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扬了扬眉,朝张浚上下打量了两眼,这官员之间,私自通这种信件,可是朝廷大忌。他居然还敢堂而皇之的拿给我看?
张浚一脸坦诚,面不改色,亦看着我。
我想了想,对张浚道:“依你看,曲端可有反意?”
张浚挺胸抬头,看着我,朗声道:“臣愿以脑袋担保,曲端决无反心!”
我笑了,这个人,倒是公私分明的很。
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允许曲端将他的家人,送到汴京来!”
张浚愣了片刻,劝道:“陛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陛下既疑心曲端,大可另派他人统领关陕兵马……”
张浚还未说完,我便打断了他的话,坐回椅子上,端起一杯茶,揭开茶盖,喝了一口,慢悠悠的说道:“朕并不疑心他,朕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他安心!”
说完全不怀疑,是假的,只不过,他把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交到我手中,我放心。
他知道我接受了他的请求,他更放心!
我可不想现在装b,假装全然相信他,等到关键时刻却又心中不爽。
既然都坦白了,摊开了,那不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来直去,倒也少了许多揣测,他也不用整日担心,我用别的法子整他。
看见张浚在沉吟,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至于都督关陕之事,朕会同枢密院众人商议过后,再做决断!”
张浚脸上露出了一个会意的笑容。
我和他心里都清楚,说什么同宰执商议,说白了,其实就是找岳飞商议罢了。
朝中的宰执,几十岁的老头子,什么也商议不出来!
只不过互相都没有点破而已。
张浚起身告辞,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崇政殿的大殿门口,我竟忍不住有些羡慕起他来。
年少得志,风流俊俏。
可惜我却不能年少得志。
岳飞自然是已经不在了的,他现在,应该和张浚在一起吧?
或许二人会并肩同游,去看看繁华丰饶的汴京城。汴河之旁,冬日的杨柳,两岸的酒肆茶楼,又是另外一番风味。
抬头看了看天,星河浩瀚,曼延无边,而我所能触及的世界,看起来很远,很大,实际上,却不过四道宫墙,整日的案牍,以及,朝廷中的互相倾轧。
就连这片刻的喘息,都不能够。
还有很多折子等着我看。
坐在龙案前,头昏脑胀,一旁的高公公递了一盏参汤,我揭开盖子,喝下。拿手揉了揉太阳|岤,继续看折子。
户部呈上来的,秋粮已经开征,夏日的一场冰雹,京畿附近颗粒无收,免了此处的赋税,收入自然也少。何况,四川的赋税,半分没有收上来。
可军队却一直在打仗,死了人,要抚恤家属,又要继续招军,更有军功者要赏。今年看来,又是没有结余了的。
有什么办法?若是商品经济,尚能用经济手段调控,或者国际贷款刺激经济。
然而这个时候,这里,却依旧是农耕经济。
田地里的收成,直接影响国家的收入。
叹了口气,将赵鼎和吕颐浩呈上来的若干条议都批了,又加了移支等钱。
好容易将这些东西都批完,已经是不早了,活动活动身体,却看见皇后身边的小太监又跑了来,说是皇后有请。
真没心情去皇后那里,也根本不想去。
想了半晌,也不知道找个什么合适的借口。这两年,几乎所有的借口都被我用过了,正搜肠刮肚的想着,猛然听见殿外通传:岳飞求见!
舒了一口气,对皇后身边的小太监说道:“听见了?朕忙得很,去跟皇后说,过两天闲了就去!”
理了理有些褶子的袖口,又将稍稍偏到一旁的玉扣摆正,站在殿中,等他。
看见他的影子,出现在大殿门口的时候,所有的疲倦就一扫而空,所有的烦恼也全然没了,只觉得心中雀跃,欢欣。
忍不住对他露出笑容,这次是发自心底的。
他亦看着我,却未说话,过了片刻,才道:“臣打扰陛下休息,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我摇摇头,走上前去,拉住他的手,仍旧是温暖,干燥,掌心布满厚厚的茧。
有些痴呆的看着他,认识他快两年了,却仿佛初见一般,看到他,心中还是难以遏制的澎湃激荡。
对他低声道:“不打扰,朕正在想,你若不来,朕就去找你!”
