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暮警觉的多看了一眼,除了黑色的背影外,就再无其他了。她断定,方才没有看错,两个人的脸上都戴着银色的铁面具,可显然不是佐刹门的杀手,因为佐刹门的杀手从来不会如此招摇的出现在人潮中。与十九相互的望了一眼,点了点头,便追了过去。
一路追去,做得小心翼翼,可才出了城郭不久,就被现了踪影,两个铁面具向她们动了杀机。
茹暮将十九护到了身后,从腰间取出折扇,应付着两个杀手。在与他们的交手中,她确信眼前的铁面具不是佐刹门的人。
“姐姐,小心!”十九欲出手,又怕自己身子沉重,碍手碍脚的,只得退到一旁提醒着茹暮。
茹暮轻松的笑了起来,“区区两个不入流的杀手,对付我,还难点。”谈笑间,她已解决了其中的一个杀手,又迅的封住了另一个杀手的岤道。满意的拍了拍手,“说吧,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假扮佐刹门的人?”焚心扇下半卷已经练就了五成,身手自然比以前要好很多。
质问声还未停止,就见被封住了岤位的杀手的银色的铁面具下有血滴落,他自尽了。
“啊!”看着已然倒地的杀手,茹暮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了,这下,连个活口都没有了。她蹲下身子,摘掉了其中一人的铁面具,被他的面容吓了一跳。他的脸居然被人划成了蛇鳞状!“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掰开他的唇,不出所料的现,他的舌是蛇信子般的从中间岔开的。
“那个组织一定是以蛇为信仰的,连杀手都要被做成蛇的样子。”十九的神情忽的有些不对了,仿佛是在为这些可怜的杀手而默哀,这才是纯粹的杀人工具。
茹暮把面具重新扣在了死者的脸上,却意外的现了面具上那不太吸引人注意力的标志,隐隐感觉有种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起身,对十九说道:“我们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好,我的确有些乏了。”十九应承道,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死人。他们是故意的吗?难不成又要来杀我?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6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6)
回到王府后,十九心事重重的将头靠在了墙上,整个人像失去了灵魂一般的了无生机。她真的感觉那个杀手组织与她有着莫大的关联,而至于是什么关联,她想不出。
往后的日子里,她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直到某一日,她与如俏竟然在花园中碰见了,才暂时的忘记了这段如谜团一般的事情。
如俏对着十九笑了笑,笑容如罂粟花一般神秘诡异,“妹妹可要小心啊。万一,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怎么办呢?”故意顿了顿,“在这个王府里,好像暗箭防不胜防啊,别忘记了,老太君似乎并不太喜欢你。”
十九撑着肚子,不气不怒的回应着:“有劳姐姐担忧了,作为一个母亲,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要将孩子保护得周全的。没错,老太君真的不喜欢我,可我肚子里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难保她不会因为孩子而重新接受我。”
“哼!”如俏一甩衣袖,“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说着,快步离开了。
“姐姐慢走。”十九笑嘻嘻的又气了如俏一次,用手抚着突出的肚子,陷入了忧伤。宝宝,无论生了什么事,娘亲都会尽全力保护你的,你放心,你不会出任何差池的。
背后,银色的龙头拐杖触地,出了沉闷的声响,佘太君在霜怡的陪伴下,出现在十九的身后,“看来,如俏那丫头嘴越来越毒了。”
十九故作慌张的转过身子,“老太君……”她勉强蹲下身子,眼前除了银色的拐杖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了,第一次,她这么近距离的观察着这根拐杖,虽然很快就被扶了起来。
“纾颜,你现在怀有身孕,如果你能生下个男婴,我便叫廷儿许你个好的名分。”佘太君不糊涂,她的话只是为了与如俏划清界限,至于她喜不喜欢十九,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老太君,纾颜只要宝宝平安出世就好。”十九始终都保持着谦卑的模样,低垂着头,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根拐杖上,上面的纹理很是奇特,仿佛蕴藏的致命的吸引力。
“你这孩子真乖巧,注意身子,遛一遛就回去吧。”佘太君叮咛了十九几句,又哀叹了一下,“以后,王府的家业只能由茹希所生的孩子继承,而我能给你的,就是一个好名分,希望你别怪我。”
“老太君多虑了,纾颜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十九暗觉惊奇,从前的佘太君是不会说这些的。难道老人家已经决定强行施压给魏廷与茹暮了吗?
