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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更多的人。

    离殊始终神情淡淡,在一张张面孔上细细掠过,正凝神间,一个月影靠近过来,轻而急促地说道:“南边大道有大队月军正朝这边来。”

    离殊微微一怔,眯了眼睛“月军?”

    那月影点头:“看不清人数,可是军旗招摇,尘土飞扬,绝非散兵游勇。”

    此时另一个月影也从长街那头极快地奔到面前“主子,我看到月……”

    离殊用眼神止了他的话,极冷的目光在近处那些百姓身上沉沉游走,嘴唇轻抿,吐出一个“走”字。

    几个月影得令,立刻回顺来客栈牵马过来,离殊翻身上马,再度看了这些百姓一眼,他忽然轻轻一笑,朗声道:“白韶卿,这一回血债,我们一起来担吧。”说罢眉角一挑,身后几个黑衣人同时扬手,几道红光一挥而起,汇成整片的夺目红雾,随风而去。众百姓只在愣怔之间,鼻子味到一股异香的同时,已经脸色发黑,嘭嘭连响,自近而远,倒了七成。还有没中毒的,也是因为站的实在太远,可是看了眼前的情形,也是惊恐万状,竟挪不开步子,连逃生的本能,也已失去。

    离殊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一溜而过,又落回已经扑成一片的尸身上,眼中冷光更冽,此时下去搜查,或许便能发现这群人中,有一个装死的人。

    白韶卿!他为了她的孩子,特意将那对断镯的每一截都磨成玉珠状,串孔做成手链让她带着,玉镯虽断,可依旧可以防毒,即使这毒雾再强一倍,也不见得就能毒死她。因此,此时此刻,在这群死人里寻找,也许是最后一个能找出她的办法。

    可是……他的长睫微微一动,地面已经隐隐有振动之感,月军就要到了,而且人数不少,会这么巧的在此时到来,绝不可能只是巧合。可她究竟是怎么跟那边联系上的?她身上居然有千里传音的东西?

    他一直认为自己对她了如指掌,可是,这是第二次,她从他掌中脱困而出。她还有些什么是他不知的?她居然还藏有这么大的秘密,能千里传音,那是什么?

    他必须知道。

    即使,要付出一个令他念及便觉怒恨交集地代价,他毫不怀疑,那孩子要失去了。

    她竟真的不顾一切,想要自己什么也得不到么!

    她即心狠,他便以手辣回敬。他再度露出噬血的笑容,浓黑的剑眉微颦,远目一眺,他决定了。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给她一个与自己对决的机会,他倒要看看,第三次,她要怎么逃!

    跨下的黑马也因那地面隐藏的振动不安地回来踱着蹄子,离殊猛地一提缰绳,黑马前蹄离地,长嘶声尤在,马身已如一道黑光,直掠了出去,身后众月影如影随行,一行人顿时飞快地消失在了北边的大道上。

    片刻,地上那一堆尸体中,果然,一个人影摇晃着站了起来,此人一张老脸上密布焦黄地深深皱褶,细眯的小眼,却是紧紧凝视他们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

    长街那一头却在此时忽然蹄声大作,这里的百姓真是一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反复惊心地场面,都是一脸死灰地赫然回头。

    听见眼前蹄响马嘶,大队人马已经直冲进了镇内,到这堆尸体面前才勒马止步,当先一个男子,一身盔甲,昂然马上,可俊逸地面孔上却是瘦削的只剩一付骨架般,一双凤眼死死盯着那个站在尸体中的老者。

    后者转回头来,与之目光相接,“他”开始,一点一点,往自己的脸上撕下什么东西,手颤抖地控制不住,却坚定地一分分去除易容,露出苍白地脸颊,乌黑地双瞳。

    马上那人就这样看着,身后众兵士也都是肃然不语,没有人下马,没有人说话,就连马地轻嘶,也是极少。

    待眼前这人终于以一张全新的面容显现在眼前时,当先那人翻身下马,朝她缓缓走近,垂在身侧地手指微微颤动,笔直地到她面前,说话声却是干涩之极:“一切都过去了。”他似是想安慰她,可吟哽的声音,却让她,红了眼睛。

