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张暗自生气,其实本已料到,只是既然医神都说了是强身健体的,那该是的了,大概是自己闻错了也有可能,哪知居然是他耍了自己一番。不过没事,他立马也想出了一计。
方云见牛敬神出去了,便也动身出门去。方云正欲出去,便被书生张叫住。书生张道:“慢着,别急,把你师父……”料到说错了,马上改口:“也就是那个医神叫来你便可走了。”
方云应了声:“哦。”便出去了。
果然,只过了一会儿,方云便又带着牛敬神回来了。牛敬神见了他便道:“你又有什么事?”
书生张笑道:“嗨,你先将这个小子弄开,我来细细问你。”
牛胡子也觉好奇,便当真叫道:“姓方的小子,还不快快出去!”
方云颇觉没趣,但身在人篱下,只得低低头,但他哪里肯真的离去,他不过是躲在房外窗下听罢了。他内功深厚,这屋本不大,要将这屋内之人所说的话全部听清也不算难。
只听得那书生张小声道:“医神,不知你可有子嗣?”
“你问这个干什么?”牛胡子似乎面现不悦。
“问这个自然有用,你便说说嘛。”
“没有,有,还是没有?还是有?哎呀,我也说不清。三十年前有,现在没了?”
“怎么回事?”
“我那娃儿才生出不到一个月,便被倭寇抢走了,多半是活不成了,我这许多年来,一直苦练医术武功,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不过多半完不成了。”
“那你还想不想要一个儿子来传香火?”书生张面露笑容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牛胡子转念一想,便又问道:“是不是你要送我一个儿子?”
“正是。医神果然聪明!”
牛敬神带着蔑视的眼神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然后你来传我衣钵?别做梦了你!”
书生张急了,连忙解释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说的是一个真正的儿子,哪说要你认一个。”
牛敬神冷冷地道:“真的儿子,呵!你帮我生一个?”
“你自己的儿子干啥要我生,那你岂不戴绿帽子了。说真的,是让你自己生一个。”书生张取笑道。
“我看你真的是太年轻了,你见过我这么老了还有生孩子的么,我都这么老了,哪还行?”
“这有什么不行,告诉你,只要你没过八十,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我才十岁我爹便仙去了,为啥,他可是五十又三的高龄时生的我。跟你说,上至八十,下至十五,都成。你瞧我现在多大,才将至不惑之年,我孙子都有四岁了,怎么,可别太羡慕,我给你支个招,保准你一年之内,十儿十女。”
“你有什么灵丹妙药?这天下还有我医神不知道的,没有的么?”
“你没有的多着呢,你有‘死不了’、‘活不了’么,你有‘还阳定神丹’么,你有‘黑龙续命丹’么,我们苏州张家也算是医药世家,祖传的妙药可多着呢:致命的;让人求死不能求生不能的;治百毒的;起死回生的;还有一种,便是我要给你的……”
“什么?”
“便是这个。”那书生张说时,手上已多了颗青黑色的药丸,拇指头般大小,方云躲在窗外看得清请楚楚。
“这有何用?”
“这叫‘送子丹’,你说该有什么用。”
“真能让我这个半身入土之人得到子嗣?”
“而且是儿子!对了,这儿有一瓶,共三十颗,你手中拿了一颗,只二十九颗了,你今晚便可和尊夫人试试,用不完的给你徒儿也成,这便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窗外的方云听了,脸红得自己都感觉到烫了,本不想再听下去了。
“那人真不是我徒儿,这便都给我得了。只是救你命的可不是我,我不过是耍耍你罢了。哈哈。”
书生张笑道:“呵,老神医的胃口不小。”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釉彩青瓷”小瓶来,递给牛敬神。
牛敬神将那药丸放在鼻前闻了闻,突然皱眉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几味补阳草药炼制而成罢了,要让我也会做。”
“那好,你便说说里面有哪几味药?”
“不就是山茱萸、蛇床子、沙苑子、仙茅、锁阳、滛羊藿、韭菜子、菟丝子、巴戟天加一瓢鹿血么?”
“神医果然厉害,一闻便知。”
“可这几味药明明只有壮阳功效而已,岂能‘送子’?”
“这你便不知了,我说过有许多你不知的药丸,这里边还有一味我们祖传的秘方,加了进来便可‘送子’了。”
“不知为何物?”
