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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的讯息。月国曾经地武慧后独自支撑朝政二十余年,直到月帝十七时武慧后病逝,朝野上充斥着的几乎都是她娘家的力量。果敢强势地柱国公,是武慧后的大哥;精明强干地谦相,则为武慧后的三弟;征战杀场的柳元帅,亦是武慧后的表亲。武慧交给月重锦的,是一个铁打的江山,只要有这帮老臣支持,月国便不会有什么大的危机。

    武慧后深知数十年来自己穷兵黩武会造成地后遗症,虽然这独子与她自己的性情相差极远,她还是坚持在他十岁时立他为太子,终有一日要将社稷付予仁厚宽容地他,并相信以儒雅地性情,接过月国后,正好能给这个国家一个修养生息的机会。

    可是月重锦继位之后,朝中却有另一股势力开始蠢蠢欲动。这帮人就是先帝的月姓皇族,武慧后在世时,他们没有与之争锋的能力,如今新帝继位,理所当然应该由皇族成员来充填朝野。

    这其中的详细事端,白韶卿也只知道这些皮毛,但是权力斗争的皇室顷轧,却是多少有些相似的,就像秦国朝野上下的那些争端一样,为了权力,任何人都能变成最锋利地武器。

    白韶卿皱眉沉思,想到各种让月重锦落到眼下这地步的可能性,每一种假设,都让她冷入心痱,眼前既然是皇帝亲巡,那么此时此刻在皇宫里,是否正上演着一出更诡暗地阴谋。

    她陷入深深地沉思中,却觉身边人群一动,有人正在拼命拉扯自己的衣袖,回头去看,竟是李富,看他一脸惶惑惊吓,她慌忙退出人群,拉着他到一边较偏地墙角,还没询问,李富却忽然流出泪来“公子……你怪我吧,我……我做错事了。”

    白韶卿心里一沉,目光在他身后一扫,没看见月重锦,一时间连声音都发颤了“他人呢?”

    李富眼泪更多“他在客栈……没跟来……他……”

    白韶卿一听这话,立刻拉上他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再问他,他这才断断续续地道:“我听公子吩咐,一早就看着他……可今天小锦有些烦躁的样子,老在屋里走来走去……连易容也不肯让我给他弄……我只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不让他出屋……可是没想到忽然肚子痛的厉害,哪知我去完茅房回来,我明明锁了门的,可他竟不见了……我急的四处打听,才知道他不知在客栈里听到了什么,立刻就冲出去了……”

    白韶卿不由得脚步一顿,“你找到他了?”

    “是,我在外面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他……可是……可是……”

    “可是怎样?”

    “他受伤了!”

    ……

    白韶卿狂奔回客栈的时候,就看见月重锦面如白纸地躺在床上,左臂上被利刃所伤,留下极深的一道血口,虽然已经被李富上药止血,可绑带上还是能看到不时有血迹渗出来。白韶卿摇着他,他也没反映,李富在一旁垂泪道:“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回来时虽然有伤,可神志还是清醒的。”

    “你在哪里找到的他?才出去这么一会,怎么就有人会伤他?”

    “我听说他出去了,立刻就追到街面上去,我想小锦是爱热闹的,必定往人多的地方钻,哪知在人群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时正好走到一个岔道口,身边有条小巷,我不知怎么的就想往巷子里钻,于是就进去了。没想到才走到半截,就听见一声惨叫……听出是小锦的声音,我急疯了,忙跑过去,就看见他在小巷子的另一头,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拿着刀,另一个正在扯他……像是要将他拉进那个围墙里面……我忙扯了布头蒙脸,将两瓶药罐子朝着他们扔过去,趁他们让药粉弄的眼花的功夫……才拉了他逃出来的。”

    白韶卿听完他所说,倒是沉默片刻,只是盯着他看,李富看她眼色,害怕起来:“公子我可没说谎……这都是真的。”

    “没有不信你。只是这事……有些匪夷所思。”白韶卿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月重锦,又道:“那他现在怎样?几时能醒来?”