    “你不该亲自前来。”她仰了脸,声音很轻。

    他牵动脸上的肌肉,想要给她一个微笑,可却只能做到轻微地抿了抿嘴,这将近三个月的生不如死地日子,他已经不知,何为,笑了。

    以为她死了!看到那一院子的尸首时,木历抱着颜天的尸体狂抖地说不出话时,他第一次,胸中满溢着想要杀人想要血洗一切的狂念。这些人对她而言是何等重要,他又怎会不知,那一刻,他竟又盼望着她死了,见不到眼前的惨剧。然而,遍寻不到她的尸体,他又开始抱一丝期望,她没死,只是被掳了去。

    这个时候,他想起她曾说过的话。那个人,就站在楚国的身后,他愤然而起,不顾满朝大臣的阻挠,坚决伐楚。大战一开,他甚至决定御驾亲征,最后,是木历带来的消息阻止了他。

    她活着,用奇特的传音工具,一只飞鸟带来一纸信息,只有简单地四个字“松柏长青”!他不明何意,可木历知晓,更因为另一件他们竭力隐藏的事隐藏的人,他知晓这个秘密。能说这话的人,远在天边的,只有她而已。

    她没有死。他们立刻给予回复,不敢说多不敢称呼,生怕还有意外,好在消息接踵而至,她制定计划,等待时机,等待汇合。

    他注视着她,简直是贪婪地看着,她的情绪反而渐渐平复下来,越过他,她看向镇那边的大部队:“行迹已露,我们还是即刻离开吧。”

    月重锦点了点头,回身安排,这边白韶卿沉默地看向不远处的数十个尸体,默默在一旁站着,月重锦重回她身边时,见了她的模样也猜出几分,不好安慰,只得命人将这些人先行掩埋。周围的百姓这时才敢围上来,寻找各自的亲人,放声大哭,月重锦又安排了抚恤下去,众人这才知道眼前这位竟是月王,立刻吓的又不敢支声了,直到他们大队离开,他们才回过神来。

    白韶卿一直没有换衣裳,身上穿的还是从那个老汉身上拨下的粗布裳,又油又脏简直看不出颜色,她神色始终黯然,对这事全不在意。大队行出十数里,天色渐黑前,终于到达了暂驻的大营。

    月重锦亲自拿了衣物过来给她换洗,又不想就此离开,便在帐外等着,等她弄妥当了回营去好好吃点东西。他站了一会,便听到身后帐子响动,转过头来,不由愣了愣。她倒是换过衣裳,一身水蓝色的长裙,可是,她为什么没有拿下易装的假发呢?迎着淡淡地月光,也看不真切,何况月重锦总是习惯等待她自己说出一切,也就不再多说,携了她手,同回自己营帐,帐内已经开了个小席,二人坐下来,他给她挟了几样菜:“多吃一些。”

    她轻轻点头,把菜放入嘴里吃了,也辨不出什么味道,只是他挟来了,她便一样样的都吃个干净,帐内除了碗筷地偶尔相碰,再没别的声音。看着她沉寂安然地面容,月重锦感觉到了一点不同,可究竟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只是此时帐内的气氛有些令他不安,想要驱走这点不适,他琢磨着先开了口,因为他有一件事,对她而言,是天大的喜事要告诉她。

    “飞鸟传信实在说不了什么,有件事我一直想见到你再说,让你好欢喜一些。”他温柔地看着她“柏姑娘和小六,都没有死!”

    啪的一声,手中的筷子落了下来,白韶卿茫然抬头,定睛看了他好一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松花……小六……她们……”

    “没有死!”月重锦握住她的手“是小富子救回来的,好在有他,只是别的人,终究回天乏术。”

    白韶卿定一定神,依旧有些呆滞地喃喃着:“没有死?”自己重复了几遍,再看看他,才隐约地有些信了,一时竟是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呆呆地,顾自笑着,一边笑一边泪水,也涔涔而下。

