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蓝雨蝶
圣樱的秋天冷地那样快,蓝雨蝶在钟凌轩的官邸外等了一晚,守门的宪兵说钟督军去勘察军务不知何时会回来,于是她就只好在门口等。月光朦胧地照着她单薄的身体,她冷地瑟瑟发抖,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下。
半夜下起了大雨,而她任由雨淋着她的身体,她冷地蹲了下来,隔着很远,恍惚地听见了汽笛声,原以为是幻听,但当车停在她面前时,她才清醒起来,站起的时候,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往脑海里冲,看不清站在她前面的人。
车下走来的人正是她等的人,圣樱的督军钟凌轩,而此刻她竟只能站在原地,无法动弹,钟凌轩望着她,月光下素白的一张脸,眼中含着雾气,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她还来不及说话,就已经晕倒在地上。
守门的宪兵报告说,“钟少,她是圣樱乐团的钢琴手蓝雨蝶。”
钟凌轩的脸上凝重的表情突然变成了吃惊,“你说她叫什么?”
宪兵回答:“蓝雨蝶。”
钟凌轩转而看向已经倒在地上的女子,迅速地将她抱起进入官邸,连夜叫了军医。
蓝雨蝶因为淋了一晚的雨,连着烧了三日,迷迷糊糊地醒来,望着俊朗不凡的他,声音有些发抖,“你,是钟督军吗?”
钟凌轩含笑点着头,随即她连忙下了床,急切地说,“钟督军,西岳只是一个小提琴手,根本不是千川派来的j细,你能不能放了他。”
他的笑意立即消散,若有所思地问,“西岳是你的什么人?”
蓝雨蝶不做声,钟凌轩继续说,“想必是重要的人,不然你也不会在雨中淋了一晚等我。”他的语气是温和的。
早听闻圣樱的钟督军行事作风向来狠辣,他曾将千川的一整个军队的人头挂在监狱的门口,本以为是极其可怕的人,但在她眼前他竟是那样的温柔。于是她鼓足了勇气说,“西岳是我的恩人,我认识了他7年,他除了音乐,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又怎么会是j细?”
钟凌轩的整颗心像是坠入了井底,沉地那样深,声音突然变地低沉,“军务上的事你不懂,j细若能看出来也就不配做j细了,西岳是定不能放的。”
蓝雨蝶从来没有求过谁,而此刻她逼着自己放下自尊去求他。
“钟督军,我求你。”声音弱地仿佛听不见。
钟凌轩定定地望着她,心中满是酸涩,突然开口说,“既然你求我,就应该明白我要什么。”
蓝雨蝶全身僵硬,手指颤抖着,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钟凌轩慢慢走进她,伸手去解她的衣扣,她忽然害怕的退缩,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想象过无数次,再遇到她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场景,却万万想不到,她为了另一个男人来求他。蓝雨蝶反感地阻止了他的动作,他威胁着她,“你的爱人还在牢里,你难道不想要救他了吗?”她终于妥协,放开了手,闭上眼睛,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钟凌轩吃惊于她的动作,他只是想要知道,那个人在她的心里到底重要到什么样的地步,而她给他的答案另人心寒,为了他,竟然连一个女子最宝贵东西都愿意舍弃。
他愤怒地咬住了她的嘴唇,咬地那样用力,她的唇被咬出了血,能清晰地闻到血腥甜的味道,却冰冷没有任何的温度,于是他加重了力道,而她没有反抗,像是一具木偶,任由他摆布。他粗暴地撕开了她的衣衫,在看到她身上那些伤痕时,不由地一惊。
“你的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
她的语气清冷,“我曾经被人卖到了舞厅不肯接客,被他们打的,若不是遇到了西岳,我想也许早就被折磨死了。”她整个人不停的颤抖,仿佛那些伤痕唤起了她恐怖的回忆。钟凌轩停下了动作,心疼的望着她,他们之间,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我就救他。”他终于还是无法放开她。
蓝雨蝶的眼眸掠过一丝光亮,转而化为了犹豫。钟凌轩看出了她的不安,“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在我的身边,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
蓝雨蝶微微蹙眉,然后说,“只要你能救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她的语气带着绝望的清冷,仿佛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
钟凌轩的幕僚告诉蓝雨蝶,西岳被安排进了圣樱的部队,她知道,上了战场,从此就与死亡相伴,可是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可是也许今后再也无法见到他。
这是她第二次求他,站在他的书房门口徘徊了又徘徊,终于还是走了进去,书房的灯光昏暗,他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钟督军。”蓝雨蝶小心地唤了一声。
钟凌轩转过身看向她,“你找我有事?”