    李富道:“过会就醒的,我怕他又乱跑,给他吃了一点儿药,只是一点点而已,不会伤身的。”

    白韶卿嗯了一声,伸手在将他脸上的发丝拂开,如今他的真容在这里露了面,想要周全,已经是极难的事了。就算让李富再给他易容换样,恐怕也只能躲得了一时,与事无补。何况……他离奇地出现在月楚交界的地方,离奇地中毒失忆,一露出真面目,只短短地这么点时间,便有人要伤他……这一切连在一起,已经不光是简单地能够轻易逃避地问题了。

    有人要杀他。究竟是为什么?

    是谁令他中毒?

    今日要上街赏灯的那个“月王”,又究竟是什么人呢?

    白韶卿定定注视着床上这人的脸颊,伸指轻轻在他脸上轻抚,良久,她转过头来,对李富道:“这事不怪你,因为从头到尾,我也没有对你说实话。这个人……其实是当今月国的皇帝。”

    “啊!”李富全身都僵了,呆呆地看着她,眼睛都转不动。

    “我会将一切细细告诉你知道,并且……”白韶卿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地光芒“我有一个决定,你的易容已经越来越精进了,你能将一个人弄成另一个人的样子么?”

    生死安能平恩怨\长醉只为不识君

    041 虚凰

    屋子的窗叶已经完全关合,外间地光线只勉强透入一些,屋内竟是点着蜡烛的,晕黄的光,因是置身在日间,而显地小而萎缩,光亮有限,只浅浅地照亮眼前一张面孔。

    这张脸俊逸之极,两道细长地箭眉带着锋芒,由眉心向发鬃横扫,眉下一双凤目,眼角微微上挑,形成一个妩媚地弧度,双瞳潋艳如波似水,漆黑地瞳孔转动,顿时带起万千风情。唇形薄而不失饱满,玫瑰沾露亦不及其润滑瑰丽,带着浅浅地橘色,嘴角抿起时,略有些倔强地味道。

    这人对着镜子左右打量,站起身来,“他”身着一身白袍,长身玉立,风姿卓越,身边李富呆呆看着,竟是瞧的痴了。

    只见这人缓缓走到床边,此时床上那人不但面孔变了个样子,连衣着也变了,竟是个容貌俊秀地少女模样,只是“她”依旧闭目沉睡。

    李富走上前道:“公子,你这喉节可是假的,要时刻小心。还有你的声音,也得时刻注意。”

    那公子轻轻点头,回头扫他一眼,李富竟打了寒战“公子你……别这么瞧我,这张脸实在是……”他哽着喉,说不下去了。

    那公子走到镜前,淡淡道:“实在是有够妖孽啊,月重锦。”却是白韶卿的声音。

    李富道:“是呀,小锦他……啊,以后不能这么叫了,得叫他小青,小青他平日呆头傻脑的,一样的面孔,可就是看着秀气,怎么到了公子这里,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白韶卿微微苦笑,还真是这样,果然王者之风是不可或缺,或者应该说不能替换的东西,月重锦虽然面目不变,可是他失忆后的举止,多如孩童,因为倒人忽略了他的长相。而自己经由李富之手易容成的这张面容,竟是恢复了几分月重锦当年的样子。

    只不过,她不知道,她的身上其实也具备着和月重锦秦嘲风这些帝王相似的东西。这种高贵的气质,有她与生俱来的成份,而在向山的四年,玄慎子对她悉心培养,也是不无帮助的。

    因而她如今换了月重锦的容貌,气质上竟先有了几神似,这点程度,正好弥补了易容带来的少许缺憾。

    在房里走了几步,她忽然伸手拔出长剑来,李富一呆,看她那样子立刻就明白了,不由得眼泪汪汪:“一定要这么吗?”