“都说了是祖传秘方,又岂能让外人知道。”
“也罢。不过这功效我是不信的了。”
“那你拿来罢。”
“放我这儿不用也比放你那滛徒那儿强。我便代为保管了。”
“谁滛了。”
“不是滛徒,哪来这种药。”书生张一楞,随即想到,现在叫你嘴硬,晚上叫你叫苦。便不再说话了。
那神医说完,便往屋外走来。
方云听得脚步声,忙躲在了一大簇海桐后面。屏住呼吸。
神医也没注意到他,只是径直向前院走去。待得神医走出后院,方云才敢站起身来。刚起身欲走出院子,忽听得书生张道:“慢着,小滛徒,既然躲在那儿,何不进来叙叙。”
方云走进屋去,道:“你知道我躲在外面?”
“当然,难道你没发觉我方才那句话是说给你听的么?”
“是。前辈,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谈话的。”
“小子,既然躲在这儿,是不是想要‘送子丹’?”
“不不不,前辈,你误会了,我躲在外面只是好奇,并没有想要什么‘送子丹’。”
“我最不喜欢那些公子哥儿们矫揉造作,自命清高,装模做样,却还要说自己有多好。我就不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这个东西,你师父都要了,你还害什么羞,要你拿去便拿去,别婆婆妈妈地。”
“前辈若没别的事,方云便告退了。”说完没等书生张答话便疾步走出去了。书生张见了,只觉好笑。
且说那神医,拿着这药丸后,别提有多兴奋。立马修一封书,说要天山老妖今晚来有要事办,使一只白鸽送了出去。到得晚间,将近子时时分,那天山老妖果真赶了过来,正自气喘吁吁。
神医一直在谷口守着,生怕被别人发现了。直到见老妖前来,才从谷口边上的药丛中现出身来。老妖一见他,便嚷嚷道:“死老鬼,又有什么事找我,把我这么晚弄来?”
“有事,当然有事,而且是好事,是你这些年来一直期盼的事情。”
老妖立马换了种口吻:“当真,你终于答应我了。只是,哎呀,你都这么老了,还为老不尊。也不怕年轻人笑话;再说,再说……”说这话时,脸在月光的照耀下,分明是红的。
牛敬神笑道:“当然成了,你不是一直想么,今晚我们便到那‘止雪洞’去,你再替我生个儿子,怎样,牛夫人?”说完便一把抱住天山老妖,往山上飞奔而去。他这般抱着一人,居然一点不觉辛苦,还能健步如飞,这是跟在后面的书生张不能理解的。而跟在书生张后面的方云也不能理解为何书生张要跟在神医后面。难道有人能理解为何方云要跟在书生张后面么?
不一会儿,神医便将天山老妖抱至了止雪洞内,将她放在了一块大石板后面,道:“你先等着,我先出去净了身子,呆会儿便来。你先将这药吃了吧。”
天山老妖心想,既然是他给的,定是好的,便立马将那药粉吃了。其实,那哪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普通蝽药罢了。
神医待她吃完蝽药,立时跑到谷外,从怀中掏出白天书生张给的小瓶,心想:这药该如何吃法,一次该几颗呢。算了,我便一次将这三十颗全吃了,反正有益无害,大不了下次再找他要,问清楚罢了。当下便将这三十颗送子丹尽数吞下肚去,待得吃完,便又向洞内走去。他跟老妖说是出去净身子了,其实他又哪有地方去净身子,不过借口吃送子丹罢了。
他这送子丹盖书生张所敬,那蝽药却是他自己的了。
他走进洞去,走到大石板边上,见了老妖那微微颤动的身体,别提有多兴奋。心道:我年轻时怎没发现她这般动人,直到现在要留子嗣了,才来找她。年轻时,她该还要动人些。只怪自己年轻时不懂情趣。
老妖在那石板上,正自喘着粗气,脸微红,道:“老牛,你怎么还没好,我都快不,不行了,快,快……”
老牛见了,心道:我总算该有个子嗣了。别提有多开心。当下便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衣裤全都脱了,便要来替她宽衣解带。正要上前,突觉腹中难受,要大便了。老牛眼见不妙,知是泻药,却不知自己何时吃的。忙跑到洞外要解手了。而老妖却在洞内不断地叫道:“牛郎,别走,牛郎,别走……”牛胡子当真不知是谁弄的。方云察觉出了原因,不过见了牛胡子赤身捰体的模样,觉得不便,便先行跑回百草谷去了。
牛敬神大骂道:“哪个小妈巴羔子的,竟敢耍你老爷,给我下泻药。”
“除了我还有谁?”躲在暗处的书生张大笑道。
牛敬神大惊,心道:这儿居然还有人,我这模样莫不叫他瞧见了,今后我在江湖上的名头可要坏了。但细细一想,便清楚了,问道:“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下的,我怎不知道?”