他的声音是温和的,于是她鼓起了勇气说,“西岳过几日要去圣樱的军队,我想要去送送他。”
钟荣轩的心中一种莫名的酸涩涌上来,仿佛心被硬生生拉了一条口子,即使她的人在这里,她的心还是在那个人的身上,而他对这样的她无能为力。
钟凌轩走进她,极力让自己保持着风度,“你去吧,但是只能远远看着,不要靠近。”
蓝雨蝶突然惊喜地望着他,“嗯,我就看他一眼。”说完立即消失在他的书房里。
西岳被放出监狱送往军队的那一天,蓝雨蝶早早地就来到车子必定要经过的官道,她能看到的只是西岳所坐的军车开过的那一瞬,冰冷的眼神,还有苍白而疲惫的面容,她追赶着军车,大喊着,“西岳,你照顾好自己,我会一直等你的。”
蓝雨蝶终于追不过西岳乘坐的车,只是停在他消失的路口,一动不动地站着,从早晨一直站到夕阳西下。而距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停着钟凌轩的车。
钟凌轩眼睁睁地看着她追赶着军车,因为跑地太快而摔倒,又连忙起身继续追赶,明明知道,无论多么用力地追赶,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交集。
“督军,蓝雨蝶小姐已经站了一天了。”侍从官小心地提醒着他,她站了一天,而他在车里望了她一天。钟凌轩下了车,快步走进她,猛力地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了车里。她一点都没有挣扎,任由他摆布。她几乎是被他拉着进入他的官邸的。
回到他的官邸之后,蓝雨蝶一口气吃完了一大碗饭,这是第一次,她在他的官邸吃了那样多。她决心好好照顾自己,等到和西岳重逢那一天。可是她错了,错的那样离谱。
几个月之后,西岳的尸体是被抬到她的眼前,身上早已血肉模糊,送他来的人说,他被派到前线打仗,不幸身亡。她不愿意相信,躺在那里的人那是西岳。她跑到了他练枪的地方,宪兵拦着不让她进去,她嘶吼着,“让我进去,我要见钟凌轩!”
那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声音中透着恨意和绝望。
他让宪兵放她进来,她冲上前去捶打她,打地那样用力,而他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宪兵焦急地要将她拉开,而他的一个眼神,宪兵们只好望而却步。
她嘶喊着,“他死了,为什么你要让他去前线打仗?为什么?为什么?”
蓝雨蝶打了很久,终于打累了,然后昏了过去。
醒来以后,蓝雨蝶挣扎着要逃离,钟凌轩抓着她的手残忍地说:“无论你相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她冷着眼看向他,然后用力地推开了他向门外跑去,眼神中透着绝决。他狠狠地拉住了她,厉声问,“你要去哪里?”蓝雨蝶却淡淡地笑着回答,“我要去陪他。”
钟凌轩不相信地问她,“你竟然要为他死?”而她却那样不在意地回答,“我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做。”她是那样爱他,爱到连死都不害怕。
钟凌轩看着她那样决绝的神情,他嫉妒地发狂。于是他在她的面前露出了最残暴的一面,他已经无法压抑对她的感觉,任由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挣扎,他用强迫的方式地到了她。
等他清醒过来,房间沉寂一片,她蜷缩在床边,眼中没有了那样苍茫的雾气,只剩下憎恨,她望着他的眼神,仿佛他是一个肮脏的存在。
钟凌轩终于明白,此生是地不到她的心了。
自从那一晚以后,蓝雨蝶不再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个躯壳。
当钟凌轩再一次走进她的房间,她竟主动地解下了衣扣,惨烈地笑着,等待他的欺负。
愤怒和绝望围绕着钟凌轩,他用力地掐着她的肩膀吼着,“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而蓝雨蝶只是沉默,他扣上她的扣子对她说,“我不会再碰你。”
圣樱的钟督军,翻云覆雨的人物,却拿一个女人无可奈何。
第2章 安德
很长一段时间,钟凌轩没有再去过蓝雨蝶的房间,转眼到枝条赤裸地冰凉的季节。
蓝雨蝶每日只是望着窗外,看着云慵懒地漂浮在天上。
官邸的佣人们都小声议论着,“楼上的女人,像是死了一样。”
钟凌轩突然地拔出枪,怒吼着,“谁要是再说她,我就杀了谁!”
