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喜欢泓峄,但这完全是两码子事!”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既然你喜欢泓峄,我们又进展到这个程度,不如去办个手续;就这么简单而已,你还要考虑什么?”这是他单向思考得到的结论,既然没有疑问,她理应全力配合。
“符先生,泓峄和婚姻不能划上等号,我无法苟同你的论调。”她翻翻白眼,受不了这个男人的单细胞。
婚姻大事要是那么容易搞定就好了,不然她不会拖到二十八岁仍小姑独处,更不会三不五时就得面临长辈们的炮轰,她随便找个对象把自己嫁掉就好了,还轮得到他符劭刚一副慷慨的模样来“赏赐”吗?
哇咧……啐!
“那么,我们的关系怎么算?”他眯起眼,想看清她的认真程度。
“能怎么算?”用力拍了下大腿,她把平日的精练态度拿出来应战。“就当是个错误,我们一拍两散!”她说得极为洒脱。
“不行。”他没多想就否决了,打从心里排斥“错误”这两个字。“你要负责。”
苏聿绘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眼,合不起来的小嘴足以塞进一颗苹果。
他要她负责?负什么责?她是毁他清白还是杀他全家?她见鬼的要负责!
“你不能用完了就丢,那对我不公平。”轻而易举猜出她的想法,他觉得心情好极了!
“什么叫‘用完了就丢’?你又不是——”卫生棉。她讷讷地顿了口,怕自己形容得太不恰当。
“嗯?”明知她没说完的部分绝不好听,他仍挑眉睨向她。“不是什么?”
“没。”她没好气地挥挥手。“没事了喉?我要回家了。”她起身抚顺衣服的绉折,头也不回地往门边走。
“我们还没谈完,你不能走。”符劭刚的动作很快,在她的手还来不及碰到门把时,便—把将她拦下。“至少我们得谈出结果。”
“我不认为还有谈下去的必要!”苏聿绘生气了,圆润的鼻翼微微贲起。“我们连最基本的共识都称不上,会有结果才是奇迹!”
“我们只需要一道公证手续!”花不了—个上午的时间,这女人怎么这么死脑筋?
“我才不办这种手续!”她咬牙切齿地字字清晰。“要办你找别人办去,恕我无法奉陪!”
推开他,苏聿绘以势力万钧之姿直冲大门,但跑不到两步,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猛然扯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后拉,正反作用力交互影响之‘下,一个不留神,她以极难看的姿势跌入站在身后承接她的稳当胸膛。
“你做……唔!”才仰起头,满肚子骂人的粗话还没来得及有练习的空间,一方坚毅柔软的唇就堵住她微启的檀口。
她瞠大双眼,羞愤交加地瞪着贴紧自己的男人,但符劭刚也不示弱,迷人的深邃黑眸眨也不眨地回瞪她,仿佛在比较谁瞪的定力比较深厚,先败下阵的就算输了似的。
苏聿绘卯上他,不推也不抵抗,她偏要看看这个男人可以无耻到什么地步!
符劭刚的眼里闪过戏谑,他贴紧她的唇,恶质地伸出舌头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如入无人之境地大方品尝属于她的甜美,更加随性地挑逗她软嫩的丁香小舌,强迫她与自己共舞。
天杀的大色狼!
苏聿绘怎能容忍他如此挑衅!?他要玩是不是?好,她奉陪,就不信自己会玩输他!
她生涩笨拙地搅动自己的舌尖,企图与他“玉石俱焚”;无奈符劭刚像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待她一靠近,他的舌便灵活地避开她的纠缠,但待她一离去,他又不放弃地尾随其后逗弄她
搞到后来,两个人的体温不断升高,呼吸也变得短而急促,相视的两张脸皆胀红得像刚摘下来的水蜜桃,鲜艳而诱人。
“不行了!”苏聿绘终究是女人,肺活量不似男人那般浑厚,而且她每天坐在办公室里,体力原本就不强,在濒临断气之际,她猛一用力推开符劭刚壮硕的胸膛。
输掉面子不打紧,万一把命都给输掉了,那可真得不偿失!
“我不行……要、呼吸,我需要……空气!”这一吻几乎抽光了她肺部里的空气,她弯着腰大口大口吸气,像只缺了水的骆驼,几乎虚脱而亡!