    白韶卿将外衣除下,披下从月重锦身上脱下来的那件袍子,看准左臂染有血迹地部分,右手轻挥,同样的位置几乎一式一样的伤口,立刻出现在她手臂上。李富含着泪,立刻上前给她弄了药,绑上绑带。

    白韶卿咬牙待他搞定一切,回头道:“你就呆在这里,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两日,我会安排你来接你,到时按我的计划行事。”

    李富道:“可是公子你一人……太危险了。如果他不信呢?”

    “会信的。”白韶卿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她要打这个赌,豁出一切地去做,赌的就是贪念。

    “你只要保着自己和他不出差错就成,还有……再看见我时……要记得把握分寸了。”白韶卿又吩咐一声,李富垂头应了,眼睛始终跟着他,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白韶卿伸手轻拍他的肩膀,又回头再看床上的“她”一眼,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从楼上下来,他立刻变地眼神迷茫,却全然不顾客栈里店小二和客栈掌柜赫然呆视的目光,欣欣然地跑出去,转过一个街角,在弯弯曲曲地巷弄里钻起钻出,她的脸上带着天真的愁容,连跑带跳,朝南而去。

    柱国公府并不难找,因为在李富为他易容之前,她曾打发他上街询问,这会儿顺着他所说的方向,没一会便看到了挂有金字大匾地柱国公府。闪亮的红漆大门外立有一对汉白玉蹲狮,府门面阔三进,上盖琉璃瓦单檐歇山顶,下是如刀削般平整,全都一样大小的青砖铺就,前有五层青石台阶,气势非凡。

    白韶卿抬头看着那四个耀眼的金字,这里就是位高权重地柱国公,月重锦的舅舅,武栋的住所,这里,就是她这场赌局的开端了。

    她深深吸进一口气去,轻轻地走上台阶,又摸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凑到门缝前往里望,这分外稚气的举动,自然是她故意装出来的。今日“月王”巡街赏灯,柱国公应该陪在月王身边,可王府里总不会没人吧。

    她轻轻推那大门,无奈里面上了门栓,她只得用力敲,敲地手都红了,才听到里面粗声粗气的喝道:“吵什么?不要命啦?”

    她当没听见,依旧趴在门上敲个不停,里面那人终于怒了,门缝里看见面前一暗,随即门栓声响大作,大门霍地打开来,一个大嗓门怒喝:“活腻啦!狗眼不看看这是哪儿也敢来找死,老子……”他气冲冲地连叫带骂,却不料门一打开,原本趴在门上的人顿时往里便倒,滚在门槛里面,半天也爬不起来。

    大汉更怒,上前抬起一脚就要把这人踢出来,这人恰在此时翻身坐起,抬头看着他,两两相望,大汉忽然嘴唇颤抖,很快连全身都在发抖,半跪半蹲地坐下地来,指着他,光发抖说不出话。

    眼前那少年却是瞪着眼睛看他那样子,忽然,小心地,有些迟疑地说“舅舅……”

    大汉如中电击,猛地蹿起来大叫“来人哪,快来人哪。”一边说一边慌忙地又是扶他又要去关门,忙是忙着,那身子却着实抖的厉害。

    里面有人听到到他吼,也应了一嗓子“老包你吃错药啦,叫什么叫!”

    “你他妈的……快来……不,去叫夫人……快呀快呀!”老包全身抓挠似地着急上火,也顾不得别的,拉着白韶卿便往里钻,一路不停,偶尔遇到丫头什么的,都让他一嗓子喝了开去,又忙不迭地举着大掌遮掩着身边人的脸,往里冲了好一会,眼前已是一个花院,他大脚才踏进去,便听一声轻脆地厉喝:“包师傅,你这是往哪钻呀?又喝酒了吧你。内院也是你进得的?”

    社稷从无脂胭色\风华偏是秀眉长

    001 两难

    包师傅立刻陪笑:“晴姐姐,你快些的吧,夫人在哪?快请她出来,出大事了哎呀!”