他终于无法忍受不去见她。只是短短的两个月,却漫长地像两个世纪。
钟凌轩鼓起了勇气走进她的房间,一只蓝色的鸟停在阳台兰花边,蓝雨蝶定定地望着那只鸟,嘴角浮着笑意,她伸出手去触碰,那只鸟像是突然受到了惊吓,迅速地飞走,他看见她稍纵即逝的笑容,然后站在阳台上一跃而下,像是那些张开翅膀会飞走的鸟。
幸好,阳台在二楼,她只是摔伤了脚。
钟凌轩亲自为她包扎,纱布一层一层缠绕,他那样用力,而她只是咬着嘴。
他看着她冷冷地问,“你也知道痛吗?”
她不语,他讨厌她这样的表情,像是不屑同他说话。
再有耐心的人,也无法面对她的冷漠,何况他是那样没有耐心的人。
钟凌轩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看着自己,命令着,“蓝雨蝶,你别想再用这种方法折磨我!”
蓝雨蝶的腿伤从初秋一直到深秋才治好,钟凌轩忍着三个月不去看她一眼,而忍耐于他就是折磨。
圣樱钟督军的生日,整个官邸的人都在为他庆祝,除了她。
明明知道她不会来,却仍旧派人去喊她,他对她总是抱着绝望般的希望,结果只是失望。
钟凌轩喝了很多酒,他笑自己,竟有一天会用酒壮胆。他的靴子踩在木楼上,发出沉重的声响,蓝雨蝶听见他的脚步靠近,本能地躲在房间的一角。
他轻轻地敲门,喊着她的名字,“蓝雨蝶,开门。”
她不开,他继续用力敲着门,带着酒意喊着,“蓝雨蝶,你不开门,我就一直敲下去。”
楼下房间的人全部被吵醒,她只好打开门,看着他,并不做声,房间没有开灯,他却能够感受到她和他隔着多远的距离。他蛮横将她抱在怀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蓝雨蝶,你什么时候可以原谅我呢?”
“你放开!”蓝雨蝶用尽全力推开他,而钟凌轩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她害怕相同的噩梦会又一次重演。她挣脱了他,因为太急切,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他抱着她滚下了楼,碰触到楼梯边放花瓶的支架,只听到“哐当”一声,她一阵晕眩。继而发现,他将她护在怀里,花瓶的碎片卡在他的手臂上,割地那样的深,那种刺痛让他清醒了过来,看着自己猩红的血殷洪了地毯。
军医小心地将嵌在肉里的碎片取了出来,每取一块,都能够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她蹙眉望着他的伤口,不发一言。
他安慰着她,“幸好受伤的不是你。”这些年的戎马生涯,他受过大大小小无数次伤,而这一次的伤却让他感受到幸福,他想着如果他能够代替她的痛,也是幸福的。
而她的眼中没有半点波澜,仿佛根本听不到他在说话。
他知道,他们之间,命中注定是一场悲剧。而他努力想要挽回结局,她就像天空中璀璨的星星,点亮了他这片黑暗的生命,而现在,那颗星星竟然陨落,如今,已不可企及。
圣樱边界的战况告急,钟凌轩带着伤上了前线,边界的仗打了一个月,钟凌轩中了埋伏,弹片擦进了他的身体,伤地那样重,连续昏迷了好几天。
幕僚们从未见过那样脆弱的他,总感觉他好像活不了了。于是派人将蓝雨蝶带到他住的医院。
侍从官沉重地对蓝雨蝶说,“我跟了督统五年,南征北战,无论到哪里,他都会去找一个名叫蓝雨蝶的女子,他说那是给了他新的生命的人。几年里,我们找了上万个名叫蓝雨蝶的女子,却没有一个是他等待的。终于有一天,你出现在他官邸的门口,你病了三天,他带着伤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你三天,你病好了而他病了,却瞒着你不让你知道。他是真的爱你。”
蓝雨蝶从病房外望着躺在床上的钟凌轩,他浑身被抱着纱布,丝毫无法动弹,像是死了一样,她心软了,即便恨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
他和她之间,只隔着一扇门,可是却像隔着千山万水那样远。
蓝雨蝶推开了那扇门,慢慢靠近他,钟凌轩似乎感到了她的靠近,想要伸手去抓住什么,却终于没有力气。
他的声音微弱,像是在乞求着她,“雨蝶,我就要死了,你能不能原谅我呢?”