    发生剧变至今,她一滴泪,也不曾落过。

    是因为知晓,哭,并没有用。流再多的眼泪,在离殊面前,只是示弱只是令他更有身为强者的欢畅。

    她不哭,她只是心死。那回忆一遍遍地重现,吞噬她,将她的过去辗转成泥,丝丝缕缕全部化作恨,浓稠地肓人一般黑地永无明目地恨。

    她以为这一生,都要这样了,流不出眼泪,施放不了,只有自己舔舐伤口,直到,将离殊穆遥,全部斩杀在面前的那一刻。

    可却不曾想,还有这样的安排,她们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

    她脑海里单调地只重复着这几个字,回转神志时,发现月重锦已经近在咫尺,自己被他轻轻的搂在怀里,他的手正轻抚在她的背脊。这熟悉的体息,迎面而来时,她却登时清醒了,身体立刻挣了一挣,想脱离他的怀抱,可月重锦却也在此时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向来平静的他,竟然失声叫道:“你的头发……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清了,这满头银发,并非伪装,根根系系,全是真的头发,是因为她亲目目睹了那一幕惨剧?太痛太恨么?她竟然……他心如刀绞,使力抓住她紧紧抱住,摁到胸前,泪水滚滚而下:“我找人给你炼药……一定有法子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怀里的人却在此时挣脱了出来,清澈地目光直视他,苍白地脸庞透出极致的坚毅,她吐字清晰,一字一顿地说道:“并没有过去,而是,刚刚开始!”

    奇)月重锦浑身一震,怔怔注视着她。

    书)大军加速行军,数日后,到了齐壤,白韶卿一入京城,便立刻想去探望二人,月重锦便将她带进了皇宫,在皇宫中一直往里,直走到妃嫔的后宫,才在一个偏殿停下。

    网)面前是一扇园形的黑漆小木门,月重锦却是迟疑了片刻,才在门上轻叩四下,一长三短。清脆地叩门声在寂静中回响,不一会,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木门随之吱呀一声打了开来,有人轻唤“皇上,你……”说到这里,来人忽然禁声,睁着一双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白韶卿,眼睛迅速变红,泪水满溢,却是抖着嘴唇发不出声来。

    白韶卿泪如雨下,上前握住他愈发瘦的只有骨头架子地手“小富子,多亏有你。还好你,好好的。”

    李富这才哭出声来,一边伸袖子擦眼睛一边哭道:“公主,你回来啦。我……担心死了,公主!”

    月重锦看着这两个人就在门外大抹眼泪,只得将他们推进去,自己动手关了院门,说道:“进屋里再说吧。总不能站在这里说话。”白韶卿点了点头,由得李富紧紧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

    这里是一个三进的院子,院子的地上铺了不少干草药,整个院落药味十足,小富子领着她径直便往左侧的一间厢房里进去,白韶卿紧紧跟着,脚步加快,抢在前面一掀帘子……

    屋里很明亮干净,靠近窗的地方,却摆着一张轮椅,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松花盖着薄毯半坐半靠在上面,似是睡了。这么热的天,她却穿着春衣,盖着毯子,白韶卿一步步,直直地走进去,在她面前蹲下来,想伸手去摸她的腿,却是不敢,生怕惊醒了她。可是,又想她能立刻醒来。

    月重锦叹道:“醒的时候不多,大多时间都是睡着……她的双腿,无法行走了,小富子救醒她以后,她一直便是这样,除了上次对着木历醒过一回,之后一直也没有醒。”

    白韶卿本来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又白又脆像薄瓷一样,发着微青的暗光:“小富子,她还会醒么?”

    小富子愁眉苦脸,看看她的脸色,又不敢再说什么刺激她,再看一眼朝自己打手式的月重锦,只得道:“再试试吧,还有好些药没试呢。我这手艺……公主你是知道的,我总有一天……”白韶卿转脸对着他,眼中泪光闪闪“你要救她,一定要救。”李富一个劲的点头。

    她又回头去仔细地打量松花,几乎是一寸寸地看她,伸出去的手却始终不敢落到她脸上,虚无的轻轻抚摸着,看得身边两人都是心酸不止,正难受间,却听门帘一掀,一个欢快的声音道:“好热呀。”

    听到这声音,白韶卿整个人都僵了,她正要转身,身边却掠过一阵风,一个粉色的身影与她擦身而过,直接靠在轮椅上,扬着手上的一把青草,几乎是笑盈盈地说道:“花姐姐,看,好漂亮的花呢。”

    小六也是瘦了,只是她本来个子就小,此时倒觉得变化不大,只不过,从她进屋到现在,她眼里没有别人,一个也没有。好像这屋里空荡荡的,除了她便只有松花,她只看到松花。她脸上眼里全是笑容,无邪的天真之极的笑,就是从前的小六,也不曾这样笑过。她举着手中的绿草,却只说是花儿,还掰出两根来插在松花头上,她自己头上也有同样的装饰。

    白韶卿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她已经不再需要解释了,这一回,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月重锦或是去询问李富,她,不需要解释。