    “能出什么大事?遮莫你欠了酒钱,让人找上门了?”那声音浅声轻笑,一个黄裳子少女从假山后走出来,远远看见他竟还带着一人,瞧样子是个男的,顿时笑脸一收,站地远远地:“玩是玩闹是闹,怎么也没个分寸,男人也敢往里带?”这次声音里再没笑意了。

    眼前虽是个小丫头,可她是夫人跟前最得宠的,夫人的左右手,包师傅还真不敢照次了,好在这丫头虽比不得他是这府里的老人,却也是个知情的,老包想到这里,便把拦在白韶卿面前的手拿了下来:“晴姐姐你看看再骂人吧,这事可不得了呀。”

    晴丫头虽站的远,可眼神一带,顿时慌了,快步上前几步,走到面前来,看仔细了,更嘴巴大张着,愣愣地竟也是吓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她在夫人身边,知道的比老包要多,这时惊是惊了,惧倒更占多了些。

    老包见她发呆,忙不迭地叫:“知道出大事了吧。这会儿老爷在宫里等着要陪皇上巡街赏灯呢,他跑这里来了,这可怎么得了?”

    晴丫头听到这话,顿时如当头一盘冷水淋了下来,忙伸手去捂他嘴,声音发抖“这事……弄不好……要出大事,进来时……几人见了?”

    “没,我遮着呢,我也是老人了,哪能这么没心没肺的。”

    “那就好,跟我进来……快,你还是……遮着他脸吧。”说着想伸手扶他,又是不敢,只是往他身边一站,轻声道:“皇上……”白韶卿看她一眼,忽然朝着她嘻嘻一笑“舅舅……”

    晴丫头又吓呆了,全然不明白他的话,老包也是眼有疑惑,轻声道:“瞧这模样……像是……”说着指了指头,晴丫头全身一抖,再顾不得别的,援了他的手臂就往里走。

    片刻,柱国公府狂奔出一骑,飞似地朝着皇宫方向去了。

    而院里,晴儿正将刚刚夫人失手摔碎地杯子拾掇干净,她家夫人此刻正紧紧握着白韶卿的手,眼泪流了一脸“怎么就……弄成这样了……”看到她手臂上的伤,更是吓的面无人色,只一味的哭,说不出话来。

    倒是那晴儿在一旁看着,月重锦有些心不在焉似的,眼神在屋里所有物事上转来转去,有时会落在她身上,朝她笑笑,晴儿不觉红了脸,上前劝道:“夫人,这是好事呀。”

    夫人抹泪道:“怎么是好事?你看看,好好的皇上,这成什么了?瘦成这样,不知他吃了多少苦呢。”

    晴儿道:“可他平安回来了呀。这么一来,老爷也不用再担忧了。朝上的事,也有个着落。”

    夫人依旧哭哭啼啼地,白韶卿却在此时道:“舅舅……”

    夫人一听,泪流的更凶了“我可怜的锦儿呀。”说着将他抱在怀里,放声大哭。晴儿劝也劝不住。

    屋里正乱呢,就听脚步声匆匆忙忙,有人大步走进来,猛然停在跟前,柱国公圆瞪双眼,死死看着眼前的白韶卿。

    决定性的一刻到来了,白韶卿暗自吸气,目光不避不闪地也在他身上停留,只是眼中没有惊奇没有喜悦只有呆滞地神色。

    柱国公在宫里听到这个消息时,惊的差一点把手里的茶杯捏碎。

    他……回来……了?

    三个月前他去东郊狩猎,从此音讯全无,派去查探的人找到天黑,竟是全无头绪,直到四天之后,远在月国边界地肖城传来消息,边界有不明身份的尸体数十个,瞧衣着全是京城所制,这才报上来。柱国公无意间得到这消息,立刻亲自去查看,竟看到了本来应该随时守在月重锦身边的守卫,他们都死了,那他呢?

    朝中没了月王,短时尚可称病,可是时间一长,又要怎么解释?