符劭刚不似她这般狼狈,但呼吸也是急促的;他很快借由缓慢的深呼吸调匀气息,好笑地看她喘个不停。
“你赢不了我的,答应吧!”他旧事重提。
昨晚她又醉又累地睡在他的臂弯时,他便认真地思索过这个问题。
泓峄喜欢她、依赖她,跟她的感情好到连他这个做爸爸的都要嫉妒了;套句白淳士说的话,或许泓峄真正渴望的是一个妈妈。
他不可能还给泓峄一个亲生母亲,但他却可以为泓峄找一个新妈妈,而目前他身边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选,非苏聿绘莫属。
她独立、善良,聪慧又有耐心,虽然不顶漂亮却满耐看,不是个容易让人看腻的女人;而且她爱泓峄,这占了很大的优势,更重要的是,她对他有某方面的吸引力。
像昨晚,他们就配合得很好不是吗?
他不想错过她——离婚之后,她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想确定下来的对象。
“你神经病!”苏聿绘侧头瞪了他一眼,紊乱的呼吸逐渐平复。“不要把你的冀望加诸在我身上,我不会答应你的!”她挺直背脊,脸上散发着坚定不移的表情。
“给我一个理由。”他不相信她对自己无动于衷,毕竟很多女人想尽办法就是为了接近他,除非她不是女人。
“我没空行不行?”无力感充斥她整个脑袋,为十卜么他总令她有种想尖叫的冲动?!
“花不了你多少时间的。”他说过,用不了一个上午就可以搞定的程序,她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你……我懒得理你!”拜托!他说的跟自己说的根本是两回事,所以她说他和自己之间有意识上的隔阂,摸不着边际的隔阂!“再见!”
她才一转身想走,未料符劭刚又拉住她的手,恼得她再也控制不住火气。
“姓符的,你到底想怎么样?”她转身用力大吼。
“你不跟我办手续,我又怎能‘幸福’得起来呢?”晶烁的眼凝着她因愤怒而漾红的双腮,拇指轻抚她鲜嫩的唇瓣,讶然发现自己似乎开始眷恋轻抚着它们的感觉。
他的神情、他的动作,透着苏聿绘理不清的复杂情感,让她双腿不自觉发软……
“别闹了。”推开他的手,她乏力地垂下肩头。“我很累,真的不想再跟你讨论这些永远都不可能成真的事情。”
“为什么不可能?”她未免太早下定论了吧?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哪来那么多理由?”她总不能明明白白地跟他说,家里的长辈不可能允许她找一个离了婚、又带着小孩的对象吧?虽然没有人提过,但它相信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古板绝对不可能同意!
而且他们之间……根本还不到彼此相属的情感,她怎能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卖了?
“抱歉,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我。”显然他是个不懂得妥协的男人。
苏聿绘抬起头,略微失神地看着他。
浓密的眉、挺直的鼻,的确拥有命相学中不易放弃的性格;端正的轮廓、迷人的五官,衬上略薄性感的唇,她相信应该会有许多女人乐于亲吻他。
可惜的是,她还没花痴到这种地步。
“如果你非得要一个能说服你的理由,我只有四个字。”或许伤人,但却是摆脱他最好的方法。“我不要你。”
符劭刚狠眯起眼,胸腔像被重物冲撞了似的,猛地一揪!
“我想我说得够清楚了吧?”她再次深深看他一眼,那受创的表情令她感觉内疚;她知道自己伤了他,但没办法,是他自找的。“对不起,我该走了。”
拉开门,她一脚跨出书房的门槛时,身后传来他带着隐忍的声音。
“为什么道歉?”他向她跨近两步,感觉她像惊弓之鸟竖起全身寒毛。“除非你不是真心这么说。”
“不。”不知怎地,她的鼻头有点酸。“我是真的这么认为……”
“你等着,我会让你改变心意。”像宣誓一般,他每说一个字都重重一顿。“一定会!”