她沉默地看着他努力伸出却最终垂下的手,竟有一丝不忍。
那一晚之后,蓝雨蝶是第一次用平和的语气对他说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死。”
钟凌轩在医院躺了三个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有时,蓝雨蝶会来看他,然后护士一起帮他换药,他贪恋这样的一刻,仿佛尘封已久的黑暗突然有了光。他以为,时间久了,她就会原谅他,他就这样用时间欺骗自己。
钟凌轩的伤治了一个冬天才治好,回到官邸的时候已是初春。
这是蓝雨蝶第三次求他。
“明日是西岳的忌日,能不能让我去祭拜他?”语气却格外平静,没有任何哀求的味道。
钟凌轩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说,“去吧,我让人帮你准备一点祭品。”
她仰头望着他,转而说:“谢谢。”
祭拜的那一天,一个孩子撞向了蓝雨蝶,将一块锦帕塞给了她。她看到了锦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猛然怔住。
这一晚,蓝雨蝶煮了红豆粥给他,钟凌轩喝了好几碗。等他昏睡过去,她拿走了他的配枪,手不住地颤抖着,想要一枪打死她,却终于没有勇气,她在他的身上搜索着那张军事图纸,竟绣在他的套装的内侧,她脱下了他的军装,装在了袋子里,想要逃走,打开门,几个宪兵已站在了门口。
而他竟站在她的身后,冷冷地说,“你逃不掉的。”
蓝雨蝶回身去看他,他的脸那样凝重,她以为自己安排地很好却终究被看穿了。
钟凌轩一步一步逼近她,“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一字一字像是要喷出火来。
蓝雨蝶的声音却出奇的镇定:“你应该知道原因,何必问我。”
她终究还是知道了,西岳并不是死在战役中,而是被他派去的宪兵折磨死的。
而她为了报复他,心甘情愿被北城的人利用偷取他的军事图。他从来没有那样强烈地被背叛的感觉,像是一根根针刺激他每一根血脉,痛地锥心刺骨。
钟凌轩的声音颤抖着,却那样清楚,“蓝雨蝶,你别逼我杀你。”
蓝雨蝶轻蔑地笑着,“死了,我就能和他相聚。”他对她那样的好,而她却那样决绝地为另一个人去死。
愤怒充斥着他的脑海,他用力的掐着她的脖子,她竟然一点都不反抗,他痛恨地加重了力道,“既然你要死,那我成全你。”
钟凌轩大吼着,“来人,蓝雨蝶窃取圣樱军事图,交给侍从官处理。”
蓝雨蝶任由宪兵带着她离开,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想过,只要她看他一眼,他就会心软,而她竟然那样决绝。
侍从官小心地问:“钟督军,蓝雨蝶小姐要怎么处理?”
他喊地歇斯底里,“按军法处理。”
侍从官不敢再问,连忙退了出去,他依靠在墙边,慢慢蹲了下去。
门被无声的关上。钟凌轩恍惚地看见她的身影漂浮在他的眼前,柔和地微笑着。
他缓慢而迟疑的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她的手,而眼前只是虚空的幻影。
他知道,这一次,他将真的失去她了。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痛,几乎要窒息。
审讯房不大,只有六个牢房,几步就能走完,每一间牢房都透着冰冷的气息,蓝雨蝶蜷缩着坐在牢房的一角,她知道接下来会是极痛苦的折磨,她只想着,很快就能去找西岳了,心里出奇的平静。
牢房的门突然地打开,几个宪兵粗鲁地抓着她,将她带到了刑房,刑房的一头坐着钟凌轩侍从官,他的脸上透着不忍。
墙上挂着一套套刑具,一件件透着死亡的气息,她被钉在板上,鞭子抽在她单薄的身体上,每抽一鞭白色的内衣上都会出现一条血印,她从没有体会过那样的痛,仿佛每一寸肌肤都不属于自己,她紧咬着的嘴唇都渗出了血。
军官抽地累了,蓝雨蝶却不发一言,终于晕厥过去,侍从官不忍心这样看着她,离开了牢房,走前吩咐着,“不要让她太痛苦。”
蓝雨蝶被一桶水浇醒,冷意袭来,睁开眼睛,仍旧在刑房中,她悲伤地想,离死亡还有多远呢?