    饶是他三朝元老,多少风雨里走出来的,此时也是心急火燎,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此事很快就被朝中另一个派系——月皇派得知。他们竟死死咬定月重锦是被他柱国公为首的武皇派所害,朝堂上正面背面对质对骂,乃至大打出手,着实乱成了一团。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又何况是三个月。没有人等的起,另立之事也就渐渐成为提案,只不过,是立月皇派的嫡系,还是立武皇派的子孙,一场更大更疯狂地暴风雨即将到来,身为柱国公的武栋最终与月皇派之首月重锦的表叔月南湘达成共识。在这个每年四月,月国都有赏灯节之后,再等十天,十天之后,便可以皇帝專煳桑闪脚勺铀锝泄秆 ?br />

    月皇派子嗣不旺,上一代月重锦的父亲只有兄弟三人,当年就是两死一生,死的是三子和四子,生的就是月帝,而月南湘则是月帝的表兄,他也只有两个儿子,二子才只十岁,能参加此次月王筛选也只有他的长子月林而已。

    而武皇派这边却是子嗣旺盛,光柱国公一家就有七子,更别提那些堂的表的了,因此这个争议才能得到柱国公的认可。

    可是……他回来了。

    柱公国呆呆看着面前也正直视自己的外甥,曾经因为遍寻不获,他还为他暗自落泪过的外甥,此刻忽然近在眼前时,他忽然两难了。

    立一个新帝,自己的子嗣胜算极高,那样一来,自己便可权倾朝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妹妹未能完成的一切举措,能在他的手上得到最大程度的继承与发挥。

    月重锦,这个外甥虽然是温良的,可是心肠太软,很多政敌,他下了不手杀,还不让他这个舅舅杀;铁军的维持,也都是他独自支撑,讨伐强秦,扩张领土,外甥更是左耳听右耳出,他根本志不在此。

    这样的一个皇帝,就是给他无上的权力,他也做不了什么。

    社稷从无脂胭色\风华偏是秀眉长

    002 选择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外甥的弱点,当年,在妹妹的病榻上,他欲言又止却没有出口的话,妹妹又何曾不明白,可是她的话,这些年来一直支撑着他“月国历经战乱,再也不能大动干戈,锦儿良善,正可养民存息……有大哥保护锦儿,哀家无憾也。”

    于是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就算外甥的表现让他失望,他也绝不动摇地站在他身后,直到……他失踪。

    在他失踪的这一段日子里,朝堂上的事几乎事事由他领头,当初月重锦在时,虽然也都会听取他的意见,可是眼前的形势,却使他尝到从未享受过的甜头。

    那实在是,如饮琼浆,美不可言啊。

    但,他回来了,这一切立刻便会止于今日。

    一刹那,他的眼中露出一丝杀气。

    对面的白韶卿分毫也没有变化神色,却轻轻地,喃喃地叫了句:“舅舅……”

    柱国公虎躯一震,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唤“锦儿!”

    锦儿!二十多年前,他陪着先帝在暄阳宫外等的心力交瘁,终于听得那声婴儿啼哭时的心绪忽然涌上心头,这是他唯一的宝贝妹妹的独子,是为他武家争得整个天下的好妹妹的孩子,她临死时托付给他的,手把手将他的手放在他掌中的人。

    这么多年了,他从未开口叫他舅舅,他亦不会这么要求,他们是君臣,恪守地便是君臣之礼。

    可没想到,这一刻,他竟叫出口来。

    他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伸出的同时,已经感觉到了不妥,正要收回,却觉眼前一花,一个身躯忽然朝他飞扑过来,有人扑到他怀里,哭着大叫“舅舅……舅舅救锦儿……”

    错愕之下,他收紧怀抱,顿时老泪纵横:“锦儿,总算是回来了。”来不及分辨心中忽然扬起的一丝异样,他落下泪来,在场众人见到此景,无不泪如雨下,夫人更是哭的死去活来。

    却听怀里的人反复只是那一句“舅舅救锦儿,救锦儿。”

    柱国公这才察觉有些不对劲,忙将外甥推开一些,眼前满脸是泪的人眼中,分明是浓地化也化不开的恐惧与呆滞,“锦儿,你怎么了?”他手一用力,白韶卿的伤处被捏,顿时大叫起来“痛!好痛!”