    身后二人都有些忧心忡忡,不敢告诉她这两人一个残一个疯,已经成了废人。只能静静地等待,伤痛是难免的,这是谁也无法接受的事实,可是,如他们一样,这一切,终究会成为过去。

    屋里只有小六一人的笑声,她偎在松花边上,自言自语地说些听不明白的话,一时又自己个儿笑了起来,还冲松花点头又挤眉毛,好像她在和自己对话一般。

    月重锦皱着眉,李富则是苦着脸,陪着白韶卿站了好一会,才见她伸手去帮小六拂了拂散开的发丝,转身走了出去。

    二人都是不安地跟在后面,李富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一面忍不住去握她的手,白韶卿却在此时伸手过来,反而先握住了他的,她的脸上,赫然竟是温和地微笑,语气也是平和:“你跟着我,一直在吃苦,可是,却一回回帮了我,这一次,若不是你,她们也不可能活的下来。”

    “可是她们……小富子没用……公主你放心,我一定……”小富子听她这么说,眼圈又红了。

    她也是含着泪,不过却是带笑地看着他:“哪里没用了?你救活了她们,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么?我……实在是太欢喜了。她们活着,她们活着!”说着话,眼泪也流了下来,小富子看她流泪,自然更是泪流满面,一边月重锦倒是欣喜她的反应。是呀,对她而言,一直以为她们都已死去,此时能见到她们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能这么想,也是大幸。

    ====================今天第二更奉上===================

    青丝如雪非成败\风云起始凤凰台

    012 准备

    月重锦既然回了宫,便立刻有政事缠身,留了一会,便回前殿去了,白韶卿和李富在一起,听他一面抹泪一面说起那日剧变后的情形。

    是一个打更的发现了那两个院里出事,一院的死人,吓的他魂飞魄散,忙不迭的便去报官。九城巡护是知晓这人家办喜酒的,他们中的好些人,还因为和邵青金子相熟前去恭贺过,听到此事,都是惊慌失措,一面将那里团团围住,全城戒备,一面报上内廷。

    即刻,月重锦和木历双双赶到,被眼前景象惊的目瞪口呆,抱着颜天冰冷的尸体,木历当时就发了狂,单枪匹马便要出城,好在被赶来的田青死死抓住。当时的惨状,简直便是人间地狱,京城脚下,居然会发生此等灭门惨案,事后凶手踪迹全无,这实在令在场者无不为之惊心。

    而随即,又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偏院里小六的尸体,经人搬抬时,竟然动了一动,这下动静顿时便似死水波澜。跟随月重锦出宫的李富在此时立刻显现出了他的急智,就在院里开始着手救人,并且很快得出结论,她似乎喝下的毒药很少,只是暂时休克了过去,被搬动时,血行运动,有了知觉。经此一事,搬抬尸首的人更加小心谨慎,月王亲临,本来就事态严重,自然是一个个仔细查验,经过排查,竟随之又发现松花也未死透,只是她伤的比小六重的多,虽然还有一口气,可要救活却是极难。

    月重锦却在此时想起白韶卿做过的事,这几个月来,她和颜天苦心劳力,就是为了挑出月军中的月影,如此看来,她的此举正中了对方的要害,因此才会不顾一切地混进京城杀人。也正因此,眼下除了军营,只有皇宫是安全的。他当即决定转移松花小六进入皇宫,由李富全权治疗,对外却称,这两户人家婚宴当晚,遭仇家追杀,不但殃及亲友,更是惨遭灭门。

    百姓可以将就着对付,朝臣却难的多了,尤其是一班武将。当日邵青逼得他们不得不喝药以示清白,当时上将都不阻拦,他们自然也不好多言,可对这少年的无礼嚣张,却是耿耿于怀。此次婚宴,前去观礼恭贺的御林军与铁军不下十人全部死的干净,而邵青和那位刚刚进入御林护军的穆遥,却是没了踪影。此中玄妙不解可得,明摆了这二人都是敌国j细,或是为了挑起战端,或是另有重大图谋,总之绝非善类,必要先将此二人通缉才行。

    月重锦本来已经烦乱不堪,迫于此事的压力,更是心力交猝,再也没有往日从容淡定的姿态,在朝堂上公然为邵青力争。二人同时失踪,虽对穆遥他不甚了解,可是对邵青,谁又能左右他的意志分毫?更别提是如此荒谬地猜测。可是他的态度,却反而令一帮老臣大摇其头,本来对此事不好参与意见的文臣,如柱国公之类,看月王如此失常,言辞激烈,也忍不住出来帮武将说话。