她被放了下来,然后被人拖着扔进了牢房,那些刑具都还没有一一在她身上用过,为什么放她回去呢?
早就听过那些酷刑,西岳被抓进去后,他们剥掉了他十个指甲。当她知道西岳遭受过这些时,只是锥心刺骨的痛,此刻,她只想快点死去。
监牢的地上冰冷,墙壁的缝隙中透着一丝丝的光亮,她知道天亮了。可是她还在这个黑暗的世界,她使劲全力将头重重地敲在墙上,一下,又一下,鲜血渗出,每敲一下,她都会想,自己距离死亡还有多久呢?
可是敲到最后,连自己都筋疲力尽,疼痛让她失去了意识,她突然觉地最后一下敲在了软软的东西上,睁开眼睛才发现那是一只手掌。蓝雨蝶抬头望着钟凌轩,眼中露出哀求和绝望。
钟凌轩抱起她,她的身体那样轻,整个人的身上透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蓝雨蝶,不要睡,你看看我。”他哀求着她,如同她曾经那样哀求他。他到底不忍心让她痛苦,因为这样,他会更痛,如果她真的死了,他会永远在痛苦中无法抽离。
蓝雨蝶疼地几乎发不出声音,昏昏沉沉地吐出几个字,“安德,我要去安德。”
安德,那是西岳对她说过的人间天堂,蓝雨蝶总盼望着,有一天能和他一同在安德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而西岳死后,这只是反复在梦中的情景。
钟凌轩仿佛是看到了希望妥协地说,“我带你去安德,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安德。”
军医看着蓝雨蝶的伤口,不太乐观的说,“伤口太多了,碎皮屑都渗到了肉里,如果一点一点取出,怕是要痛死了。”
“给她用罂粟!”钟凌轩命令着。即便知道,用罂粟的后果,可是为了救她,他不顾一切。
军医在每一个伤口都细细地擦了药粉,然后再小心地包扎,蓝雨蝶的身上竟没有完好的皮肤,她疼地叫着,钟凌轩心痛地按着她,好让军医给她上药。镊子时常会夹到她的皮肉,他觉地自己的皮肤都被扯开,那样的疼。
第3章 失去
蓝雨蝶的伤,治了大半年才治好。
他让军医官加重了罂粟的分量,罂粟在她的身上渐渐地起了作用,她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军医劝他,“不要再给她用罂粟了,那是毒药,会缩短她的生命。”而他却不听,如果她回到现实中,她会千方百计地再死一次,而如今,他可以这样拥有她,她会对他笑,她会亲吻他,依偎在他的怀里,那一晚,她将他当作了西岳,和他缠绵,带给他莫大的痛楚和欢愉。
他陷入了美丽的幻觉中,已经无法抽离。
他知道,自己在透支着幸福,终有一天,他会受到惩罚。而他却那样迫不及待地想要幸福。
梨花带雨的午后,蓝雨蝶坐在花园里,整个人好像会被风吹走,罂粟的副作用终于在蓝雨蝶的身体上体现了出来,她越发地消瘦,像是生命要走到了尽头。
这几日吃一点食物就会吐出来,连喝粥都喝不了半碗。军医检查好以后,满脸凝重地对他说,“雨蝶小姐她怀孕了。”
钟凌轩的心里一惊,不知是悲是喜。
军医不太乐观的说,“以雨蝶小姐的身体,怕是生下这个孩子会有生命危险,如果喝堕胎药,怕是以后都不会怀孕了。”
钟凌轩终于被自己当初的决定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曾幻想过,和她会有一个孩子,原以为此生是不肯能了,而此刻这个奢望就要实现了,可是他又害怕,他会失去她,连同那个孩子一同失去。
钟凌轩带着蓝雨蝶去了安德。
她总是依偎在他的怀里,然后温柔地摸着凸起的腹部对他说,“西岳,你说我们的孩子是像你还是像我呢?如果是男孩,我希望教他拉小提琴,如果是女孩我希望教她弹琴,就弹我们一起写的曲子《初见》。”
钟凌轩抱着她,心里满是酸涩,他嘲笑着自己竟争不过一个已死的人。
小桥流水,烟雨伊南,那样美丽,而他的世界苍茫一片。