“呵呵,我只是随口一说的。”佘太君是装着明白,充糊涂。此刻,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早已酝酿了很久,她决定叫魏廷与茹暮同房了。看得出来,魏廷是喜欢茹暮的,可究竟为何迟迟不肯同房,她真的想不出来,或许,只能说茹暮太过特别了,特别到在魏廷的心目中占据了很大的分量。
完了,少主与扇舞姐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怕是又要出乱子了。十九已经肯定了即将生的事,但该如何去解决,她就真的想不出来了。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7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7)
和煦的阳光在银色的龙头拐杖上折射出晃眼的光亮,佘太君老成的面容上露出了别有深度的慈祥,“纾颜,若是没事,就去陪陪我这个孤寡老人吧。”
啊……已经明说了,十九自然是不能推脱。看来,佘太君不希望她去把这件事告诉给茹暮。
“怎么?难道觉得我很可怕吗?”说话时,佘太君的脸上挂上了一丝如长者般的威严,“我就当真有这么可怕?”
“不,不,不。”十九连说了三个不字,极力否定着,可心里却在一个劲的点头。“老太君误会了,纾颜只是害怕会说错话,得罪了您。”
“不碍事,随意说说话,不必带着包袱。”佘太君已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咱们就走吧,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该黑下来了。”
果然是计划好的,不过,为何要把这种事情告诉给我呢?十九一边跟在佘太君的身后,一边困惑的想,额前的几缕碎随着风儿飞扬。
走了良久,终于走至佘太君的院落,在脚踏进去的那一刻,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佘太君招呼十九坐在院子中的葡萄藤下,简单的谈了几句,便叫霜怡留下来陪伴着十九,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这算什么?分明是想找个人来监视我吗?!十九意会佘太君的意图,但老人家没说走,就不能走。她托着腮,凝视着天幕,看着它由蓝色渐渐的转为了橙红色,最后与斜阳一同消沉。
霜怡坐在十九的身侧,端着茶盏,偶尔会轻泯一口,仿若冰霜的神情,永远都不曾被任何情感融化。
好像守着一块冰,冻得十九打颤,算算时辰,王爷也该从外面回来了,若是老太君真的对其施压,怕是结果就难以预料了。“霜姐,纾颜乏了,想回去了。”
霜怡放下茶盏,“妹妹,老太君临走前,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叫你等她回来,怎么可以就这样的一走了之呢?”
“这……”十九被问得哑口无言,“纾颜是真的……”
“老太君为何留你在这里,你我都心知肚明,妹妹又何苦硬着跟她对着干呢?”霜怡的话好像挑明了,又好像没有完全挑明,她见十九没有开口,便继续,问道,“你爱王爷吗?”
“爱?”对于魏廷,十九的确不知道该如何摆正他的位置,她是被月歌逼迫着嫁给他的,却怀了这个男人的孩子,随着孩子在腹中越来越大,她的母性就越来越浓,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在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憧憬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日子。然,一家三口要团圆、要和睦,就必须要有魏廷。
“别妄图去爱他,他已经负了一个人深爱他的女子了,老太君曾为他算过命,说他桃花太多,很容易迷失。”霜怡的话似乎多了起来,字里行间,能听得出来,她是为了十九好,“所以,老太君不喜欢和他走得太过亲近的女人。”
“那王妃呢?”十九忽的没来由的担心起来,“老太君为何要撮合他们呢?”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8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8)
一句心急而出的话,不想竟然还牵扯了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往,霜怡的手离开了杯盏,决定对十九说出来,“老太君本是官宦世家,可因为六年前,不,应该说七年了。”她停了片刻,“七年前的一场变故,而落得了家破人亡。”
“什么意思?”十九觉得迷茫了,“可是,不是说在十年前,老太君不就遇见了王爷了吗?”
