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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锋妳知道吧,本来是我盯他的,这礼拜打人事件他到台湾去受审,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公差,尝尝台湾小吃,老编却让我在这里陪妳拆信。”

    说是这么说,语气倒不怎么哀怨。

    “呃,谢霆锋是谁?”

    “妳不知道?”小刘瞪大眼,随后才想起:“喔,我忘了妳在加拿大长大的。

    他是我们这边出产的男明星啦,最近运气差,闹出了很多事勒——妳等等,我翻张照片给妳看。”说着便从报纸档案里翻出了几张明星照。“瞧,就这个,帅不帅?”

    亚蓓细细端详着照片上长相俊美的男人,然后温柔地说:“我觉得你比他帅多了。”

    小刘顿时两眼发亮。“哇,我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一个识货的女人了,妳有没有男朋友?”

    小刘眼睛闪闪发光的模样让亚蓓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们太晚相遇了。”

    大丈夫能收能放。“那真可惜。”

    他们就在谈笑中拆完了信件。

    亚蓓保留了几封可能可以提供线索的信,其余都收回大箱子里。

    然而剩余的几封信经过查证后也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的帮助。

    一堆无用的信件让小刘气得大骂:“吃饱没事干!”

    亚蓓反过来安慰道:“没关系,这只是刚开始。”

    是的,亚蓓有预感,她的这趟旅程将会十分漫长。

    当晚她打电话回加拿大,茉莉接的。

    “喂,妈妈——”

    “喔,亲爱的,妳等等——”茉莉高声喊道:“威尔,快去房间听分机,是亚蓓。”

    三十秒后,亚蓓听见另一支话筒被拿了起来,声音听得出来有些气喘吁吁。

    “亲爱的,妳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想妳。”威尔抹着一额头汗道。

    茉莉接着说:“蓓,妳还好吗?事情顺不顺利?有找到什么吗?”

    亚蓓心中顿时像是有一股暖流流过。

    她站在电话亭里,觉得眼泪好象快要掉下来了,连忙清了清喉咙道:

    “我很好,也很想你们。我找到你们说的那条街了,隐隐约约有一点印象,我还会在香港待一阵子,看情况再做打算,毕竟有二十几年了,一时间可能找不出什么。”

    威尔声音沙哑地道:“那年我们发现妳的时候,不知道妳已经饿了多少天,妳那个时候看起来好小。”

    茉莉回想着当年的情况。“我们在香港多停留了一个多月,也登了报,却一直没有人来找妳,我们以为妳是上帝送给我们的礼物……”

    “我们不确定离开香港后有没有人来找妳,虽然有留下联络方式,但一直没有消息。”

    “蓓,我们很抱歉,如果那个时候我跟威尔能够多在香港停留一些时候,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但我们都不知道后来到底怎么样了,不是吗?说不定根本不会有人来找我。”

    亚蓓没想到威尔和茉莉会说那种自责的话。而她不打算再让他们抱着那种想法。“我可能是个孤儿,你们发现我,喂饱我,带我回家,最重要的是,给我爱……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你们,我现在会在哪里?”可能变成了街头的乞儿,更可能早已饿死。

    “蓓……”

    亚蓓轻声道:“我好爱你们。”

    茉莉先哭了,威尔也红了眼眶。

    “我想找回过去是因为那可以让我觉得完整,不管我能不能找到些什么,你们永远是我爸妈。”

    茉莉哽咽了,威尔也是。他们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接着他们开始一人一句唱双簧似的交代她要注意身体健康、要小心、要按时吃饭。亚蓓听在心里,这阵子的奔波和不顺利所造成的倦意彷佛都不翼而飞了。

    “累了就回来。”最后,威尔说。

    “我会的。”亚蓓许下保证。

    她没有理由不回她成长的地方,尤其那里有她所爱的家人和朋友。

    她没有理由不回去。

    又过了几天,小刘一见到亚蓓就说:“今天有一通电话很有意思,我想妳可能会想跟对方联络看看。”

    这不是第一通“有意思”的电话,亚蓓的期待并没有太高,她怕失望。

    就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她接过小刘代她拨通的电话。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亚蓓透过电话可以想见那是个发苍苍的老婆婆。

    “妳就是报纸上登寻人启事的那个小姑娘吗?”