    柱国公更愣了,看他扁嘴的样子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竟像忽然间少了十几岁般,他将迟疑地目光投向夫人,却见夫人正擦着泪,指了指自己的头。

    他浑身起了一个激泠,又细细打量了白韶卿片刻,目光转动,才看到他手臂上的伤“这是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竟敢伤你?”

    白韶卿扁着嘴,皱着眉,眼泪一滴滴地滚个不停“好痛啊,舅舅要救锦儿,有人拿刀砍我咧。”

    柱国公抽了口冷气,忙俯身想去细看,夫人上前道:“刚刚看过了,已经上药过的,还好只是伤了皮肉,可怜的孩子。”说着伸手摸了摸白韶卿的头,这孩子虽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动作在以前,她就是想也不敢做,可眼前不同了,她觉得自己这么做一点也没什么不妥。

    而那“外甥”不好似很享受她的举动,甚至微微弯了身子,凑她近一些,方便她摸自己的头,老夫妻两对视一眼,都是又惊又怕,柱国公定晴注视着他片刻,便招来晴儿“你带他先下去休息。立刻把严大夫叫来。”晴儿答应了,轻轻扶住白韶卿,柱国公看着他自眼前慢慢离开,眼底却是浓浓地依赖,又扁着嘴要哭似的“舅舅。” 他又叫。

    “舅舅等会就来陪你,先歇一会,”他不由得也放轻了声音。眼看着他终于渐行渐远,他才脱力般重重坐下,愁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夫人关好房门,轻声道:“必是有人窥探皇位,暗中加害锦儿,可却没想让他逃了。只是他脑子似乎不怎么清楚了。”

    “竟敢加害!让老夫查到,绝不轻饶。”他声音恨恨。

    “唉呀,眼下是这想这个的时候么?老爷!”夫人着急提醒“等会就要赏灯了,你倒是拿个主意呀。”

    “主意?”

    “是呀,你不是常说锦儿不听你的,对你阳奉阴违惹你生气么?可是如今他这个光景,在我看来倒是好的。”

    “混帐,这话也是乱说的?”

    “老爷先别生气,听我说呀。前些日子,老爷担忧的事,我也知道,可是说心里话,我还真不愿意……唉,不管哪个坐上那位置,少不得一番折腾,那地方是好坐的么?看锦儿便知道啦,他这样的人都有人要害他,更何况别人!谁又有他那么心慈手软!”

    “你……你倒不愿儿子做皇帝?”柱国公朝夫人瞪眼。

    夫人叹道:“老都老了,还要那些作什么。我们老夫老妻了,怎么会不明白你的想法,你想让承儿出人头地,有个将来。可是枪打出头鸟,如今就算是争了上去,说实话,你便果然相信这是名正言顺的么?到时稍有乱子,指不定便有人用那名目……你想想当年,慧儿她家那笔孽债,可不就摆在眼前么?”

    柱国公心中剧震,半晌也说不出来。想到当年先帝三兄弟之争,那惨死的由来,皆出自正名二字,他对先前的踌躇满志顿时迟疑起来。是呀,儿子若是登上帝位,月皇派的盯梢,紧追不放,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旦再过几年,他老到不得不退时,会不会连容身之地,都一寸难寻?

    这念头令他浑身发冷,也让他即刻间拿定了主意,不错,冒险立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帝王,不如保持现状,何况月重锦的现状,让他宽心多了。

    ……

    再三对屋里的人表示,自己会再回来的,柱国公这才轻轻关上房门,心里竟有些美滋滋的,锦儿对他如此依赖,十几年的感觉又回来了。

    转过身来,严大夫正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上等待,看他走近,忙道:“这个病似是心脾受损,时间隔的久了,也很难察出当初是不是受了重击,导致他脑部有血块淤积,因而才压迫了经脉……”

    “那可有医治的可能?”

