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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卿便将离殊掳走詹灼的事先说了,又道:“如今看来,他在楚的背后,必定还有别的动作。”

    月重锦点头道:“我也是觉得楚胜此番行事大违常理,所以纪王求请借道相助,我才让他们放行,秦一直没有动静,我也认为此时卷进这战事中去,甚为不妥。”

    “是呀,月国万万不能参战,至少眼前不能。”白韶卿想了想,又道:“若是秦国参战了呢?你可有打算?”

    “会么?”月重锦沉吟着“秦国对我们向来防备,其二防备的就是楚国,若是秦国要战,必定是助纪而不可能助楚,有秦相助,楚胜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那就让他们打去,我们决不参加好么?”白韶卿目光恳切“这场战事,此时看来尚是四与国之争执,可是实际上,却是有人暗中挑唆。此人最后终究是要以他自己的名头为战的,在这之前,他必定想要削耗四国的国力,甚至借其中一国灭了其它三国,因此,此人没有出现之前,我们决不能参战。”

    月重锦点了点头,为她擦拭额上的冷汗“你怎么了?你是在怕这人么?这人是谁?”

    白韶卿一愣,想了片刻还是摇头,决定将离殊之事暂时放下,省得给他多加忧烦。想到这里,抬头看去,她的眼中流露关切“你瘦了好些。”

    月重锦道:“你回家来了,我很快就能复原。”说着笑笑打量她“你这身打扮进宫,肯定学有什么事要跟我说的,一起都说了吧。”

    白韶卿微有些讪然地一笑:“我想进铁军。”

    “那……怎么能行!”月重锦惊的呆了“你若是真的不愿以女装示人,你可以做文臣呀,我安排你做文臣,一样可以参议朝政……”

    “文臣能训练铁军么?”白韶卿却是语气坚定“我不仅是要训练,我还要抓j。”

    “抓j?”月重锦一愕。

    “没错,月宫守卫如此深严,可是依旧有人能混入宫中行刺,换人也无剂于事。此番情形若是发生在铁军?那对月国是不是致命之伤!”

    月重锦经她一提,也是心里发冷,只听她又道:“楚纪不知还要打多久,秦国加入,不知能再打多久,趁这时间,我们加紧防卫,训练铁军,将异类逐个摒弃,才能在来日大战时,有充足准备。”

    “话都不错,”月重锦道:“若要这么做,完全可以让田青去作!”

    “若是田青也是呢?”

    月重锦手一抖,白韶卿道:“我也希望他不是,可此时此刻,实在是草木皆兵。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月影,他们的组织实在太过严密,对每个月影还有毒药的控制,不过,我们总能想到法子从这里找到撕口,我定要将月影全数挑捡出来。”二人静了下来,好一会,月重锦才叹道:“我答应你。”

    但求此生同日月\不枉浮生梦一场

    036 铁军

    036铁军

    第二日,田青奉旨进宫见驾。最近这已经十分普通,他如今也升为铁军统领,这半年来楚纪两国相战,月都京城也是频不安宁,铁军的安定对守卫京都至关重要,因而他也是频繁入宫,不时将新的情形向月王说明。

    他撩着官袍快步走上宫前的高阶,进大殿伏身叩拜,便听月王道:“田卿家,今天朕要推荐一个人给你。”

    他应声站到一旁,目光扫去,便见木历站在身旁,正感错愕,却见月王已经下了坐榻,手牵一人朝他走来,他不敢直视月王,微垂了头,月王到他面前,笑道:“邵青你来见过田统领。”

    面前一人单膝跪下:“属下拜见将军。”声音清冽,略有些低柔。

    田青忙扶他起来:“这如何敢当。”抬眼见此人和自己差不多高,长相倒是普通,只是一双眼睛极亮,衬的整个人也有些出彩。

    月王满脸笑容:“朕将他派到你的治下,你多教教他,将来朕便要靠你们三人为月国护航。”月王的话清楚明白,将此人与自己和木历相提并论,其意已明。田青朝木历看一眼,二人同时叩头拜倒,月王再问了片刻铁军近日的情形,便放他们去了。

    田青走出皇宫,便带了邵青直奔铁军,一路上和他说话,也感觉此人言辞谦和,进退有度,倒也频有好感“王上对邵兄弟看中之意,溢于言表,我暂任你做个护军校,也能就近观察你的实力,你可愿意?”

