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交手,招式变化如同电光石火,怎能在场外招呼?声出情势已变,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神鹰虽想应声变招但没有机会,刚侧移转身,中海的另一剑已到,“刷”一声轻啸,紫虹一闪,神鹰的胁背出现了一道血痕,衣破血出。
神鹰不在乎轻伤,斜移两步反手挥出一爪。
“铮!”铁爪突向下沉,上面被剑压住了,力道沉重的像一座山。
“住手!”中海沉喝,声如沉雷。
“哎呀!”旁观的人惊惶地叫。
神鹰不住手不行,爪被压下,假使他先前挫身后退或者还有机会,这时已不可能了。中海的剑斜压住他的铁鹰爪,剑尖指向他的右颈侧,冷冰冰的剑气澈骨奇寒,令他悚然而惊,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僵在那儿直抽冷气。
厉豹心向下沉,拔出九环刀急冲而上,怪叫道:“小子,来拚个你死我活。”
“你也给我站住!”中海暴叱。
“太爷不听你的。”厉豹大吼,已到了八尺外。
“你要神鹰死么?”中海冷笑著喝问。
厉豹打一冷颤,站住了,大叫道:“有种就和太爷斗二百招,制人要挟算不得好汉。来来来,吃我一刀。”
中海向神鹰冷冷地说:“老兄,饶你一次,下不为例……”
话未完,南面的观众纷纷走避,闯入九名大汉,领先的仍是使用蜈蚣钩的斑成。他分开人丛,抢入大叫道:“谁在这儿斗殴?咦!”
厉豹精神大震,大叫道:“斑兄,这家伙定是龙虎风云会的恶贼。”
斑成已看清中海的脸容,他怪眼一翻,向厉豹大叫道:“你说什么?祝兄,你喝了多少酒?糊涂啦!”
“胡说,我说这家伙……”
“你说他可能是龙虎风云会的人,是么?”
“兄弟正是此意。”
斑成重重地哼了一声,怪声怪气地说:“祝兄,刚才兄弟所擒住的青痣虎曹老贼,你知这是谁捉到的么?”
“这……自然是斑兄的功劳。”
“你错了,兄弟可没有这般能耐,你也不行。告诉你,是这位龙老弟捉住的。”
“这……这……”厉豹张口结舌地叫。
“你还认为他是龙虎风云会的人。”
厉豹收了刀,气虎虎地说:“兄弟认栽,算他走运。”
神鹰也收了铁鹰爪,苦笑道:“祝兄弟,不是算他走运,而是你我走运。这位老弟的剑法并未施展绝学,手下留情,他若当真要咱们的命,咱们也只有乖乖的奉上。”说完,他整了整衣袂,摸了摸胁背的伤痕,向中海引礼道:“适才多有得罪,尚请海函。老弟台高性大名,可否见示?”