“没错,那段时间,老太君因为中毒的缘故,一直修养在山中的别院里,后来便巧合的救了王爷,一住就是很久,幸亏,她住在那里,才躲过了一场血腥的浩劫。”霜怡说得沉稳,脸上的神情始终未变,恐怕她就是一个不会笑的女子。“你还不知道吧?在老太君家破人亡的时候,有好事者对她的家落井下石,称他们是祸害丽妃的元凶,所以,才会畏罪自杀的,而那个时候,只有韩左相站出来反驳,甚至帮他们翻了案。”
“丽妃……”口中轻唤着这个极为遥远的词,十九的心底划过一丝悲凉,明明就是宫中的几个女人在争宠夺势,为何总要牵扯到宫外的人呢?十年前,心性善良的丽妃被人诬陷以蛊娃娃陷害圣上,祸不单行,很快陈侍郎一家就被查出来图谋不轨了,当时,是以意图篡位为罪名而满门获罪的,虽然,后来被洗脱了莫须有的罪名,但人已亡,往事已成为了飞尘。
“丽妃是女人争斗的牺牲品,难道你想步丽妃的后尘吗?”霜怡的话中有几许告诫的味道,一双不起波澜的眸子中,似乎有洞穿一切的潜质。
“争?我根本就没有想过!”十九反应有些过激,大抵是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总是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动怒。她冷冷一笑,“既然霜姐这么认为纾颜的,那纾颜也无话可说。”还能说什么呢?她只不过想要冉驭与茹暮靠得更近一些,这样做有错吗?这个世界上,只有冉驭才是能给茹暮幸福的人,这样想有错吗?现在,茹暮的心已经走向冉驭了,那她为什么不能为肚子里的宝宝谋求一个幸福呢?虽然,她并没有这么做,但若是做了,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事,难道也有错了?
“没有想过,不代表以后不会去想,所有人都是反复无常的。”霜怡以一个看透世俗的局外人的口吻,淡然的说,她的冷,与生俱来,与茹暮那种刻意伪装的,截然不同。“如果你能做到不去想,那就不要去动如俏。”
“去动如俏?”十九心头一颤,是,她的确这样想过,可为何一向不理这些的霜怡要这样对她说呢?“霜姐多虑了,纾颜一个弱女子,又何本事去动如俏姐姐呢?更何况纾颜也没有办法去动她,纾颜知道,如俏姐姐只是一时间气不过,才会说出一些冷嘲热讽的话的。”
“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霜怡没有笑,神情反倒比先前更为凝重了,“算来,王爷应该已经在止苑了。”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9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9)
如霜怡所说的一样,魏廷从外面一回来,便被佘太君堵在了门口……在佘太君的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终于妥协,踏入了止苑的大门。
房间里,茹暮与魏廷四目相对,倍觉尴尬的两个人,不由得笑了笑,随即,就是逃一般的离开。
此刻,魏廷才觉得自己也是不善表达的人,心里却是极为复杂的,有想要靠近的念头,亦有害怕伤害的挣扎。索性,他便负手站立在窗前,望着夜幕上的那轮皎洁明月,不语。
茹暮的目光随着魏廷一同移到了外面,今夜的月是个满月,都道是月圆人团圆,可她却得不到这样的幸福。不过好在,冉驭已经许诺给她了一个美好的梦,许诺给她一个可以与冉澄团圆的梦。那个如神仙般不食烟火的男子是从不曾欺骗过她的,他既然许诺了,就一定会兑现。
“若是我们同睡一张床,你可愿意?”挣扎了良久,魏廷终于问出了口,他的内心里是希望茹暮给他一个好的回答的。
茹暮微微迟疑,但很果断的说:“不,我不愿意,我不想背叛他。”此刻,她所说的“他”,是冉驭,而不是被小心的藏在内心深处的步羽。于她来说,似乎步羽已经成为了遥不可及的梦,她该为自己的孩子考虑考虑了,不能够再自私的只想爱着心里的那个人了。
“你放心,我不会逼迫你的。”说此话时,魏廷的心隐隐泛着痛意,茹暮就是茹暮,连对他撒个谎都不会去做,诚实得像初入世的孩子。“不过,我现在走出去,怕是不太可能,奶奶一定在外面安排了暗人。”