他一笑,刚要张口,我抢先一步问道:“鹏举前来,可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他愣了愣,摇头道:“不是!”
我又问道:“那你今晚,可还有其它的事情?”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却没说什么,只是道:“没有!”
我依旧有些害怕,继续追问道:“那你明日,是要出征吗?”
他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我两眼,道:“当然不是!”
我松了口气,看着他,低声道:“既然如此,那你要说的事情,先不要说!”
他万分不解,奇道:“怎么了?”
我沉默了片刻,终于心中一横,道:“朕有些累了,现在不想听政事,不如……不如你陪朕,说两句闲话,可好?”
我掌中,他的手颤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抽开,我连忙双手握住,抬眼看着他,喃喃道:“就一会,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就一炷香的时间,陪朕出去走走。一炷香后,朕一定听你要说的事情,一定!”
他有些哭笑不得,最后将我的手掰开,叹道:“陛下,你是一国之君,想做什么,想让臣做什么,直接命臣去做就是!”
直接命他去做么?我若命他同寝,他会做么?显然,他会做的,是直接再把我痛扁一顿。
我亦笑了笑,道:“朕只是怕你不愿意……”
他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朗声笑道:“陛下有甚忧心之事?能说给臣听的,不妨说出来,臣帮陛下分担。”
我被他爽朗的笑声,弄得有些心神不定。他可是第一次,主动的,拍我的肩膀。
有些云里雾里找不到北,随着他一路出走,在宫中信步而行,天气有些冷,风更有些大。
高公公很知趣的没有跟过来,不仅如此,还很知趣的让其它人也没跟过来。
路过演武场的时候,我忍不住再次去看身边的人,他亦正看着我。
停下脚步,我对他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他有些讶异,过了一会,才试探着问道:“陛下不会是想在这里……”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有些犹豫,踌躇道:“要是被其它人看到,恐怕有辱陛下的形象。”
我扬了扬眉,对他笑道:“鹏举,都快两年了,你一点都没变!”
他亦笑了,摇头道:“臣上次说的,是‘陛下小心了!’。”
我看见他的笑容,星光下耀然生辉。其实他还是变了,那个时候,眉目中,尚有些许青涩,而现在,却只剩下成熟,睿智。以及,和以前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究竟是哪里不同,我却说不上来。
只在他些须温柔的目光下,血气上涌,说话更没经过大脑,笑道:“朕记得,你上次说的,明明是‘还我贞洁!’。”
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万分不妥,完了,估计他又会拂袖而去。
却万分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只是一笑,然后朝我上下打量了两眼,带着些许挑衅,讥讽的笑容,语调,说道:“我看陛下,还没那个本事!”
天啊,我那样说,他竟然不生气?
难道说,他终于明白了我的心意,被我感动了么?
不仅不生气,竟然还答我的话?
脑袋轰然就炸了,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挑逗我吗?
完了,我现在什么都想不到了,只觉得心中如同猫爪一般,无法平静,可是真要我干什么,还真没这个胆量,向他伸出魔爪。
不过,魔爪虽然不敢伸出去,可别的还是敢的。
伸出拳,朝他胸口袭去,似乎这招有个名字,叫做抓什么龙抓手……
被他侧身闪过,听得他在背后叹气:“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么长时间了,陛下什么长进也没有!”
我有的,我很有长进的!至少,我能毫无疏漏的说出全国各州,各县的名称,能将各州各县的官员名字,性情,知道的一清二楚。至少,各处的战报送来,我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至少,枢密院的出的主意,我能知道是好办法,还是孬主意!
怎么能说我一点长进也没有呢?
我在心中这样想,果然得到了岳飞的响应,听他在身边笑道:“嗯,这解锁比上次熟练了很多,还是有点长进!”
我用力的点头,回过头去,朝他狡黠一笑,道:“不仅有长进,更会有惊喜!”
话音未落,我的腿就横扫过去,完美!正中他胸前。
最后的结果,却是被他拿住了脚,动弹不得。
他对我笑着摇了摇头,道:“惊喜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没看见?”