“便在你那送子丹内。”
“不可能,我怎没闻出来?”
“你急色,怎么发现得了?”
“老实交代!”
“你难道不知我苏州张家还有一种我没告诉你名字的特制秘药么,便是这‘轻灵散’,专去气味的,任你什么气味都可除去。我这药丸本没什么,只是在我给你的时候,从指甲间弹了些用轻灵散去了气味的泻药进去,附在了药丸上面。你本吃一颗没事,大不了泻个三四次便够了,只是你将这三十颗全吃了,你便慢慢泻吧,到明天早晨,吃几味药便没事了,谁叫你这么急色。哈哈。”
“你这小子,枉我一生与药打交道,这回居然栽在一个后辈手中!”
“你若不下那苦莲汤来耍我,我本是将那送子丹不放泻药送给你作为报答的,这叫害人终害己。”
“给我拿解药来。”
“这只是一般泻药,你当解得。是不是很难受啊,老医神?”
“你这小子!”
“慢慢拉吧。下次别吃这么多,一颗便够,哈哈”
“现在送子丹药效来了,怎么办?”
“忍着,你都戒了这么多年了,还急于这一晚,明日再好好用,这个给你。”又是一个小瓶扔来,“这个里面没加泻药的。我走了。”说完便几步奔走了。
牛敬神只觉下身胀得难受,三十颗的药效非同小可,但只能怪自己耍人在先,心想,连神医都敢耍,明日叫你好看,下药下死你。自己这会儿又要小解,脱身不得,只能先小解了再回谷去止泻,止那壮阳药之效。将那小瓶拿着,放至鼻边一嗅,果然是送子丹,气便消了一点。此时书生张别提有多高兴,正自在床上偷笑。
第二日一早,天山老妖便又找到谷来,还没进屋便破口大骂道:“负心汉,你给我出来,我要杀了你这狗小子!竟敢耍我,快出来。”
牛敬神躲在房内,哪敢出来。不过一会儿,他又是被天山老妖揪着耳朵出来了。方云与书生张则躲在屋门后面偷看好戏。
天山老妖喝道:“昨晚怎么回事。”
牛敬神战战兢兢道:“你听我解释,这不是我的错,是……”
还没说完,天山老妖便大喝道:“是我的错么。”
牛敬神一眼瞟见了躲在门后的书生张,忙叫道:“还不出来!”
“我不出又怎的?”
“两个小子都给我出来,躲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么。”
方云与书生张听了,便都不由自主地走了出来。牛敬神指着书生张道:“便是他弄的。”
天山老妖与他目光不同,便瞧成了方云,于是道:“我就瞧这小子不是好人,果然,居然敢耍你老娘。”
书生张料到说的是他,便辩道:“前辈,你误会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岂能耍你,只不过神医他自己好色,便来怪我。”
“怎么是你。”
方云与牛敬神齐道:“本来是他。”
“我瞧着不象。他不象那种缺德的人,定是那姓方的小子。”
“前辈,我当真冤枉啊。这事真与我无关。”那边牛敬神早已哎哟地叫了起来,原来是耳朵被老妖弄疼了。
“你叫什么,小心我将你的耳朵揪下来!”
“你敢,你又打我不过,你凭什么揪我耳朵?”
这会儿在外人面前,二人哪肯退步。天山老妖大叫道:“谁打你不过了,你这么快便忘了我上次将你打到洞中不得动弹了么。”
“哪有,什么时候?”
“就在二十七年前。”
“可现在你早不是我对手了。”
天山老妖一时无语。结巴了一下又道:“那、那、那比试比试。”
“我不和你比!”