“或许吧。”茹暮忽然好奇起佘太君的身份,不容否认,茹暮与十九都曾好奇过,只不过是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过去,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官宦世家的老者,她因为救了我,整个家族都受到了牵扯,不但家破人亡,还受到了小人诬陷。”魏廷一边说,一边低沉了一口气息,“奶奶与我是一样的,都有仇人,而且,仇人是同一个人。”
“你是指陈侍郎一家被诬陷的事?”茹暮不敢轻易提及丽妃,仿佛丽妃是她心头不忍回的痛。
“是,那种满门获罪的仇恨,又岂是会轻易化解的?”魏廷把手攥成了拳,骨头间出“咯咯”的声响,如果他正擒住皇后的脖子,怕是那白皙的美颈早已被捏断了。
“现在,可有证据指正那背后从中作梗的人?”茹暮早已猜到了魏廷口中的仇人是谁了,不,应该说所有人都清楚,只不过是简单的流言蜚语罢了。
“很快,用不了多久了。”魏廷说的话晦涩难懂,很是意味深长,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仇恨的怒火,却是稍纵即逝。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他转过身子,看向茹暮,“下个月,四弟大婚,你看看,要不要置件新衣服?”
“我?”茹暮不懂,“我们都是宾客,为何要做新衣服?柜子里的衣服还很多。”
“恩,现在,你的脸已经恢复了,我只想叫所有人都记住,无论你在哪里,都是最美丽的。”魏廷说得坚定,在茹暮恢复了容貌之后,他便坚信有一天,会叫所有鄙夷过她的人都后悔的。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0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o)
又是一夜的闲聊,只不过多了几分尴尬。
天亮的时候,茹暮只记得魏廷用刀子割破了手指,染红了床单。然后,俊逸且疲惫的脸上浮现出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告诉茹暮,“外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女人,而我想要告诉你,我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数的,我会等到你愿意为止。”
“如果,我一辈子都不会愿意呢?”茹暮在心里默默的笑魏廷,笑他的痴傻,与其把心思花费在她身上,倒不如去爱一个值得爱的女人。
“一辈子?不,用不了,我相信你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只不过是我曾经伤害了你,所以,你才会排斥我的。”
“我已经忘记了你是如何伤害我的了。”茹暮不想再去计较过去的事情,倘若要计较,怕是魏廷该与她计较才对,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表达清楚的。“你很好,但你不是我爱的人。”
“至少,我有陪在你身边的权力,不是吗?”无论是与冉驭,还是与步羽,魏廷都有相对有利的条件,那就是能一直陪伴在茹暮身边,因为她是他的妻,是公认的广义王妃。
茹暮拉开房门,在树影上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但一闪而逝,勾得她心头惊起了不小的波澜。冉驭?是冉驭吗?他的武功进步得好快,居然连我都没有觉……不过,他是不是又在外面坐了一夜?
“怎么站在门口,都能呆呢?”魏廷走到茹暮身畔,帮着她打开了才打了一半的门。顿时间,整个房间都被重新赋予了新的阳光。
“没,我只是觉得今天天气特别的好。”茹暮微微一笑,笑容里荡漾着如春风般的气息。
魏廷看了看天空,碧蓝的天空澄澈明亮,似小孩子的眸子。“恩,是不错。”他记得在几年前,曾经听过一句话,是一个母亲对她孩子说的话。孩子,以后要做个好人,好人的眼睛都像天空一般清澈透亮。“你说我是个好人吗?”
没来由的话,叫茹暮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魏廷是个好人吗?这个世上,还能不能用好人坏人来形容一个人呢?