其实,惊喜就是,我这一招,如果可以的手,就能紧跟着成功的糅身而上,将他压在身下,吃干抹净。
只不过我练得不到家,惊喜变成了恼羞成怒。
哼了一声,将他甩开,抱怨道:“难道你就不能让着朕么?”
他扬了扬眉,再次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笑道:“别垂头丧气的,再试试吧!”
陛下的魔爪[vip]
他今天,一定一定,是有那么点问题!
居然对我如此和颜悦色,还如此的亲密。
我再次飞出一脚,在心中琢磨这个问题,莫非,他已经悟了,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可违拗,所以不再准备对我拳脚交加,而是准备屈服于我的滛威之下了??
那是不是说,我今天努力努力,有得手的可能?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无法将它按下去。
这真的不能怪我,谁让他此刻,正捉着我的小腿,一只手还拦在我的腰上,对我微笑着摇头,那副神情,分明就是在说,来吧,别怕……
我朝他扑过去,正好将他扑倒,按在地上。
既然他已经不准备反抗,乖乖相从。那似乎应该选个比较合适的地方才好。毕竟这里是室外,有点冷不说,而且还弄不好就会被来往的侍卫撞见。
要是传了出去,我是无所谓,只是他的名声恐怕会不太好,有以色侍君,媚上惑主之嫌。
不过嘛,只要能够顺利的将他扑倒,在他轮廓分明而又硬朗的唇角,印上一吻,接下来的事情,也可以转战其它各处不是?关键的是迈出第一步啊!
脑袋中这样琢磨着,估摸着脸上露出的笑容,就有点猥琐,出手更是慢了点,没能如我所愿,顺利的将他扑到,反而被他按住,动弹不得。
我有点不乐意,这可不是什么好情况,更不是什么好兆头,在干事之前,应该先把《臣轨》给他看看。
却听他在耳边道:“陛下在想些什么呢?出手慢了这么多,如何制敌?”
啊?他在说我行动慢了,看来他是已经等不及了!
虽然我现在被他制住,不过这姿势,我被他半抱在怀里,虽然隔着厚厚的衣衫,可刚劲有力的臂膀,宽阔的胸膛,我还是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还有那微喘的气息,他常年同敌人交手的,怎么会才同我过两招,就累得喘气?
肯定是心猿意马所致啊~!就像我现在一样,浑身发热,心中狂跳,不受自己控制的气息加重。他是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思的?我怎么这么笨,一直不能察觉?
转念一想,这两年,据我所知,他一直都在打仗,什么人也没找过。同为男人,我很能理解这种憋闷的感觉。好吧,即便是他临时想找我解决一下,我也万分乐意奉陪!
我回过头去,朝他笑了笑,道:“我在想,时间也差不多了,该谈正事了!”
他亦点了点头,松开我,有些累了,大冷天都浑身是汗。
我离他很近,据我观察,他的脸色,有些微红,额头也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只是他现在的神色,看起来一脸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我还是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弄错了他的意思。
被打过一次就算,同样的错误,可不能再犯第二次。
我与他并肩而行,时不时,假装无心的碰到他的手背,他并未退缩。
又偶尔拍拍他的肩膀,亦没有躲闪,还只是对我微笑,微笑中,又带着些许鼓励之色。
最终,走到沁芳池的时候,我咳了一咳,清了清嗓子,对他装作一本正经,神色庄重的说道:“朕浑身是汗,很不舒服,想要沐浴更衣,鹏举不会介意吧?”
他看起来有些诧异,我在心中暗自摇头,干事之前,不洗澡,不弄干净,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只是无论如何,我要弄干净,要是我第一次不能让他满意,估计以后他就不会再来找我了……
这样想时,更觉得此乃头等大事!抬脚跨进大殿,一如以前,青帐蔓延。
我皱了皱眉头,红绡帐才应景嘛,搞什么青色的帐子,也不知道看起来体贴知心的高公公在干些什么,这种事情,难道还要我亲□待不成?