蓝雨蝶临盆的那一天傍晚,电闪雷鸣,整个世界仿佛都是轰隆隆的巨响,产婆说孩子的头出不来,他在屋外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喊声,好像撕裂了他每一寸肌肤,疼地几乎不敢呼吸。
一道蓝色的光划破黑色的天际,蓝雨蝶的叫喊声终于停止了。钟凌轩的背脊发凉,害怕这死一般的寂静。片刻的寂静之后,他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产婆焦急地出来,“督军,蓝雨蝶小姐流了太多的血,怕是熬不过去了。”他冲进了房间,她的脸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他抱起她,让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他感到她的身体冰冷。
蓝雨蝶蜷伏在他的怀里,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她想要说话,却连声音也发不出。他靠近她,想要听她在说些什么,而当他终于听到她的声音,竟是两个字,“西岳,我害怕打雷”。
他看着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说一句话,不愿看到孩子,他知道她在一点一点从他的世界消失。可是即使是她的躯壳,他也要留着。可是她终于闭上了眼睛,不再醒来,
钟凌轩无声地在她的床边坐了一晚,连孩子都没有看过。
天渐渐亮了,侍从官和佣人都不敢进去。
侍从官让产婆抱着男孩进去,产婆小心地进入了房里,对他说,“钟少,看看这个孩子吧,他已经哭累了,睡了好久了。”他从她的离开中抽离出来,小心地将男婴抱进怀里,男婴的眉目像极了蓝雨蝶,眼中充满着雾气,如同他初见到她那样。
钟凌轩为这个孩子取名为钟君影,他坐拥半壁伊山,却无法拥有一生的挚爱。侍从官领命离开。午夜梦回,总是会被她的叫喊声惊醒,然后茫然地喊着她的名字,只是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
钟凌轩惦记着她,在那个世界里,会不会有电闪雷鸣,她会不会害怕地哭泣。
然后,才清晰的明白她真的永远不会在身边了。上天到底是惩罚了他,让他此生都活在失去她的痛苦中。钟凌轩看着茫茫黑夜,悲伤地想,蓝雨蝶,如果我们之间,可以永远如同初见的时候那样,该有多好。
他曾是圣樱战王的儿子,七年之前,圣樱和千川大战,他的父亲死于那场战役,母亲带着他逃离战场。
初见她的时候是一个黑夜,好像整个世界不再会有光,那个地方是在南城和北城的分界点,破陋的屋子,腐烂的气味,都有人死去,尸体被扔进江里,然后又会有人进入这里避难。
他扶着受伤的母亲进入避难所,那里弥漫着腐烂的气味,没有人搭理他们,除了她,他永远不会忘记见到她的那一刻,那一双纯净的眼睛好像能够治愈所有的伤痛,她拿出面包递给他,他看见她的脸,像是不会染上尘埃的脸,心里突然有了光。
他的母亲没有熬过那一晚,他的心硬生生地拉出了一条口子,连哭的声音都发布出来,在战争中逃离的宪兵涌入了这里,用鞭子抽着避难所里的人,一个老人点起了火,他想要烧毁避难所,和那些冷漠的、屈辱他们的人一起消失殆尽。
他以为,那就是死亡的前兆,而她却说,“不要绝望,生存是人的本能。”她拉着他从避难所的漏洞中逃离。
漫天的大火,叫喊声、哭泣声弥散在空气中,一切事物在火光中变地那样模糊。
天地间疾走的狂风吹着他们单薄的身体,整个世界在狂风中被吹地模糊,他们一直跑,一直跑,好像永远跑不到尽头。
那样瘦弱的她,却拉着他逃离的死亡。
江边开来了千川军队的船,她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希望,他推着他上了军船,江面滚滚的声音伴随着他的喊叫声,“你叫什么名字?”