“我就是随口一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眸子能像此刻的苍穹一般,没有杂质,没有瑕疵,只是单纯的蓝。”一句不可能的假设,包含了太多的内容。或许,曾经的魏廷就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但现实改变了他,叫他在身不由己中学会了挣扎,学会了隐忍。
谁都这样希冀过,可谁都不可能做到一辈子都活的无忧无虑。魏廷想的事,茹暮也曾奢望过,或许,他们本质是相同的,都是被现实迫害,才会依靠各种方法来保护自己。“我想这是不可能的了,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你能叫纾颜的孩子在无忧无虑中成长起来,不会经受那些尔虞我诈的是是非非。”
“不,身在侯门家,他必须面对这一切,不可能逃避。”魏廷说得斩钉截铁,侯门中的孩子不可能成为蜜罐中的娃娃,真的不能。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1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1)
这样的话,叫茹暮的心痛了起来,“那我希望你能把那种承担延迟到他想要担当以后。”
“尽量吧。”魏廷迈过门槛,更近一步的融入在碧蓝天幕下的美景中,“不过,不是说越晚接触这些,对他来说就是好事。”
其中的道理,茹暮又岂会不懂呢?她只不过是心疼十九肚子里的孩子,尚未出生,就有了如千斤巨石般沉重的担当了。
“有些事是命运决定的,改变不了。”
“是,改变不了了。”那个孩子已融于王府之中,还有十九,也算王府中的一份子了。一年之期结束以后,不管茹暮能不能安然离开,十九都注定与魏廷相依相伴了,恐怕到时候,她们姐妹俩就是从此殊途,天各一方了。
“所以,先暂时的不要去考虑这些了。”魏廷也不想再去烦恼这些令人烦厌的事情了,其实,他明白,无论他计划得再好,也敌不过命运的安排,他的孩子的命运,或许,上苍在很久以前就给了最恰当的安排了。
这时,一个身着素雅衣裙的丫鬟走到了他们面前,对着他们施了一礼,“王爷,奴婢奉老太君的命令,来帮王妃打扫房间。”
“恩,去吧。”对于女婢来此的目的,魏廷了然,但没有揭穿她。
女婢绕开魏廷,走入屋子中,径自走向被故意弄得凌乱的床铺,在看见了床单上的那一抹殷红的血迹后,露出了一丝不易查的笑意。随即,将床铺收拾好了。
见到女婢的举动后,茹暮觉得脸颊上有些微热,故作什么都看不出来一般的走向了院子,院子里的葡萄藤结了果,有的青,有的紫。在广义王府中,几乎每一个院落中都有一个葡萄架子,上面缠绕着葡萄藤。
魏廷跟随在茹暮的身后,亦来到了葡萄藤下,硕大的葡萄叶交织,挡住了一袭炽热的阳光,一片阴影袭上了他的脸,中间还有几块明朗的光斑。
被霜怡看守了一夜的十九,才摆脱了束缚,便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才踏进止苑半步,就看见魏廷与茹暮的动作很是亲昵,不由得惊在了原地。啊?这样的动作代表着什么?不,扇舞姐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是一条小虫子。”魏廷用手为茹暮捏去了掉落在间的小绿虫,“这小东西不要命了。”
“谢谢王爷。”茹暮忙向后退了两步,想起刚刚听见的脚步声,顺势转过了头,看见了神情恍惚的十九,也不想去研究她到底是为什么而呆了,开口便唤,“纾颜,你怀有身孕,不方便一直站着,快过来坐下。”
十九回过神来,徐步走了过去,“王爷,姐姐……”
魏廷见十九有些反常,劝说道:“昨日,如俏对你说的话,本王略有耳闻,你放心,她只是喜欢在嘴上动功夫罢了。”
嘴上功夫?“王爷多虑了,纾颜明白的。”十九点头道,从魏廷的话中,她好像听出了一些事情。一个决定就在这一刻诞生了……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2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2)
往后的几日,是王府里最为安宁的日子,各房女眷之间相敬如宾,如果不是花露儿的突然到访,怕是茹暮早已不记得她了。
一进房间,就看见花露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姐姐……”
“啊……”茹暮没有料想到这一幕,连手中的茶盏都险些摔落,“妹妹这是怎么了?”
“姐姐,救救刘毅,好不好?”花露儿一把抓起茹暮的手,“救救他,可以吗?”
“救?”茹暮困惑,对于那个出卖她的家丁,她都不知道十九将他安排在了何处,又何谈去救?