她怔了下,说不出胸口沉郁的陌生感受,她头也不回、加紧脚步大步离去。
符劭刚在原地杵了好一阵子,才僵硬地移动脚步走到窗边,看着她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大门的另一边,悬在大腿边的手掌紧紧握起。
“我会让你改变心意,一定会。”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顺,苏聿绘却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期。
挂掉电话,她不自觉地盯着电话发呆,三不五时便呆愣地叹了口气,连江秀俐走到她身边,她都毫无所觉、不曾发现。
江秀俐是个急性子,在一边观察苏聿绘好一会儿了,只见聿绘一下子叹气、一下子发愣,她耐不住满肚子好奇问道:“怎么了?又是小男朋友打来的啊?”
“啊?”苏聿绘无神地看了她一眼,过了三五秒才迟钝地回答:“嗯,是啊。”
“他怎么说?”那小鬼到底说了什么,怎会让聿绘失神成这副模样?
“没什么,只是问我怎么都不再去看他罢了。”她回答得有气无力。
“那你为什么不去?”江秀俐又问。
“没有啊,没什么事去干嘛?”她只是不想再接近那间屋子,没有为什么。
“喔。”有问题哦!江秀俐的眼骨碌碌地转了转,佯装无意地问起:“那天符先生送你回去,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什么都没有!”苏聿绘一时间像极了被踩着尾巴的猫,差点没由座位上跳起来,她快速而敏捷地回答。
“真的没有?”没有她回答那么快干嘛?分明是心虚!江秀俐暗忖着。
“当然没有!”苏聿绘心虚地咧开嘴,嘴角微微抽搐。
江秀俐轻啜手中的红茶,屁股大方地靠上苏聿绘的桌缘,语带玄机地左弯右拐。“没有是最好,如果有也没什么不好。”
“什么啦?你不要乱讲些有的没的啦!”莫名的,她颊边胀起绯色。
“啊!说起有的没的,我倒是想起一件满有趣的事!”江秀俐夸张地单手拍脸,发现新大陆似地大叫一声。
好几道指责的目光扫射而来,苏聿绘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心虚地缩了下肩。“你小声一点!别打扰到其他人打电话。”
“好啦!”江秀俐弯下腰,状似神秘地附在她耳边低语。“你晓不晓得,好几个单身女同事向我问起符先生的事。”
苏聿绘心跳了下,声音变得有点虚软。“什、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啦,不过就是职业啦、年龄啦、家庭状况什么的。”江秀俐扳起手指,有意无意地细数着。“怎么样?可不可以告诉她们?”她试探性地问道。
“可……可以啊!”不知为何,她的回答竟显得完全没有诚意。
“真的可以吗?”江秀俐挑起眉,认真地盯着她的眼。“人家可不介意他有个儿子哦!”
“喔,那、那很好……”心脏又撞了下,苏聿绘的声音变得更小。
“很好?”江秀俐皱起眉,声音拔高了两度。“你真的认为很好?”
“是、是啊,那没什么不好的嘛!”她说了,他跟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爱跟谁在一起也是他的自由。
只是为什么……心闷闷的,像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似的?
难道就因为那错误的一夜,她对他的感觉就该走了样?多了一些理应不该多出来的东西介入他们之间?
不,她不愿相信自己如此肤浅。
“好啊!”江秀俐猛翻白眼,受不了她的优柔寡断。“那你就等着看他被别的女人‘拐’走算了。”
都到这年纪了,好不容易有个还不错的对象,就算有了儿子又怎样?反正那儿子爱死她了,半点都不会造成阻碍的嘛!真不晓得她在什么!