中海回了礼,笑道:“彼此皆有不是,项兄客气了。俗语说||不打不相识,刚才多有冒犯,幸勿介意。兄弟姓龙,匪号人称大地之龙,请别见笑。”
多久以来,他这大地之龙的名号,已经传遍了江湖,真姓名龙中海反而被人忽略了。斑成是巡检司的人,也不知道他就是道州行文天下要捉的要犯龙中海。即使他知道,又能怎样?天下没有为了一百两白银赏格,拚老命冒险去捉大地之龙的傻瓜。斑成招子雪亮,他才懒得管道州的血案。
大地之龙四个字,像是一声春雷,众人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惊叫。神鹰下意识地摸摸颈子,苦笑道:“我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两世为人。我兄弟刚才多有冒犯,尚请龙兄见谅。”
中海爽朗地一笑,说:“好说好说,兄弟也有不是,请不必挂怀。”
“龙兄是为龙虎风云会而来么?”厉豹喜于形色地问。
“不错。”中海率直的答。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龙兄移玉阎府,兄弟有事请教,并恳请兄台援手。”神鹰诚恳地说。
中海求之不得,笑道:“援手,不敢当,项兄言重了。如果诸位需在下相助,愿略尽棉薄。”
“能得龙兄援手相助,感激不尽。兄弟领路。”
斑成也说:“兄弟也正有消息相告,与诸位一行。”
阎君祥的府第在县衙的西首,建筑之宏,比县衙强上百倍,在小城来说,它像是皇宫般突出,飞檐画角,美仑美奂。其间园林之胜,有亭台楼阁。谁也不知道这家伙造过多少孽,又□吸了多少的血汗,方有今天富甲一方的成就。短短六十年,阎家仅仅前后两代,白手成家,到今天赫然成了富压王侯的豪绅之家,拥有良田万顷,府中有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奴婢成群,妻妾共有三十余名之多,穷极奢侈,路人侧目。
踏入阎府宏丽大院门,中海心中涌起无比的感慨,他难以相信这是事实,他无法想像在六十年中只靠白手成家,两代人会有这种的惊人成就,即使田地中可以长金银,也不可能有如此兴旺的收成。
同时,他也十分怀疑,即使地方上的百姓全是白痴,也不可能替阎家挣来这许多财富,阎家的田地,也决不会完全是巧取豪夺而来的。像松林铺罗家的田地,不管阎家的人运用的手法如何卑鄙,但确是用三百两银子谋来的,而非空口霸占而来。那么,阎家的金银从何而来?
由阎家的光景,他想起故乡的豪富郝家兄弟。郝家也是富甲一方的豪门,有良田千顷,奴婢成群也是两代兴旺起家的,但并未为富不仁,在地方上甚至还得到部份乡民的尊敬。如果按收成计算利润决无这般成就,他们的金银,到底从何而来的?他想来想去想不通,疑团难解。
他不但对这些地方豪绅的金银来源惑然,对那些所谓官宦之家,也是百思莫解。有些清官位极人臣,死后两袖清风,身无长物。但有些做了十来年六七品小辟,退休后便富甲一方。一个县太爷只不过七品前程,年俸只有米一百石,钞六十贯,加上仅一些足以温饱的实物配给,即使十年来不吃不穿不用,加起来还不够白银千两,他们的财富从何而来?在他这个不取意外之财不贪非份的人来说,确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是个见钱眼红的人,但看了阎家的财势,仍不由心中暗暗嘀咕。
大厅是两层楼的大建筑,顶楼是重檐,气象万千,四壁书画皆出自名家,金碧辉煌,美不胜收。
奴婢成群结队,歌伎小童更是不可胜数。
神鹰一群人领著中海,从右面走廊直趋东院,那儿也建了不少厅房,前后有院子,厢房成列,住了阎府用重金聘来的保镖打手,还有不少奴仆。
神鹰请斑成和中海在厅中就坐,奴仆奉上香茗,有人去请其他的人。
八猛兽只有四名在家,另四名一早便带了卅余名打手,会同县中八十名兵勇,到永兴场去了,尚未转回。
留下的四猛兽除神鹰和厉豹之外,另两人是老三白象舒仁,一个高大肥胖的大个儿,生了一个突出的大鼻子,自白胖胖,两膀有千斤神力。另一人是老四麻面虎,是个像貌狰狞,长了一脸黑麻子大汉。
在座的人除了中海之外,全是老相识,由斑成替中海引见毕,神鹰开门见山地说:“龙兄,大驾光临敝地,不啻是救星从天而降。老实说,咱们八兄弟虽说各俱小技,但比起那些江湖名宿高手来说仍是望尘莫及,甘拜下风。因此,希望龙兄能助兄弟一臂之力,铲除风云会的恶贼,以安静地方。”
“项兄,在下也曾作过保镖,但代价极高,项兄是否能办到呢?”中海不动声色地问。
“龙兄但请放心,如果龙兄俯允,在下即向阎王推引,千儿八百决无困难。”神鹰拍著胸膛保证无问题。
“恕在下多问,诸位在阎府,年金多少?”