“姐姐,刘毅被安排在了纾颜妹妹身边,每天试菜,试药,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情的。”花露儿一脸担忧,她深知在王府里会有人想方设法的害十九的,如果在饭菜里下毒,那第一个死的人必然会是刘毅。
“迟早会出事?你的意思是,很多人都想要陷害十九吗?”茹暮张大了眼睛,难不成王府里真的有人会这样做吗?上次的玫瑰糕的事情,还不够吗?
还未等花露儿做出回答,小诺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小丫鬟,“小姐,不好了,十九姐姐忽然晕倒了。”
“晕倒了?”茹暮不确定的问了一遍。
“是,王妃,纾颜夫人晕倒了。”跟在小诺身后的小丫鬟解释道。
“躲开!”推开前面的人,风的走了起来。怎么会无端就晕倒了呢?带着这个疑问,茹暮快步赶到了舒苑,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十九憔悴的容颜,心疼了。
魏廷守在十九的床边,一脸严肃的审问着,地上瑟瑟抖的女婢,“说,夫人是怎么昏倒的?”
“回……回王爷,刚刚夫人在花园里散步,可又撞到了如俏夫人,她们吵了两句,如俏夫人便走了。她走了没多久,夫人就昏倒了。”跪在地上打颤的女婢如实的解释着。
难道又是如俏从中作梗?魏廷对如俏彻底失望了。喜欢一个人可以不需要理由,但讨厌一个人,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可以了,无论曾经多么的离不开。
十九从床上坐了起来,“王爷,别听她胡说,根本不是这样的,可能是纾颜闻到了香囊里散的香气,才会突然昏倒的。”
“香囊?”魏廷越听越糊涂,怎么又有香囊的事?
“是这个。”十九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香囊,“可能是这个味道,是在花园里捡到的。当时只是觉得很好闻,可不想走了两步,就觉得头开始沉,不知怎的,就昏倒了。”
茹暮望了一眼香囊,只一眼便看出了端倪,那个香囊,她并不陌生。当初,还是她命令十九帮她把这香囊处理掉了。眼下,她忽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十九计划好了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给如俏一点颜色看看。
魏廷将香囊攥在手心里,紧紧地,普通但又充满了愤怒的动作里,写满了深度。“本王,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的。”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3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3)
风息沿着敞开的窗吹了进来,就见轻纱质地的帐幔被吹了起来,轻飘飘的好像在无声的呐喊着。魏廷一脸严肃的走了出去。
两扇木门在打开后,很快又被关上了。整间屋子里,只剩下了四个女人。
茹暮斜着头,看着地上瑟瑟抖的女婢,淡淡的说:“下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说着,挥了挥手,又对小诺道,“小诺,你也下去吧。”
小诺脸上的担心未退,不解的看了看茹暮,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退了出去。
所有的闲杂人等都不在了,茹暮这才敛起了脸上的淡漠,径自走到窗户前,把两扇雕着花的窗关上了。
躺在床上的十九坐直了身子,隐隐觉得茹暮已经将她的小手段识破了,“姐姐……”
“告诉我,香囊为何还在?”茹暮直截了当的问,她不希望再与十九也躲躲闪闪的把话说得极为隐蔽,说罢,又多了一句质问,“香囊是我给你的那个,对不对?”