    “恐怕要些时候……嗯……也说准……若不是遇到更大刺激……或许……”严大夫还在皱眉苦思。一旁的柱国公已经得到了他要的答案,他整整衣襟吩咐送客,自己则朝着月重锦房里走去……

    社稷从无脂胭色\风华偏是秀眉长

    003 傻王

    月王回来了!

    满朝文武无不又惊又喜,柱国公含泪说起月重锦是怎样一身伤和血污地奔到柱国公府,消瘦苍白地脸颊,比平日足足少了两圈,任是谁都能一眼看出,他必是经历一番死里逃生而来。想我堂堂月国,有强秦都攻克不下地十万铁军,却让天子受到如此大辱,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说的声泪俱下,听得百官们亦都愤然垂泪,个比个地朝天叩拜,向先帝痛承自己护驾不利之罪。一旁的尚书大人月南湘见众人表现努力,也慌忙自呆滞中反映过来,上前道:“那皇上现在情形怎样?”

    柱国公唉声叹气道:“皇上……唉,林御医正在为他请脉,要待看了才知道。”

    月南湘也叹道:“大伙儿都是忧心皇上龙体安危,这么些日子没见了……也不知他……”说着也抹起泪来“我要去给皇上问安,便是让皇上打骂几句,心里也比现在好过些。”他话音一落,不少官员都附合点头。

    柱国公却道:“人多怕是要惊扰圣驾,皇上龙体还需好好调整,咱们也不能为了自己心安,便巴巴地跑去见他不是?这样吧,老夫是要去的,还有哪几位要去的,咱们做个代表代群臣问安便是。”

    月南湘拭泪道:“下官愿去,”一旁的谦相也道:“下官也去。”这些人二人都是月王的外戚,他们一站出来,本来跃跃欲试地官员倒不方便开口了,当下便由柱国公又指了几位得高望重地官员,一行六七人往月重锦的寝宫乾宁殿走去。

    到得殿外,正好胡子花白地林御医自殿内退出来,见到众位大人,他满脸愁容,柱国公明知故问,一脸急迫地上前问道:“怎样?皇上的龙体怎样?”

    林御医却叹:“皇上他……唉……”

    “林御医,这节骨眼上你别先忙着叹气呀,你倒是说话呀!”一旁谦相也是催促。

    林御医看了一眼众大人,抹泪道:“皇上头部曾遭重击,胸口还有旧伤未愈,双臂皆有刺伤,其中一剑入骨三分,虽然已在恢复中,可是恐怕日后会留下隐患……”

    众人听到如此严重地诊断结果,都惊地呆了,其中两个官员已经忍不住痛哭失声,柱国公虽然已经提前略知道些情形,此时听到却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我们……进去看看……皇上睡了么?”

    “醒着,众位大人请,下官这就去配药。”林御医说着话,告退下去。众人便由柱国公带头,轻轻推开殿门,朝里走去,走入大殿内,便见几个宫女都站在靠近殿门的地方,龙床边上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月南湘怒道:“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侍女扑地跪了,低声道:“皇上……不让人进前……”

    月南湘和柱国公对视一眼,忙上前一步,带着官员一同跪行叩拜大礼:“皇上,微臣等护驾来迟,使龙体受损……求皇上责罚……”众人说完话,却没听到里头的动静,即没让他们起身也没人答应,正奇怪间,忽然自黄铯围幔后跑出一个人来,扑到柱国公怀里,大哭道:“我好怕……锦儿害怕……”

    众臣赫然,听声音依稀便是皇上,可几时见过他这样?

    众臣遁声望去,只见柱国公轻轻抚摸怀中人的背脊,垂泪道:“不怕,老臣在这里呢,皇上。”

    怀里那人这才抬起头来,亮晃晃地大殿内看的分明,这不正是历险归来的皇上么?众臣又是一惊,月南湘此时也顾不得君臣之仪了,忙上前问道:“皇上……皇上你可记得臣么?”

