇插上了翅膀,向着天水相接的那抹嫣红,疾驰。我紧紧抓住船帮,无视那个女生敌视我的眼神,我醉了,醉倒在海上清晨里。
随着太阳的升起,黑灰色的海面,泛着白光,很是刺眼。这时,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对矗立在船头、目视远方大男生说:“安在飞,全速驶向先知岛?”
哦,原来他叫“安在飞,难道他不是郭伯伯的亲生儿子?”
这个疑问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此时,我更愿意享受这海上冲浪的刺激。安在飞看着我,说:“想不想看看海底世界?”
我太想了,可我是个旱鸭子呀!我支吾着说:“我不会游泳!”
安在飞诡秘一笑,满脸的霸气,说道:“只说你想不想?”
我不喜欢他那种霸气,但是,还是重重地点点头。只见他像个骄傲的勇士,大声说:“抓紧,先知岛!”
如果说,刚才我感觉汽艇在疾驰,那么现在就是在“飞”!随着刺耳马达的尖叫,汽艇在平静的海面上跳跃着,每个细碎的波纹,都会激起“砰砰”强烈的撞击。白色、金色的光让我快乐地晕眩。我扭过头,想逃掉喷洒下来细密的水花,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船尾扬起白色的扇面,扇面里的鱼儿“噼里啪啦”雨点般的下落,太壮观了。
随着汽艇的骤然减速,大海中间出现一堆乱石,乱石中夹杂着红色的灌木,这就是他们说的“先知岛”?还没一辆卡车大,真是天才!汽艇熄火,安在飞熟练地用绳子把汽艇固定在一块巨石上,然后对那个撅嘴的女生,命令似的说:“小娜,把你的潜水衣给她!”
安在飞一挥手,那三个男生提着衣服,跟着他,向石头堆上灌木丛跑去。那个小娜,恨不得用眼珠子把我顶到大海里淹死,但还是把衣服给我扔过来,给我拉起一块布,看着我笨拙地穿那个沉重的潜水服,一点也不帮忙。看我把衣服穿完,这丫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一脚窜到我面前,直视着我道:“这汽艇,是我给安在飞找的,你识相点!”原来她喜欢安在飞,那个“灵魂”似的男生?心里不禁哂笑。这时,安在飞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对我大声说:“走!”我感觉,在他面前,每个人都只有“服从”的份,我也不例外。
安在飞抓着着我的后背的潜水服,远离“先知岛”,我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自己好像荷叶一片,轻飘飘的,有一种晕眩的*。安在飞对我进行战前手势辅导,向上出水——拇指朝上;向下海底深处——拇指朝下;向左——拇指朝左;向右——拇指朝右。然后,给我嘴上戴上氧气罩,一句“走”,就把我拉下水面,我顿时感觉喘不上气,耳朵轰鸣,双手乱舞,挣扎!安在飞马上把我提出水面,我喘息着说:“我不行!”
安在飞一脸严肃地说:“要放松,呼吸平稳,很快就会适应的,有我呢,没事!”
说实在的,当时我真不想潜了,但是我没敢说,反而点点头。安在飞再次带我潜下去,我还是喘不上气,给他做手势上去,他反而带我潜入大海深处,我睁开眼睛,黄丨色的珊瑚,橘色的水母,啊,一群群五彩的鱼儿排着对从我身边游过,太美了。我感觉呼吸也正常了,大拇指朝下,朝左,朝右……我看到了红色的珊瑚呀,红色的斑点鱼在绿色的水草间游动,全然漠视我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一尺长的乌贼,懒懒地游着,好斑斓的海底世界。我还在津津有味陶醉其间,安在飞伸出朝上的大拇指,我只能跟着他露出水面,他脱下氧气罩,笑着跟我说:“你再不上来,氧气就用光了!”我不好意思地跟着他游向小岛,我发现他们围着一个大铝锅烧火,大个子男生紧紧摁锅盖,大家说笑着,那个小娜看到我和安在飞,又勾起了她对我的厌恶,但这次她没用安在飞说,就带我到船上去换衣服。我回来时,看到红红的螃蟹乍满锅,我也第一次吃到这么鲜美的海鲜。
当我和安在飞骑着车往市政府大院走的时候,我对一上午的刺激生活平息之后,想起了那个疑问,就问道:“你怎么跟郭伯伯不是一个姓呀?”
安在飞脸上又露出那种得意的微笑,说道:“这就是我爸爸要的效果,我祖上是清朝旗人,正经的和绅后裔,钮轱禄氏。六十年代,为了满足人们从众心里,我爸爸给自己选了一个大姓‘郭’。我出生以后,爸爸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是高干子女,就给我取名‘安在飞’安全地飞!”