“府中师父共分三等,一等年金白银八百两,二等五百,二等三百,一律管吃住。兄弟八人皆是一等,如加上年节赏赐,超过千两以上。”
“唔!倒是相当丰厚哩。”
“龙兄如果有意,阎爷……”
“呵呵!咱们别提贵主人。俗语说,得人钱财,与人消灾,龙某这人一向不愿受人驱策,所以不想取斌主人的钱财。”
神鹰心中大急,垂头丧气地说:“龙兄如果撒手不管,那……”
“在下岂可不管?”
“那么,兄弟先谢过龙兄……”
“且慢,咱们有话先说明,免得留下话柄。”
“龙兄有何高见……”
“在下只能相助诸位一臂之力,与贵主人无关。至于在下的行动,不许任何人过问。龙某与龙虎风云会誓不两立,但我有我的处事方法。”
“那好办,只要龙兄插手……”
“当然插手,义不容辞。在下想请教,龙虎风云会的秘窟不在永兴场,西山深处的老巢,诸位知道确址么?”
斑成接口道:“有关龙虎风云会在这一带活动的情形,在下说出俾供龙兄斟酌。定远只是块小地方,是不能藏龙纳虎,他们在顺庆府建有分坛,坛址在府北老南充县治北津渡,香堂却设在城东沿江街临江楼的北首。真正的秘窟,在城西的山区大方山内。分坛主叫金刀无敌范鹏,他已经来了。定远的负责人,称南路会友,姓文名仲,绰号叫快腿毒刀,脚上功夫了得,为人阴险毒辣。永兴场和城内的盛源粮行,只是他们的联络站,真正的秘窟在西山,可能在天狐谷内,但还未能证实。”
“他们前晚到了不少高手,斑兄可曾探出?”中海问。
“不错,是从成都来的人,有三个人已经查出。”
“是金镖银梭应彬……”
“是两人,一人是神掌翻天潘贵,另一是巧手神偷巫杰。到来的当晚,便在定远客栈作案,迫店伙下mh药,擒走了一个姓费的老人。”斑成滔滔不绝地说。
中海心中暗惊,这姓斑的果然利害,消息之灵通,比一流江湖人更高明,在官府任巡检,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还有其他消息么?”他问。
“有,今早重庆府来了急报,他们的少会主前天乘船到了重庆府。”
中海吃了一惊,心说:“老天,他不是比我晚到一天么?按行程,假使他乘船逆江而上,今天该已到合川了。”
斑成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继续往下说:“这两天,成都方面也可能有人赶来。据我所知,顺庆府是他们重要的秘窟,有许多人在府城聚集,又从那儿分手,重要人物到后不久,必定失去踪迹,可能是前往更重要的地方藏匿了。假使在这两天中,咱们不能将他们在西山的根挖掉,后果可怕。”
中海向神鹰问道:“项兄,贵主人既然知道对方将有大批高手赶来,为何仍敢和他们硬拚?”
神鹰摇头苦笑,无可奈何地说:“天知道,阎爷怎敢?昨晚咱们陪同阎爷在农庄与宇文仲派来的人谈判,讲好了以一千两银子买个平安,岂知一个姓李的师父偏偏不服气,在路上截杀他们四个人,李师父也死了。他死了不打紧,逃走了一个代表,今早他们便大举来袭。我等已保护着阎爷回城,毫不知情。阎爷一怒之下只好放手一拚了。”
麻面虎接口道:“斑兄的朋友众多,黑白道全有交情,他的消息也令阎爷下定决心周旋到底。”
“斑兄,是何消息可令阎爷不计后果?”中海问。
斑成略一沉吟,说:“是这样的。十月中旬,龙虎风云会的外主坛被龙兄所毁。不久,河南突有前代字内三大高手的长春子出现,筹组英雄会,公然宣布与龙虎风云会为敌。因此,龙虎风云会的人陆续撤入四川,显然对英雄会十分忌惮。上月中,英雄会已传出消息,要人川和龙虎风云会决一死战的。按行程,至迟在半月后,也就是明年春正,英雄会的豪杰便可赶来,只消挺过这段时日,便不怕龙虎风云的恶贼了。”
中海忍不住沉声道:“龙虎风云会暗中撑腰的人物,正是长春子老杂毛,如果等英雄会的人入川了,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所有的人都惊跳起来。
中海淡淡一笑,说:“在下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情,信不信悉从尊便。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目下诸位可否立即向西山天狐谷进兵?”
