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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夏生猛地一咳,几乎被呛死,看起来是一颗米粒呛到了气管里,他弯着腰狠命咳嗽,沈天郁连忙给他倒水,抱怨道:“妈!吃完饭再说!”

    尤金莲‘哎呦’一声,手足无措:“我不是故意的。”

    “咳咳。”陈夏生总算缓过来了,接过沈天郁手中的水杯,用手指无意识地抚摸沈天郁碰过的地方,吸了口气,说,“为什么这么突然?”

    “人家姑娘着急呢。”尤金莲发愁道,“她什么都好,就是比你大三岁,周家紧着要把她嫁出去,这都相亲好几回了,我就怕你晚了,人家姑娘都找到人家了。”

    陈夏生点点头,眼睛有点红:“那就去吧,反正我明天没事。”

    尤金莲非常高兴,开始给陈夏生介绍周家有多少。不外乎是家里有钱,要的聘礼也少,还说周甜甜长的好看,人壮实,爱干活,上次去的时候,就看到周甜甜一个人在家里刷碗,做饭,什么都会……

    沈天郁听得特别不舒服,总觉得尤金莲这是在陈夏生伤口上撒盐,好几次想插口转移话题,都被母亲大大咧咧的转了回来。幸好陈夏生的情绪很稳定,静静地听尤金莲说话,时不时还会笑两声。

    那天晚上,陈夏生提出要沈天郁和尤金莲一床睡,自己睡沈天郁的房间。他给的理由是‘你们娘俩好长时间没见了,肯定有好多话要说。’

    尤金莲笑,说:“花芽这么大了,还能和我一起睡?得了吧,你们兄弟俩不是分不开吗?别照顾我了,去吧去吧。”

    沈天郁和陈夏生同时沉默了。

    两人没和对方说话,各自去厕所洗漱,是陈夏生先回来的,沈天郁跟在他身后,就看到陈夏生抱着被子,往客厅走。

    沈天郁拉住他的手,问:“干什么去?”

    陈夏生都不敢回头,只道:“……我去客厅。”

    “回来。”沈天郁的声音很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调,“谁让你去客厅的?”

    陈夏生低着头,问:“你不在意?”

    “在意个屁。”沈天郁忍不住爆粗口,“我和你睡了多少年了?在意什么?”

    陈夏生听了,低头回到床上,把自己缩成一团,口中说:“……你不嫌弃我就行。”

    沈天郁真不知道陈夏生会觉得自己嫌弃他,合着刚才的安慰都不算数?顿时觉得有必要和他说清楚。

    沈天郁把陈夏生头上的被子掀开,道:“哥,让你相亲的事不是我的主意。那是我妈帮你联系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陈夏生低下头,不让沈天郁看他的眼睛。

    沈天郁道:“对,我确实想让你……呃,找个姑娘。可是,不是现在。”

    “行了,我知道。”陈夏生吸吸鼻子,道,“我今天太不正常了。你就当我是失恋了,心情不好,别理我就行。”

    “……”

    “我知道你说得对。”陈夏生说,“所以明天我会去相亲。说不定我就是一直和你在一起,才误会自己喜欢你呢。以后我会去尝试尝试的。”

    沈天郁点点头,又说:“不过,如果你真的不能喜欢女孩,就别勉强了。还有,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为什么要嫌弃你?”

    陈夏生手抖了一下,突然说:“花儿,我能抱抱你吗?”

    “……”

    “就今天。”陈夏生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缠着你了。”

    沈天郁沉默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陈夏生。如果陈夏生是女人,那么无论家里多反对,照陈夏生给他的情谊,沈天郁就算不爱他,也一定会把他娶过门。

    可陈夏生根本不是女的,还是个彻彻底底的爷们儿,而沈天郁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男人,按照以后的说法,他就是个‘纯直男’,那时候是完全没有弯的可能的。

    他只能用手摸着陈夏生的后背,感觉陈夏生的身体,在他怀里,许久许久,都没有停止颤抖。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沈天郁心事重重;那天晚上不知道几点才睡着;总感觉刚一闭眼睛,尤金莲就已经在喊他了。

    “花芽?哎呀;你怎么还不醒?花芽——”

    拉长了声音喊的。

    沈天郁困得要命;不想说话。过了一会儿听到旁边窸窣收拾的声音;是陈夏生:“姑;咱俩去吧,让花儿再睡会。”

    “不让花芽也给你看看吗?”

    “不用了。”

    沈天郁一听这句,当即就清醒了。他一撑手从床上爬起来,说:“我要去,我也要去。”

    尤金莲‘噗’的一声笑出来;逗他:“干什么去?”

    “跟着我哥去相亲。”沈天郁声音还有点模糊;思路却清晰了。

    陈夏生也笑了;他的眼睛经过一晚上已经好多了,最起码不肿了,看样子精神还不错。

    沈天郁一看表,老天,竟然已经十点多了,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困。以前在学校里,一点钟睡,六点钟起,也没有现在这么困倦。其实是越睡越困,还不如保持原本的生物钟。

    沈天郁爬起来,眼神迟钝的走到外面,蹲在井边刷牙。冬天的井水反而没有自来水冷,当他用水洗脸的时候才彻底清醒。陈夏生一直站在他身边,等他洗完脸,把毛巾递给他。

    陈夏生低着头,说:“你不用跟着我。我心里有谱,不会随便祸害人家姑娘的。”

    “……”刷完牙,嘴里一股子牙膏味儿,沈天郁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打了些水,‘咕噜咕噜’的漱口,半天,说,“我不是怕你祸害人家姑娘。我就是想跟着看看。”

    陈夏生不说话了。

    沈天郁又道:“就算我不知道你是……我也会跟着去的。”

    出门之前,尤金莲还让沈天郁吃了两屉蒸饺。那是因为一会儿要去外人家里吃饭,沈天郁起得晚,没吃早饭,当妈的怕儿子吃不饱。

    沈天郁一边走一边往嘴里捏蒸饺。尤金莲提到的那个周甜甜家住在村东,和他们家几乎隔了半个村,要走也得走三十分钟。

    村里人脚程都快,尤金莲更是急得不行,匆匆忙忙往前赶。不过沈天郁和陈夏生心里都压着事儿呢,走的慢悠悠的,尤金莲不停喊:

    “你俩快点啊!跟人家约得是十一点,你看现在都三刻(指四十五分)了,腿脚给我麻利点!”