我突然感到社会很复杂,姓什么居然也能改变,我沉默了。
进了省政府大院,突然,安在飞说:“明天我就去美国读书了,也许三四年,等着我!”然后,也不等我说什么,一个加速,拐进自家小院。
长篇小说《让我陪你走过》 (十八) 变化中的生活
更新时间:2011-3-18 18:28:49 本章字数:1936
以后的日子,如涓涓细流从指尖滑过,独伫海边,当海风梳理着烦乱的思绪,会想起那次刺激的出海。大学里,追求者热切的眼神,脑海也会闪现那个一脸霸气,名字叫“安在飞”的大男生,但随之,只能甩甩自己飘逸的长发,那不过是那个青涩年纪里的一个懵懂记忆罢了。
80年代末90年代初,生活远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平静,苏联、东欧社会主义阵营的裂变,中国的“*”*,美国经济的衰退,日本股市的暴跌,也让中国的经济陷入疲软,政治变得更强硬。在中央抑制通胀,整饬*的政策下,“下海”的纷纷上岸,私企纷纷找“红帽子”戴(挂靠集体或国营),全国个体户一下子锐减了300万户,私营企业半数关门。在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广东、福建沿海地区,一些被“吓坏”的私营企业家,纷纷把自己的企业送给当地政府,以求“破财消灾”,还有许多携款外逃。曾经叱诧政坛领军人物,接二连三地下马,就连父亲的老上级——省委书记,也称病,提前退了。曾经大小报纸都大肆宣扬的改革开放优秀企业家,一个个锒铛入狱。我的父亲一下子老了许多,思想陷入迷茫,即使在家,也很少说话,妈妈的病也越来越严重了。
一天晚上,父亲走出书房,笑吟吟地拿着一张报纸让我看,题目是《从日本经济看中国经济》,文中大胆提出日本以抑制通胀为前提,压缩货币流量,大规模投资基础设施,势必会影响日本实体经济的复苏,从而折射我国正在紧缩的货币政策的弊端,署名“佳禾”。我看到父亲眼里赞赏的目光,感觉父亲已经好久没这么开心了。过了两天,父亲又拿一张报纸,兴冲冲地一推门,就让我看,还是那个“佳禾”,题目《从沿海经济看改革开放成果》,文中确凿数据证实改革开放十年的伟大成果,从而对中国经济政策的延续及存在问题大胆披露。我也不得不佩服作者的大胆和对经济的把握。父亲一边在房间踱着,一边指着报纸的刊头,看看,这是我们省报,我已经叫秘书去查了,找到了,我要重用他,人才呀!我不太关心经济,但看到父亲因两篇文章,就如此开心,我也对解开作者的神秘面纱有了一丝渴望。
周末上午,我正在客厅看书,门铃响起,谁这么早呀?父亲走出来,笑眯眯地对我说:“菁菁,去开门,我请的客人!”
我打开门,一个高大、儒雅年轻人,微笑着站在门外,那眼神里隐藏的霸气,让我似曾相识。他好像对我并没有丝毫的陌生,笑笑说:“安在飞,不让我进去吗?”
安在飞,这个名字太清晰了,只是他突然站在我家门口,让我太吃惊了。我侧身让他进来,爸爸宽厚的手掌早已拉着安在飞的手,脸上的褶皱都舒展开来,上下打量着,仿佛在欣赏一个珍宝,满心的欢喜。爸爸对我一招手,说:“菁菁,给你介绍,那个‘佳禾’,就是你郭伯伯的儿子——安在飞,你可能不记得了,在我们搬来的那年,就出国留学了!”