    邵青抱拳道:“将军如此安排,邵青感激不尽。”

    田青点了点,进了铁营,立刻将他介绍给副校,带他安排去了。

    邵青就这样入了铁军,虽然田青三缄其口,可是当时他入宫见驾接着就带回来一个护军校,别的铁军看在眼里多少有些说法,更何况那邵青瘦瘦弱弱,毫无出众之处。向来铁军入营都必须经过三大关卡,而他竟然直接就当了小官,就冲这一点,已经让人不服。

    因此在邵青进营后第四日,午时刚过,照例在此时,他要参加铁军地训练,他才走到帐外,迎面六七人已经上前,当先一人正是和他同帐的何欢,上前一搭他的肩膀“邵兄弟来这也有几天了,也没跟伙儿乐呵乐呵。”

    邵青瞟一眼天空中高挂的艳阳,含笑道:“这个时辰,不是应该是练习的时候么?”

    “哟,你倒知道。”另一人微微冷笑,歪着膀子上下打量他“只不过我很是怀疑,就凭你身板,练了又能怎样?护军校虽不是什么大官儿,却也不是随便哪只阿猫阿狗都能做的……”

    “就是,”边上一个大个子付合道:“咱们哪个进铁卫营不是关关卡卡,凭什么你小子轻松进来了不算还一下子连跳三级。”

    “田统领从不徇私,他自己的徒弟这会儿还在后备营呆着呢,我看你小子是不是哪个大官的亲戚呀?你趁早自己说了,省得到时难看。铁卫兄弟的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

    几人都是虎视眈眈,搭着邵青的何欢笑道:“你别在意,大伙儿也是想见识见识你的本来,这里不比别处,没两下散手,不好服人。”

    邵青微微一笑“那你们要怎样?”

    “简单!”大个子回手一指校场“咱们手底下见真章,你若真有能耐,兄弟们绝无二话。”

    先前说话那人接口道:“你若没本事,就自己去辞行,省得老子送你。”看邵青又答应了,几个人相视一笑,当先走出。

    铁营所在的位置,就是在外城南侧极广的一片空旷之处,分布整齐地营帐东面,便是极大的两个校场,供众铁军操练之用。而他们此时去的只是位于营帐中部的较小校场,这边平时主要便是铁卫们搏击射箭之用,南墙边四处可见箭靶,就连两边高高地哨台下都可见箭靶串成一串地挂将下来。

    那几个带着邵青朝这边走,一路上早引了许多铁军出营观看,不多会功夫便围了半大圈的人。大个子走到场中,得意地抖抖身上的肌肉,笑道:“咱们先来比比力气怎样?”

    “怎么个比法?”邵青始终神色淡淡。

    “还有怎么比?摔膀子呀,一看就是什么都不会。”边上一人冷笑连连。

    那个子挥舞了手脚片刻,顾自将上衣脱了个干净,朝他招手,邵青只得走过去,却只是面对他,动也不动。大个子朝他摇头晃臂地摆动了片刻,见他始终没动静,边上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那大个子脸上一怒,大喝一声,猛然扑了上来,伸手便一手抓住了他一个肩膀,众人叫好声中,大个子运劲吡牙便要将他甩将出去。

    那知腰力才动,却觉腰眼处微微一酸,低头看到邵青的手正轻轻抵在自己腰间,凭是自己怎么使力竟是使不上力一般。四周的人却已经叫起来:“蛮子你作什么?让大伙儿看你发呆呀,摔呀摔了他呀。”