    “是的,我叫亚蓓。”

    “亚蓓……我从报纸上看到了妳的事,原来妳后来被带去加拿大。”

    这婆婆的语气令亚蓓忍不住生起一股希望。“是的,一对夫妇收养了我。”

    “唉……”对方长叹一声。“我想看看妳,跟妳当面谈,妳愿意到我住的地方来吗?我行动不太方便。”

    “我愿意,请给我地址。”

    对方说了一串地址,亚蓓连忙拿纸笔记下,就结束了电话。

    小刘在一旁看着。“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女士可能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我这就要去拜访她。”说着,捉起背包就往外冲。

    “喂,等等——”小刘揪住她的背包带子把她拉回来。“我跟妳去。”

    “不用啦,她住的好象还满近的。”

    小刘抓着她不放。“妳忘了上回也有人说有线索让妳过去,结果是什么?”

    亚蓓没忘。上回对方是个中年男人,她差点就……要不是小刘就在外面——呃,情况不堪设想。人心真是险恶。

    不过这回是个婆婆,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可是小刘瞪她的样子太恐怖。“好吧,刘先生,拜托你陪我一起去。”

    背起吃饭用的相机,小刘笑道:“这才对。”

    那个婆婆住在二十几层楼高的小公寓里,房子很窄,像一间鸽舍,靠着拐杖走路。亚蓓和小刘坐在她对面听她讲故事。

    “啊,有二十几年了……”

    老婆婆的眼神端详着亚蓓,思绪则陷入回忆。

    “二十几年前,我还住在云顶那里,那个时候我没有听说有谁家的小孩不见或走失了,详细的日期我记不得了,我还记得的事是有一天一对很年轻的夫妻来敲我的门,拿着一张照片给我看,问我有没有看见过照片里的小女孩……”

    那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深沉的夜。

    年轻夫妻带着简单的行李和一张照片,从街头到街尾,挨家挨户的去敲门。

    “打扰了,先生,请问你有没有看见照片里这个女孩?”

    “对不起,小姐,妳见过这小女孩没有?”

    每个人都摇头。

    接着他们来敲了她的门。“晚安,太太,请问妳有没有看过这个女孩?”

    就着微弱的灯光,她仔细地看了一眼,然后说:“没有,没看过,她是什么人?”

    年轻的妻子红着眼眶说:“她是我们的女儿,不见很久了,我们一直在找她。”

    于是她忍不住又看了照片一眼。

    照片中的女孩年纪很小,生着一张苹果脸,穿著红洋装坐在地板上,手中抱着一只白色小猫。

    她没有看过那么可爱的女孩,如果这是她的孩子却不见了,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坚强活下去。

    她同情地问:“她是怎么不见的?什么时候的事?你们……不是本地人吗?

    听你们的口音,是台湾吧,怎么会到香港来?”

    年轻夫妻说:“是在泰国机场走丢的,一个多月前的事了,我们不知道是谁把她带走了,我们在曼谷找了很久还是找不到,警方说可能是被人蛇集团带到其它地方了,可能是香港,所以就过来了……”

    “天啊,我们甚至不能确定她是不是还活着?”说着,妻子几乎崩溃了,丈夫流着泪紧紧抱住她。

    “很抱歉我没有看过这女孩,”她说,顿了顿。“不过我会祈祷上帝保佑她的,你们不要放弃希望。”

    “后来,”婆婆说:“他们应该是离开了香港,到另一个地方去找寻那个小女孩了,也不知后来他们找到了没有?”

    亚蓓追问:“那么婆婆妳有他们的联络方式吗?”