“这样吧,咱们何不先往永兴场走走?”神鹰说。
“好,咱们前往接应大哥他们。”白象站起说。
斑成也离座说:“城中的事,白昼尽可放心,兄弟和诸位一行。”
六个人带了廿余名手下,急急出城而去。
同一期间,湖海散人和小襄王一群人,早已由合川舍舟就陆,向定远飞赶。他们已接到急报,全力赶来。
也在同一期间,长春子正带了英雄会四十余名高手名宿,快马加鞭赶向夷陵州,要在夷陵州乘船入川。
天玄剑一群人,却在施州卫附近,黑旗令主的黑旗盟所在地,焦急的找寻中海的下落。两个多月以来,中海的消息如石沉大海,他们怎不焦急?
至于龙虎风云会的会主,会中的人只知他已到了湖广。其实,他早已潜返四川,正暗中安排毒谋布置天罗地网,准备擒龙伏虎。
小襄王父子,亦在倾全力找寻大地之龙,经过两个月来的奔波,不得不宣告失败,这次应召返川的,做梦也未料到他们所全力找寻的大地之龙,已比他们早一天入川了。
金刀无敌范鹏派出请求救兵的人,共计十数名之多,黄老四只是其中之一而已。由于他不知会主已潜返四川,还想将擒来的报应神费浩戒送湖广,交由会主发落哩。
派出的人在合川碰上小襄王父子一群人,说出费浩的事。小襄王父子连忙舍舟就陆赶来,要将费浩接走。小襄王是会主的门人,却也不知道会主的行踪。同时,他知道木莲花苑的人对会主是如何的重要,深怕被人赶先一步将人救走,所以火速赶来。
白象舒仁领先出城,中海和神鹰并肩而行,后面是斑成和厉豹祝和,其他的人在后紧跟,出城扑奔永兴场。
永兴场距县城约有六七里,西面便是西山山区,场址建在一座小霸下,约有六七十户人家,山区附近几座村庄的赶场所在地,每逢三八九日,这儿便形成一座小市场,但因距县城太近,所以交易量并不大。
他们来晚了,永兴场龙虎风云会的贼人已经退入山区,四猛兽也已带著人追入山区去了。
永兴场留有眼线,指引着白象一群人赶入山中。中海留意附近小径上的景物,一面向神鹰问:“项兄,这儿到天狐谷还有多远?”
“远著呢,樵径绕山曲折而行,算路程约有廿里左右。”
“难道说,诸位要追到天狐谷不成?”中海问。
“我们不到卅个人,怎敢到天狐谷?”
“那……”
“人熊熊大哥追贼入山,他会知道相机行事的,如果所料不差,可能已将贼人困在前面三里地的流水崖附近。那儿是一座绝地,只消脚程快的人赶先一步,绕到崖西将唯一的出路堵死,那就好办了哩。”
第十四章
中海侧耳倾听片刻,说:“不对,前面三里左右没有人声,只有用歪风掠枝的呼啸,贵伴不在前面。”
“不会吧?熊大哥临行时还曾说过,目下不是扫庭犁岤的时候,决不会追过流水崖的。”
“他带了多少人?”