安在飞看着我,对父亲说:“我们早就认识,是吧?菁菁!”这回轮到父亲吃惊了。
父亲的吃惊很快淹没在促膝谈心的喜悦里,安在飞却礼貌地到卧室看过我妈妈,妈妈虽然很虚弱,脸上还是满心欢喜,留他在家里吃饭。
父亲急着把安在飞拉进他的书房,当他想关上门的时候,对门外的我,居然迟疑了一下,才上我进来。天哪!这就是我的父亲吗?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是,我很快意识到,安在飞不是个毛头小伙子,他谈美国经济的衰退,日本经济的僵死,用了很多详实的数据,在谈中国经济时,他很谨慎,从经济数据,到经济手段,到经济政策,再到目前政治上的漂移,以及中央一定会肯定改革开放的成果,而且步子会更大,这将是一个契机。听了安在飞的分析,父亲突然跳出政治,看政治了,消除了许多困惑和迷茫。我感觉父亲对安在飞不是长辈对晚辈,更不是上级对下级,而是两个科研人员对某项课题的研讨。父亲从心底里认为安在飞是个人才,他问安在飞想做什么具体工作?安在飞没有年轻人的受宠若惊,而且一直保持那种淡定。安在飞淡淡地说,想继续在美国读完财经博士,但是他很关心国内经济的发展,他希望参与正在进行深圳证券交易所工作。父亲很高兴,他对资本市场的运作还是很迷茫,现在有安在飞这样的人参与,他放心。
吃过中饭,我送安在飞出来,走在浓荫匝地的林荫道上,他微笑着问我在大学学什么专业?然后含着笑意告诉我美国哪个大学这个专业是强项,让我到时考这个学校的研究生。我们走着,我好希望他提起那次出海,那次分手时说的话,可是,他对那次出海好像没有记忆了,更不记得他曾让我等待三四年的话。想想也觉得自己好笑,自己就一直在等他吗?好像没有啊!不过是小孩子一起玩过一次,那个年龄能懂什么呢?但是我还是感觉安在飞年轻的外表里,有着不同于这个年龄深邃的骨子,曾经的那种霸气没有消失,反而被谦逊的笑容掩盖着,他根本不属于我这个简单、自然的世界。
长篇小说《让我陪你走过》 (十九)看不见的硝烟
更新时间:2011-3-18 18:28:49 本章字数:1244
正如安在飞所说,在接下来的那个春天,*南巡讲话,“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敢于试验,不要像小脚女人一样!”。坚定的话语给游移不定的沿海地区人们,吃了颗定心丸。安在飞进入深圳证券交易所后,他一方面组织强势企业包装上市,一方面游说了那些刚刚爬上岸的私营企业和海外的游资,进入刚刚成立的证券交易市场。证券交易,无论对国企还是私企的老总来讲,都还是新事物,他们犹疑着被安在飞拉入股市,而这些资金对刚刚成立不久的深圳股市无疑是春雨过后,荒山上及时撒下的树种,相关领导都盛赞这个年轻人,父亲也把安在飞当成了忘年交的知心朋友,时常邀请他来家里聊天。
很快,这些早期进入股市的老总们,就尝到了甜头,到了1995年,他们已经赚得钵满盆盈,对安在飞感恩涕零,马首是瞻。这时的安在飞已经以一个经济学者身份进入省外经委,仍然不时有经济文章见诸报端。表面上谦逊的安在飞,又给他的这些既得利益者做出了新的决策,从股市撤出资金,投入刚刚市场化的房地产市场。这时候,更多的弟兄们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迟疑,大规模圈占廉价土地,一座座大楼拔地而起,带动了沿海经济的发展,gdp在全国屈指可数,安在飞成了高官和企业家的香饽饽。安在飞在这个过程中,收获的不是钱财,而是人脉,许多高官子女进入了他的阵营,这是他最大的成就。是呀,一些老总总是以为他的消费买单引以为荣,他享受钱财带来的生活,但他不拥有钱财,正如他住着豪华别墅,开着高级轿车,但这些都不在他名下,他的这条理论确实在今后的生活中,保护了他。
到了1997年,*逝世,亚洲金融风暴初现端倪,越南的大米已经涨到每斤三十元,沿海加工企业纷纷倒闭,父亲也陷入了政治漩涡。由于政治阵营的你我较量,那几年,省委书记这一职位一直虚位以待,父亲实际履行了这个职责。父亲军人出身,思想上总以服从上级命令为天职,没想到上级官员的“双规”,也牵扯到了我的父亲,那时日,上级纪检部门一直找父亲谈话,一向耿直的父亲,白了头,弓了背,连话也懒得说了。他不明白,曾经大张旗鼓赞扬的事,现在成了侵吞国有资产,成了“渎职罪”,他好想逃脱这个纷杂的世界,看看病重的妻子,和还有没有成丨人的孩子,他没有勇气。
父亲的沉默让家里的空气都凝结,这种沉闷终于让病重的母亲,在一个深秋阴冷的细雨中离开了我们。父亲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这时安在飞及时赶到,帮我和妹妹料理妈妈的后事,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们姐妹俩除了哭,真不知道怎么办?而那些父亲曾经的亲枝近叶,也因为父亲的敏感时期而躲得远远的。安在飞从送妈妈到医院、火化、选墓地都做得有条不紊,细致入微。事情都结束后那个夜晚,安在飞和我们姐妹俩坐在桌边,对我们说:“以后有什么事,一定给我打电话!”