“我、祝福他们。”她感觉嘴里似乎泛出淡淡的苦味。
“祝你的大头啦!”江秀俐终于放弃了。“我真会被你给气死!”说完,她气冲冲地离开苏聿绘的位置。
苏聿绘咬着唇,看着秀俐气呼呼的背影,心里出现一阵无法形容的茫然……
第七章
符劭刚面色凝重地站在幼稚园里的园长室,看着眼前低垂着头、一排满身脏污和大大小小伤口的孩子,气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很抱歉,符先生,还麻烦您拨空到园里来。”四十岁左右的园长满脸歉意,看着孩子们的眼充斥着责备和伤脑筋。“但这种情况不是头一回了,只不过这次泓峄的行为比以往都来得严重许多,所以才麻烦您……”
“没关系。”举起手,制止园长叨叨絮絮的道歉声,符劭刚一径儿盯着没敢抬头看他的儿子。“我可以跟泓峄单独谈谈吗?”他问,感觉符泓峄小小的身体瑟缩了下。
“是,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忙不迭连声答应,并领着其他孩子走出园长室。
还好,符劭刚还算颇具理性的家长,不似有些家长才踏进园里,一见到受了点伤的孩子,就不由分说地指责园方的不是,这让她松了口气,因为这代表她不用应付不讲理的家长。
园长一走出园长室,室里的气氛明显冷肃地降了温;符泓峄不安地扭绞着脏污的牛仔八分裤裤管,圆圆大眼透着倔强。
“我让你到学校上课,是叫你来跟其他小朋友打架的吗?”一开口,符劭刚的口气就很自我,完全没考虑到泓峄动手的想法和动机。
符泓峄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为什么跟小朋友打架?”符劭刚微眯起眼,不言不语的泓峄让他更为光火。“说话!”他突地大吼一声。
符泓峄几乎惊跳起来,两颗水珠凝在眼角,带着愤怒和微惧的眼斜瞪着爸爸,微垮的嘴角倔强地咬得死紧,就是不肯开口讲话。
“变哑巴啦?嘎?”符劭刚的声音越来越大,肝火也越烧越旺,这就是他跟泓峄一贯的“沟通”方式,他早就习以为常而且从不认为不当。“我叫你说话,听到了没有?”
“呜、呜……哇——”符泓峄抽搐地张了嘴,来不及说话便先抽噎两声,陡地放声大哭,凄惨的哭声满满地回荡在园长室里,满满、满满……
“不准哭!”符劭刚现在的情绪,已经不是“生气”足以形容,他摇身变成一只愤怒的雄狮。“我说过多少次?男孩子不准哭!你都没把我说的话听进去是不是?”
“哇——哇——”符泓峄不管三七二十一,努力用力地哭,仿佛想把在符劭刚面前压抑好些年的情绪,一鼓作气全倾泻出来似的。
“符泓峄!”符劭刚的声音透着严厉,他简直气坏了。“我说了不准哭!你到底听见没有!?”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以往从不曾这样反抗他的“旨意”!
“聿绘阿姨……说、男孩子、也有、哭的权利……”符泓峄抽抽噎噎地断续说道,一只小手揉着被泪刺痛的眼,小小身躯看来更为瘦弱。
符劭刚僵了下,下颚线条明显绷紧。
该死的女人,竟然这样教导他的儿子!
“聿绘阿姨还说……别的、小朋友不可以、笑我没有妈妈,因为、那不是我、的错!”抽噎声变大了,揉眼的速度也快了些,符泓峄的泪水看起来有重新溃堤之虞。
“取笑你?”符劭刚眯起眼,胸口猛地一紧,沉声问道:“他们怎么会知道你没有妈妈?”
“我们班的王明明,住、在我们家附近,他说、他妈妈跟他说的。”感觉符劭刚没有生气的迹象,符泓峄逐渐敛去哭意,说话也平顺了些。
哦……他忽略了居家附近总会有些“品质不良”的邻居,显然王明明的妈妈就是那一类,专嚼别人家闲事舌根的那种。
“所以你才跟他们打架?”符劭刚再开口的声音沙哑,语气也变软了。他伸出手想摸摸儿子的头,却在离他一寸之间凝住。
他……不习惯这么做。
“嗯。聿绘阿姨还说,如果别人太过分,我们不可以……呆呆的被欺负……”符泓峄小心翼翼地瞄了符劭刚好几眼,越说越小声,还没敢把话说完。
“嗯?”符劭刚有短暂怔忡,注意到儿子话没说完,忙拉回微恍的注意力。
“说下去。”
“所以,我们应该反击!”符泓峄举起不甚强壮的手臂挥了一拳,眼神是光亮而有神采的!