    婆婆说:“很抱歉,我没有……我那个时候没有想到要问,他们就走了。”

    小刘皱着眉。“故事很精采,可是失踪人口那么多,这不能证明亚蓓跟那对夫妻找的女儿是同一个人。”

    亚蓓说:“但是时间很吻合。”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而且,还有猫……

    “是啊,这可能不代表什么。”婆婆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亚蓓一眼。“但是小姑娘,妳长的跟那个太太很像……嗯,真的很像。妳记得妳有养过一只小白猫吗?”

    小雪球。“我想我知道。”

    小刘瞥看亚蓓。“还有只猫?怎么回事,妳不是说妳什么都不记得?”

    亚蓓说:“我的确什么都不记得。”

    “那么猫……咆,快统统招来,愈来愈复杂了。”

    亚蓓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招什么?我现在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妳……”

    亚蓓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了。

    原以为她是在香港走失,却从来没想到这里或许并不是第一现场。

    从来不敢想象她可能还有父母亲,也许也有兄弟姊妹……

    不敢想象、不敢期待,生怕结果不会完美。

    但是……

    啊,谁?是谁在那里哭?

    那个穿著红洋装躲在角落哭泣的小女孩……

    她是谁?

    猛然抬起头来。“我想我该到台湾去看一看。”

    结果车子在路上拋锚了。

    事情进行的似乎不是非常顺利。

    第三章

    他有一双忧郁的眼睛

    这是个不怎么热闹的小镇。她想。

    顶着六月的亚热带阳光,徒步大约半个小时后,亚蓓终于看到了建筑物和人。

    那是一间民营加油站,她停下来询问:“嗨,请问这附近有修车厂吗?”

    “修车厂?”加油站一个员工从加油亭里探出头来。“离这里有点远喔。小姐妳车子有麻烦喔?”

    远?“唉,拋锚了。如果用走的,大概要走多久?”这种天气好象也不怎么适合散步。太热了,很容易脱水、中暑。

    “用走的喔?”他认真的打量了亚蓓一眼。“不晓得,没走过,不过起码也要一、两个小时吧。”

    “要那么久啊。”亚蓓不确定她是不是有办法在这种大热天底下徒步那么远的路。但放眼望去,也没有看见半辆黄铯车身的出租车,她不知道除了走路去修车厂请人帮忙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另一个员工从岗位上走了出来,是个晒得黝黑的少年。“我载妳过去好了。”

    “啊,可以吗?”亚蓓没想到会得到协助。

    “可以可以。”

    他的同事叫道:“你要载她过去,留我一个在这里顾啊?”

    少年耸了耸肩。“反正也没什么人来。你先项着,我一下子就回来。”守着顾客稀少的加油站都快把人闷疯了。“小姐,我载妳过去,妳稍等一下陈仔,安全帽借一下。”说着,便闪进小休息室里,提了两顶安全帽出来。

    被唤作陈仔的员工摸摸鼻子道:“好吧好吧,你快去快返,别被头家捉到了。”

    “安啦,我骑车最快了。”

    陈仔转过脸来。“小姐妳待会儿坐在后面要捉紧一点,这死小子骑车亲像后面有警察在追,有够恐怖,我每次给他载都后悔没多买一点保险——小姐妳买保险没有?”

    “呃,不晓得够不够多。”

    在一阵混乱中,亚蓓戴上了安全帽,坐上了一台引擎改装过的小绵羊机车。

    少年将车引擎骑热后就子弹似的冲了出去。

    亚蓓事先得到警告,紧紧捉着车子的后座架。

    少年的声音从风中呼啸而过。“妳可以抱我的腰。”

    捉着后座实在不方便,亚蓓没有犹豫很久就改抱住少年的腰,以免跌下车去。

    “妳不是本地人,妳是哪里来的?”

    “什么?”

    车速很快,风声在耳边呼啸着,亚蓓要用吼的,声音才传得出去。

    “我问妳是从哪来的?”

    这回亚蓓听清楚了。“加拿大。”

    “abc?”

    “不是,我住在那里。”

    “那妳来这里做什么?这个地方鸡不拉屎、鸟不生蛋,镇上人口一直往外移,没有人想留在这里,妳来我们小镇做什么?”