“卅余名,全是相当了得的高手。”
“要是天狐谷的恶贼赶来声援……”
“哎呀!。”神鹰惊叫起来。
“怎么了?”前面的白象扭头问。
神鹰站住了,变色的说:“熊大哥追入山区,该已有两个时辰了,假使天狐谷的恶贼大批出动,他们……”
这时,他们处身在山麓的狭谷,两侧是不大峻陡的山坡,枯草丛生,碎石散在坡上。小山自山腰起,松桧向上逐渐延伸,形成浓密的森林。山腰以下,丛生著砍伐得只剩三两尺树桩。
白象也猛然醒悟,向引路的眼线急问:“沈师父,他们追入山区多久了。”
沈师父抬头看看天色,说:“大概有一个时辰,熊爷因为追逐大急,并未留下任何交待,只派在下留在永兴场招呼。”
“有多少人逃掉了?”
“有十余名,其中有宇文仲那恶贼。”
中海突然大声叫:“且慢,前面有人。”
所有的人间声都停下了。中海解掉腰带,解掉皮袄下方的四枚绊扣,以便采取袄内的飞刀。
白象并未被中海的叫声分心,继续向沈师父问:“他们是由这条路追入的么?”
“是的,瞧,路右面那条树桩,不是留有熊爷的暗记么?”
路右面的一株树桩上,有人用刀剑一类利器,砍了一个斜十字,砍痕鲜明。
中海向前走,全神戒留。神鹰和厉豹在后面跟随,神色有点不以为然。
中海到了前面路左的及腰枯草丛前站住了,泠冷地说:“老兄,出来吧,草里面是躲不住的。”
两丈外枯草丛中,突然站起一个村失,狂叫道:“大爷们饶命,饶……”
神鹰飞跃而至,一见对方并未携带兵器,心中一宽,冷笑道:“是前面西山樵夫的仆人,不是个好东西。说,小子,不久前有一群人经过此地,目下到何处去了?”
村夫向北一指,惊恐地说:“从……从那儿走了,有……有两群人,像……像是械斗。”
“多久的事?”
“不……不过一盏茶的时光。”
“你那老不死的主人目下可在家中?。”
“在,但……但小的并……并未返家,不知其详。”
神鹰将村夫一推,说:“走,带路。”
“带……带到何处?”村夫莫名其妙地问。
“去找械斗的两群人。”神鹰冷冷地答。
“咦!小……的小的怎知道他们到……到何处去了?他们像是会飞的人,一跳两三丈,小的委实害……害怕。”
中海学步向前走,一面说:“项兄,这人不会武功,不必为难他了。”
神鹰点头,阴森森地说:“不错,为难他也没有用。”他的神色无法看见,他向后打手式,中海更难发现。
白象舒仁领先抢前,一面向后面的人叫:“诸位小心戒备,咱们先到西山樵夫的草屋看看,避免再深入,到那儿再派人探听消息。屈四弟,咱们两人先走一步。”
他和麻面虎刚越过中海,后面便发生了变化。
中海一面走,一面察看小泾两侧的人兽遗痕,突听后面“哎”一声惨叫,扭头一看,大怒道:“可恶!你们干什么?”
他正待回头冲上,神鹰已伸手虚拦,说:“龙兄,不必大惊小敝,咱们如不杀之灭口,麻烦得紧呢。”
先前被搜出的村夫,已被一名师父一刀砍掉半边脑袋,想救已来不及了。中海无名火起,厉声说道:“什么话?你们随随便便杀人,天理何在?刚才你还说他是西山樵夫的人,既然不是龙虎风云会的恶贼,为何杀他?”
神鹰嘻嘻笑,若无其事地说:“杀几个人小事一件,龙兄何必认真呢?那西山樵夫姓夏,霸占了这一带山林,卖柴为生。他砍柴砍得绝,瞧,这附近的大树桩,全是他砍倒的,养了三个仆人,不许别处的人到这一带打柴放牧,不是好人。咱们如不杀他灭口,他很可能被龙虎风云会的人利用,断了咱们的退路,岂不危险?”