“她是这么教你的?”符劭刚挑了挑眉。这倒满像她的作风,比如,面对他的时候,她总像个手持长剑的女勇士。
“嗯!”符泓峄沾满尘土的小脸漾满坚强,听来他把苏聿绘的话当“圣旨”,他这个老爸果然被她比子下去,而且被贬得极为彻底。
忍不住的,他伸手摸着泓峄的头,跟着揉乱他的发。“她说得没错。”一向冷静的心滑过暖暖热流,他不知该怎么形容,却不觉想起她巧笑倩兮的容颜。
他是个失职的父亲。原本这些都该是他的责任,她,却默默地替他做到了,而且从不邀功。
他已经搞不清,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那纤瘦的身躯,怎能蕴涵那股毫不容忽视的强大韧性,令人心动不已的韧性……
“她把你教得很好,不过如果能先报告老师或爸爸处理会更好,或许我们能找到比暴力更好的解决方式,你懂吗?”不过泓峄可能不很透彻她的理念,他认为自己该跟儿子做点补充说明,免得泓峄养成用暴力解决麻烦的恶习。
“懂!”符泓峄显然被符劭刚突如其来的亲昵举止吓到了,他呆呆地仰起头看着爸爸的脸,微红着小脸边点头边笑;不管是不是真懂爸爸的意思,反正先点头就对了。
“泓峄,你很喜欢聿绘阿姨?”没经过大脑思考,这个问句便脱口而出。
“嗯!超喜欢!”感觉爸爸跟平日不太一样,似乎愿意听他多说一点话,因此泓峄把握机会,努力传达自己的想法;这也是聿绘阿姨教他的,他都有牢牢记住。
“你……想不想要一个妈妈?”不知怎地,他的颧骨微微发烫,不觉抬高手指搓搓鼻尖。
“可以吗?”扯住父亲的西装衣角,六岁孩子天真的神采瞬间点亮那张天使般的小脸,符泓峄眼里散发出渴求的光芒。“我真的可以拥有一个妈妈吗?”
将儿子无邪直接的反应全数纳入瞳底,符劭刚感觉眼眶微微刺痛。
他一直以为泓峄只是怕他,他不知道,原来泓峄还恐惧他,恐惧到任何要求都不敢提起;如果不是那个多事的女人,恐怕他永远不会发现自己犯了如此不可原谅的错误。
他到底疏忽多少儿子的想法、渴望?而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忽略,却早已对儿子造成深切的伤害。
“可以。”吸了口气,抿起的唇带点笑意。“你有中意的人选吗?”他明知故问。
阳光灿笑跃上符泓峄带着瘀青和脏污的小脸,漂亮的眼笑眯成一条细缝。“可以让聿绘阿姨做我的妈妈吗?”太棒了!他“肖想”了好久呢!
再次揉乱儿子的发,符劭刚开心地笑了。
“那你得帮帮老爸才行!”
“秀俐!”苏聿绘气喘吁吁地跑到约定的茶艺馆门口,猛地拍了下江秀俐的肩。“对不起我迟到了,路上塞车。”
除了到符家陪伴孤单的符泓峄,或者回市郊的老家,苏聿绘极少在假日出门,因为她明白,台北市区一到假日总是到处塞满车辆;也因此她特地算准了时间,在跟江秀俐约好的时间前一个小时就出门,没想到还是迟到了二十分钟。
“还好茶艺馆预先订位的时间可以延后半个小时,所以你还有十分钟可以蘑菇。”江秀俐睨了眼手表,不经意地瞟了眼茶艺馆的门厅。
“别这样嘛!人家都道歉了说。”苏聿绘发现她的小动作,视线跟着她瞟向茶艺馆内部。“怎么了?你另外约了人吗?”
“没,除了你,我哪有什么人好约?”江秀俐蓦地扯开笑脸,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茶艺馆里走。
“你今天约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昨天下班前,江秀俐突然神秘兮兮地约她今天出来喝茶,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秀俐只说了七个字:明天你就知道了。然后,她就来了。
“进去再说!”
推着苏聿绘来到边间的茶房里,江秀俐不断地推着她前进;一进茶房,她就知道缘由了,因为她看到两个一大一小的主因就坐在里面——符家两位男主人,大符先生及小符先生。
“你们……都在?”人都进了门,总不能仓皇地走人,这未免太失礼了,她只得艰涩地开口,神情略显局促。
“聿绘阿姨!”符泓峄像团小皮球般扑向苏聿绘,将她撞退一步后亲热地抱住她。“我好想你!”
噢!她也是,她也好想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眼有丝红润。
“好乖,聿绘阿姨也好想泓峄,你有没有听话?有没有乖乖吃饭?有没有赖床?记不记得阿姨叫你要早睡早起?”一开口便是连珠炮似的关心,她控制不住,就是忍不住心疼这个孩子。
符劭刚眯着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隔了半个月不见,她似乎更清瘦了些,为什么?她根本不需要减肥。
她太瘦了!
