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为其难地,相信你一次。”
说起来,在神奈川住着的时候,闲院没有遇到过蛇。历经重创后的神奈川奇寒,过低的温度导致蛇终究会被冻死在那里,所以闲院在那时候就没怎么担心过。而到后来住在东京,都市中蛇的存在更是罕见无比,除了动物园之外也没有什么人愿意把蛇当做宠物养着。
这种潜伏在回忆里的东西突然间爆发,闲院用手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山中的气温本来凉爽舒适,但是现在却让闲院觉得阴冷。
而宗像牵住了闲院的手。
“很少会看到弥海砂害怕的时候呢。”带着闲院走在路上,宗像一边看着路一边说:“突然间看到了,也会觉得很有趣。”
“……哪里有趣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很孤立无助,但是又完全不想求助的样子吧。”脚踩着石头后发出的声音,和微风吹过的松涛应和在一起,闲院听到宗像的回答,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听到他继续说道:“每当这个时候,我就非常想知道,为什么我就在身边,可弥海砂似乎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找我呢。”
闲院的脚步顿了一下:“……我做噩梦的时候,找你陪我过。”
“那还真是甜蜜又让我倍感折磨的回忆呢。”宗像托起闲院的手,放在自己脸旁边:“那是几年前来着?”
闲院默默地想了一下答案。
六年前。
走到山顶后,闲院和宗像在露天的桌椅上坐了一会儿,恰好目睹了s4特务队的训练归来。在队首的依旧是英姿勃发的淡岛副长,闲院发现她几乎要忘记了她的名字。后面的几个人本来累得要死要活互相搀扶着,打远看到宗像一脸温文尔雅的表情后立刻绷直了走过来。
“室长,今天的训练已经完成。”淡岛副长向宗像欠身行礼,然后面对着闲院:“闲院医生。”
闲院“嗯”了一声,也就没再说什么。
说不清楚原因,她一直不太喜欢淡岛副长的存在。相比起s4庶务课里同样一说到宗像就会发花痴的小姑娘们,这个会和宗像一起上战场的女性总是让她觉得相当别扭。就像宗像说的,无条件信任与服从上级命令的淡岛副长非常优秀,但是闲院不喜欢她看宗像的眼神。
那是把他当成神的、虔诚的眼神。
而他已经和她结婚了。
解散后的特务会首先回去休息,淡岛副长在修整完毕后向宗像汇报起今天的情况。闲院不太想听,于是直接离开了那里,想看看四周的风景。
不得不说的是,这里除了荒无人烟之外,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
如果没有趴在树上偷桃子,和在树下望风的特务队员的话。
“啊啊,抱歉闲院医生,让您见笑了。”
槺疽涣澈谙撸紫瓤脊亍k渌迪性合衷谝丫怀w4,但是给室长夫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总归还是不好的。他抬头看了一眼手忙脚乱的日高,哀叹了一声自己的坏运气。
闲院没说什么,饶有兴趣地看着日高抱着一堆桃子从树上跳下来,嘴里还啃着一个的样子。将怀里的桃子拨给槺局螅崭甙炎约鹤炖锏哪贸隼矗缓蟛判辛死瘛?br》 “闲院医生,我们刚刚看到这个桃树长得特别好,所以打算摘几个尝尝。”抓了抓自己棕色的乱毛脑袋,日高看上去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挑了一个桃子送到闲院那边,抢在槺咀柚骨八担骸拔页缘哪歉龀短穑性阂缴灰彩允裕俊?br》 眼镜青年不忍直视地把头扭到一边,心想着自己大概也跟着日高一起前途无亮了。
这种小伎俩要不要这么幼稚地就使用出来啊!
一边内心咆哮着,槺疽槐咛搅讼性旱幕卮稹?br》 “的确很甜。”
五岛莲和布施大辉按照约定时间来接应的时候,闲院正在给剩下半个桃子剥皮。薄皮儿下的桃子果肉晶莹剔透汁水丰盈,无死角地昭示着身为野生水果相比人工栽培水果的优势。闲院很喜欢桃子肉里那种酸酸甜甜的水果味儿,好心情地勾起嘴角,甚至还向新来的挥挥手——于是五岛和布施本想装作没来过的念头被打破,乖乖地坐到一边分桃子。
日高和闲院聊得很愉快,从桃子开始讨论各种品种的优劣,再到后来闲院说起了闲院家的饮食。抱着一种八卦的心理,日高全情投入,而剩下的三个人也开始竖起耳朵听闲院的话。
“所以说,也就是看起来很高端洋气,其实只是为了保证食物来源的干净而已。”闲院说到自己小时候完全不被允许吃外面的零食,撇撇嘴角:“农场里出产的桃子也没有这个好吃。”
“闲院医生现在,也和以前一样吗?”