    蛮子大吼一声,身子下沉,将重心移到双脚,左踏右转,双手使力将他往上一掀,抬手之时,感觉忽然有些怪异,对方竟像纸片般全不受力,自己的力道使出来,竟是落不到实处一般,这个古怪的念头一闪而过,他手上一空,对方已经让他甩出去了。众人叫好声才起又赫然停止,那个本来应该跌的鼻青脸肿的家伙,竟是轻飘飘地落下地来,那架式,好似连灰尘也没沾上半点。

    四下静了片刻,有人爆笑有人怒骂“蛮子你干吗呀你,那一身力气哪去啦?让这小白脸御了干干净净!”

    “你是不是不舍得摔他呀?哈哈哈。”

    蛮子脸上青红变替,大喝一声,又朝他扑了过去,邵青这一回却没站在那里让他抓,而是依样说样地跟他方才一样,伸双手朝他肩上按来。他个头比蛮子矮小,根本够不到他的双肩,双手伸到一半已经改变动作,换作是抓他的腰带。蛮子看他靠近,明明已经伸手出去阻拦,不知怎么低头一看,他的双手还是牢牢抓在自己腰上,他微微一愣,低头正好跟邵青眼神相碰,只见他微微一笑,蛮子只觉眼前一闪,随即便觉整个人忽然后仰,背后被抵,双脚都离了地,当他反映过来自己竟被那瘦小的邵青给扛起来时,身子已经一个腾空而起,叭的一声落下地来,跌的倒是不痛,只是扬起了大大的尘土,害得他落地的这边,好些人都咳地喘不上气来。

    黄尘淡去,邵青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周围的人还没叫好,蛮子已经一滚溜地翻身而去,跟到他身边赞道:“邵兄弟好样的。”边上的人的有笑有的惊奇,也有人不服,哼道:“四两拨千斤,原来你小子学过武艺。”

    邵青笑笑,一旁有人上前递给他一张弓道:“你看到那边成串的箭靶没?我来跟你比那个。你要是能箭到最上面那个,我便认栽。”是在帐外最先说话的那人。

    邵青接过弓箭,一边蛮子却道:“虎子你做什么?那个怎么射的到!”

    虎子横他一眼“哟,帮起外人来啦?让一个跟斗跌傻了吧你。”说完不去理他,只转头对邵青:“咱也不是存心要欺侮你个新兵,实话说在前头,这八串连环是咱们田将军设了训练的,从挂起到现在,也只有田将军能射中七环,要射第八环,我可没那本事。这样吧,你也不用射最上面那个,你射六环,此事就罢,怎样?”

    邵青听他这么说,倒仔细凝神朝那八环望去,原来这八环一环比一环小,一环比一环高,而且八环相扣,最上面那个小环简直就在风中摇摆不定,环中镶嵌的箭靶,更是几倍看不到靶圈,只能隐隐见到一个红点靶心,何况它那高度,要射中实非易事。

    虎子在边上等了一会,便递了一支箭给他:“拿着,一人射两发,几千双眼睛看着,可再没第三次机会。”转头看他一脸凝重,又道:“你也别打那个八环主意了,瞧着那个能中,量力而行吧。”

    蛮子在一旁凑过来眯上一只眼瞄了瞄,道:“射那个三环,那个好射。”

    虎子不屑地看他一眼“切!”说罢抬手拉弓,瞄准目标,一箭射出,突的一声轻响,箭身正正射在六环上。校场上一欢声如雷,那虎子得意地笑笑,举起弓箭来朝大家示了示意,感觉今天很是顺手,眼睛不由得便朝着八环瞄去。

    他想射八环已久,一直苦练也没成功,此时六环轻松中靶,心心念念地便又朝八环去了,搭箭上弓,瞄了片刻,一咬牙,手上的箭飞蹿而出,眼看着真是朝那八环去的,他一颗心都几乎要跳将出来,却不料那箭在片刻之间已经过了八环,而且势头不减,竟然朝那哨塔上的士兵而去了。