某人丝毫不知避讳,跟在我身后。
我记得清清楚楚,第一次他来这里的时候,说的可是 “臣请告退”,是我下了死命令,他才站在一旁的。
那个时候是为了刺激他,顺带报复他,不过今天么……
我偷偷朝他看去,他表面上一副神色漠然,不为所动的样子,只是他的心中嘛,大概蠢蠢欲动吧?
在心中感叹,果然比我会装b啊~!以前只知道他是直肠子,今天才知,他还有这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的本事!只是不知道,他等一会那个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种模样,还是另外一翻风光呢?
胡思乱想,越想越亢奋,最终,我伸出了魔爪,扯了扯自己的领子,对他笑道:“鹏举你也累了吧,朕看你流了一身汗,不如同朕一起沐浴好了!”
他却面露尴尬之色,微微张开口,似乎想说什么,只是一会儿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过了片刻,才道:“不必了,臣在此等陛下就好!”
我一个人,泡在温泉中央,看着汉白玉雕成的龙头,喷出的热气水花,细细的琢磨着,他怎么没答应我的邀请呢?难道是我说的太露骨了,他害羞?真是的,我这从来没干过的人,都不害羞,他都当爹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扭过头,看看周围,高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还有十来个面无表情的宫女,也许是人太多,他才不愿意与我一同沐浴?嗯,也对,这些私密之事,也的确不好让旁边的人跟着。他脸皮薄,拒绝也是应该的!
想定了之后,立刻从池子里爬出来,只嫌宫女给我擦的太慢,一把抢过丝巾,自己胡乱擦了两下,又换上了新的里衣,中衣,外衣。
穿好之后,看着镜子。卖相不是太好,上上下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勉强露出个脸和手来,看起来有些臃肿不说,还有点傻,别他看我太傻,忽然改变主意了吧?
想了想,还是决定冒着严寒,褪了一件棉袄,看起来才能勉强过得去。
走出外殿,他正背对着我,看着窗外似乎在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对着他的背影,几乎要看痴了,矫健的身躯,挺拔的腰肢,宽阔的脊背,还有一双笔直的腿。
轻轻咳了一声,对他笑道:“朕弄好了,这便走吧!”
他回过头,看着我,愣了片刻,我迎着他的目光,给了他一个更加温雅的笑容。
看他的样子,并没有要反悔的意思,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要谨慎!找一个他不能拒绝的借口,将他留住!
叹了口气,装出万分忧愁的样子,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去,缓缓道:爱卿,你即将出征,平定西川。朕还有许多事情,要同你商讨一下,你知道的,西川那边,并不比洞庭湖的杨幺,朕始终有些不太放心……
他点了点头,亦正色道:“陛下说的不错,臣正为此事而来!”
舒了一口气,我在心中暗想,现在的状态,能不能叫做心有灵犀,不点就通呢?
我一本正经的回过头,对一旁的若干太监宫女外带侍卫,神色淡定:“你们都退下吧!朕有机密要事,要同岳元帅商议!”
众人退去,高公公体贴的送来披风,给我披上。
看见众人远走的背影,唯有他留在身边,我在心底,就差仰天长笑了~!
同他一道,走在门廊之间,开始为办事的地点发愁。
他住的地方肯定是不能去了,估计上次他都有心理阴影,其实,我对于那里,也很有心理阴影……
崇政殿也不行,那里有些空旷,而且偏殿的隔音设备也很差。寝宫呢?带着外臣入禁中,不合体制,别闹的欢喜一夜之后,第二天就被群臣弹劾。
我顺着回廊,走来走去,终于来到了玉英阁,这里不大不小,外面是寒竹腊梅,里面是冬日暖火,最最重要的是,这里有藏书,有暖炉,有宵夜,还有两张并排的软榻,绝对的君臣夜谈上好场所!
在玉英阁坐定,炭火点燃,显然,岳飞对于我的布置,似乎也很满意,至少没有离开的意思。并且披风解下,交由值夜的小太监挂到了外间,异常主动的坐在我的身边,伸出双手,在刚刚点燃的炉火上烤了烤手,铺开他随身带的简易地图,开始对我讲他的计划。
陛下,西川易守难攻,外加张俊颇有才能,不过根本只在成都,重庆二地,其余各处,并非真心归附。臣准备先派一队,从金牛道佯攻剑阁,将贼军的主力吸引过来,然后另派选精兵,走四川西北部的阴平小道,直出绵阳,绕过剑阁险要,或直下成都,或与剑阁之兵配合,前后夹击。四川破了剑阁,取得入蜀之门户,剩下的事情,易如反掌!