“有啦有啦,你说的话我都有做到哦!”符泓峄笑得灿烂,指着被忽略的符劭刚。“连爸爸都说我很棒耶!”
苏聿绘赌气地不看他,忙着安抚泓峄兴奋的情绪。“你怎么会来这里?”
避开符泓峄的注意,苏聿绘斜睨了眼“内奸”,睨得江秀俐心虚地转个头假装没看见,眼不见为净!
“是我拜托爸爸带我来的啊!”符泓峄天真地回答,不忘朝爸爸眨眨眼。
符勘刚端起热茶移至嘴边,唇边扬起不易发现的笑纹。
苏聿绘没放过这些明显的小动作,她愕然地发觉,这一大一小男人的相处模式似乎正在改变,而且是不算小的改变——他们的感情变好了,甚至还会“眉目传情”耶!
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到底是什么改变丁他们?她心里不禁冒出好奇的泡泡。
“可是你没跟我约时……”而且她还有其他疑问。
“嗳,泓峄,你刚刚不是说要吃冰淇淋吗?秀俐阿姨带你去买好不好?”江秀俐打断苏聿绘和符泓峄的对淡,忙拉走小男孩的注意力。
开什么玩笑?再让他们这么漫无目的地闲扯下去,今天不就白来了?
“啊?”符泓峄愣愣地看了江秀俐一眼,马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对喔!聿绘阿姨,我要跟秀俐阿姨去买冰淇淋。”
“我带你去。”苏聿绘当然明白江秀俐的把戏,她紧拉着符泓峄的小手摆明不放人。
“可是……”符泓峄看了看爸爸,面有难色。“可是爸爸一个人在这里会很无聊耶,聿绘阿姨,拜托你帮我陪陪爸爸好不好?”他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说道。
苏聿绘呆愣地瞠大眼,身后传来低沉且明显的闷笑声,她懊恼地睐了眼江秀俐,发现她也正掩着嘴偷笑。
该死的!这个小鬼真的精明得太过分了,令人想抓起来狠抽他两下小屁股!
“好啦!聿绘阿姨,拜托、拜托你嘛!”符泓峄拉着苏聿绘的手左右摇晃,呢哝软语不断撒娇。
“秀俐阿姨也可以陪你爸爸。”她才不信自己会说不过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自然有其他的推拒方式。
“可是爸爸跟你比较熟啊!”
“呃……”这么说也没错啦,符劭刚是她的客户嘛,订单足以为证。
“你不是说过人类很怕孤单的吗?我跟秀俐阿姨去买冰淇淋,爸爸一个人就会很孤单,那爸爸不是太可怜了吗?好啦!帮我陪陪爸爸嘛!”
该死的小孩,竟然拿她说过的话来堵她!真是……真是、天、杀、的、好、呀!
闷笑声不曾间断过,待符泓峄心满意足地跟江秀俐手牵手去买冰淇淋之后,闷笑声逐渐放大,转变成可恨的大笑。
“你不觉得你很可耻吗?”竟然利用小孩子来诈取她的妥协,真是差劲透了!
“至少代表我愿意面对事实。”符劭刚气定神闲地喝了口热茶,并主动为她斟上一杯。“不像有的人,遇到事情只会逃,像从地球上消失一样。”
由于手头上的一些案件全接近结案的关键时刻,符劭刚的生活简直只能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他试着找过她,但电话打到公司她说忙,打到家里她不接,加上得分心看顾泓峄的情况之下,他只得寻求其他门路,譬如找江秀俐这种热心又喜好助人的她的同事成为盟友;这是利用聪明脑袋的作法,他可不承认自己卑鄙。
“你……你说谁?”心虚地撇开头,她有如坐针毡的窘境。
“谁答腔就是谁啊。”扬起笑,他笑得不怀好意。“是你自己对号入座,不关我的事。”他聪明地撇得一干二净。
“随便你怎么说。”吹了吹热茶冒出的白雾,却拨不开心头层层迷雾。“找我什么事?”既明知她不想再见他,找她何用?
“你何必如此拒人千里?”将热水倒入茶壶,他的动作优雅且闲适。“我只是想跟你问问其他适合泓峄的书籍资料而已。”
“是吗?”她戒备地不敢轻信。“就这样?”