    那皇上抬起一双泪眼将他上下打量,虽不说话,可眼神中的惧意以及他朝着柱国公缩过去的身体都已代为回答了这个问题。柱国公得他如此依赖,自觉十分的有面子,柔声道:“皇上,老臣在呢,”又转向面色发白的月南湘“尚书大人稍安勿燥,皇上还在病中呢!”

    月南湘瞪着白韶卿,脑子里简直成了一团浆糊。其它人见他这样,自然也不敢再上前来,都只能在一旁怔怔看着。柱国公将皇上扶起,援着他慢慢走向龙床,又吩咐宫女小心侍候,并且在那皇上恋恋不舍地叫他马上回来的叮嘱中走出大殿。

    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番情形,众臣走出大殿,都是无比沮丧。静了好一会,月南湘道:“这事得找林御医再问个明白。”

    谦相道:“方才他不是说了么?皇上头上受了重击……唉,看来是伤了头……这可……唉!”

    “这病可大可小,我确曾听说有人撞头之后,将前事统统忘了,甚至也和皇上一样,人变的……变的……稀奇古怪。不过后来好像没多久也好了。”身边一个官员轻声道。

    “怎么好的?可知道是怎么医的么?”柱国公忙问。

    那人答“这个倒不确切,不过下官必去详查。”

    柱国公叹道:“先帝慧后在天有灵,必会保佑皇上的。”众官也点头应合,唯独月南湘沉着一张脸,目光郁郁。

    柱国公送走众位官员,又回到大殿,白韶卿一见他便高兴地跑过来,拉着他便不放手,柱国公叹道:“锦儿,你放心,舅舅一定治好你的病……就算真的……舅舅也必定拼了命的护你周全。”

    白韶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他眉头紧皱,便伸手去抚他额上的皱纹,柱国公一愣,随即也就笑了,只是眼中却有泪光闪动。

    第二日一早,殿外又见柱国公地身影,他着实是放心不下,昨夜听人来府里禀报,说是月重锦将满殿的宫女太监全赶了出去,一个人躲在里面号啕大哭。他虽是国亲,毕竟是个男子,深夜无圣旨宣召,不能入宫,这才苦苦等到现在,天一擦亮,便急匆匆地赶来了。

    走到殿外一看,果然站了一排地宫女太监,个个脑袋贴着胸口,头也不敢抬,想必昨夜让皇帝吓怕了,柱国公摇了摇头,也不传报,便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大殿里黑沉沉地,只在龙床那边两盏铜灯架上有烛光晕亮,他轻手轻脚地走上去,在床边轻轻唤了一声,没听到回答,想必皇上正在睡着,他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床上的人忽然轻轻说了句什么,他立刻竖起耳朵,靠近一些,这回听的真切,皇上所叫的竟是“小青”二字。

    “小青”?这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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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稷从无脂胭色\风华偏是秀眉长

    004 小青

    他再等了一会,皇上睡梦中喃喃轻唤的始终是这两个字,苦思不得其意,也只能退下,又过了好一会,才听说皇帝已经醒了,只是即不肯让宫女服侍更衣,也不肯离开寝宫。此时柱国公正在正坤殿和群臣等待早朝,听到内廷禀报,急急地赶了过来。

    看到他进来,皇帝还是和昨日一样紧紧抓着他手,这让柱国公心里多少有些感动,从前的锦儿话即不多说,对他这个舅舅也没什么真情流露过,就连慧后逝世时,他都没掉过眼泪,是个把什么都埋在心里的人。可是这趟患上这失忆之症,却像是将以往那层冷漠地外壳全部抛开了,特别地依赖起人来,可见这孩子从前顾及太多,忍得有多苦。

    他想到这里愈发的怜惜,柔声道:“皇上,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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