    呃,这小镇禁止外人参观吗?“我的车在镇郊的路上拋锚了,只是进来找修车厂——”

    “我就知道,像这种地方!”少年重重哼了声,好似跟此地有仇。

    “你不喜欢这里?”

    “什么?”

    “我说,”声音又被风声盖过去,亚蓓大声问:“你不喜欢这里,是吗?”

    “简直讨厌死了!”少年说。“等我存够了钱,我就要到台北去,留在这里根本没有机会……”

    没有机会做什么?

    亚蓓本来想再问一次,在这种车速下,根本没有办法好好讲话,她突然静了下来,不再用力喊话。

    少年也没有再问东问西,因为在他没命似的驱策小绵羊飞速前进下,不一会儿他们就进了稍微热闹一点的市集,找到了修车厂。

    “喏,镇上唯一一家修车厂。”少年宣布。“好了,我就送妳到这里。”抬起手表看了一眼。“哇靠,花了十五分钟,陈仔不知道念了我多少句,耳朵怪痒的。”

    亚蓓下车时,两条腿有点发软,脸颊也被强风吹的麻麻的。她把安全帽还给少年。“谢啦。”

    少年把安全帽放在两条腿之间,桀敖不驯的眼神让亚蓓忍不住对这名少年好奇起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竖起大拇指比着自己。“我,阿飞。”

    没有姓?很豪迈的自我介绍喔。“你多大年纪?”

    阿飞两只眼睛从安全帽里射出两道目光。亚蓓感觉到她正被打量。

    “十七。”阿飞说:“够大了,如果妳没有男朋友,可以考虑我。”

    亚蓓先是一楞,而后摇头笑了。“谢谢你的提议,可惜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阿飞一副潇洒地说:“那没关系,反正我女朋友也很多。”

    那又如何呢?

    “我不介意妳同时跟别人在一起——而且看来妳那个男朋友现在并不在这附近。”

    亚蓓当他是开玩笑,所以并不是很认真。“他的确不在附近。”

    “我做嗳技巧很棒,改天妳试试就知道——噢!”

    一个拳头从他安全帽敲下去,震得他耳朵嗡嗡叫。亚蓓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正经地说:“到此结束,玩笑只能开到这边。”她有她的底限。“好了,你回去吧,谢谢你的帮忙。”

    阿飞收起满不在意的嘴脸。“好了,我回去了——妳会在这里待多久?”

    “待到车子修好。”

    “那看来我们是没有发展姐弟恋的机会啦。再见啦,需要人帮忙的话就来找我,我大多时间都在加油站。”说完这一串话,阿飞催动引擎,挥挥手后,像一阵风似的飚车离开。

    目送了阿飞的背影好一会儿,亚蓓想起刚刚阿飞那一番话。

    十七岁……该还是念书的年纪吧。

    一个辍学的少年,他想离开小镇,到城市去做什么呢?

    一双眼睛的背后往往就藏着一个故事。

    少年阿飞有一双如野生动物般不驯的眼睛,亚蓓对他有着浓浓的好奇。

    可惜她特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太长,而此刻摆在眼前,更驱策着她的,是找回她自己的路。

    她想找到那对曾经到香港四处打探走失女儿的台湾夫妻。

    很傻,她知道。

    香港报社的总编辑允诺会继续为她刊登寻人启事,如果有消息,会尽快联络她。

    亚蓓不愿意待在冷气房里等待被人发现,她要走出来寻找她回家的路。

    等车子修好了,她就要继续上路。

    但是好象有点事与愿违。

    修车厂的老板外出,只有一个板金师傅和两个学徒在厂内。

    亚蓓先让一个学徒帮她把拋锚的车拖回厂里,等了两个小时后,老板回来了,检查过拋锚的汽车后,笑着对亚蓓说:“小姐,妳赶时间吗?”

    亚蓓觉得这朵笑容很可议。她谨慎地答!“要多久才修得好?”