“这样,我来教那书生张功夫,你就教那姓方的小子,两天后,再让他们比试。若书生张赢了,便是我的功夫厉害;若姓方的小子赢了,便是你功夫厉害。怎样?”
“不成,这样岂不便宜这两个小子了。”
“你这人怎这么小气。这样,教了他们功夫,待他们比试之后,再叫他们忘了,成不?”
“成是成,只是他二人起点不一样,悟性不一样,若那姓方的小子悟性低了,我岂不是吃亏这样便太也不公平了,我道你先将我的耳朵放了,再想个好办法。”牛敬神眼见话题已岔开,自是高兴,便同意了她的挑战。
“这样,”天山老妖松开了手,道:“那我们便都教那书生张,怎样,这样便公平了。呆会儿叫他评论谁的功夫强便是了。”
“为何不是教那姓方的小子,我瞧他笨头笨脑的,忘记当是很容易的。那书生张瞧着可憎,j诈得很!我可不想要他学了我的武功。”
“谁说的,那姓方的小子油嘴滑舌,瞧着便不是善类,我为何要教他。难道我救的人还有坏的不成?”
“我便要教那姓方的,你既然要求同我比试,那要求自然我定,要么不比了。”
听得这话,天山老妖思量了一下道:“这样也成。”说完又道:“白天我教,晚上再你教。”没等牛敬神同意,她便冲方云道:“小子,快随我来。去练功去。”说完转身便向谷外奔去。
“只是,只是,牛伯伯答应我昨晚替我打通‘手阳明大肠经’左右共四十岤的,他到现在还未替我打得。我想,还是他先替我打通了再去吧。”
书生张笑道:“原来你昨晚跟着我们,是有这事未解,我道什么大事。”
方云一惊,原来昨晚早被人发现了,若是敌人,自己哪有命在。
那牛胡子也大惊,昨晚为了自己,居然忘了这等重要的事,说不得没,只能又从头再来。不由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见你有要事,便没去打扰你。”
“什么要事?”自己这话说完,也颇觉脸红,便不再问了。拉过方云,向那草堂行去。
“牛伯伯,怎么,今天又是‘手太阴肺经’,不是说‘手阳明大肠经’么?”
“谁叫你又隔了这么多时辰呢,现在只能从头来过。而且,在后天这个时辰之前,你还要自己运气将这二十二岤冲上三次。明白了么?”
“是。”
便这般,牛敬神又将他‘手太阴肺经’的诸岤一一打通。
“瞧着,小子,这一招叫做‘红梅花落时’,瞧好了,跟着来一遍。”天山老妖一边比画着些招式,一边道。方云便跟着做。天山老妖见他身法灵动,动作潇洒,颇有她这套“梅花落”武学的风范,不由夸道:“好小子,不错,果然厉害,牛胡子却说你笨头笨脑,那是错了的了,第一招这么快便学会了,好的,我这套‘梅花落’还有八招,你便在今日给我全学会了,明日还有一套天山拳法。想不到你学得这么快,我本拟只教你三招,看来你学三十招都成。”
“婆婆夸奖了,还不是婆婆教得好。”语气颇为讨好。
“叫师父,我肯教你功夫,你还不肯叫我师父么?还有,别再油嘴滑舌的,小心我抽你。”
“是,只是,我的师父是‘定风门’的定风道长,我又岂能再拜别人为师呢?”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孔子还有几个师父呢,你怎么不能有?”
“只是……”
“没什么只是,叫是不叫?”天山老妖厉声道。
“是,师父。”
“这便乖,师父才欢喜,你都是我的闭门弟子了,要珍惜,懂么,你那些师兄师姊的徒儿们都没你这般小的。你小子不知福。”
“是。”
“来,第二招。瞧好了,第二招‘花开堪折枝’是这么使的。第三招‘香自苦寒来’,瞧好了。第四招‘疏影暗香至’来了。记好了么?”