    而在此时,趁人不备终究还是偷跑出京的木历却负伤回还,他在城外遇见两个行踪诡异地黑衣人,与之死战的结果,对方一死一伤,受伤那个,在最后关头也服毒自尽。可是木历却从他们身上都搜出了楚国的腰牌,以及一张标明颜馆位置的地图……

    群臣哗然,还在愣怔之时,木历已经当场请樱与楚国一战,这疯狂的举动令群臣大惊,可让他们更惊诧的,却是月重锦一意孤行,全力促成,甚至立刻便向楚国下了战书。楚胜得讯,竟也应战。

    楚月交战,木历不愧为将门之后,率部直入楚境,楚将几番出战都是兵败如山,在一旁观战观到欣喜若狂的纪国,在此时向月国提出合纵意愿,一并讨楚,月王欣然接受,两国兵力自西北两面同时包抄,更是去势凶猛,大有直捣黄龙之势,眼看着直逼着楚国失了二十九座城池,等同于半壁楚境时,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秦国却与此时,以月国触犯了四国先祖立下的,不以邻国而争之由,进犯月境。

    事实上,谁不明白,是月国的连胜,让这个素来自命四国之首的强秦感到了不安与压力,因此才趁月境全力出击,秦军自东而来,擦着纪的后防,先打纪军再攻月境,素来以骁勇善战为名的强悍秦军很快就将纪界撕开了一个口,纪军顿时被断成两截,前后不续,为之大乱。

    而在前方的木历则将那部分纪军收编,暂为月军左翼,与田青兵分两路,一路继续攻楚,一路则扭回头朝秦军扑去。

    至此,这一番,已成四国乱战。

    因此白韶卿才会在进入月境时看到那番战乱之景。

    听了李富的话,她久久不能言语。屋里的小六又蹦跳着出来,蹲到一边拨草,李富便进屋给她端药去了,这院里虽有宫女侍候,这个时候,却都是在后院煎药的,因此眼前也没看到人。小六根本对白韶卿无视,专心地只摘着她的草,一根根细细拨了,分出两束来,瞧模样,是要送给松花。

    白韶卿也不打扰她,只在一旁静静看着,随即便见李富拿了个托盘出来,一碗是黝黑地药,另一个小碟子里,却放着几粒蜜饯,李富好脾气地一边哄着一边又不停地给小六蜜饯,好半天才将一碗药喝了。只是小六好动,药喝下去六成,倒有四成是泼到身上的。李富也由得她,安顿好这位,转身又拿了药进了松花的屋子,白韶卿忍不住跟过去瞧,见他拿了一块绢子,一边拿个汤匙顺着她嘴角往里一点点灌进去,一边又得不停地擦拭顺着嘴边流下的药汁,喂了好半天,松花喝进的药却比小六还少。

    看到白韶卿迟疑的眼神,李富忙解释:“知道她们喝不了多少,我都是按加份煎的药,只要能喂进去一半就够了。”

    白韶卿看他一头汗水,伸袖子为他擦了擦:“辛苦你了。”

    李富眼一红,摇头道:“这有什么,我不过是出份心意,只盼着能快点将她们都治好了,”说着话,目光掠过她的头发,一直想开口询问,想来想去,却也算了,愁能伤身,这点道理他还岂能不明白,只是这一头全变作银发,想必当时,她是跟死了一般的吧。

    看他眼中露出又是疼惜又是难过的神情,白韶卿却是握住他手轻轻说道:“我如今,只有你了。”李富心中一震,说道:“别再伤心了,都过去不是?再说你还有她们还有月王……”

    白韶卿不答,却是将他的手指轻轻移到自己脉搏处,李富只是轻搭上去,脸色立刻变的又惊又白“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时间,约莫着,是你给掳去的时候?是谁?谁欺侮你了,我我……”

    “你帮我弄些药吧。”她神色很是宁静,打断他的话轻轻说道。

    李富嘴巴张的合不拢,半天才道:“那种药不行,那会……会出大事的……”他看着她,急恍恍地又道:“月王他那么看中你……你跟他说了,也许……”

    白韶卿倒笑了,伸指轻轻点他额头:“说傻话了吧。我本想在来的路上就告诉他,偏巧他说了小六她们的事,我一时便忘了提这个……现在想来,倒是不必了。等那之后,若是需要再告诉他吧,这时让他知道了,即令他伤心难过,又怕他会来阻拦我。”她声音再轻,却没有自怜自伤的意思,只是淡然“这一辈子,既然无缘,便做他的臣来还报他罢。”