    陈夏生应了一声,脚步却并没有加快,反而有种要逃避的慌张。他走在沈天郁的身后,看着沈天郁细白的脖子、挺直的腰背、瘦长的腿,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吃蒸饺,吃完了也不擦手,不在意的往裤子上蹭蹭。山里雾气越来越小,原本缠在少年身边的水雾也消散了,能够清楚的看到他精致的眉眼,他的手指上甚至还有些油水,手指的主人却不在意,随便把手晾在外面,冻得都有些僵硬了。

    陈夏生也不敢上前拉他的手,只能不紧不慢的跟在沈天郁的后面。

    尤金莲急得够呛,看着他们两个铁了心要慢慢走过去,干脆自己先过去,好歹也要在十一点前赶到,省得人家说陈夏生不懂礼数。

    这相亲的时候,约了什么时间到,就要什么时间到,来早了,人家说你恬着脸,抱大腿。来晚了,人家又说你不重视,总之还是卡着时间到就行。

    尤金莲这么急其实是没有道理的。总共三十分钟的路程,十一点之前肯定是能赶到的,她这么急,到了也要在门外等,万一被人瞅见,还怪不好意思的。

    这里的冬天很冷,沈天郁搓了搓手,对陈夏生说:“哥,给我手帕用一下,我擦擦手。不行,这太冷了。”

    陈夏生从兜口里掏出手帕,隔着布握住沈天郁的手指,过了一会儿又拉住了沈天郁的手。

    沈天郁微微一挣,让陈夏生松开了。抬起手一闻,满手的蒸饺味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别拉着我啦,回头弄得你满手都是白菜味儿,人家姑娘该嫌弃你了。”

    陈夏生顿了顿,果真把手缩了回去。

    两人走到周甜甜家里,才刚刚好十一点,尤金莲正站在周甜甜家的菜园外,对着一颗枣树发呆。

    “妈,”沈天郁笑,“您看您,来早了吧。”

    听到外人的声,周甜甜家的狼狗开始大声叫唤,还挺凶。周家父母连忙出来迎人,周母声音非常尖锐,是那种典型的农村妇女形象,对着狼狗大吼:“不许叫!”

    那狼狗颇有灵性,委屈的嗷呜几声,果真不叫了。

    相比起来,周父要斯文的多。他斯文的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声音也是柔和的:“尤妹子,这是您家孩子?”

    眼睛看着沈天郁。

    因为沈天郁长的很像尤金莲,所以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尤金莲笑得合不拢嘴:“是啊,这就是我家那不争气的……今年也读高中啦!”

    周父连忙说:“哪里不争气?这孩子读高中的事儿咱们村里可都知道,还是全县第一名呢,你就知足吧。”

    尤金莲自然不觉得沈天郁不争气,她只是客套客套,想必周父的重点也不在沈天郁,连忙把陈夏生拽过来,道:“狗蛋,叫人。”

    “叔。”陈夏生很拘谨的喊了一声,“婶婶。”

    “哎。”夫妻俩笑了起来,连忙把他们往家里迎。

    “我家甜甜在做饭呢。”周母笑盈盈的说,“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再聊。”

    看来周母对陈夏生很是满意。沈天郁忍不住松了口气。也是,陈夏生五官长的很端正,要说也很英俊,沈天郁觉得陈夏生的鼻子最好看,很帅。

    沈天郁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一僵,干脆不多想,跟着他们往屋子里走。

    周家的暖气很足,一进屋就热的人一哆嗦。沈天郁一直暴露在外面的脸终于感受到热气,几乎要凝出水蒸气了。

    在门口就听到厨房做饭炒菜的声音,周家父母已经摆好了餐桌,就等着端菜了。

    一共六个人,桌子上却已经摆好了七道菜,有鱼有肉,非常丰盛,也看出来夫妻俩对陈夏生的重视。

    尤金莲连忙道:“甜甜,你快出来,别做了,做那么多吃不了!”

    “哎——”厨房里传来一个女声,离的太远也听不清楚,只能模糊知道她说,“还差一道菜,你们先吃。”

    周父好客的邀请他们入座,说:“那我们先吃,别等甜甜了。这妞儿做饭可好吃,你们快尝尝。”

    说完,往陈夏生碗里夹了一大块排骨。

    陈夏生赶紧接过来,还没吃就说:“嗯,好吃。”

    周父笑得脸上都是皱纹,压低声音凑到陈夏生耳边说:“我问我家妞儿了。她早就中意你,要是你看着行,叔叔就绝不阻挠,中不?”

    陈夏生一噎,喉咙里像是吞了什么东西,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沈天郁就坐在陈夏生旁边,自然听到了周父和陈夏生的悄悄话,条件反射的想:我哥这么英俊的人,多招小姑娘喜欢啊,你看村里的女孩随他调——他怎么就,怎么就喜欢上男的了呢?

    厨房里炒菜的声音突然停下来,一个女孩端着菜走了进来,声音浑厚——真的很浑厚,道:“阿姨,你好。”

    沈天郁惊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身高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的姑娘,扎这两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子,左手托着托盘,右手拿着几个塑料杯,往这边走。

    沈天郁沉默了。那时他脑子里有一个奇异的想法,他觉得周甜甜不应该叫这个名字,应该叫周壮壮。沈天郁终于明白为何尤金莲要一直强调周甜甜会干活了,因为周甜甜简直就是那种最理想的农村媳妇——强壮,豪迈,吃苦耐劳。

    可是陈夏生能喜欢吗?沈天郁立即觉得不妙。想想啊,陈夏生喜欢的是什么类型?喜欢的是沈天郁这种类型……怎么也应该长的清秀一点吧?可这周甜甜的长相,哪里和清秀扯得上一点边呢?

    沈天郁正在那边担心呢,却发现人家姑娘已经主动坐到陈夏生右边了,她把手里的腰果炒虾仁放到陈夏生面前,拿着塑料杯给众人倒雪碧,口中张罗着:“你们多吃点。”

    饭菜非常丰盛,料够足,周父看起来非常喜欢陈夏生,还拿出酒让陈夏生喝。沈天郁原本以为陈夏生不喝酒,谁想到他喝的竟然不比周父少,让周父又惊又喜,在饭桌上拍喊:

    “这小子太和我胃口了,你要是点个头,我家甜甜立刻就跟你走!”