“你是说,杀几个人小事一件?”中海切齿问。
“咦!龙兄怎地慈悲起来了?”神鹰发觉事态严重,怀有戒心地问。
中海脸色很难看,扭头向斑成问:“斑兄,你是官府执法的人,人命关天,足下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斑成摇摇头,轻松地说:“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只好说他是龙虎风云会党羽便成。昨晚阎爷农庄被焚,死了二十七名保镖和家仆,走散了六十名家奴。县下爷已经传下手谕,对龙虎风云会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似他并非龙虎风云会的人,你老兄也知道不是的。”
“龙兄,不必认真……”
“什么?人命居然不必认真。这人是在下发现的,我虽不杀伯仁……”
“龙兄,请听我说。”神鹰毫无悔意地接口,接著说:“为了咱们自己的安全著想,冤杀一个人何必小题大做?。平常得紧。这人已经死了,一无苦主,二无亲人……”
“住口,怎么说你也不该滥杀无辜。你说他一无苦主,二无亲人,但杀人的事人人可管。”中海大叫。
“这……这……”
中海一把拉住斑成,沉声道:“斑兄,你得管,在下控告项义滥杀无辜……”
斑成扔手挣脱中海的手,不悦地说:“龙兄,你是江湖人,难道不知事么?事不关己不劳心,死几个人何必大惊小敝呢?你认为阎爷今天的地位是天上掉下来的吗?你错了,数十年来,他不知道除掉多少敢于反对他的人,假使每一件人命官司都有人管,阎爷岂配称定远阎王?算啦!我斑成……”
“你斑成大概曾经得过不少好处,是么?”中海愤然接口。
斑成脸上居然会红,讪讪地说:“无所谓好处,俸银养不活妻儿也是真的。”
中海不愿再和这些家伙理论,走向尸体,向众人说:“在下不屑与诸位同行,休管龙某的事。”
“龙兄,你……”神鹰惊问。
“咱们各行其事,在下要掩埋了这位冤死的朋友。”
麻面虎怪眼一翻,不耐地大叫道:“老五,何必和他罗嗉?少了他,咱们难道就办不成事不成?去他娘的!咱们走。”
斑成心中有愧,不悦地叫:“屈兄,不许口出不逊。龙兄是侠义英雄,看不惯咱们的所作所为和一些……”
“哼!什么侠义英雄?见鬼!了不起是个杀官犯案的亡命之徒,有什么不得了?臭美!”麻面虎怪声怪气地叫。
中海大怒,踏前一步。
麻面虎冷笑一声,抢先撤下他腰带上的双刃斧。
厉豹一声冷哼,也撤下了九环刀。
除了斑成,所有的人四面散开,撤兵刃戒备,虎视耽耽,剑拔弩张,情势险恶。
神鹰扬了扬铁鹰爪,冷冷地说:“姓龙的,你最好识相些。咱们并不寄望你能帮咱们多少忙,当然也不喜欢阁下管咱们的闲事。”
“宰了他。”有人大叫。
中海冷笑一声,俯身袍起村夫的尸体,冷冷地说:“谁想死,请上。话可说在前面,龙某不是好杀的人,但谁要是起意想要在下的命,他必须死!”
说完,转身向山坡上走去。
迎面站著一名大汉,扬刀大喝道:“站住!没叫你走,不许离开。”
中海冷冷一笑,向前走,叱道:“让路,听见没有?”
大汉打一冷颤,情不自禁的侧移三步。但等中海通过之后他似乎感到脸上无光,单刀一扬,抢上学刀作势瞄向中海的后颈,正待砍出。
中海倏然转身,虎目中神光熠熠。
大汉如见鬼魅,急急收刀暴退。
中海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徐徐转身,大踏步向十丈外的一座土坑走去。
人的名,树的影,大地之龙的名号,足以镇住这些人,他们人虽多,依然不敢妄动。所有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抢先动手。中海冷静的神色,令他们悚然而惊。
斑成吁出一口长气,低声说:“走吧!咱们接应熊老大要紧,这次消息,恐怕……怕是凶多吉少哩!”