“是,师父,徒儿全记住了。”
“你便先练练,我去百草谷拿些吃的来。都怪那姓牛的可恶,浪费你那么多时间,现在都午间了,还没学完两招,嗨。”说话间,人已在数丈之外。
“是,师父。”当下便将刚才天山老妖教的三招使了一遍,果觉奇妙,接着便把这四招一并使了一遍,果然招招后路无穷,招法多变,只要动作稍稍变化,便又是一路好功夫,方云学得这一路好拳法,不由高兴起来。见老妖尚未回来,便在‘止雪洞’附近等着。
过了一柱香工夫,天山老妖便回来了。双手各提了一个篮子,里面自然是盛的吃的了。天山老妖打老远便叫道:“你这不肖徒,怎么趁我不在便不练了,还不快练?”
“师父,这四招我都反复练了几遍了,正等着师傅您呢。”
“是等着吃东西还是等着我教你功夫呢,不肖徒?”
“自然是,”方云正欲说是学功夫,这会儿突然也觉腹中饥饿了,便道“自然是两个都等着。”
“很好,很诚实,只不过太贪心了,这个给你,不过要先将那四招使给我看了再吃。”说罢将一个篮子扔了过去。
方云一把接住,将篮子放在了身畔不远处,便将那四招舞开了。不一会儿便将那四招使完。天山老妖见了,不由夸好。他不仅看一遍便学会,而且学得形神皆似,真是聪明至极。
方云这便打开篮子,一看,不由感动:里面五个盘子,中间一个盘子盛着一整个的晏鸟,另四个盘子中盛的则是竹鸡肉,鹧鸪肉,蒿雀肉和鹅肉。不由道:“师父,你哪来这些东西的?”
“给我的闭门弟子的东西总不能是差的罢,我便在山上打的,那鹅是你牛神医养的,他不肯给,我便抢过来了。”
方云不由想起吕宛来,她也如这师父一般会做菜,只是,现在她又在何处呢?他不由垂下头来。
“怎么,这么大的孩子了,还想家,以后娶了媳妇怎么办,还恋着家么?”
“是,师父见笑了。徒儿再也不了。”说完便拿出那些盘子,取出筷子吃了起来。
“老实说,是不是想你那上官妹妹了,我瞧着你们满般配的,也难怪你总是这么想着她。没错吧。乖徒儿?不过,你别急,你的那些师兄师姊们,还有你的那些师侄们正好好地照看着她,我已找到了方法,后日便可回去替你妹子医治,下个月的今日,便可带你去见你妹子,顺便给你师兄师姊们引见引见你,好让你们相识。”
其实,她这老妇又哪懂得他这少年心思。方云没有说话,只是埋头吃着东西。越是吃这些东西,越是觉得心中多了一分惆怅伤感之情。不由得想起宋时秦观的那首《满亭芳》来,词云: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天山老妖见了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得问道:“你这孩子,又有什么事来着,怎么又是这副模样?”
“没、没、没什么。师父见笑了。”
“没什么便快吃,呆会儿还要练功,我这套梅花落后五招可比前四招难得多了,一招胜过一招。”
“是。”
其实哪仅仅是后五招胜过前四招,单这前四招中便分了四个档次,一招胜过一招,只是在方云学来,这些招数都差不太多,都简单得很。学这第二招,第三招,第四招花的工夫也不比第一招多,只不过要繁杂了些。
晚间,方云便又要去神医那儿学功夫。神医知晚间有事,便在白天睡足了,养足了精神。只是苦了方云:他两人相斗,可曾问过他同意不,他便不要休息了么?问都不问,便将他收为了徒弟,可知他又允不。
还未到子时时分,方云便疲倦至极,倒头在草间便睡着了。神医见了,便也不多说,将他抱起,抱至客房去,放在了床上,便出来了,真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细心些。
此时,那书生张正自精力十足,见神医没睡,便跑去他窗前,推开他窗子没,道:“神医大叔,还没睡呢?”
“恶书生有何见教?”
“没儿子便把别人的儿子当成自己的了?怎不自己去生一个来?”
“没事快滚,休叫我动火。”
“我瞧你那功夫也不怎的,倒是你夫人,她功夫倒俊得紧,非你能比的。你便趁早投降了罢。”
“说完了还不快走?”
“我自要走的,我的伤早就好了,多谢了你的‘冷凝膏’和金创药,还有那‘苦莲汤’。只是,我得在后天见了那姓方的小子说出结果后再走,好在江湖上宣扬宣扬,要在谷内多叨扰几日,谷主该不会介意吧?”