    这下只惊的他满头大汗,一声惊呼卜出,便听耳边嗖嗖两声疾电般闪了过去,两箭一起射出,却竟是先后有序。当先一箭飞闪而上,竟是迎着虎子的那箭尾处撞击上去,一撞之下立刻落下,而与此同时,闪电般地第二箭已然飞至,将那个受第一箭撞击后偏了方向的箭翎箭中,叮地一声,钉在了哨台上那士兵的头盔上。那士兵到此时才觉察出危险,身子一抖,歪歪地坐了下来,那两支箭还牢牢地钉在他的头盔上。

    整个校场一片安静,刚刚一幕发生的太快,脑子慢的都根本没有反映过来,就是反应过来的也一时无法相信眼前所见,静了好一会,才忽然欢声雷动,群情鼎沸。蛮子已经一个熊抱把邵青给抱了起来,虎子怪不好意思地在一旁看着他,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另一边的帐营里,田青凝视着那个哨塔上现在只能看到半截地士兵头盔,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经此一事,邵青地人气在铁营中剧增,训练时总有人跑来与他作善意地切磋或是讨教经验,他也是知无不谈言无不尽,愈发地吸引了人到他的身边。转眼十多日过去,他在这营里已经混和如鱼得水。

    这人,自然便是白韶卿。

    她如今已经混入铁军,正在等待的,就是颜天是否能找到穆遥的毒源。这些日子里,穆遥就在颜天的医馆帮忙。对于他身上的奇毒,颜天也是新奇而为难,因为毒性在平时里根本试不出来,此时的他的一切体征和没中毒的正常人完全没有两样,除非等他发毒,可是那样穆遥便要再面临一次生死攸关,这实在是白韶卿无法再次面对的。

    穆遥对此事倒是坦然,反正他自从离了纪营,一直没有接到任务指派,隐身在医馆里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再发毒,便能找到毒源,他倒不介意再来一回。他有时也会踱到铁营里探她,只是这里不能随便进入,他也没有进去的意思,都是看一看她便走。

    而自从白韶卿进入铁军,来看她次数最多的,却是月重锦,有一回,她竟然见他易容装扮,带着李富跑到铁营外等她,真是让她气也不是恼也不是。李富自从她回来便一直没机会见她,这时见了她便挪不开眼,一叠声地要随她到营里来。不过隔了半年不见,李富好似又高了些,只是瘦的厉害,这么久没她的消息,他守在月重锦身边,一主一仆,都是瘦的眼睛又大又亮。白韶卿好劝歹劝地将他们送走,一再叮嘱李富再不能让月重锦偷出宫来,他红着眼答应了,却还是走的一步三回头。

    这边安置妥当,那一头她却在一个深夜收到了松花的信。在来月的路上时,她给她发过一封信,当时穆遥刚刚毒性发作,她急切地想要让松花带着小六他们来京,后来她入铁军后,又发了一封信,将颜天的地址详细说明了,让他们几个先过来,在月国找了地方再去接把寨子里的人都想法子带出来。可是松花一直没有回信,她在焦急中日夜等待,这天却是在睡觉时感觉有东西在自己脸上啄个不停,醒来时吓了一跳,床上竟趴着一只大鸟。好在她反映的快,从它嘴下解下布条,立即放它走了。

    晚上营里没灯,她只能等到天亮再看,第二日好不容易等操练那些都结束了,众人都各自找乐或是闲着歇息时,她才将那布卷拿出来看,一看之下却是大急。原来楚纪交战,双方久战不下,盘踞山林,便开始向山里清剿,松花寨难逃厄运,被收编在纪军中了,不管男女老幼都给赶进长平城里,男的便入伍当兵,女的便制衣煮饭。如今别说是全部了,便是她自己的,也逃不出来。