    陈夏生喝的太多,眼神都迷离了,没点头,而是‘嘭’的一声,躺到了沈天郁的怀里。

    沈天郁正在喝汤,被陈夏生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了一跳,带着人参须子的鸡肉直接洒在沈天郁的衣服上,幸好那鸡汤已经不烫了。

    沈天郁来不及擦身上的汤,只摸了摸陈夏生的脸,说:“一转眼没看到你,你怎么喝这么多……”

    陈夏生喝酒喝的太猛,一仰脖把一大杯都喝下去,当然头晕,他眯着眼睛,赖在沈天郁身上不放手。

    “喝多了,喝多了。”尤金莲突然说,“甜甜啊,让狗蛋在你这儿睡会儿行不?我们娘俩先回家,你们慢慢谈。”

    这也是相亲必不可少的环节,让当事人单独相处。周父笑盈盈的,看着尤金莲说:“大妹子,你走吧。对了,让我侄子先换件衣服,这都是鸡汤可怎么走啊。”

    “不碍事。”尤金莲也笑着说。

    周甜甜应了一声,黑黝黝的皮肤透出一点薄红,利落的开始收拾桌子,刷碗。

    可真是太贤惠了。沈天郁想,要是表哥能娶这么个媳妇儿肯定不吃亏。可是陈夏生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也不能强逼他。

    就在沈天郁和尤金莲准备回去的时候,陈夏生突然开始大闹。他并不喊叫,而是死死拽住沈天郁的胳膊,就是不让他走。

    沈天郁特别尴尬,凑到陈夏生耳边对他说:“你现在这里带着,我下午再来找你。”

    陈夏生瞪大眼睛,眼泪汪汪的,直发红。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不说,盯着沈天郁,一直摇头,表示不乐意。

    尤金莲没想到陈夏生喝醉了还这么粘着沈天郁,无奈地说:“那要不……我们明天再来?不好意思了哈。”

    “去吧去吧。”周父也喝多了,脸色通红,“不过,你们怎么回去?”

    沈天郁说:“我背着他吧。”

    沈天郁背着陈夏生,只觉得他身上特别热,热得发烫,陈夏生的吐气都喷在沈天郁的耳边,浓浓的酒味儿。

    要说这半年沈天郁的身体真的是好了很多。像是陈夏生这样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沈天郁都能背起来,走了十多分钟都不觉得累,后来有点费劲,可也能撑住。

    尤金莲特别担心沈天郁会把陈夏生给摔着,小心翼翼地护在他们俩身后,直说:“哎呀,就这么把这次机会给推了,真可惜,真可惜。”

    “妈,您算了吧。”沈天郁在前面,深吸一口气,说,“我哥他不喜欢那样的类型。”

    “什么类型?”尤金莲狐疑地问,“你说周甜甜?你哥不喜欢?”

    “对啊。”

    “不喜欢他能喝那么多酒?”

    沈天郁本来也有点疑惑。可是到后来一眼就发现,陈夏生这是在借酒消愁呢。这话不能告诉尤金莲,沈天郁只能说:“喝点酒就是看上人家女孩了?别逗了。”

    “周甜甜哪里不好啊?我看着挺好的啊,又能干活,做饭也好吃。日后狗蛋肯定享福。”

    “又不是您娶媳妇,您说好管用吗?而且媳妇儿又不是拿来干活用的,不喜欢哪儿能过到一块去?”

    “……你说得对。”尤金莲马上反应过来,急了:“那狗蛋喜欢哪一种类型的女孩啊?可别委屈了我们家孩子,我明天就跟周甜甜家说,好好道歉。”

    “您怎么这么操心……“沈天郁很无奈。但是想想看,其实自己也挺想给陈夏生接受个女孩的。让他多接触接触,应该有好处,于是他说,“我哥喜欢清秀点的女孩。要瘦一点,高一点,呃,皮肤白的,最好是有点学历的。”

    “哎?狗蛋喜欢这样的姑娘?我都不知道……”尤金莲爽快道,“行,妈日后给狗蛋留意点。”

    沈天郁点点头,心想他也不知道陈夏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反正就按照自己的特征说了点。他有点心虚的把陈夏生往背上抬了抬,让他舒服一点。一瞬间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陈夏生就是这么背着他的。

    回到家里,尤金莲到厨房给陈夏生烧热水。沈天郁把陈夏生放到床上,然后就换衣服。他的毛衣上都是鸡汤,幸好没渗到里面的保暖内衣。但是他想了想,还是绝对把衣服都换了。等他换完衣服,就看到陈夏生已经睁开眼睛,正一动不动的扭着头,往自己这边看。

    “醒了?”沈天郁看着他,走过去,“这刚多长时间。你再睡会儿。”

    “……渴。”陈夏生张口说话,声音异常沙哑。

    沈天郁转过身要给他倒水,却被陈夏生拉住了手臂。

    这姿势让他想起了今天在周甜甜家里,他就是这么拉着自己不让自己走的。沈天郁被他拉的有点不耐烦了,就说:“你不是要喝水吗?我给你倒水去,你先放手。”

    可是陈夏生死活不放手,紧紧握住沈天郁的手臂。

    沈天郁叹了口气,坐到床沿上,问:“你是不高兴了吗?”

    摇摇头。

    “你不喜欢周甜甜,所以才不愿意在她家待着,是吗?”

    点头。

    “那你现在放开手,我去给你倒水。”

    陈夏生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沈天郁。

    沈天郁又问:“你为什么喝那么多酒?说话。”

    陈夏生突然张开手,做出要拥抱沈天郁的姿势。沈天郁犹豫了一下,弯着腰,双手撑在陈夏生头的两侧,问:“怎么了?”

    陈夏生用手勾住沈天郁的后颈,后背悬空和沈天郁抱在一起,呼吸都堆在沈天郁的脖颈处,热乎乎的。

    沈天郁摸他的头,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不是。”陈夏生终于开口,他说,“你别去拿水,我就想让你陪着我。”

    沈天郁沉默了,拍了拍陈夏生的后背说:“你别这样。”

    沈天郁说:“你不喜欢周甜甜,咱妈再给你换一个……找个清秀点的女孩,怎么样?”

    陈夏生没说话。他觉得非常累,只想靠在沈天郁怀里睡一觉。

    尤金莲很干脆的解决了周甜甜家的事情,没过半个月又给陈夏生找了一位姑娘。这次尤金莲有点要紧的事儿,不能和陈夏生一起去,就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沈天郁好好帮忙识别,因为那姑娘不是本村的,尤金莲不知道她的人品,就怕是那种长的魅人的狐狸精。

    沈天郁陪着去了,见到那女孩就觉得有戏。虽然她不是本村的,家里条件一般,可是人长的非常好看,个头在一米六七左右,特别乖巧,皮肤白的像是牛奶一样,眼睛很黑很亮,羞怯的看着陈夏生,显然也喜欢这个高大的年轻人。

    可是那天吃饭的时候,陈夏生又喝多了。这次没有保持沉默,直接在饭桌上哭出来了。陈夏生哭得时候没有声音,不像他小时候,嚎的村里人都听见。现在他长大了,懂得要面子了,只是趴在桌子上,耳朵都红了,不停抽搐,发出那种哽咽的声音,沈天郁还以为他被憋死了,抬起他的头才发现,他满脸都是眼泪。

    无奈,沈天郁只能把陈夏生又背回家。他发现自己背陈夏生越来越有经验,也可能是身体变好了,反正不觉得累。

    这次回来的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陈夏生在沈天郁耳边不停说话,说的都是胡话,沈天郁只当没听见。

    “以后你可不能这么喝酒了。”沈天郁把陈夏生背回家,还没进门,这人直接吐了,沈天郁有些怒了,厉声道,“喝那么多干什么?你要是对人家姑娘没意思,以后就别给我喝这么多,听到没有?”