    老板兼师傅病甲叛凼耸种竿罚缓笳趴氖种浮?br />

    亚蓓计算着手指头的数量,不置信地道:“六天?为什么要这么久?”

    老板将引擎盖拉开给亚蓓看。“机件受损的很严重,像是泡过水的车,很多地方需要修理,再加上这一款车型很旧,有些零件已经断货了,要跟原厂调看看还有没有存货,六天算是很勉强了。”

    亚蓓不懂汽车零件。“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了这辆租来的车耗费这么多工夫,实在有些划不来,可又不能将它丢在这里。她抬起头:“请问一下这里最近的旅馆在哪里?”

    修车厂老板咧开嘴时露出一颗闪亮的金牙。“这个问我就对了,我让一个学徒带妳过去。”

    亚蓓的行程于焉在阳光小镜停顿下来。

    其实那不太算是旅馆。

    比较像民宿。亚蓓想。

    过夜的地方叫做“寒舍”,经营者是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和老爷爷,很巧,恰巧是修车厂老板大叔的父母。

    又是一桩利益输送的事件,好个肥水不落外人田啊。

    不过亚蓓没有办法生气。因为“寒舍”的房间虽然不多,大约只有十来间单双人房,再加上两间大通铺,但却没有半个住客。

    亚蓓怀疑她是这一个月来唯一拜访“寒舍”的客人。

    会有这种怀疑是因为老爷爷和老奶奶一看到她提着行李走进旅社,两双老花眼睛就发亮的跟钻石似的,好象很久没看到食物的难民,饥渴地盯着她。

    当时亚蓓头皮一阵发麻,差点抢走学徒手上帮忙提着的行李,夺门而出。

    幸好两位老人家很快便恢复正常,没再露出那种奇异的光芒。

    两老把他们的旅舍整理得十分整齐,房间全是日本和式房,地上铺着榻榻米,门是拉门,澡间甚至还有着小浴池,可以泡药草浴。

    当晚,老奶奶提着一桶墨绿色的药草汁进浴室时,解释说:“小镇这几年来,人是迁的迁、走的走,情况跟以前比起来是差多了。上次镇民大会上决定要开发观光产业,让这个地方再热闹起来,我跟我家老头子想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把家里的祖宅改成旅舍,看看能不能为表上出一点力。”

    亚蓓帮着老奶奶将药草汁倒进浴池里。“镇上要开发观光产业,有什么特点吗?”加拿大的观光产业也很发达,在那样一个国家生活久了,亚蓓很知道要开发观光事业首先必须要有吸引人的地方特色或是文化资产。可她初来乍到,还看不出这座小镇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比较荒凉?人口外移严重?年龄层老化?

    “特点?”老奶奶皱着眉左思右想,很久一段时间以后,终于想到了。“啊,有啊,我们镇啊,很有人情味喔,这附近每个人我都认识,大家都很好相处。”

    啊,这种特点啊,还真是特别。亚蓓开始有点后悔多嘴问了这个问题。

    但老奶奶兴致却来了,她开始细数起小镇的点点滴滴。“我十六岁就嫁到这个镇上来啦,那个时候啊,马路还没那么宽,都是泥土路,田里面还看得到泥鳅勒……”

    老奶奶回忆过往的神情看起来像是一个收到生日礼物的小女孩,眼神有些如梦似幻,脸颊泛着红润的颜色。

    亚蓓不忍心打断她的回忆,便搬了张洗浴用的小凳子,坐了下来。手肘撑在下巴上,静静地听着老人家诉说。

    听着听着,她彷佛也一起跟着老奶奶进入了时光隧道,一个对她来说除了同文同种,便不再有其它关联的地方,霎时间,她对它产生了一种远古的思念情怀。

    一种根的感觉。

    可能她曾经是一片随风飘荡的落叶,在一个美丽的时候停驻过某个人的肩。

    虽然随后又随风飘荡而去,但是她似依稀保留着初初接触时那个温暖的记忆。

    她曾经属于过这里吗?

    南国小岛……福尔摩莎?