神医不理他,径直走过来,将窗户关了,栓好,将书生张拒之窗外。书生张见讨了个没趣,便自行离开了,徒留下这十五的月光照耀着这个大山谷。
而此刻,天山老妖则在后院客房中,思索着。不知白天是怎的又中了老神医圈套的,不过,收得一个乖徒,也算是他的将功补过吧。想了一会儿,便又觉得伤感,起身,披上衣服,走至了神医窗前,敲了敲他窗户。
牛敬神以为又是书生张,大喝道:“你又干什么,我都在床上睡了,别来烦我。”
“死老牛,你说什么,还不快给我开门,我有话要说。”
牛敬神始明白弄错了人,忙起身,穿好衣,来开门了。
天山老妖一见牛敬神,便带着哭腔道:“老牛,我想我们的孩子了,你把他找回来啊。你不是说练好了功夫,去东瀛把孩子抢回来的么,怎么现在都三十八年了,你还不去?”
“婷婷别哭,别哭,啊。”牛敬神抱过老妖,轻拍着她的背,道,“婷婷,你再给我生个孩子,这便成了,好么。”牛敬神此时的声音比什么时候的都要温柔些。
“可是,宏儿现在都该有二十八岁了,他还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为谁,岂不是很可怜。那孩子出生还不到一个月,便被倭寇抢走了,到现在都还没再见上一面,我想宏儿。都怪你,谁叫你那么没用,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下次若见了,孩子肯定认不出我们了,我们也认不出他了,怎么办?”
“傻孩子,你不记得那孩子被抢走时,你在他后背划了个梅花的血印么,到时只要见了那个印,便认得了。再说,我们再生个孩子,万一宏儿回不来了,我们也有人送终啊。老妖婆,怎样。”
“唉。老牛,我今晚便睡你这儿了。”
“这个,呃,这个。”
“这个什么,不成么?”
“不是不成,只是……”
“只是你有小妾了,是么?”
“不不不,我哪敢啊。”
“那便这么办了。”
躺在床上,牛敬神的怀中,天山老妖问道:“你说,那姓方的小子怎样。”
“我瞧着他挺好的,完全不似他爹,只是,不知你为何这般讨厌他,他可没惹你半分。”
“他是没惹我,可你惹了!对了,你说,他那油腔滑调的,像谁?”
“当然是像我了。”
“何止像,简直一模一样,一副嘴脸。你道我会讨厌你么?”
“当然讨厌了,讨厌得紧。”牛敬神呵呵笑道。
“少贫嘴了。真是讨厌。他跟你年轻时一个模样,油腔滑调,尖嘴猴腮。净说些好听的话。我一见他,便想起了你年轻时候。我既不讨厌你,我还会讨厌他么,你这人也真笨。”
“我怎知道?我怎瞧他不象我,倒是那书生张挺象我的。”
“是么,没瞧出。只是,现在的娃儿学什么不好,偏学会了和你一般不正经。说真的,你可没这小子半分聪明,他学我的梅花落,只一天不到便会了。我那些徒儿们,哪个不用上一年半载的,你和我那些徒儿们资质差不多,你多半是学不到我这套拳法的了。”
“你有个如此不错的徒儿了,还不够么,难道还想收他为义子不成?”
“我正有此意。”
“我可不答应。我儿子的儿子只怕都有他这般大了,认他做干孙子还差不多。”
“只是现在连一个他这么大的儿子也没有。”
“婷婷,我看我们别比了,怎样?他这孩子一天练这么多挺累的。我认输,你便收了他做徒儿,慢慢教他功夫,怎样。”
“你当真认输了,那你可一直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了往后都是。”
“当然了,我现在就是你的手下败将,是也不是?”
“又来油腔滑调了,你真讨厌。”
“我可没你讨厌,居然将一个十几岁的小子当成是我,怎么,你还想红杏出墙么,告诉你,你想出还没人要呢。”
“嗨,不和你说了,睡觉!”
“睡觉。”
突然屋外传来一个声音“哗,多浪漫啊。”居然是那书生张,“看来,我又没有谈资好向武林同道炫耀了,唉,可惜啊可惜。”
“你这小子,明早便宰了你。”是牛敬神。
“明早我便走,你见不到我,怎样。”
“你!”