    在这里,有的人家会专门考验姑爷的酒量。如果喝的多,他们都会非常高兴,就有了如果对女孩有意思,在饭桌上多喝酒的习惯。

    可是陈夏生这显然不是对女孩有意思,这是在趁机发泄心中的郁闷。

    沈天郁拉着陈夏生的手臂,把他往屋子里拉。刚走到客厅,陈夏生就直接瘫软的坐在地上了。

    沈天郁把他拉到凳子上,用白开水给他漱口,把他收拾干净了,身上也出了一身汗。

    他脱了外套,刚准备把陈夏生背到卧室里,这人就主动站起来了。

    沈天郁非常欣慰,就扶着他,说:“走,我们进卧——”

    话还没说话,沈天郁就瞪大眼睛。他看到陈夏生突然向前一倾,躺倒自己怀里,用手勾住自己脖子,然后轻轻亲了亲自己的唇角。

    他们俩小时候也没少亲嘴,可那都是因为不懂事。可现在沈天郁已经知道陈夏生对自己的心思了,还能装作无所谓吗?

    也就是沈天郁了,要是别人,估计直接一拳头就揍上去了。不过沈天郁也是脸色阴沉,向后躲了躲。他的嘴唇现在还有一种湿润的感觉,顿时有些不自在。

    “……哥,”沈天郁声音有些沙哑,“咱能别老亲我吗?我都这么大了。”

    沈天郁尽量不去攻击陈夏生。他感觉现在陈夏生非常脆弱,已经不能承受自己的责怪了。

    所以无论他心里有多抗拒,都没有在言语上表达出来。

    陈夏生听了他这话,声音突然就哽咽了。他这些天存了多少委屈,根本没办法和别人说。陈夏生想告诉沈天郁,自己不喜欢男人,他就是喜欢沈天郁!除了沈天郁,他一个都不喜欢,看不上。无论挑多少姑娘都是一样的,甚至无论挑多少男孩都是一样的。

    他不喜欢!不喜欢!

    今天一看见那女孩,陈夏生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沈天郁只以为自己喜欢他的外表,认为任何一个皮肤白,有学问的人自己都喜欢,这种认知让陈夏生特别想哭。

    沈天郁皱着眉把陈夏生往屋里拖,他直接抱住陈夏生的后背,让陈夏生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把他抱到了屋子里。

    陈夏生紧紧抱住沈天郁的后颈,当沈天郁把他往床上放的时候,他也没有松开手。所以沈天郁被他也拽到了床上,两人以一种相互交叠的姿势靠在一起,一瞬间房间里的气氛非常旖旎。

    “……”

    “……”

    两人相对无言。

    沈天郁看着陈夏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陈夏生伸出手摸沈天郁的脸,半晌,开口道:

    “花儿,我不去相亲了,行吗?我不可能喜欢上别人的,真的。你别糟蹋我对你的喜欢了……”陈夏生闭上眼睛,颤抖着,“你别管我了。就让我偷偷喜欢你,我保证不骚扰你,不恶心你,成吗?”

    那时候,沈天郁竟然有些迷惘。

    因为陈夏生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真的有一种强烈的、想要亲吻他的欲望。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不过沈天郁当然没亲上去;他手臂一撑;从陈夏生身上下来。因为他听到门外铁锁‘哗啦哗啦’的声音;是尤金莲回来了。

    沈天郁掩饰性的从房间里逃出来,对尤金莲说:

    “妈;回来了。”

    “嗯。”尤金莲笑着;突然看到门口那些凌乱的痕迹;还有被陈夏生踢得东倒西歪的米袋,她愣了一下,顿时明白,“狗蛋又喝多了?”

    “是,”沈天郁说;“但是我估计这次也不行……”

    尤金莲表情竟然有些惶恐。她可算是知道了,狗蛋喝多了不代表他中意那个姑娘,而是代表他很不高兴,心里憋屈郁闷,所以才喝酒。

    陈夏生虽然和尤金莲没有血缘关系,可是这么多年,早就已经熟了,是打心眼里把他当家里人,可不敢委屈了他。

    沈天郁趁热打铁,说:“妈,要不咱们别管我哥的婚事了?年轻人,都喜欢自由恋爱,呃。让他自己找喜欢的人,行吗?”

    尤金莲连忙点头,回屋的时候还问:“这冬雪哪里不好啊?我看她照片,皮肤挺白的,人也老实,你哥怎么看不上?”

    “他是有心事。”沈天郁顿了顿,说,“估计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尤金莲恍然大悟,压低声音问沈天郁:“花芽,你一直跟你哥在一起,他喜欢谁,你猜的着吗?”

    “……猜不到。”

    “哎,看把我急得。”尤金莲自己先笑了,“算了,只要狗蛋心里有谱就行。我就怕他在城里待久了,和城里人一样,不爱结婚,不爱生孩子,做什么单身贵族……呸呸呸,还是早点结婚的好。”

    沈天郁更纠结了,心说他哥还不如当个单身族呢,那最起码也不会让人觉得怪异。

    转眼,春节到了。

    尤金勤和陈寡妇都回家了,他们俩生意日渐兴隆,今年已经回本,手里的钱也多了。正是春节,陈寡妇穿着一身艳红色的羽绒服,显得特别年轻。

    夫妻俩一人牵着一个小孩儿,就是他们的双胞胎儿子,俩人长的都像尤金勤,浓眉大眼,乍一看和陈夏生也很像。

    陈夏生特别有小孩缘,刚一出门,那两个小孩儿就对着他张开手,要抱抱。陈夏生一手搂着一个,迎着父母,喊‘爸妈’。

    陈寡妇一把搂住自家儿子,激动地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发狠的掐他的手臂,当然没有用力,只说:“你看你,要弟弟不要妈妈,出去赚钱容易吗?吃苦了吗?要不今年回来跟爸妈一块干?放心,咱家现在已经不亏本了……”

    陈夏生表情无奈,道:“不回去。大小伙子总跟家里缩着算怎么回事?”