    有目的地的追寻,过程里可能很艰难,但只要有恒心,最后一定能走到终点。

    然而不知道目的地在何处的追寻又将如何?

    亚蓓不常叹息。但是她叹息了。

    隔天清晨,亚蓓在耀眼的阳光里清醒过来。

    “嗨,欢迎光临阳光小镇……”她抬起手肘遮住眼睛,对自己说。

    早早便起,喝过老奶奶准备的粥之后,她背起简单的行囊,打算去租辆自行车代步。

    既然,还要在这里待上一周时间。

    既然,老奶奶声称阳光小镇正致力于开发观光产业。

    亚蓓决定要在这段时间当个称职的观光客。

    既然如此……

    出门去喽。

    租了一辆漆着红漆,挂了个前篮的自行车,她开始在大街小巷里四处闲逛。

    天气很好,早晨的风很凉爽。

    骑了一段时间,累了。她牵着车缓缓步行在一条长巷中。

    阳光斜照过巷子,使得整条长长的巷弄有一半沐浴在光下,有一半则形成阴影。

    叮铃……

    叮铃……叮铃……

    亚蓓蓦地停下脚步,站在光与影之间。

    以为是脚踏车的铃声,偏过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叮铃铃……

    她再次竖起耳朵,在光影间寻找铃声的来源。

    回过头一看,一辆载着蔬菜的菜车经过她身边,骑车的老伯手中晃着一枚大铃铛。

    叮铃铃……

    亚蓓松了口气,笑自己神经贸。她转了回来,却愣住了。

    “小雪球……”

    一只雪白的猫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全身的毛发彷佛都沾上一层金粉,眼神熠熠地看着她。

    一股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在光影变化中,她彷佛听见一个极轻、极温柔的声音在喊着:雪……小雪球。

    当白猫转过身体往巷子那头跑去时,亚蓓倏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松开脚踏车的把手,追着猫去。

    亚蓓迷了路。

    交错复杂的巷道宛如迷宫,她迷失了。

    但是她没有意识到她的迷失。她在找她的猫。

    这样很傻,她知道。

    但是她没有办法不寻找牠。因为寻找小雪球,每每让她感觉她好象已经找到一条回家的路。

    是的,路很遥远。可总是个方向。

    无头苍蝇般乱乱飞翔并不是她的专长。

    她是海鸟观察员,但她没有翅膀。

    沿着一条条静谧的巷道找寻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是很久了,她才停下来,再一次接受她又看到幻觉的事实。

    可是这样的“幻觉”却如此清晰,清晰到让她觉得那是“真实”的。

    伊莉莎将小雪球解释成她幼年记忆潜意识的短暂浮现,她是心理治疗的专家。

    亚蓓可以接受她那些片段的梦——诸如红色的门、鱼腥味、嘈杂的说话声……她可以接受这些是她忘却的记忆,唯独她无法将小白猫做相同解释。

    是幻觉。

    但是真有如此真实的幻觉吗?

    真实到她不仅听见了铃声、看见了白猫,还……

    听见猫叫﹖!

    “喵……”

    亚蓓倏地瞪大眼睛,竖起耳朵聆听。

    是幻听﹖

    “喵呜……”

    是幻听吗?

    “喵呜……喵!”

    不管了,猫在哪里?

    她拉长了耳朵,循着愈来愈清楚可辨的猫叫声寻定着。

    她转过了一条短巷,又转进另一条长巷。

    当她感觉到喵叫声就近在耳边时,她也看到了牠。

    在一间旧仓库生锈铁门下的小缝里,小白猫不知道为什么困在那里,哀哀可怜的呜叫着。

    “噢,小可怜……”亚蓓走近一看,伸出手想将猫救出来。

    “啊。”谁知她手才伸过去,立即被猫爪抓出三条血痕。

    她缩回手,讶异地瞪着猫。

    不是为了手上的伤,而是因为——她居然摸到牠了!

    这是第一回她实实在在碰触到牠的身体,牠是实际存在的,不是幻觉,有温度,是真真切切一只有生命的猫!