    白韶卿呆了一呆,外间听见人叫:“邵护校,你妹妹来啦。”这声音带着点弯儿,正是虎子,一边说一边走进来,笑呵呵地“上回你妹妹帮我姨母治好了腰伤,我还没谢她呢,改天……”神色有些扭捏。身边已经有人笑道:“你那点心思也敢起,人家那是干妹妹,瞧上邵青啦,哪里还容得下你。”虎子大怒“我说说不行呀……”几人在坑上闹成一团。白韶卿心里有事,也没空搭理他们,急匆匆地出去了。

    远远瞧见颜天在营门外站着,一身水色裙衫,跟一旁经过的几个兵士打着招呼,她如今在京城名气可大,在这里,更因为是邵青的义妹,众人对她又份外客气些。

    看她走近,颜青将手里一个小蓝递过来:“拿着,这是点心,还有些跌打地药油。”

    白韶卿拉了拉她,道:“我那天跟你提过的,我的几个弟妹,给困在纪国长平城,出不来啦。”

    “啊,不是说在山里的吗?”颜天问。白韶卿便将事情简单说了,颜天想了想道:“这事我有法子。我近日刚近了一批药,就是打那边运来,既然如此,我就自己跑一趟,去接了药来,看看能不能见见他们……只是我不认得……”

    “这个容易,你问问穆遥,若是他能一起去就没问题。”想了想又道:“这事你看是不是得跟大力先说一声,要多开些月国的通告令带上,到时能将他们带来那是最好若是不能……”想到不这里,不觉心酸起来。

    颜天挥了挥手上的帕子“快别愁眉苦脸的,本来顶着这张脸就难看,这会儿都快丑死了。别想那些了,有我和穆遥去,你就安心等着吧。准给你把你那些个宝贝弟妹全手全眼地带回来。”说着扭身走了。

    到了第二日,果然穆遥前来辞行,有他同行,白韶卿也算是大半的心,一再叮嘱又目送他们离开后,她又立刻给松花去了信,这样里应外合,总希望能够一切顺利。

    哪知他们一走便是十日,她连给松花去了几封信也没见回还,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每日都是噩梦连连,连身边的虎子都惊醒了。时间每过去一日,她的不安便放大一些,眼看着又是一个日出日落,而音讯依旧全无,她已经心急如焚,在第二日,竟不管不顾地冲去田青帐里,请求离营一日,田青看了她好一会,才算应允了。

    但求此生同日月\不枉浮生梦一场

    037 亲情

    此时刚过辰时,市集上正开始渐渐热闹起来,白韶卿穿街过市,远远便见颜馆门外围了好些人,她心感不妙,慌忙上前去看,却见馆门紧闭,门外几人把门敲的咣咣乱响,里面却毫无动静。

    “究竟是怎么了?往日这个时候早开了,我家孙儿还发着热呢。”

    “昨日也是照常开店的呀,莫不是馆家出了事?”

    “可我丑时路过还看到里面有亮呀,这不是生生急死人嘛,唉,等不了,我找陈医馆去。”

    “唉呀,没法子,我们也走吧,人等得了,病可等不得。”

    “就是说,颜大夫待人和气,可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可别出什么事呀。”

    “不会吧……”

    几人说着话渐渐走远,门前很快便只剩白韶卿一人,在原地呆了片刻,她慌忙转身朝一边的巷弄里进去,顺着长巷转了两个弯,在一扇黑漆门前停住,她伸手在上面轻叩数下,一长三短,正是和颜天说好的记号,等了片刻,那门果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个细缝,是医馆里的小沐,看到是她,那人立刻开门让她进去。

    “馆里出什么事了?”白韶卿开口便问。

    小沐道:“颜大夫她们半夜到的,院里这会儿正乱着呢,顾不得医馆了……”才说到这,白韶卿已经朝里面直冲了进去,转过外面地小院,迎面又是一道门,只是这门虚掩着,靠近一些便有一股浓浓地草药味扑面而来,白韶卿伸手一推门便要进入,身后小沐却死死拉住她“别进去就站这吧,颜姑娘交待了,你千万别进去。”