神鹰收了铁鹰爪,急急地说:“是啊!。咱们赶两步……”
话未完,右面山腰密林中突然传来一声震天长笑,哈哈之声震耳欲聋。山高不过百十丈,山腰距小径不足半里,发笑的人中气充沛,显然是了不起的内家高手。
众人大吃一惊,抬头一看,一个个感到头皮发炸,心中发冷。
松林前,一个个劲装人影徐徐现身,看光景,不下四十人之多。其中有廿名大汉,高举著一根树枝,枝上端倒吊著一具尸体,尸体浑身一丝不挂,遍体血污,肚腹上插著尸体生前所用的兵刃,令人看去倍增恐惧。
“龙虎风云!”叫声如乍雷狂震,一字一响,动人心弦。
随著叫吼声,左面山腰出现了四十余名白袍怪人。这些人全戴了白头罩,只露出一双怪眼,颊两侧用朱漆绘了龙形图案或虎形图案,简单几笔,居然神似,白袍曳地,大袖飘飘,背上系了各式兵刃站在草木间,这些人像是从阴曹地府出来的鬼怪幽灵,十分抢目,令人见了汗毛直竖,浑身发冷,恐怖的感觉光临,不由众人不惊。
白象舒仁脸色变青,恐怖地叫道:“糟了!熊老大完了!咱们已深陷死境。”
“向外突围,快走。”神鹰悚然地叫。
斑成脸色泛灰,浑身颤抖地说:“完了,他们的会主到了,如想突围,势比登天还难。”
后面退路的山嘴旁,有劲装人影出现。前面小径转角处,也有人冷然屹立。
厉豹找出九环刀,咬牙道:“咱们仍可一拚,结阵。”
三十余人立即结成三个圆阵,居然甚有章法,由斑成带了五个人居间策应,严阵以待。
右面高举尸体的人,排成一列一步步向下走。中间,是二十余名劲装老少,阴森森地向下移。
左面的白袍怪人也向下走,但相距二十余丈便土步不进,居高临下注视著下面的人,屹立不动。
正在挖坑掩埋尸体的中海,心中凛然,但不想走,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他怎肯撤走?十丈外斑成所说的话,他听得真切,如果真是龙虎风云会的会主来了,他必须会一会这个宇内闻名的江湖神秘客,揭开毒娘子的庐山真面目。
大敌当前,高手云集,他居然毫无怯念,委实难能可贵。他对自己的艺业深具自信,两个多月前他能力斗擒龙客和玉麒麟,敢和湖海散人一拚,经过两个月来船上的苦练,参悟了电剑心诀的玄奥手法,进境惊人,他没有惧怕的理由。这一带地势不平,短树桩星罗棋,对方如想一拥而上,事实有困难,只消围攻的人有先有后,他自信对方不易将他困住,有足够的空间让他施展,要脱身并非不可能。
经过无数次出生人死的搏斗,他已经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胆气超人,无畏无惧,虽则事后回想时他也曾感到恐惧和不安,但临斗时他便会一无所惧,全心全意为保护生命而斗,抛除一切杂念头,奋勇一拚。
危机来了,他开始定下心神,面对逐渐迫近的强敌,他起初发现危机时的一些恐惧念头,也渐渐地消失。等到人群到了十丈外,他的少许紧张意识已完全消逝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他对生死的看法。
他一面用树枝拨土掩埋尸体,一面凝神戒备。
他所站立处是路左的山坡,上面十余丈,白袍怪人迎风而立,不言不动。
下面十丈,是结阵以待的四猛兽。对面的人群已经到了四猛兽上方十余丈,徐徐止步。
中间二十余名劲装老少中,有迷魂门的公孙大嫂在内,她身旁站著她的丈夫离魂一剑公孙良,也就是到盛源粮行报讯失风被赶走的人。
中海还认识两个人,那就是龙虎风云会打入黑旗盟卧底的湘西谭家兄弟。这两人在遂平被中海打伤,几乎丢掉老命。
中海正在掩埋尸体,故意避开众人的视线。同时,他已经换了装束,公孙良夫妇和谭家兄弟一时还认不出他的身份。看到谭家兄弟,中海心中暗喜,心说:“妙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满以为黑旗令主那群人已经失了踪,原来还有人留下哩!等会儿找谭家兄弟讨消息,大概他们不会令我失望的。”
他发觉上面的白袍人全用阴森森的目光向他注视,似乎所有的目光,全向他集中射来。在这种险恶的生死关头中,只有他一个人毫不理会身外的变化,仍然沉著地掩埋尸体,难怪会引起白袍人群的注意。
对面的人丛中,走出一个鼠目大汉,降下三丈余,站住叉腰大吼道:“八猛兽已死了四个,你们还不认命丢兵刃听候处置么?”