她对着江面大喊,“我叫蓝雨蝶。”
船迅速地看走,而她的身影消失在江边。
就像是灾难过后,总会归于一片安静。他去了千川,而她被圣樱乐团的团长西岳收留。
初入乐团时,她十二岁,西岳领着她走进了那个摆放着众多乐器的阁楼,她一眼挑中了单簧管,西岳说,单簧管不适合女子,她只是淡淡地笑着对他说,“我的母亲说,那是是淡雅的乐器,声音悠远,可以让上天都听到。”她的眼中充满着雾气。西岳第一次见到她昏倒在江边,弱小而苍白,而她的身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灵气,而他深深地被吸引。
西岳教她吹单簧管,他们总一起练习,他的琴声伴着她的单簧管的声音,曲调是散弹数落的,琴声是悠扬的,可是却能够配合的天衣无缝,乐团的人都说,他们的灵魂是契合的。后来,他教她弹钢琴,他告诉她,他的母亲曾经是一个有名的钢琴家,她的才艺出众红遍了圣樱,可也正是因为她出色的才艺被同行人迫害,她的手指被夹棍夹断,终身无法弹琴,所以他才承袭了母亲的技艺。而她从那一刻开始,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单簧管,开始学习钢琴。
原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世间的纷扰都与他们无关。
短短的两年时间,她就已经从一个不懂乐器的女孩成为了能够登台表演的钢琴手。
西岳曾经对她说,“人与人的相遇就是那样奇特的,有些人,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隐隐的感受到他会成为你的故事。”
那一天,西岳带着她去了母亲的墓地,他一动不动地跪着,可是没有眼泪,她曾经听别人说,一个人伤心到极致的时候,连泪都不会流了。也许从那一天开始,蓝雨蝶明白,这个男人会成为自己的生命。
西岳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表演,尽管那时战火纷飞,生存极其困难,可是他们依靠着技艺艰难的生存,那个时候的蓝雨蝶以为,她会这样跟随着他一直生存下去。直到那一天,他被带走,她听到有人说,“是圣樱钟凌轩的部队。”
他在被带走的时候对她说,“如果可以活下来,希望你将我的技艺传下去。”
在他被带走的那一刻,她仿佛置身地狱之中。她的身体发抖,无法发出声音,眼泪汩汩而下,母亲死后对她最好的人,却这样离开了她,于是她决定无论付出什么,都要保住他。
微弱的阳光透过窗帘,是一种好看的橙色,整个房间笼罩着一层暖意。
蓝雨蝶醒来时,才发现在一个柔软的床上轻轻地下床,踩在暖暖的地毯上,她看着整个房间的布置,全部是西式的装潢,家具都是用上好的红木,她头痛欲裂,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突然感到身边有均匀的呼吸声,她吓了一大跳,连忙从床边退了好几步,不小心踩到了地板上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双男人的靴子。她向床上看去,那个男人安稳地睡在床上,她到底还是逃不过他,微弱的光照应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她的心砰砰狂跳,落足极轻,摸索着向大门口走去。每走一步,都觉地脚底一阵刺痛。
“你走不了的。”床上突然传来钟凌轩威胁的声音。
她的嘴角慢慢上扬,仿佛是在嘲笑着他,“你以为,用这样的方法,我就会留在你的身边吗?”
他下了床,两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用力地揪住她的手,他一直讨厌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是不屑于同他说话。
她的眼眸一直是那样透着雾气,如同初见她一样,像是朦胧雪光里的钻石,仿佛在她的眼中,世界是一片纯净的。
他的声音是急促的,试图要解释清楚,“我没有碰你,只是你发了烧,浑身发冷,所以我才睡在你身旁。”
她的声音,冰冷地另他绝望,“你要的,我永远都给不了你。”
他的心因为她的一字一句渐渐地沉重起来,明明知道,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此生是地不到她了。
他是真的错了,错的那样离谱,可是,爱上她,难道错了吗?
第4章 艾樱离
喜乐队伍浩浩荡荡从安德镇将她带到千川最富有的伊家。
在一片喧闹声中,艾樱离从婚车里下来,门口放起了炮仗,一身白色钻石的婚纱,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耀眼。
隐约听见有人在说,“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能嫁给伊家的少爷,听说是一表人才呢。”
“听说是新娘的父亲欠了伊家的钱,用女儿抵的债。”
“诶,不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