    陈寡妇又用力打他,装作生气,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笑了,从背包里拿出什么东西,趁着陈夏生没在意,放到他羽绒服的兜口里了。

    沈天郁正在厨房帮尤金莲打下手,听到外面有人来,赶快洗手,和母亲出来迎接。一看是二舅,沈天郁微笑着,唤人。

    尤金勤过来递给沈天郁压岁钱,他嗓门很大,不停的说着什么,中气十足,看起来还像是那个身体健壮的庄稼汉,一点都没变。

    沈天郁手还湿着,没法把钱塞到牛仔裤的兜口里,就凑到陈夏生身边,跟他说:“哥,我把这钱放你这儿,行吗?”

    “嗯。”陈夏生点点头,手里还抱着两个娃,没地方腾手,就说,“你放我口袋里就行了。”

    沈天郁的手湿漉漉的,被风一吹特别凉。他摸索着就要把红包往陈夏生兜口里塞。可是他的羽绒服兜口里已经塞满了陈寡妇给他的东西,一时间放不下去了。

    沈天郁皱眉,突然拍了拍陈夏生的后背,说:“转过去,我放你裤子兜里。”

    陈夏生身体僵了一下,刚想阻挠,就看怀里的那俩双胞胎已经开打了,大一点的哥哥拽着弟弟的头发,弟弟捶了一下哥哥的眼睛,俩人都瘪着嘴,眼看就要哭了。

    陈夏生赶紧劝架,不过没开口,就感觉沈天郁冰冷的手已经摸到他的裤兜了。

    陈夏生的裤子穿的比较松,所以沈天郁能轻易的把手指钻进去,顿时觉得温暖了,手不想拿出来。沈天郁还没觉得有什么,最尴尬的是陈夏生,因为沈天郁就着手指放在兜口里的姿势,看起来很像是从背后环抱住了他。

    陈夏生只能庆幸,沈天郁没有因为他的性向而避他如蛇蝎。

    等沈天郁的手指恢复知觉,就放开了陈夏生,对着其中一个小孩说:“来,我抱你,你大哥一个人抱不过来。”

    那小孩也很乖,本来和弟弟打得要死要活,一听有人要抱立刻就松开弟弟的头发了,乖乖跟着沈天郁走,让哥哥举高。

    家里的气氛非常融洽,不过没持续多久。尖锐的电话铃把一家人的谈话打断,沈天郁起身去接电话。

    是他的大舅,当然不是来拜年的。

    沈天郁听出了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地问:

    “你有事情吗?”

    他们两家没什么交集,分家之后关系更是降到冰点,属于是那种平时见面都不打招呼的类型。要说一家人能相处成这样,也真是不容易。

    其中就发生过许多事情,比如沈健死的时候,他大舅特别想再给尤金莲找一个人家,恨得尤金莲拿着扫帚去大舅家骂,骂的他不敢出门;比如他大舅本身不求上进,爱好赌博,把家里的房子都赌出去一间;再比如沈天郁考上高中的时候连村里不认识的人都能掏出点钱,意思意思,而他这个亲的大舅,是一毛钱都没出。

    尤金莲特别记恨大舅,沈天郁上高中之后更是跟他吵翻了一次,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两家人就彻底割裂。

    大舅在电话那边也很不高兴,用那种‘你欠我钱’的口气说:

    “尤金勤在你这吗?”

    “……”

    “叫他接电话!”

    沈天郁真想直接把电话挂了,可是尤金莲已经问了:“花芽,谁啊?”

    沈天郁只能说:“我大舅。让二舅来接电话呢。”

    尤金勤放下茶水,皱眉走过来,问:“啥事?”

    不过也没希望能听到沈天郁的回答。他直接拿过听筒。

    等尤金勤挂断了电话,才听到尤金勤对尤金莲说:“咱爸生病了,现在就在医院里呢,让我过去一趟。”

    尤金莲哼了一声,没说话。

    尤金勤问:“你去不?”

    “我凭什么去?”尤金莲一瞪眼,说,“不去,绝对不去。”

    尤金勤无奈,只得叫上陈寡妇一起去医院,把两个孩子留在这里。

    当天下午尤金勤两人也没有回来。听说老头是中风,现在还在昏迷,只留老太太一个人在家里。

    这个老太太重男轻女的观念特别厉害,小的时候没少让尤金莲受委屈,长大后更是偏爱大儿子,沈健死的时候还说风凉话,觉得是尤金莲克死沈健的。

    尤金莲本人脾气也大,有几次都直接和老太太呛起来,真气极了反而看透了,她嫁出去的那一天就明确了这个想法,那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还就当定了这泼出去的水了。

    但是大过年的,大舅和二舅都在医院,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老太太连口饭都没得吃。二舅也看不过去,就在晚上的时候给尤金莲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照顾点。

    尤金莲声音尖锐:“我管的着吗?光说挨饿,我小时候挨饿少啦?就说小时候她嫌我是女孩,吃饭从来不让我围桌,我就不能‘照顾’她!”

    尤金勤长叹一口气,非常无奈:“姐,这大过年的,咱不提当年的事儿行不?她毕竟是你妈,你要是不愿意去,让狗蛋帮忙送碗饭过去,嗯?”

    尤金莲哼的一声,半天,问:“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回不来,明天也可能待在医院了。”

    尤金莲不说话了,半晌挂了电话,闷声走到厨房里做饭。

    由于家里人不全,年夜饭是没法吃了,最后就是煮了一顿面条,还好消化。

    尤金莲端着一大盆的面条,让狗蛋给老太太送过去,因为天有点黑了,尤金莲让沈天郁陪着陈夏生一起去。

    沈天郁和陈夏生走到大舅家门钱,发现院里特别脏。他们家养了好多鸡,院子里都是鸡的粪便,臭气熏天的,也不清理。沈天郁一进门就忍不住皱眉,好不容易踏进去,房间里也昏暗的看不清。

    他们家竟然没安电灯。

    沈天郁和陈夏生摸黑往里走,看到床上模糊躺着一个人,也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似乎睡着了。

    陈夏生摇了摇老太太,等她醒了后,老太太喃喃地问:

    “谁啊?”

    “我是狗蛋,和花芽给您送饭了。”

    “哦……哦……”

    老太太喘气喘的很费劲,像是堵塞了的下水道管,她挣扎着爬起来,点燃拉住,拉着沈天郁和陈夏生坐。自己则弯下腰,点了根蜡烛。

    陈夏生问:“这里还没有电灯?”

    “有的,但是我一个人,开灯太费了。”老太太笑呵呵的说。

    屋里一点都不暖和,甚至还有点冷。在房间里老太太还要穿着棉袄,不过她看起来气色很好。

    老太太慢慢的吃面条。因为没有牙齿,她的脸都瘪下去了,看起来竟然有些慈祥。

    “这是二妮子家的花芽吧。”老太太眯起眼睛,亲昵的和沈天郁说话。

    光线有些黑,沈天郁看不清老太太眼中的神情,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能说:“是的。”

    “今年考高中啦?”