厉豹大踏步而出,切齿叫:“宇文仲,你下来,咱们拚个你死我活。”
“你们已进了网人了罗,还敢发横?说,投不投降?”宇文仲叫。
“只有死的八猛兽,没有投降的厉豹祝和。”
人丛中爆出一声狂笑,有人喝道:“字文仲,退回来,慢慢收拾他们。将尸体抛下。”
宇文仲应声退回原位,接著,吊在树上的尸体一个个向下抛,顺坡滑滚而下。
先前发令的人,是个背系金刀的花甲老人,像貌威猛,雄壮如狮。他就是顺庆府分坛的分坛主,金刀无敌范鹏,厚背金刀重有三十二斤,在四川大名鼎鼎。他竽尸体抛完后狂笑道:“你们听了,阎老狗的金银财宝必须全部交出,你们也得死。路北山嘴下挖了一个大坑,那就是替你们准备好的埋骨之地。除非你们投降,答应返回阎家作内应,不然……哈哈哈哈!不用范某在说了。至于那位姓斑的他必须死,本会不要官府的鹰犬。你出来,宇文兄弟,去砍掉他的脑袋来做溺器。”
斑成已无路可走,撤下蜈蚣钩走出,冷笑道:“姓斑的很幸运,脑袋居然还有人垂青哩!宇文仲不知阁下的毒刀利是不利?”
宇文仲往下走,撤下蓝光闪闪的单刀,笑道:“在下的腿快,刀上涂了天蜈毒,反正你跑也跑不了,等会见你便知道毒刀利是不利了。姓斑的,你是官府和地方恶霸的双重走狗,我相信昨晚阎老狗的毒计定是你这??促成的。大概你做梦也未料到本会的会主会突然在今晨到达,自以为消息灵通,所以瞻敢兴风作浪,火焚我的永兴场秘室。今天大爷要剁你一千刀,方消心头之恨……”
蓦地,路北面山嘴下的人传出叫声,一个声如洪钟的嗓子大喝道:“让路!”
所有的目光,全被喝声所吸引,中海心中一动,也向人声传来处看去。
神鹰脸色一变,低叫道:“老天!西山樵夫竟然是隐世高人。糟了!咱们竟杀了他的仆人。”
半里外的山嘴下,一群劲装大汉拦住一个须眉皆白,手执一根鬼头铜杖的老村夫。鬼头铜杖黄光闪闪,首尾皆有豆大的金色小孔排列成三圈。他身后,两名材夫横持一根朱红色三尺九环鞭,红芒耀目。
拦路的十余名大汉不让路,为首的人大喝道:“老不死,退回去!难道你不想活了。”
敝老人冷哼一声,杖首徐徐下降。
左面山坡的白袍人中,突传出尖厉刺耳的叫声。
“周香主,让路。”
可是,声音传到,剧变已生,让路的三名大汉不知怎地,突然向前仆倒。大汉距怪老人约有两丈竟然莫名其妙地倒了。
敝老人举步便走,两名仆人紧随在后。众大汉正待拥上,白袍人叫声恰于此时传到,他们只好让路,七手八脚的抢救倒地的同伴。
敝老人健步如飞,向斗场掠来,一面沉喝道:“在老夫隐居之地,不许任何人撒野杀人,都给我怏滚!”
先前发令的白袍人向右方举手一招,招来了一个白袍人,低声交待几句话,那人立即脱下头罩,向下迎去。
中海一怔,忖道:“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