    她想牠一定是受伤了。

    受伤的猫攻击性才会那么强。

    亚蓓蹲下身来,轻声安抚着:“别怕,我只是要帮助你,你被压住了对不对,我来想办法把门板开。”

    她换了个位置,双手拖住铁门下方,双脚叉开站立,摆好架式,弯着腰,对白猫说:“我把门往上拉时,你就快点钻出来,知道吗?”

    “喵。”

    意思是“知道”喽?

    “嘿,准备喽。”提气后使劲地将门往上拉

    结果,门,文风不动。

    亚蓓不放弃,一二三地提气抬门,却也三二一地失败。

    不知道试了多少次,她没力气了。“早知道要做苦力,早上该多喝几碗粥…

    …”她累得气喘吁吁,双腿没力。

    困在生锈铁门下的小白猫也叫的愈来愈小声。

    他们都没力气了。

    这样不行。小雪球会死掉的。

    亚蓓拍了拍占了铁锈的双手,打起精神道:“没关系,你等我,我去搬救兵。”

    抬头左看右看。心想这道铁门应该有钥匙,如果能找到主人的话就好了。

    与仓库相连的是一幢白色平房,大概是同一户人家。

    她找到房子正门,没电铃,她开始敲门。

    “叩叩叩。一起先是有礼貌的。“有人在吗?”

    “叩叩叩叩。”接着是还算客气的。“里面有人在吗?”

    敲了好几声,也喊了好几声。

    没半点响应,大概没人。

    放弃了,再想别的办法。

    正要绕到后头仓库去看看猫的情况时,白色小屋的一扇窗口有窗帘晃动了下。

    像是被拉高一角后又悄悄被放下。

    偷窥!

    亚蓓警觉起来。

    她跑回大门前,用力敲起门来。

    “叩叩叩叩叩。”快要失去耐性的喊:“嘿,我看见你了,快开门吧。”

    屋内静悄悄。

    “叩叩叩叩、叩叩叩!”捉狂前夕。“开门,不然我要踹门喽。”虽然这一踹下去,受伤的铁定会是她的脚,但是吓吓人不犯法吧。

    还不开门啊,屋里明明有人。

    此时此刻事关一条小生命啊。

    再拖下去猫咪可能都要脱水死了。

    “我真的踹门喽。”她高声大喊。

    不开就是不开。

    “拜托开门,求求你,我需要帮忙。”

    冷硬的大门阻挡在眼前。

    实在没办法,想到猫,亚蓓心急。

    她后返三大步,打算以身撞门。

    正要开始“助跑”的时候,那扇“绿豆不开门”却“霍”地一声,芝麻开门了。

    屋内很暗。

    每一扇窗户的窗帘大概都拉上了。

    没有光。亚蓓却睁不开眼睛。

    开了一半的大门后方站着一个高高的身影。

    一个男人。眼底有着难以辨识的情绪。

    只看见那两道奇异目光的亚蓓想:这个人,他有一双忧郁的眼睛。

    忧郁到深深的、冰冷的海底。

    第四章

    光的背面

    她为之打了个哆嗦,听见自己开口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别再敲门了。

    佟夏森无声地请求着。头痛欲裂。

    只要让外面那个人别再敲那扇该死的门,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那串惊悚的敲门声于静谧中乍然响起的时候,佟夏森觉得他的心脏宛如被放置了一颗炸弹。

    他刚刚联机到网络银行上,点进自己的专属帐号里用网络转帐的方式缴信用卡帐单。转完帐后,他想起他很久没吃水果了,最近严重缺乏维他命,让他濒临生病边缘。在网络上搜寻一阵子后,他找到一个果园可以用网络订单的方式请宅配将水果运送到家。

    网络的发达让他成功地隐藏住自己,非到万不得已,他绝不离开他的避难所。

    就在他要决定订两箱还是三箱时,那阵恐怖的敲门声轰然响了起来。

    体内的那颗炸弹引爆装警被激活了,他的心脏跳动得愈来愈快、愈来愈快。

    是谁?谁在敲门?