    李富呆呆看着,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握着她手,紧了又紧,却是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来,一时间,二人在院内静静执手,都是相顾无言。

    白韶卿也不知是忘记还是怎么,一直没有在李富面前问起关于松花解下那半截天久丝的过程,虽然此时木历远在楚境,她既然能与之保持联系,想问的事,自然也从中慢慢明白。

    挨了数日后,李富脸色有些狰狞地将一碗药放到她面前,他的手都还在颤抖,只是死死盯着她,看她去端碗,又忍不住扑过来抢,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不要了罢再想想罢,这要是万一……”

    白韶卿却只是看着他,他在她的注视下不得不放开手,看她终是慢慢拿起药碗,将那一碗喝了个干干净净。当夜,她便痛的死去活来,李富急的在一边跳脚,却是束手无策。这种药讲究时限,过了一定时间,不但药性变弱,对身体的损坏也是极大,若是有撑不住的,多半便会因此活活痛死。一碗药下去,肚子里那个小的,是绝对保不住了,可是能不能保住大的,却也只有听天由命。

    李富这一夜,简直跟耗了半条命去一样,待天色终于显出淡淡曙光时,他才从她屋里走出来,全身无力的,像是拖着灌了铅的腿,举步艰难。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盅,紧紧握着,握到指节都发白了,这才一甩身,朝院深处走去了。他的蓝衫的背影,被尚在黑暗中的院落慢慢覆盖,很快,便完全吞噬了。

    月重锦再度出现在这里时,却是大吃一惊,白韶卿脸白的像纸,简直比刚回来时还不如,气色差到极点,连眼圈都有些微地发暗。李富在一边解释,她是因为近日终于放松下来,因而亏空着支持了许久的身体顿时出现了病症,劳累忧伤,皆是伤身之极,不过不算大病,只要好好调养,便会恢复。听他这么说,月重锦才放心了些,安慰了她好一会,又不得不匆匆走了。

    白韶卿一直微笑着目送他离开,直到他的背影完全走出了她的视线,她眼中的光芒,才黯淡了一些,想到他片刻前的强言欢笑,她明白,他遇到了难题。

    秦国出战,向来弱势的纪国就算不倒戈相向,也会随即偃旗息鼓,为自己寻找退路,这么一来,月国也许无法长久地坚持下去了。

    不管眼前是不是时候,她都已经应该,站出来了。

    --------------------------------------- 这是立刻就想倒头去睡的分界线,我的腰哇---------------------------------------------照这么码下去,虽然辛苦,可是应该还是可以完成答应大家本月完本的承诺。我会努力的。加油加油加油!!!

    青丝如雪非成败\风云起始凤凰台

    013 惊雷

    月国此时的处境确实不妙。

    秦军出兵后,纪王果然打起了退堂鼓。被秦军截断地纪军后部并没有与前军汇合,而是一路向后撤至纪国边界,而收编进月军的那部分纪军,虽然纪王尚无明示,可将士们的懈怠态度,亦是证明了,他们完全明白纪王的打算。

    虽然不会公然与秦相抗,可是秦国称雄多年,俯瞰三国高高在上的姿态,纪王心里又何曾真正安服?而此时的月秦之战,就正好提供了最佳的观望机会。秦国素来兵强马壮,军力惊人。然而,后来者居上的月国,其变化却也令人乍目结舌。

    此番出战,装备精锐地月军,简直就像是放出牢笼的猛兽。任是谁也没想到,文文弱弱地月重锦这些年竟然是在韬光养晦,经慧后之手苦训出来的军队,看似在他手上连逢压制,却也正因如此,反而更加深了军队对战场的索求,如今这一现身,委实勇猛异常,大有所向披靡之势。

    既然月国已经完全具备了与秦一战的资格,那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最终得胜的那方也定然伤痕累累,因此,此战不论谁赢谁败,对纪国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虽然最初的战乱是纪国发起,可是能演变到今日这个地步,却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如今楚国已成了众矢之的,元气大损,勉强能撑住不亡国已是不易,短时间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恢复的了。而月秦这两个大国又势必在此战中两败俱伤,由此一来,他纪国不过是没了一个太子几员猛将,却眼看着能换来几十年不遇的绝好翻身机会,这笔帐,太值得了。