——本回完——
第九回 少林练童子功 苏州盗“死不了”
方云第二日一早起来,回想起昨日情形,不由惭愧。刚起身下床,天山老妖便端着一碗药汤进来了,问道:“起来了。这是老牛熬的药,说是解什么冰蚕寒毒有好处的,叫你快趁热喝了。”
“是,劳烦师父了。徒儿这便洗了口面便来吃药。”
“哎哟,人老了,记性便是这样,不知你还没洗口呢。对对对,你快先洗了口去。”
早饭过后,天山老妖对方云道:“徒儿,老牛他认输了,今日你也不必再如此辛苦地练功了,你便和我慢慢来练便得了。今日教你天山拳。”
“师父,我昨日是不是惹牛伯伯生气了,是不是我不争气,练着练着睡着了,他便再没心思教我了?其实,他的功夫挺好的,和师父的一样。”方云小声地问道。
“哪有的事。别想别的,现在和我去止雪洞旁练功去。”说罢便向止雪洞行去。方云紧跟其后。
“瞧好了,我这套天山拳共十六式。”
只见天山老妖双拳便掌直劈而下,向两侧打开,左脚迈开,双臂抬至侧平时,小臂弯曲,双掌摆至两耳旁,掌心朝前上方,再平平推出,翻掌,收回腰间,道:“这式双推抱拳叫‘有气无力’。”又见她右腿屈膝提起,右手向后向上举于头上方右脚从上而下、向左脚内侧震踏,双腿并拢,屈膝半蹲。右拳砸落。再下落成马步,左右双拳依次冲出大喝一声。道:“这式震脚砸拳,马步冲拳叫做‘欲盖弥彰’。”接着又侧移成右弓步,双手向右下方摆去,右腿向左脚后探去成后插步。左掌向后打去,右臂屈肘,立于左肘内侧。道:“这式插步摆掌叫做‘东施效颦’。”
上体右转成右弓步,两手收回腰间,右掌变勾随转体向后反臂成勾手,左掌平平推出。道:“这式转身弓步勾手推掌叫做‘顾此失彼’。来,你先将这四招连起来练练。不记得了便说出来。”
“师父,你这几招我倒记得,只是,你为何不起几个好听的名字,都起些不好听的?”方云好奇,便问道。
“管这么多干啥,你便只管练功是了。”
“是。”方云应了声,便将这四招比画出来。当真都还记得,只是太慢了些,招式还不纯熟。
“奇了,奇了。你居然一学便会,世上那还有你这等奇才?你那几个师兄师姊们了练这四招可是花了一个月工夫才颇有进境,瞧得上眼。你只怕今日一日便可了。”
“还是师父教得好。”
“少贫嘴。你今日便将这四招练好了。”
“对了师父,我初次见你时,您使的那套拳法叫做什么名字,好象很厉害的?”
“那叫‘天山形意拳’,全部是模仿动物招式的,所以才有那些名字。”突然正色道:“小子管这么多干什么,你现在加紧练功。”
“是。师父在旁歇息罢。”
“我可要去洞中休息,舒服得多。”语罢转身向洞中行去。方云但觉奇怪:这洞明明只有自己才常常来,外人大都不知,怎么自己才一年不来此处,这洞便人人知晓了,也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过了约一个时辰,待得天山老妖从洞内出来时,惊呆了。方云躺在地上,面色发紫,正在不停发抖。天山老妖二话不说,单手从他腰间抄起,向百草谷跑去。
天山老妖大骂道:“老牛,你这厮不是给他喝了解寒的药汤么,怎的他还浑身发冷?”
“谁给了什么药汤,你说什么?”
“你早晨叫我端来的药汤,说给他喝了,对他的冰蚕寒毒有好处的。”
“早晨,我给你药汤?”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道:“定是有人化装成我的模样来害人。”
“我就说你今天语调有些与往常不一样,我还以为你故意闹着玩呢。原来!他说的似乎是江南那边的语调,你说该是谁?”
“该不会是书生张?否则他今日为何又先行离去了呢。”
“不会,这孩子是在他走后才发寒的。他既走了,那么下毒的该不会是他了,定是另有其人。我来看看。”说着牛敬神便凑过来看了看。不一会儿,他便皱起了眉头。
“怎样?”
“这下毒的人便是当初下毒的人,手法相同,毒却不太一样了。他这汤中只放了‘香寒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