    “是怎么回事?”白韶卿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内院里人来人往,手里大都端着盘子,又是药又是纱的,院正中生了四五个炉子,都是烧的正旺,几个妇人猛扇炉子,炉上的大锅盖的严严实实,整个院里都是热气腾腾,一边还有好几个大木桶,正有人往里倒滚烫的热水。

    白韶卿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的焦虑终于渐渐淡定下来,瞧这情形颜天便在里面,穆遥不知有没有回来,可是颜天从边界带了人回来,已经可以确定,想明白这层,她便不再着急,颜天即知她来,整理过这一切,必定会见她。

    她便站在院外等待,小沐见她不进去也就不再拉着进院里帮忙去了。白韶卿注意到进那些屋子的妇人脸上都蒙着帕子,外面没有蒙帕子的人无论送什么,也都只是停在屋外。就这样静静等待,眼见着日头慢慢升至中天,才见烧水地妇人动作缓了下来,也有时间抬头朝这边打量,再等了片刻,果然便见颜天蒙着面从正屋里走了出来。

    她似是脱力般喘息未定,靠在门边歇了好一会,这才朝这边望来,与白韶卿的视线对上,她微微一笑,转身安排那些妇人将炉子煨暗了火,又让小沐带她们下去用饭,这才走来。却又不靠近她,走到她面前一丈的位置停下“到这会儿,我才敢说一声,幸不辱命,你那几个宝贝弟妹都在屋里,虽然吃了点苦头,眼下倒是没什么大碍了。”

    “出了什么事?”

    颜天看看四周,朝她走近一些,轻声道:“长平闹疫了。”白韶卿顿时一愣。

    “幸好去的及时,再迟一步,恐怕救不得他们。”颜天叹了口气:“这会儿长平城肯定闹的更乱,原先百姓都给关着逃不出来,可是疫情传的太快,纪军……说他在此疫下要全军覆灭,一点也不为过。”

    白韶卿看她眼神虚浮,不由得担心,便笑道:“你自己可要当心,你病倒了,大力可不会放过我。”

    颜天听了这话,脸颊一红“你管你那些宝贝儿便好,管我做什么,对了,我是送他们先回来,穆遥押着药材要过几天才能到京。”

    白韶卿点了点头:“纪军的疫症,你告诉大力了么?”

    “嗯,刚刚传人去说了,这疫起的蹊跷,长平离月秦两境不过几百里,若是疫情不能控制,流民成灾,对两国都是极大的威胁,想必这会儿他们已经在商量对策了吧。”颜天回答。

    看她眼睛里红丝密布,白韶卿怕自己在这里她不肯去休息,便告辞出来。一路走来也是愁绪满怀,只是外面不能久呆,只得回营等待消息。坐立不安地熬到午后,却是田青前来传讯,边城加防,要从京都调配人马,铁卫不能离京,月王指派了她为亲军使,前往月楚交界。

    白韶卿立时领命,回营里准备,不多时,又传来消息,京城内的医馆都同时奉命各抽调人手和护军一同前往,颜天也派了小医童来传话,小六他们虽还没醒,不过已无性命之忧,因此颜天也是坚持同行。各方各自安排,到了第二日凌晨时分,夹杂着十几辆马车的护军大队已经整装出发,朝边界开进。

    疫猛于虎,因此大军一路急行,在途中又有各地接到圣命的医馆车辆加入,一路风尘仆仆,几乎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便到了边城元忆。而此时的元忆与白韶卿月前所见的已经大不相同了。

    为了防止流民入城,不但城门紧闭,就连城门里面也栏着密密麻麻地荆棘相连地尖头木椎,十几口大锅在字排开,日夜不停地烧水,蒸气袅袅不绝。城外哭声喊声震耳欲聋,而城里的官兵百姓,眼神却是茫然,显然对这一切已经习惯。城中的乞丐却比白韶卿月前看到的少了很多,不知是死了还是逃了,街市上原本还在做营生客栈店面如今也大半人去楼空,当初纪楚交战时,此地尚有七成百姓,此时疫症蔓延,这里便只剩下些逃不了的老弱病残了。