我点头,表示赞许,赞许之余,有些担忧。
阴平道叛军之所以没派人把守,实在是因为那个地方,异常险峻,平时唯有樵猎可通,大军恐怕难以行进。
不过既然是他说的,那就没问题了!不去纠缠在这些战术上的问题,他刚刚同张浚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没吃多少,这也过了大半天了,应该是很饿了吧?
等一会干的事情,可是要很耗费体力的!
命小太监将几案移到榻上,拉着岳飞一同坐在榻上,对他笑道,爱卿晚上都只吃了两口饭,又过了这么大会了,也饿了,来,一边吃一边说!
他坐在了我对面,继续说,臣定然会将叛军首领捉住,只是不知,陛下是想要臣就地斩杀,还是陛下亲自判罪问斩!
嗯?那还用问吗,看见头领,也别捉活的了,直接乱箭射杀完事!
给他舀了一碗xx大补汤,送到他面前,看着他喝下,心中暗自琢磨,以他的体力来说,似乎不用补的。不过嘛,以防万一,以防万一……
可是,他怎么还不进入正题,老在那里说什么如何防止叛军逃跑,如何在重庆衢州派兵把守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题?
他的计划已经趋近完美了,可竟然还说,最后的河北布置问题。
我在心中摇头,这河北问题有什么好说的,他平日给我写信,哪次不是翻来覆去的汇报?再加上我派过去的暗探,我连他平常和谁一起洗澡,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不是没话找话说吧?可是,这没话找话,也该说点应景的啊,翻来覆去的都是战报,打仗,粮草,最后还扯到幽云。
看来,该我出手的时候到了!
让人将几案撤去,又特意吩咐,我在商谈国家机密,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值夜的太监也一律遣散,侍卫也遣散,有岳飞在旁边,不需要任何人保护皇帝的安全!
撤去几案之后,他离我的距离,似乎是进了那么一点点,他看起来也不拘束,坐在榻上,指着他铺在榻上的地图,同我继续,商讨战事!
我在心里暗暗计较着,他刚刚似乎喝了几杯酒,他是想上演酒后乱性,事后装作啥也没发生过么?
这可不行!我清醒着呢,他别想赖账!
只是他刚刚那两杯酒,对于他的酒量来说,似乎等于喝白开水。而且,他到现在,都还没有一点点乱的迹象。
他不乱,那我乱吧……
可我刚刚半杯酒也没喝,怎么乱呢?
这样是不行的,总要有什么事情,产生一个触发的效果。
战事也讨论的差不多了吧?他这骑兵断后,步兵交战,箭弩连发的,我也没必要知道的如此详细……
他说了半晌,最后总结了一句,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望,平定西川!
终于完了!该到下面的步骤了!
我暗暗兴奋,有些紧张,却不想竟然看见他起身,走到外间,取过披风,披上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我刚刚的表现不好吗?他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我跟在他身旁,不甘心的问道:“鹏举你要回去了么?”
他点了点头,道:“嗯!已经晚了,陛下早些安歇吧,臣不打扰陛下了!”
心中再次咯噔一跳!他这么急着回去,该不会是,想去找别人吧?哎呀,我竟然都差点忘记了,他是同张浚住在一起的!
危机,危机啊!
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刻,我拼死也不能让他落入张浚那家伙的魔掌!
我要找借口,找他不能离开的借口。
跟在他身后,四下张望,希望能够出现个蒙面刺客啥的。
结果连只耗子都找不到,反而我被冷风吹的打了个喷嚏。
岳飞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看我,皱眉道:“夜里冷,陛下衣衫穿的如此单薄,还是不要送微臣了,快些回去吧!”
我固执的摇头,不能放弃最后一点机会。
走出外殿,走出长廊,岳飞再一次的停下,看着我,过了一会,叹了口气,道:“陛下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臣认得路,自己能回去的!”