    “嗯。”

    老太太长叹一口气,嘴唇不住嚼动,她费力的弯腰,从床铺地下拿出一沓钱币,交给沈天郁和陈夏生。

    “拿着,我也没什么钱。当给你们俩的压岁钱了。”

    沈天郁离得比较近,所以那钱就交给了他。那钱虽然看着厚,但都是一块五块的,甚至还有毛币。不知道被压在床下多久了,有种潮湿的感觉。

    沈天郁拿也不是,推也不是,非常为难。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喵呜——”

    似乎是面条里肉块的香味儿散了出来;床内侧冲过来一道黑影。沈天郁一看;竟然是一只油光水滑的黑色老猫。

    那老猫颇通人性;就睡在老太太的脚上,这会儿踮着脚尖;优雅的走到桌前;蹭了蹭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手抖着;把面条里的肉块都取出来,喂给老猫吃了。

    “您怎么不自己吃啊?”沈天郁问。

    老太太笑起来,说:“肉好硬,太太牙齿都掉光了,咬不动了。”

    陈夏生赶紧说:“我姑姑把肉都炖的很烂了;您能吃的,尝尝吧。”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老人心酸的地方,她突然握紧拳头,用手背擦眼角的眼泪,呜呜的哭了起来。

    沈天郁离老人最近,惊得站了起来,不知道她怎么了,很奇怪的问:“您哭什么啊?怎么了?”

    老人一句话都没说,透过蜡烛,沈天郁看到老太太的手和脸都很脏,眼睛旁边都是脏东西,把眼泪浸得非常浑浊。

    沈天郁摸索着找到电灯,把灯打开,然后开始烧水。

    他看不下去了,他想给老人洗脸。

    陈夏生知道沈天郁的意思,也下床帮沈天郁找毛巾。老太太一边吃饭一边流眼泪,就是不说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哭。

    可是沈天郁知道了。他在桌子上看到一张冰冷的油饼。要知道油饼凉了之后会非常硬,老人没牙,根本嚼不动。而且这一看就是随手在路边买的,看来大舅对老人并不好。

    沈天郁烧了热水,和陈夏生把老人的手和脸都擦干净,他小心翼翼地询问:“要不,您去我们家住一天?这大过年的,一个人多不好。”

    “不去了,不去了。”老人的脸上竟然露出了那种少女才有的羞怯,“不能去。二妮子……她记恨着我呢,我不去给她添乱了。”

    “不会的。”沈天郁斩钉截铁地说,“我妈不是那种人。”

    他想,如果尤金莲真不管她,也不会在煮面的时候,把面煮那么长时间,煮的都快沤烂在里面了。不过是想让老人吃着方便一点。尤金莲肯定不是那种能铁石心肠的人,只是嘴上凌厉一些,本质非常淳朴,不会记仇。

    老人充满爱怜的看着沈天郁,等他把自己身上擦干净,就躺到了床上,说:“今天不去啦……我累了,想睡会儿。你俩回去吧。”

    沈天郁和陈夏生对视一会儿,都没提出要走。人年纪大了,体力就支撑不住,很快就开始打鼾。

    正是冬季最冷的时候,外面风特别大,大舅和尤金莲家隔了好远,现在让她出去似乎并不合适。再说,老太太的腿脚似乎不是很好,要是走不动路就只能他们俩背着。天这么黑,要是摔下来怎么办?

    于是他们把碗筷收拾一下,离开了。

    走在夜路上,被凉风一吹,沈天郁有点清醒了。他确实不能把老太太带回去,因为尤金莲非常讨厌她,已经和她断绝关系了,可能也只愿意照顾她一顿饭,要是把老太太带回家,说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呢。

    更何况,大舅是她儿子,她跑到闺女家算什么?

    田埂里有薄薄的一层霜,月光照应下反射出好看的银色。现在是最冷的时候,过了春节,天才开始回暖。呼啸的北风像是会说话一样,在两人耳边咆哮着嘶吼。

    不过对于他们两个回家晚了,尤金莲倒是没有多说,只是‘哦’了一声,把被老太太吃的精光的碗刷干净,沉默着,过了一会儿,道:“你们两个收拾东西,去澡堂洗澡吧。”

    “现在?”

    “嗯,澡堂十点关门。”尤金莲擦擦手。

    “我昨天才洗的澡。”

    “这不是你两个弟弟来了嘛。”尤金莲收拾厨房,说,“带他们俩去洗个澡吧,你俩顺便也去,明天出门,要干净点。”

    沈天郁莫名其妙的同意了。他走到房间里,和陈夏生说,谁知道陈夏生竟然摇了摇头。

    “我就不去了,在家里擦一擦就行了。”

    “去吧,干什么?我一个人抱着这两个小男孩儿?怎么去啊。”

    沈天郁奇怪道,过了一会儿猛地想起了什么,过的时间太长了,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表哥还暗恋自己的事情。

    一瞬间有些尴尬。沈天郁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冬天陈夏生洗澡的时候一直和自己错开时间。

    沈天郁人很聪慧,但是对感情的事情非常迟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陈夏生很是颓丧,说:“不和你一块去了。我一看到你……就会硬,太尴尬了。”

    陈夏生说得通俗直白,让沈天郁愣了一下,半天才说:“嗯……我知道。你以前跟我洗澡就硬过,后来一直蹲着洗澡。”

    被揭穿的狗蛋羞愧难当,他直接躺到床上,把脸埋到枕头下。

    沈天郁看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九点十分了,收拾完了去那里就是九点二十,洗澡可能要二十分钟,要是再慢点,陈夏生不能等自己洗完再洗了,因为澡堂会关门。

    如果让陈夏生在家里擦擦身子,意思是要沈天郁一个人看着那两个双胞胎洗澡,工程量太大,沈天郁想想就觉得头痛。

    本来沈天郁是不想勉强陈夏生,毕竟在外人面前勃起是件比较丢脸的事情。但是当沈天郁试图和那对儿双胞胎沟通时,发现不行,陈夏生必须去。

    他们两个眼泪汪汪的,说:“我想让狗蛋哥哥跟着我们一起去。”

    无奈之下,沈天郁只好对陈夏生说:“哥,出来一趟。”

    俩人一前一后走到厕所,沈天郁关上了门。

    这几年公共的茅厕已经淘汰了,家里也有了新安装的厕所。但是老房的格局已经很满了,不能再塞个厕所,所以厕所就装在了外面,是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和浴室一体。

    也是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尤其是冬天,尤金莲懒得出来受冻上厕所,就会选择少喝水,憋着。

    所以现在他们俩躲在厕所里,不会有闯进人的危险。

    陈夏生问沈天郁:“怎么了?这里这么冷,你不洗澡去了?”