    守元忆城的刘统领是一位四十余岁的黑脸男子,脸色憔悴不堪,等在城边迎到白韶卿他们到来,又看着大队中的医车,细细地眼睛里顿时绽放出野兽看到猎物般地晶亮来。他也是行事极快地,迎着白韶卿等人入帐,立刻将眼前的形式详解了七八,几个副将商议之后,立刻分头行事。

    不多时,城门的三面便都有人在城上扯开喉咙大喊大叫,将京城医馆护军前来的消息告之城外百姓,城外众人尚在迟疑不解时,便见各医馆的馆旗都一一悬挂了起来。另一边医馆众人也都安布就班地各自安排,为第二日做起准备。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城中便已经热闹起来,城门处都有蒙着帕子的护军整装待命,他们周身一股药味,散发着和身边十几口大锅相同的气息,铁锅下噼啪乱响烧的正旺,两边都有不少青袍大夫等待着,这些人也皆是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再等了片刻,天色终于放亮,关闭许久地城门卡卡做响,终于开出一条容一人通过地细缝来,城外百姓都是兴奋难捺,却都因为城楼上整排站立地弓箭手而不敢哄闯起来,只是睁着大眼,在外等待。

    城门缓缓再开一些,蒙面的护军便陆续出动,在城外连成丨人墙,两边的大夫在护军帮助下,将烧好的药汁抬起,从城门一路向外倾倒连同草药残渣都挥散出去,刹时间便铺了出一大片,药气顿时充溢于空,片刻之间,城内的荆棘护椎也全搬到了城外,重新围成一个大圈,被推后的百姓们瞪目看着眼前一切,也是因为昨日城门上的人已经将这些都解释过,并没什么什么异动,等一切就绪,人群才开始靠近过来。

    两边的护军便开始逐人放行,每一人要进城的人,都由城外的大夫把过脉,有病的分出轻重缓急,喂过药后安置在一边,没病的也要服下汤药才允入城。如此动作虽然迟缓,可是他们所作的一切已经表明了月国的态度,并非将疫症百姓置之不理,任其生死,因此众百姓也是看到希望,加之病疫下体态损耗,也就没有闹事哄乱者。

    这边行医入城,那边却已同时开始煮粥施食,城中只要还能够动弹地老弱妇孺都用上了,搬抬拌煮,整个元忆城一改死气沉沉,倒是因此恢复了几分生气。

    虽然每日都陆续有人死去,可城中得当地处置,也是收效明显,转眼十余日过去,城外的疫民已经进了四成,入城者倒有七成是长平镇上的人,纪军的兵士倒是极少,听说疫症开始,月国行动的同时也是即刻通知了纪国,纪国经此战乱,也许动作没有月国迅速,进度不快,可纪军也因此保留了不少。

    每一日便在这样的忙碌中匆匆过去,白韶卿和颜天几天下来,都是明显消瘦,到了近二十日时,颜天甚至病倒了。不过所幸她只是劳累,并非感染疫症,白韶卿日夜照料了几天,眼看着她脸色渐渐好起来,不再是那样的灰败无光,白韶卿这才离开她忙城边防事上去。

    刘统领虽然好酒又有些贪财,行事倒是能分轻重,这些日子下来,白韶卿交待安排的事,他也都是一一遵循,是以城中也没什么乱子,白韶卿转了一圈,心里挂念颜天,便又折返回来,刚到门口,迎面便见房门打开,一人探头出来,正和她打了个照面。

    那人看到她时,眼神一顿略有迟疑,白韶卿却是立时激动起来,脱口而出:“金子你,怎么来了?”