我抢上一步,跨出殿去,看向天空,再看向别处,开心的只差要跳起来了。
天助我也!!
冬十月,竟然下起大雪来了!而且,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雪花还在不停的飞,不停的落下,越落越密,一会就把我的睫毛都给盖住了。
我站在雪地里,朝他笑道:“我看你今天晚上是回不去了,下这么大的雪,张浚的家还离这里老远!不如就在宫中歇息一晚,陪朕说说话!”
他好看的眉此刻拧在了一起,上前一步,将我从雪地里拉回来,又伸出手,将落在我身上的雪掸掉,最后解开自己的披风,披在我身上,无可奈何的叹道:“陛下多少天没跟人说过话了?看见臣不能回去,就高兴成这个样子,还真是,真是……”
他连说了两个真是,也不知道该继续拿什么词来形容。
我咧开嘴朝着他傻笑,傻笑了片刻,猛然醒悟,我这种行为,实在是太白痴了!连忙收了笑,对他叹了口气,将目光看到远处,幽幽的说道:“当皇帝的,一言一行,都要谨慎,生怕有半点差错,便要群臣轻视,天下不平。朕虽贵为天子,可却从未有过半日开怀!更没有半个人,能说上半句话……”
说完这些装b的话,拿眼角的余光去看他,看到他的神情,竟然是颇为同情,更有些怜惜。
看来他很吃这一套!
甚至主动搂了搂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是不是能获得更大的安慰?
努力露出更加忧愁的眼神,伸出手,揉了揉太阳|岤,转过身去,想想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才能够进一步打动他!
为什么要转过身去呢?因为我生怕心中猥琐的笑容,不小心呈现到了脸上……
最后,我选定了一个常用的,忧国忧民的姿势,背着双手,看着帘外的明月。
不过这个时候似乎没有明月,只有大雪……
不管了,反正眼神随便看着远处的什么地方吧,做孤单凄凉状,喃喃道:“你不知道,朕有多么羡慕你手下的那些兵士!”
身后的人悄然无声,我酝酿好了情绪,确定不会在脸上显露出其它的表情,才转过身,看着他,低声道:“至少他们能有朋友,更不用像朕这样,处处受制肘腋;至少他们能跟着你,一同上阵厮杀,同生共死;退一万步,至少他们病了,你会亲侍汤药;朕却不知,不知……”
说道后来,语气幽咽,渐渐的低了下去,再也说不出来。
其实,我是不晓得后面该上什么词合适,只得用一声长叹,当结束语,做“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状。
朝他看去,他却愣住了,看着我的眼神,露出不忍之色。
心肠软的人,就是容易被骗啊~!
比如,他,现在,就成功的被我蒙骗了!
其实我现在心里,半点也不难过,更不孤单,除了亢奋,还是亢奋……
看见火候差不多了,我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回京的时间,短之又短。既然无事,天又下大雪,今夜就留在宫中陪朕说话罢!”
他没有说话,我心中七上八下,最后,他点了点头,对我露出一个笑容,说:“好!”
精神大振!
同他一起,回到玉英阁,让小太监去抱了两床被子来,厚着脸皮,对他笑道:“朕还有许多问题,不曾明白,平日同枢密院的那帮人商议,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既然你不回去,就睡在朕旁边好了!正好商讨商讨!”
他听了这话,却想了想,他在想什么?
却听他说到,请陛下恕罪,臣刚刚一身汗臭,在陛下身边,恐有犯圣威,还请陛下允许臣请先行告退,待臣沐浴更衣之后……
他后面再说什么,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了,心中只翻来覆去,他要沐浴,他要更衣,他要沐浴更衣之后,与我共度一夜……
意味着什么?答案昭然若揭啊啊啊啊啊啊!
恩,一旁便有浴桶,爱卿自己随意吧!
他走了,我万般焦急起来。这大雪天的,唯一熟识,干过见不得人勾当的,就孙太医了,可他今天休息,是叫不来的,怎么办?我总不能再喊别的御医,给我送一盒玫瑰膏来吧?