从那以后,安在飞时常到家里来坐坐,不是找父亲聊天,而是看看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然后一声不响地就给解决了,跟我们姐俩也走的近了许多,我也感觉到那种冷酷中的温暖,刚上军校的妹妹如冰更是对他心存感激,而且还有那种小女孩对一个男人的欣赏。
长篇小说《让我陪你走过》 (二十)狰狞的夜晚
更新时间:2011-3-18 18:28:50 本章字数:2460
初冬天气,天黑得早,晚上十点,省办公大楼的一间会议室,还亮着昏黄的灯光,仿佛是寂静漆黑冬夜里,饿狼的眼睛,射出阴森森地萤光。
上级纪检部门终于撕开了温婉的面纱,正式跟父亲摊牌了。栗色的圆桌旁围坐着七八个男人,一张张暗灰的脸上,仿佛都戴着面具,看不到任何表情,昏暗的眼睛,已经不在是心灵的窗户,谁都不知道各自心里的故事。会议是那么井然,一个人先讲政策:“根据中央纪委xx号文件精神……作为党多年培养的干部,要知道交代问题,要比查处问题的好!”
“我没有问题好交代的,我既没贪污,也没受贿,你们尽管查!”父亲有些激动。
“我们坐在这里,就不会是没有根据的,我们是想给你一个交代问题的机会,不要心存侥幸,说吧!”调查小组组长一脸的居高临下。
沉默,仿佛每一个人都有充足的耐心。父亲想,自从由部队转入地方,自己确实很难适应市场前沿城市的为官之道,一向本着无愧于心,从不收受那些办事人的钱财,但是有时对上级领导的交代、暗示,自己确实服从了命令。现在上级领导下马了,说自己没问题确实也不可能,这也是自己苦闷多天的原因,但也不至于到锒铛入狱吧?
“老郭,给他提示一下!”调查小组组长用笔戳了戳桌面。
老郭,省纪检书记,安在飞的父亲,自从父亲被上级纪检部门旁敲侧击的问询,一直保持沉默,跟父亲也保持了距离,也许因为是调查小组成员的关系。平时在省政府里,安在飞的父亲确是个人缘极好的人,上级领导对其口碑也很好,要不是年纪问题,他应该不止这个职位。现在,他打开文件夹,看了父亲一眼,仿佛有很多不忍,顿了顿,说道:“一、伙同原xxx部长,擅自挪用xx资金2800万元……二、私自下拨xxx款,造成……三、违规上马跨海大桥项目……四、擅自审批xx房地产项目,以耕地代荒地,造成……五……六……
父亲已经听不见后面的话了,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问题”,照这个思路捋下去,自己的问题何止这些,判刑定罪,“死罪”都有呀!窗外树枝,露着狰狞的面孔,在冬夜的凄风苦雨中,挥舞着、鞭打着他的心。他知道他“死定”了,拔出萝卜带出泥,他的问题也会引出下面的人,这时,他觉得自己“罪”不可赦。他想到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她们还没有长大,他不放心那!父亲看着一张张不同面孔上的嘴,在面前一张一合,好像在吃人,不知道要吃掉多少,才肯罢休?
父亲不知怎么走出省委办公大楼的,他突然对这里感到陌生和恐怖。狂风夹着冷雨裹着枯叶,削割自己的脸,柳枝翠竹也一改往日的婉约,露出狰狞的嘴脸,吼叫着,撕咬着,没有了昔日依偎。父亲在这漆黑的冬夜,挣扎着,踉跄着走回家,一进院门,他想用力关上门,把那些吃人的魔鬼挡在门外。一只手拦住了他,“老郭,你?”父亲吃惊地看着门外的省纪检书记,安在飞的父亲。
“让我们进去谈吧?”那只老狐狸一脸的诚恳。
我听见门响,赶紧走出房间,晚上我给父亲办公室打电话,秘书说,父亲在开会,我就睡了,没想到开到大半夜。看着父亲一脸的苍白和疲惫,我想说什么,那只老狐狸向我挥挥手,示意我回屋继续睡觉。那时候我看这只狡猾的老狐狸,还是慈爱的,所以乖乖地看着他把书房的门关上,就回屋了。
书房只开了一个小灯,他们坐在一个沙发里,那个老狐狸首先开口:“按规定,我要回避你,但是我们共事了这么多年,知道你的为人,应该来跟你交个底!”
父亲感激地点点头。
“上面已经下了决心,要狠办几个,那些问题只是靶子,干事情,怎么可能没有负面问题,好多事情,难说对错呀!”那老狐狸不无诚恳地说。
“是呀,按照他们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