    哪知金子瞪她一眼,竟不回答,顾自转身下楼而去,白韶卿愣了愣,门里又探出个头来,朝她上下打量片刻,眼泪汪汪地道:“是青青……姐姐吗?”声音很是迟疑。

    白韶卿闻声回头“小六!”她一步跨入房里,拉住她的手,小六激动地发着抖,一直擦眼睛“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说着便扑到她怀里抽泣起来,白韶卿搂了她瘦小的身子,抬头看看屋里,果然豆芽怔怔坐着看她,眼中也是晶亮。

    “你们怎么来了?”白韶卿低头打量小六“病都好了么?”小六根本答不上来,只一味哭着,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倒是床上的颜天接了话去:“他们病好了自己来的,刚刚落的脚。”

    白韶卿看小六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满脸风尘,心里更是酸楚,抹着她的眼泪“别哭了,走了这么远必定累坏了?要吃什么?我去安排。”说着便想抽身,哪知小六紧紧抓住了,不让她走,她只得重新坐下,回头看豆芽“你们怎么来了?病好了便在京里歇着嘛,何苦跑这疫病滋生的地方来。”

    豆芽呆愣着,好半天才道:“你真的是青青?颜大夫跟我们说的时候,我们都不敢相信。”

    “那时在松花寨,不方便跟你们说实情,对了,松花她怎样了?没一起来?”

    “她还没大好,是金子说一定要亲眼见到你才算,小六也说非得见你,我们这才来了。”

    白韶卿回头看看外面,想到金子方才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即来了,就好好歇着,等这里事情平息一些,我们一同回去吧。”

    小六这时才抬起头看她“青青姐姐,你怎么没来找小六?”

    白韶卿摸着她软软地黑发:“是姐姐的错,那时没有去找你们。”

    “后来呢?后来去找了没?”小六刚哭过的眼睛亮晶晶地。

    “去找了,可是迟了好几年,那户人家都搬走……对不起,小六。”白韶卿才说着,那边颜天打断道:“这又不能怪你,我都跟他们说了的。”

    小六看着白韶卿,眼睛微微弯了起来,靠到她怀里轻声道:“我就知道青青姐姐不会不管我们的。青青姐姐,以后小六都呆在你身边好不好?这些年,我真想姐姐呀。”

    白韶卿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眶不争气地蒙上白雾,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一边豆芽不自在地哼哼:“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一直呆在她身边。”

    “不用你管。”小六虎着脸,转过去瞪他一眼,颜天在一边笑道:“就是,将来让青青给你在京城找户好人家嫁了,可不就跟她在一块了么?”

    小六羞红了脸,一边豆芽更是给哽的说不出话来,气呼呼地又是看小六又是看颜天,小六看他那样子也在白韶卿怀里吃吃笑了起来。白韶卿看着他们,只觉这一切如此真实,却又形同虚幻,这是在她的梦境中时常出现的场景。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骨肉之亲,这些小伙伴是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人,对他们,她始终怀有浓浓亲情,此时终得团聚,又能见到他们嬉笑怒骂地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却仍感刺痛,她不由得紧了紧怀着小六的胳膊,眼中却闪过金子的神色,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将小六和豆芽都安顿了,她便出来寻金子,四下里转了一圈,却在一处安置病患地破院里见到他,他正帮着两个小孩儿将院边的一大块断石板搬到庭里,往上面铺上杂草,扶了个妇人躺在上面,弄完这一切,回头要走,便看到了默默站立着的她。

    二人对视了片刻,白韶卿正想迎上去,他却走了过来,朝她上下打量:“你戴了面具么?”他忽然问。

    白韶卿一愣,点头,他又道:“听那个小叫化说你如今也有一身武功了?”白韶卿又是一愣,才想到他嘴里的小叫化是颜天:“也是一般的防身功夫,当年在向山学的。”

    金子目光冷淡“能看到你平安就好,小六她一个女孩子,这些年跟着我们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她想跟着你,你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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