“就这样。”扯开风度翩翩的笑,他两手一摊,表明没有其他企图。“怎么样?肯不肯为我做一下介绍?”
苏聿绘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我没带型录出来。”
“没关系,口头上说说也行。”他有的是办法逼她说话。
“……好。”
于是,她开始介绍另一套适合的产品给他,解说过程大概花不到十分钟,然后,她莫名其妙多了一份口头业绩。
“希望你是真心想买这套书。”不知怎地,她就是觉得他别有用心。
“难道你不相信贵公司的产品?”事实上,泓峄爱极了之前买的那套书,他没说谎。
“不是。”摇了摇头,她不安地看了眼茶房的日式纸门。“怎么买个冰淇淋买那么久?”算算时间,来回买个三趟都够了。
“你就这么讨厌跟我在一起?”他露出受伤的表情。
白淳士和卫子齐那两个老溺在风花雪月里的男人,说什么男人不要总是表现出强势的一面,偶尔假装受点小伤——意识形态那一种,往往容易让女人心软,据说很好用,所以他义务性地担任“自体实验”的义工。
希望他表现得还可以。
“你别误会。”如果像现在这样,不牵涉到任何感情方面的问题,其实他们还是可以聊聊的。“对了,我发现泓峄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你做了什么吗?”她想起刚才的观察所得,随口发问。
“没有啊!”他眨着眼,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做过。“我只是照你教泓峄的方式跟他沟通罢了。”
“我哪有教泓峄什么?”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不是告诉他,男孩子也有哭的权利?”事后想想,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哭,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以前可不这么认为,总是教他男孩子不准流眼泪。”
“是吗?”她可不敢苟同这种教育方式,不然她不会这么跟泓峄说。“后来呢?你怎么想通了?”
“这么说吧!”他将茶壶里的热茶倒进茶海里,然后换个较舒服的姿势。“上个礼拜,泓峄在幼稚园里跟人打架。”
“打架?”苏聿绘惊呼了声,不敢相信那么小的孩子也会产生肢体冲突。“怎么会?他怎么会跟人打架!?”他的个性那么淳良,怎么会……“
“你不是教他被人欺负要懂得反击吗?”不错,她的反应还满像个母亲,会惊慌、担心。“他听了你的话,照着做了。”将她的弱点拿捏八、九成,他善用这个优势。
“我……”苏聿绘僵了下,她没忘自己曾这么说过。“我无法否认,但该在有前提条件之下——”
“他对你言听计从,把你的话当‘圣旨’。”他很满意自己引发的效应,他成功地让这女人摆脱不了内疚感。“你到底怎么教他的?”
“我……我是说,如果对方欺人太甚才……”她皱起眉回想细节,嗫嚅地诉说自己的原意。
“对,就因为这句话,一群小孩子开打了。”他隐忍胸口的得意,面无表情地往下延伸。“据说,还是泓峄先动的手。”
苏聿绘捂住唇,她没料到自己对泓峄的影响力这么大,竟会让他主动出手打人?
“什么……原因?你没打他吧?”其实她比较担心的是后者。
“我没有暴力习惯!”挑起眉,这女人对他的信任少得令人哭泣!“我从没打过他。”他觉得必须先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真的松了口气。“我想知道他打架的原因。”希望她没教导错误,她衷心希望。
“你真想知道?”
他佯装犹豫,等着白兔主动掉入陷阱。
“拜托!”
她猛点头,就怕他惜字如金,不肯告诉她实情;这样她会内疚,内疚一辈子!“你别这么断断续续的说,一次讲完可不可以?”
“我是听泓峄这么说。”盯着她担忧的容颜,他慢慢觉得她越来越漂亮了,浑身充满母性的光辉。“其他小朋友笑他没有妈妈,所以他才动手的。”
苏聿绘抽了口凉气,没料到小孩子的世界也会如此复杂!
“园长说,这种情况发生不只一次了,你觉得,我该怎么杜绝这种情况继续发生才好?”
他不耻下问她这个幼儿专家。
给他一个妈妈!脑子里迅速闪过—个字串,但她没胆子说出口。
咬了咬唇,她选择装傻。
“我……不知道。”
他的企图是这般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