    肯定不是老张。他如果敲了那么久的门还得不到响应,早就一脚把门踹开了。

    而这间房子除了老张以外,没有别的人会来。没有人晓得他在这里。

    到底是谁在外面?

    一个女人。听那声音像是个女人。

    他试着让呼吸平缓下来,可是当敲门声伴随着一阵呼喊穿过厚厚的大门传进他耳中时,那颗炸弹就爆炸了。

    他被炸得体无完肤,但没有死,还苟延残喘着。

    好不容易敲门声终于稍停,他悄悄移动到窗暹,掀开窗帘一角。

    然后他看见了她。

    一个女人。穿著短t恤和一条牛仔裤。看起来很陌生。

    她为什么要敲他的门?她想做什么?

    悄悄地,再将窗帘放下。

    屏息着,没再听见敲门声。

    结束了,他想。正要呼出一口憋了好久的气时,门外却又传来比前几次更大声的敲门声。

    “喂,我看见你了,快开门吧。”她喊。

    听起来像是:投降吧,你被包围了。

    他闭上眼睛。

    “开门,不然我要踹门喽。”

    转码结果是:再不投降,就等着吃原子弹吧。

    普通炸弹他刚刚已经吃过了。

    “拜托开门,求求你,我需要帮忙。”

    摩斯电码: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佟夏森体内那颗原子弹开始产生了核融合的反应。

    他咬紧牙根,缓缓地走向大门,再缓缓的伸出手,然后以更缓慢的速度卸了第一道销、第二道锁、第三道……卸完六道坚固的锁后,拿开门炼,扭转门把——

    开锁耗费的时间也许不长,但对他而言却像过了一万年。

    当他半拉开门时,他得紧紧捉住门把才不至于双腿发软。

    冷硬起脸孔,他凝聚着全身的力气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他注意到她打了下哆嗦,恳求的眼神望着他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接着她上前一步,抢先他一步捉住们,把门往后推。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恐慌。

    大门只开个缝不好讲话,亚蓓手一推,身体一挤,脚帮忙一踹,硬是将门完全推开。

    完全敞开的大门让佟夏森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额上开始冒出冷汗。

    走开,把她赶走,再把门锁起来。他心里吶喊着。

    他有六道锁,根本不必怕这小女人把门踹开。她如果真踹了们,扭到的可能是她的脚。这就是他之所以选择这么扇坚固的门的用意——虽然不敌老张雷霆千钧的一踹。

    亚蓓刚刚从阳光明亮的室外走进室内,瞳孔一时还没适应室内无光的环境。

    没注意到佟夏森眼神里的慌乱和脸上的异状,亚蓓说:“先生,后面那间仓库是你的吧?我想跟你借铁门钥匙,有只猫被卡在门下面,受伤了。”

    钥匙……她只是要借钥匙。

    这没什么、没什么的。

    强迫自己将逐渐慌乱的意识捉回来,他挤出沙哑的声音。“妳等一下。”转身后僵硬的走进屋内。

    尽管亚蓓十分讶异男人声音听来如此暗哑,但她仍保持礼貌没表现出任何意见。

    瞳孔已经适应了室内无光的环境,她放眼打量,完全没有预期会看见一间乱到……彷佛乱到自成秩序的屋子。

    好乱。大约有半年没整理过了吧。或许更糟?

    眼神追随着在屋里走动的男人,他翻翻找找,停停走走。

    亚蓓怀疑他有办法在这么乱的地方找到任何他要找的东西。

    佟夏森从来没有找东西找得这么拼命过。亚蓓不知道他之所以这么拼命的原因纯粹只是想赶快把她打发走。

    他找得额头上的汗水都滴进了衣衫的圆领内,浸湿一圈衣料。

    大约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翻出来以后,他终于在一个柜子的角落摸到一把钥匙。随即他匆匆把钥匙塞给她,然后便把她推出去。

    “先生、这钥匙——”

    “送妳!”只要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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