“对,是那个。”十九承认的坦然,此刻,她真的很想笑,笑自己与茹暮之间的感情竟然逃不过质问的命运。
“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要害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要害她?”茹暮生气十九的狠心,在王府里,魏廷有很多女人,但还不至于出现争宠的事情。香囊是很早以前就叫十九丢掉的,为何过了这么久,还会出现?这一切怕是处心积虑安排过的。
“害她?你想过没有,她会害我的?”说此话时,十九的心很痛,是,这件事她做得是不对,可如果不是如俏咄咄逼人,她会拿出香囊吗?况且,香囊里的香料是坤香,不是普通的香料。
“你叫我觉得很失望。”茹暮的心也痛了起来,她的十九好像不是这样的女人,印象中,那个可以为了她出生入死却始终心地善良的十九没有了。
十九倒抽了一口气,双眉似蹙非蹙的冷笑了一下,“那个香囊本来是我留给你的,因为我觉得有用,我害怕有一天,王府的人会对你不利,所以,在刘毅与二虎去止苑的时候,曾用它试探过他们,然后,才告诉你,他们是可靠的。”她停顿了片刻,眸子里闪过凄苦的光亮,“这一次,如俏陷害你是明摆着的事实,可你不愿意去冤枉任何一个人,所以,我叫刘毅留在了舒苑,用坤香试探出了事件背后的作俑者。”
茹暮在十九的眼中读出了很多复杂的情感,但没有开口说什么,似乎喉咙被人塞进去了一个硬物。
“如俏一再的为难你,为难我,你觉得这是沉默能解决的事情吗?”十九用手紧紧的揪住胸口的衣襟,“你可以大度的一再容忍,可我不行,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你,也有我肚子里的宝宝。我不想有人伤害你们俩,难道我有错吗?”
茹暮知道是自己冲动了,还没有闹清楚事情的缘由就开始指责十九。原来,小诺说的没有错,她总是会有意无意的伤害身边最为亲近的人。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4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4)
“你可以把我理解为自私。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只想我珍惜的人都能幸福和平安,或许,你会说拿你当掩护,好,我不说你了。”十九硬生生的把眼眶中的泪花逼了回去,可心头却越来越痛了,“我说我,说我的宝宝。身为母亲,是希望自己的宝宝能平平安安的,试问,面对着一个只会诅咒你的宝宝的女人,你能允许她这样嚣张吗?”
“十九,对不起……”迟来的对不起,说在伤害了人之后,茹暮不免愧疚起来。“是我没有从你的立场考虑问题。”
“你觉得我变了,对不对?”十九的话中听不出到底是原谅还是不原谅,“是,我变了。在我没有怀身孕的时候,我以为只要你能安然的离开王府,我也会跟着你离开的。可是,我肚子里多了一个孩子,随着时间的延长,我越来越希望他可以快些出生,我要看着他笑,亲自教他说话,我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了他的身上,那次玫瑰糕的事情叫我体会到了失去的可怕性,我不想失去他就像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姐姐一样。”情到深处,泪水终于突破最后的防线,如同决堤的水一般涌了出来。
“十九,我太冲动了。”茹暮能体会十九的心情,她也是母亲,知道一个母亲可以为孩子所做的全部,只要是好的,都会希望留给孩子的。“我不配做你的好姐姐,对不起……”
十九的脸上挂着泪,摇了摇头,“在七年前,我看着我的家人被月歌带领的杀手们杀死之后,我尝到了失去的滋味。那时候,就过誓,以后遇见自己珍惜的人,就要用尽一切办法去守护。因为,一旦错过了,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是十九第一次在谈及家人后,说出自己的辛酸。茹暮记得十九有个疼爱她的奶奶,却不知道她还有这样一份隐忍。“你还记得你曾经的名字吗?”
“你想问我的过去吗?”十九明白茹暮的意思,“在我还没有来佐刹门以前,名叫严以滠,是户部尚书严广的女儿。”
“严以滠?”茹暮在孤陋寡闻的记忆中找寻到了关于严家的流言,好像严家也是丽妃事件的牵扯者,一个后宫的宠妃牵连了太多。
“这个名字很不像女子的名字吧?奶奶告诉我,这个名字是她执意要给我取的,她说,她的家就在滠水边,那里的水清澈无比。之所以要叫我以滠,就希望我能像滠水一样。”十九的真名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她最为骄傲的事情,因为她的名字里承载了***爱,也***回忆。她知道,在滠水边上,定然有一段关于***陈年往事。
“滠水?那里一定很美丽。”茹暮在脑海里勾勒出一片明澈的湖水的景色。她与十九的名字都是有寓意的,不过,十九要比她幸福。当幸福失去之后,怕是留下的就只有伤痛了。这样看来,十九比她更值得怜悯。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5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5)
“我想应该是的,奶奶说过,要在我及笄的时候带我去看滠水。可是,有一年,奶奶屋子里的焚香被人下毒,她生了好大一场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