我这方面可是生手,也没什么实战经验,要是一会,万一弄疼了他,或者弄伤了他,他不高兴,再不理我了,如何是好???
我平常脑子不知道都干什么去了,竟然一点准备都没有。
刚刚也是太笨!明明知道今晚要做什么,却不晓得准备!
真是平时不烧香,临时连佛脚也抱不上!
只是他如此主动,我不能让他失望吧?
这绝对是突发情况啊,突发情况。我怎么能预料,今天他忽然会这样!
我只差急得上蹿下跳了,恩,还是看看先人怎么说的罢!
翻出我平常藏在暗处的香艳小说,直奔主题,细细寻找,看得来垂头丧气。
那些写小说的,都是白痴吗?哪里有人菊花会洪水泛滥的?看来其它的也不可信!
这本没有,我找那本!不大一会,全部都翻完了……
这些个野史,真不靠谱!以后我要注意,下次他回来,一定一切准备妥当!
只是,那现在怎么办?
我还在翻箱倒柜的找龙阳秘籍,就听见门响的声音。
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中的书不动声色的藏好,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回过头来,然后,看着披着袍子,半敞着领口,脸上水珠还未擦干的人,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口水。
一咬牙,不管了,往上冲吧!大不了今天吃点亏,我在下面,等过两日我练得手法娴熟,再扳回来便是!
恩,只是,他为什么没有主动上前将我扯住?
那看来,只有我主动上前将他扯住了!
再次伸出咸猪手,准备给他倒一杯茶,缓解一下我现在的紧张,兴奋。
只是,这个计划似乎也不怎么成功,因为,他见我要喝水,已经抢先一步,给我倒了一杯茶了!
我看着他自顾自的喝了一杯茶,然后从书架上翻了一本书,认真的看。
在心中仰天长啸,我怎么就没那个觉悟,事先准备点助兴的熏香什么的也好……
该死的,真是昏了头了,我把高公公遣退了做什么?不然现在去让他办这事都成啊!
在心底里狂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再次寻思。
他应该比我有经验!估计一会,我多有吃亏!
看,现在他什么都没做,只单单是看书,就已经弄得我慌乱一片了!
可他既然要吊我胃口,我也不能老这么被他吊着,中他圈套,我应该找到地方下手,一举成功!
我绕过隔在我和他之间的几案,站在他一旁,笑道:“爱卿,你在看些什么,让朕看看可好?”
他抬了抬眼,看着我,竟然冲我笑了一笑,给我让出来一个位置,道:“都是陛下的书,陛下难道没看过吗?”
他披着棉袍,敞着领口,见到我,不皱着眉头,把我赶回自己的位置上去,反而让出一个位置来给我坐,他是在暗示我,让我主动上吗?
那……那我就主动上好了!我脱了靴子,又脱了外袍,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一半,又将另一半递到他手中,朝他笑道:“爱卿你快点裹好被子,别着凉了!”
我只等,他与我,盖上同一床被子,然后一把抱住他,将他压在身下,然后让他那微微敞开的领口,彻底敞开……
或者,也许我不能如此顺利的得手,毕竟他功夫比我高,力气也比我大,要是万一我被反制了,是要拼命反抗呢?还是就此从了?
不管了,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到时候再说吧,重要的问题是,现在要大胆的,往前冲啊!!!
然而,他伸出手来,没有接过我的被子,却反倒用我的被子,把我捂了个严严实实,这才颇为满意的说道:“陛下似乎有话想对臣说,有什么直接说好了,不用拐弯抹角的!”
好,既然他说了这个话,那我也不太客气了,要跟他认真的讨论一下,这个生死攸关的大事了!
我开口,爱卿,朕平日对你如何?
他将书放到一旁,认真答道,陛下对臣,恩宠有佳,信任万分,寄予厚望。臣本是鄙薄之人,得陛下如此推心置腹,臣心中感激,时时刻刻不敢忘记。
恩,有了他这句话,我心中踏实多了,直奔主题,那朕若是让你做一些你不愿意做,却对你并无害处的事情,你会不会去做呢?
他扬了扬眉毛,不解,陛下的旨意,臣自当遵从,也甘愿去做,怎会不情不愿呢?