    纪王主意即定,便不再重新发兵,也没收回已被月军收编的那部分兵力,两不得罪,只作观望,可是知他用意的纪兵士气低迷,终究还是影响到了月军。

    木历的大队人马继续南下入楚,楚军虽节节败退,可月军远征,兵力又因阻秦而减。当时为了阻击秦军,木历将月军主力分出六成给田青,如今他的这支部队,纪月两国军士人数几乎持平,因此友军的散漫态度,立刻拖累了整个军队。与楚军交战杀敌,冲锋陷阵的自然都是月军在前,纪军垫后,久而久之,军中事端频起,攻楚之势几乎全数停了下来。

    而另一边,田青率月军阻止强秦入境,在盘山关与之交战,两军一触,立刻显出双方的优劣。月军从楚界赶回,日夜行军,刚到盘山关便与秦军相遇,全无修整的机会,疲军作战,已失先机。更何况秦军刚败纪军,正是士气大涨之即,个个奋勇当先,势不可挡。

    好在田青省时度势,一触秦军,便知不可恋战,一边打一边退,死死守住月纪交际的腾城,秦军昼夜攻打,愣是攻其不下。

    可是守城毕竟只是一时,纪界即开,不得不防秦军绕纪而行,更何况,此次出战的秦军,是背着因月国不遵守先祖的条约而战的正大理由,摆出的,也只是阻止劝架的姿态,而非真的要战,因此军队出动的不过秦军中四成兵力而已。

    如今被月军抵挡,秦军立刻便有了回秦请求派兵支援的理由,到时大军一到,不但木历得立刻回撤,退败之下的月军,疲于奔命,能否守得住边城,亦是难料。

    月国朝堂上,群臣将此中厉害,一件件剖析出来,要月重锦立刻收兵,赶在秦国大军到来前收兵,此事终了,就算是一场忍辱请罪的结果,也总比让秦国打进来的好。这么多年来,秦国对月始终虎视眈眈,绝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群臣跪求苦谏,无奈月重锦始终一言不发,他只是神色肃然地沉沉坐着,朝下群臣此起彼伏地说话声,他似是充耳不闻,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转动半分。他的眼睛低垂,却是死死盯着自己的右手握紧的拳头,在那掌心里,有一张被他拧作团的纸笺,纸上字迹早被他手心的汗水浸湿,可那句话,却一遍遍在他眼前重现。

    十天。

    她求他拖延十天。

    要做什么有什么打算,全无细述,她只是以想去看看颜馆为由,跟他讨要了她当初作九城护卫时的令牌,随即便在他拿到这张短笺时,才知她已离开齐壤。

    然后,便是这漫长地十日。对她这种全无预兆甚至根本不和自己商量便做出危险决定的作法,他初时尚耿耿于怀,可随着时间过去,已被完全的担忧取代。她的身子才刚好一些,脸色依旧惨白,就算有李富在她身边,也无法减轻他的忧虑,更何况,十日已至。

    他轻抬了抬眼睫,目光扫过殿门,时近午时,她如今身在何处?作了什么呢?

    殿下柱国公看到他茫然地神色,猛地一甩大袖,正要说话,却听殿外忽然传来战报,太监传唱声尖锐刺耳,一殿殿层层相进,叠传而至。

    一时间,殿内群臣都回头去望,目光中流露恐惧担忧,莫不是秦国援军已至,月军战败的消息?

    月重锦的手也微有颤抖,沉了沉气,他坐直身子朝殿外看去,只见一名传令使跟在一个太监身后,快步如飞地直奔进殿,扑地跪倒,颠声道:“禀王上,边界地秦军已撤!”

    殿内静了片刻,便听到柱国公激动地嗓音:“怎么回事?消息确切么?”

    那传令使抬头道:“刚刚得到的八百里加急,腾城地秦军于前夜二更时分撤了个干干净净,田将军已连夜调配,回至月界防守。”

    “秦军的动向如何?”柱国公追问。

    “转军朝北。”那传令使大口喘着气道:“不知为何秦军忽然朝纪军发起攻击。”

    闻言殿内又是一片死寂,众臣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如何理解这话。殿上月重锦问道:“纪军近日有何异像?”

    那传令使却是摇头,同时一旁的太监接过他承上的奏折,承到月重锦面前,他细细看了,也没找到端倪,刚刚略为舒展的眉头又再度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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