    “先解决你。”沈天郁说,看了看表,“你快点,现在是九点二十,十分钟之内能解决吗?”

    “解决什么?”陈夏生疑惑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在陈夏生紧张而且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就会摸自己的头发。现在他正在一间黑暗逼仄的小房间里,和自己暗恋的人单独相处,心跳得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沈天郁叹了口气,说:“还能有什么?咳,我帮你弄出来。反正一会儿你不能在那两个小孩面前硬了。”

    陈夏生一时间没听清楚,以为自己脑子出了问题,不敢置信地问:“什么?”

    沈天郁没说话,手已经往陈夏生的下体摸过去了。

    被摸到的那一瞬间,陈夏生的心脏漏跳一拍,连躲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夏生喘得像是重病患者,快要抽风了似的。他试探着用手挡沈天郁的手,但是不行。他渴望这个人那么久,根本舍不得把他的手挡开,于是就着上下交叠的手势,陈夏生进行了无力而且无助的抵抗。

    他说:“花儿,别弄,我不和你去……啊!”

    沈天郁突然碰到他敏感的地方,几乎要了陈夏生的命。陈夏生把头靠在沈天郁的肩膀上,像是溺水的人一样呼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天郁很无奈,他说:“你不去,谁帮我照顾那两个小孩?行了行了,不就是帮你摸出来吗,没事。”

    沈天郁看起来比陈夏生要细致,实际上在情感方面大大咧咧,远没有暗恋他多年的陈夏生敏感。

    他觉得两个男的互相摸出来没什么不对,却没想过给一个暗恋自己的弯男摸出来是否是正确的。

    日后想想,沈天郁觉得那天自己似乎是给陈夏生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不过也从那天开始,他逐渐发现,自己并不排斥和陈夏生这样亲密的举动。兴许从很久以前,从陈夏生开始亲吻自己的时候,沈天郁就不排斥。

    陈夏生紧紧抱住沈天郁的肩膀,激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全身发抖,忍不住的用嘴唇亲吻沈天郁的脖子和脸颊。

    沈天郁只想速战速决,就没在意陈夏生的小动作。他手上的动作迅速而且有力,简直和课桌上解题写字的动作没什么区别,找准陈夏生最不能碰的地方,然后用力抚摸,揉弄。

    他发现自己蹭到最顶端的时候,陈夏生会抖的发不出声音,整个人都瘫软在墙上,要不是自己扶着他,真能跪在地上。

    沈天郁就开始挤压那个地方,手上流了不少陈夏生的液体,那地方非常烫手,沈天郁觉得握住那里和握着一块烤红薯没什么区别。

    陈夏生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都像是呻吟,就在沈天郁耳边,他感觉自己耳边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对陈夏生说:“别出声……你不怕其他人找过来?”

    可是高热状态下的陈夏生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月光下,沈天郁能看到他眼睛湿漉漉的看过来。打个不恰当的比喻,简直就像是一条小狗,温顺的盯着自己。

    那种温顺让沈天郁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总觉得心脏那里暖暖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沈天郁右手的动作没有放慢,反而加快了。陈夏生抖得像是筛糠,大腿根部都开始出汗,沈天郁的手也都湿了。被握住的地方猛地跳了两下,就要射出来。

    沈天郁连忙用手捂住陈夏生的嘴,生怕他发出更大的声音。

    等他手上沾上了陈夏生湿润的精液,他才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啊?

    、第 31 章

    蒸腾的水汽;天花板上不停向下滴落的水珠。九点过后;澡堂里的人只有零星几个;沈天郁和陈夏生一人牵着一个小孩儿,站在外面脱衣服准备洗澡。

    出乎意料的是;那两个小孩比较独立;自己跑到浴池里玩。浴池只有成人膝盖那么深;所以也不怕淹着他们。沈天郁和陈夏生没去,就在喷头下冲澡。

    很快的,沈天郁就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了。

    那就是青年人的精力是超乎想象的。尽管陈夏生已经发泄过一次,但是,他又勃起了。陈夏生尴尬的弯着腰;随手找了条毛巾围住腰,很不好意思。一开始还不想让沈天郁看见,拼命挡着,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脸色通红。

    沈天郁叹了口气,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看着那两个小孩儿,不让他们靠近陈夏生。结果那次澡,陈夏生还是蹲着洗完的。小孩儿还挺听话,就在浴池里玩,让他们出来穿衣服就穿衣服,没闹脾气。

    晚上回来,陈夏生就往房间里跑,他自己是丢脸丢大发了。十九岁的少年,脸皮薄的像是鸡蛋壳。

    沈天郁在外面看了会儿电视,等时间差不多了才走进屋里,一看,陈夏生已经躺在床上了,被子紧紧裹着,蜷缩的像是一条海带卷。

    沈天郁闻了闻,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当然也不好意思叫陈夏生,就看了看垃圾桶,结果里面只有自己早上扔的香蕉皮,连卫生纸都没有。

    看来他是忍回去了。

    沈天郁不再多想,看看时间还早,就来到书桌前写了会儿作业。他们学校作业留的很多,如果不分成每天的份,根本写不完。沈天郁的自制力强,不想不完成作业,也不想出现考试最后一天熬夜写作业的情况,所以每天都给自己规定点任务,写完才能睡觉。

    这么一写就写到了十二点,沈天郁去刷牙,外面静悄悄的,尤金莲和那对儿双胞胎都睡着了。

    沈天郁蹑手蹑脚的爬上床,刚盖好躺下,就感觉一个温热发烫的躯体钻到了自己被子里,里面的空间突然就变小了。

    沈天郁握住陈夏生的手,阻止他继续往这边钻,问:“干什么?”

    陈夏生扭了一下,没说话。

    然后他握住沈天郁的手,带着他往自己内裤那边摸。沈天郁手顿了顿,在碰到他的那一瞬间停住了。

    沈天郁说:“行了,睡觉。”

    陈夏生没放手。

    沈天郁又强调,这次声音比较严肃了,带着命令的口吻:“别闹。”

    陈夏生就放手了,可是整个人都爬到了沈天郁身上。天很黑,陈夏生更黑,月光下,沈天郁看到他脸侧浓黑的轮廓,听着陈夏生刻意压制的呼吸声,不知如何是好。

    “帮我摸摸。”陈夏生的声音非常沙哑,“我也帮你。”

    沈天郁认命的把手往他下面伸,摸到他硬的不行的下体,随口问:“你不是在澡堂里就硬了吗?自己没解决,忍到现在?”