他扬眉的动作,是那么的撩人,说话的语调,宠溺中带着温柔,我血气再次上涌,只觉得脸上火热的不行。
暗地里吞了口口水,撩人归撩人,这种事情,可是不能马虎的!
定了定神,认真的看着他,郑重的说道,那么爱卿,呆一会,你可不能以下犯上,过于僭越,你明白了吗?
他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我心中暗想,你就别装了,这不明摆着的事吗?君臣,君臣,君在上,臣在下。你要是想恃强凌弱,依靠暴力取胜,那可是大大的不对……
算了,我怎么老在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要抓住主要矛盾啊!!!!
我将被子掀开,然后,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朝他靠近了一些,手上用力,准备用行动告诉他,我的意思。
然而,找高公公的时候,他不在,现在都进行到了紧要关头了,他的声音,却在外面响起:“陛下,秦大人说,有要事求见,十万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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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看来我明日要查查高公公的灰色收入了,他究竟收了秦桧多少银子?
秦桧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边关战报?还是黄河决堤,关中地震?似乎都不归他这个刑部尚书操心啊!
我将按在岳飞肩头,原本准备朝后拉的手,改成了往下按,顺带拍了两下,只得对岳飞说道:“爱卿在此稍等片刻,朕去去就回!”
我一面穿外衣,一面心中暗恨,要是秦桧说的事情,能够等到明日朝堂上再议,我一定会让他好看!
穿上靴子,站起身,朝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岳飞说道:“帮朕看看,可穿戴整齐了?”
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很齐整!”
跨出殿外,跟着高公公转出屏风,看见秦桧果然站在外面,身上的雪尚未拍净,这大雪天的,他连夜赶过来,说不定是真有要事!
我压下心中的不满,赐座,自从上次秦府赴宴事件后,每次看见他,都觉得尴尬万分,尽量绕道走。然而现在,尴尬都变成了愤恨,在心中把他凌迟了一百遍后,对他笑道,爱卿有何要事?
秦桧抬头看了看高公公,我一挥手,老高,你下去吧!
待到高公公走了,我慢条斯理的端起桌上的景德镇青瓷龙凤纹杯,抿了一口茶,然后开口,这里没人了,你可以说了!
秦桧站起身来,朝我行礼,然后重新坐下,开口道,陛下,臣听说,陛下打算派岳元帅平定西川?
我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爱卿应该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吧,为何今夜前来?
秦桧不动声色,慢条斯理的说道:因为臣还听说,陛下打算派张浚都督关陕?
我扬了扬眉,心中暗想,这个事情,张浚可是刚刚给我提过,我还没来得及同岳飞商议,秦桧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消息?
放下茶杯,淡淡的道:秦尚书,刑部应该不管这些事情吧?
秦桧面不改色,站起身,看着我说道:是不归臣管,只是身为臣子,要为陛下分忧罢了!臣以为不妥!
我亦站起身,关键时刻被他打断,心中非常不高兴,上前一步,逼问道:“有何不妥?”
秦桧毫不畏惧,迎着我的目光,将我从上到下打量,最后停在了我的靴子上,唇角微微颤动了下,然后道:“臣敢问一句,岳飞可知道,西川那两个贼人的真实身份?”
听他这么一说,我浑身一震,我从未告诉过岳飞,那两个人是谁。
却见秦桧转过身去,慢悠悠的说道:“刘将军也算得上能征善战之人,昔日同西夏兵作战,都并未有过惨败。怎么此次去平定西川,平了一年多,费钱费粮,却连个贼人的毛都没拿下?”
我呆住了,秦桧转过身,看着我,目光中露出怜悯之色,过了片刻,才道:“臣实在不愿有人如此蒙蔽陛下!刘将军世代为官,将门之后,他的父亲多次败仗,却从未受过朝廷惩罚,陛下英明如此,不会不知道是为什么吧?”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我知道,因为他老爹,懂得判断形势,懂得皇帝的心思,该胜得,不会败;该败的,不会胜;至于拿不准的,就一个字——拖!
那么,看起来嘻嘻哈哈,走之前对我拍?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