    “……”陈夏生没说话,被握住的时候,咬住牙,身体颤了一下。

    “我自己弄不出来。”半天,陈夏生喘着粗气,对沈天郁说。

    沈天郁没理解他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陈夏生自己说出来了。

    “以前我是想着你打手枪……可是刚才,弄不出来了。”陈夏生在沈天郁耳边说,他特别想亲沈天郁,又怕沈天郁觉得恶心,只能苦苦忍耐,“我完了,花儿,我自己弄不出来,只能你帮我了。”

    听得沈天郁一阵皱眉,他自然不信,不过也不想拆穿陈夏生。他只想赶快解决陈夏生的事情,然后睡觉。

    沈天郁拿陈夏生没办法。正常人的反应都应该是避开陈夏生,然后慢慢和他疏远吧?可是沈天郁这种人,把亲情看的重,舍不得远离这个从小对自己好的表哥。让陈夏生喜欢女人吧,相亲的事情做了,也想帮他找女朋友,不过他改不了,能怎么办?

    有时候沈天郁也在想,如果自己日后没有喜欢的女人,或者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结婚,也可能一辈子和陈夏生生活在一起。真正让他抗拒的是同性之间的性事。

    沈天郁当然知道两个男人如何做爱,但也只是听说过,没有经历过,那种事情想想都觉得不能完成。

    最关键的是,沈天郁只把陈夏生当亲人,对他没有爱情,这一点自己最清楚不过。

    沈天郁一边想,一边给陈夏生弄,手上的力道有些重,感觉陈夏生快要出来的时候,他从床头拿了卫生纸,给他擦干净,然后自己下床要去洗手。

    不过沈天郁还没走下去,陈夏生就拉住沈天郁的衣角。

    “我也帮你。”陈夏生呼吸还很紊乱,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沈天郁觉得他应该是慌乱的。

    “不用。”沈天郁甩开陈夏生的手,语气有些僵硬。

    “你生气了?”陈夏生紧追不舍,跟着沈天郁下来,光着脚走在冰冷的地面上。

    沈天郁突然推了陈夏生一把,将他按在墙上,说:“这是最后一次。”

    “……”

    沈天郁说:“别说什么只有我能给你弄出来。哥,你还真把我当成小孩儿——行,就算我信。但是哥,你想清楚,你是我哥,我把你当我亲哥,亲哥俩就在屋子里干这事儿?合适吗?”

    陈夏生被他按在墙上,背后一片冰冷。他屏住呼吸,有些惊讶于沈天郁的愤怒。

    沈天郁尽量平静着说:“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为我好,就别三番五次的招惹我,行吗?哥。”

    沈天郁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反驳的余地,陈夏生自然不能说不行。他想,花儿真的是生气了。

    沈天郁到外面,用冷水拼命洗手,他真的是有点害怕了。他心里害怕陈夏生最后可能真的会一点一点把自己拖下水,最后连兄弟都做不成。

    两个人之间必须有一个人保持冷静。

    沈天郁深吸一口气,那天晚上,谁都没有说话。

    第二天陈夏生就像是忘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一样,和平时一样,早起,吃早饭,给沈天郁盛粥,晾凉了去房间里叫醒他。

    两人刻意选择忘记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只有不戳开这层膜,两人的关系就还正常。

    结果还没吃完饭,就出事了。

    尤金勤和大舅赶回家的时候,发现老太太已经在老房里死了,尸体都僵直了,只有老猫躺在她脚上,旁边一个人都没有。

    然后尤金勤赶紧给尤金莲打电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尤金莲把话筒都给摔了,特别慌张,问:

    “死了?怎么死了?你骗我呢吧,那老太太身体比谁都好,怎么可能死了?”

    尤金勤压低声音说:“还不知道为什么呢。不过姐,你一会儿来一趟吧,千万别着急,别生气。”

    尤金莲哪里能不来呢?她本来在准备中午的饺子,后来放下擀面杖就穿衣服,没洗手,外套上沾了不少面。

    尤金莲的动静很大,沈天郁从厨房跑出来,问:“怎么了?”

    “没怎么。”尤金莲说,“妈有事出去一趟,你别跟着了。”

    沈天郁一看尤金莲的脸色,就说:“怎么?我不能去?”

    “嗯。”尤金莲想的是,这事儿不好让孩子跟着一块去,她自己现在特别慌张,想着不能大过年的让儿子去那破地,就说,“你跟狗蛋在家里,照顾弟弟,我一会儿就回来。”

    让尤金勤觉得棘手的是,老太太死前只接触过陈夏生和沈天郁,大舅含血喷人说是尤金莲的面条把老太太给噎死的,实际上邻居都知道,大舅给老太太吃了好多个月的凉油饼,这都噎不死,何况是煮烂了的面条呢。

    大舅自己知道理亏,等尤金莲来了就不敢多说了,反而被尤金莲给骂了一通,也不敢还嘴。

    医院里有老头要照顾,老太太的丧事也不能不办,这个年过得异常艰难,连续三天的丧事让尤金莲筋疲力竭,要不是有儿子在旁边帮忙,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更为难的事情在后面。以前分家的时候,说好了老人归大舅养,丧事由二舅出钱,要是生病,医疗费由两人平摊。

    这一下子,厂里的盈利几乎都进去了,现在正是资金要紧的时候,尤金勤夫妇好不容易尝到的一点甜头立刻都没了,两人忍不住叹气。

    “钱不好挣,屎难吃,早就该明白了。”晚上,尤金勤和陈寡妇躺在一起,有些认命地说。

    “会好的。”陈寡妇安慰自己的丈夫,说,“最难办的是,以后要是也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办?厂里的安全也要考虑,别回头像以前那样,一把火全烧没了。”

    尤金勤亲了亲妻子的头发,说:“我就是担心这个,才让狗蛋出去工作的。你总是说我不心疼狗蛋,实际上我就是怕咱们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危险太大。”

    陈寡妇撑手坐起来,说:“你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就不担心啊?他刚十九!你这不就是不心疼我儿子吗?”

    尤金勤说:“谁说的?我说不让他回来了?可是你看狗蛋那架势,不就是打死他他都不来咱们这里打工嘛……”

    两人又连声叹气。

    快要开学的时候,沈天郁受到了徐静的短信。

    【你作业写完了吗?】

    想了想,沈天郁回复了两个字:【没有。】

    徐静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天郁:【返校那天。】

    徐静:【哦,那你快点回来吧。】

    沈天郁觉得莫名其妙,都告诉她自己什么时候回来了,还‘快点回来’?什么意思?

    很快,一条短信又过来了。

    徐静:【我有话要对你说。】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徐静还真的是有事儿要跟沈天郁说。回学校第一天;她就把沈天郁叫到外面,用那种很严肃的语气对他说:“不行;沈天郁,你要帮我补英语。”

    “嗯?”她说得太快太突然,沈天郁没听清,只能再问一遍,“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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