有着灿烂红发的脑袋晃了两下:“没有,他们早就管不着我了。”
“所以想吃什么零食就可以去买了吧。”
“这个的话,不行。”闲院咬了一口桃子肉:“因为还是有人管。”
“好可怜……”日高被槺就绷艘幌拢缓蟛欧11肿约核荡砹嘶埃ㄔ诎肼贰本这是替日高圆了场子,推推自己的眼镜。
“毕竟也是为了健康着想的啊。”
闲院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但是一涉及到了宗像后气氛就有意无意开始冷场,闲院想了想,问起了一个人。
“我听说,你们和楠原刚君很熟。”
在场的四个人呼吸都在一瞬间停滞了一下,接着日高答了话。
“……那个家伙啊。”
闲院听了楠原很多事。
包括是怎么被宗像拐进s4、怎么无意间结识到了在s4打杂的她师父、怎么和大家一起同她师父一起热热闹闹地吃荞麦面、怎么被宗像故意刁难从而成为了她师弟以及从淡岛副长手里拿到了一分以及……怎么殉职。
和在宗像那边听说的,完全不一样。在这些认识他的人的口中,变得逐渐丰满了起来。
“他是我的师弟。”闲院在低落的气氛中说:“被你们这么一说,很后悔没能见到他。”
“那家伙,大概会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围在闲院医生身边打转的吧。”日高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跟个小狗一样。”
似乎是有了共同的联系一般,特务队四人组对于闲院的陌生感很快地被消融掉了,证据就是在宗像出去接个电话回来之后,闲院已经在日高的提议下开始动手尝试自己来烤些东西——晚餐就是这个。
“闲院医生,小心被烫到……”五岛性格最为温和,看到闲院完全新手的样子不由的担心起来。
“我知道了,多谢,莲公主。”闲院将鸡翅膀放在烤盘上,对着五岛笑笑。五岛一愣,无声地用目光谴责起喜欢乱起外号的日高身上,被对方回以无辜的眼神。
还算正常的烧烤时光在道明寺出现后就发生了变化,没控制好力道就将油倒了小半罐进去,炭火立刻蹿了起来。闲院躲避及时,没有损失,不过槺颈冉系姑梗贩1换鹕盏郊嘎疲719乓还膳ㄅu慕刮抖?br》 “这种烧猪毛的味道真是……”道明寺捂着鼻子嫌弃道。
所以好脾气的槺疽卜11鹆耍骸澳阋晕且蛭。 ?br》
闲院正在一边看热闹,手腕就被人握住。宗像将闲院带离正在闹幺蛾子的几个人坐回位置,确认闲院的确没被油烫到或是被火撩到后才放手。
“看起来,弥海砂很喜欢这种气氛。”
“挺热闹的。”闲院也没说到底喜欢不喜欢:“不过这时候就体现出三哥那边的能力的优越性了——他每天早上煎鸡蛋都不用锅。”
宗像一怔,完全没想到闲院的思维跳跃到了那里。就在闲院心心念念着赤色能力卓越的实用性之后,宗像提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提议。
“弥海砂,我们要个孩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当~
终于把这句话给放出来了~
第四十八章
死寂。
闲院就那么看着宗像,端着茶杯的手却没有动过,眼睛里的晦暗不明在一刹那间闪现。
这种状态非常奇怪,和宗像脑海里的闲院有着极端的不符。起码在闲院的意识里,她想要做的事情几乎是没有办不成的——包括用离家出走这种幼稚到极点的行为来抗议她对他忽略的不满。而在她迄今为止二十二年的生命里,除了羽张迅殉职以及先代s4的混乱外,没什么能让她感到挫败。
就在宗像脑子飞转的时候,闲院咬了下嘴唇。
“后面,有条蛇。”
深绿色的幼蛇在离宗像十五米开外蜿蜒爬行,但依旧是围着附近打转。闲院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开始僵硬,看到那双金色的竖瞳后一股寒气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宗像回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贴在地上的冷血动物:“似乎是日本蝮呢,运气真好。”他抬起手,指间上附着一层青光,却又被闲院压了下来。
“算了。”闲院别过头去不再看那边:“反正你在,它也不敢过来。”
又被提及了不招动物喜欢这项特质的青之王有些无可奈何,不过相比起自己用手蒙住自己却依旧忍不住在指缝里偷看那条幼蛇有没有撤离的黑之王来说依旧潇洒自若。到了后来那条小蛇也依旧没有上前,扭动了两下之后又钻进了草丛里,一阵细碎的摩擦声过后,便消失在了山中。
“弥海砂引以为傲的对动物的亲和力,原来也有变得麻烦的一天啊。”
“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而感到引以为傲过。”闲院慢慢地趴在桌子上:“他给你打电话了吗。”
不过是句随意的疑问,但话里话外闲院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过是借着宗像的口再说一遍罢了。脸贴着自己的手臂,闲院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呼出了一口气。
“对于长辈的期望,我个人认为偶尔还是应该有回应的。”宗像的指尖滑过闲院的脸:“不过如果弥海砂不愿意的话,那么我……”
“他用什么条件换一个孩子。”
“到了那个岁数的长辈……”
“我明白了。”闲院站起来:“换我改姓回宗像,对吧。”
宗像用沉默来代表默认,闲院用手把散在额前的头发捋到后面,站了半天之后反倒笑了一下。
“真行。”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但放下这句话后闲院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刚把烧烤处那一团狼藉收拾好的几个人中有一个人发出一声尖叫。闲院看过去,正看到以前被马踹过脸的道明寺少年指着草丛大喊着什么,躲到了五岛的身后。日高在旁边嘲笑道明寺的胆小,又去探头看了一遍被火撩过的搭档的头毛。
脚步声响起,闲院看到行色匆匆的黑框少年从远处走过来,看上去悲惨异常。许久未见的伏见头发上还有几片没来得及弄掉的树叶,整个人又带着懒散和怨气。
简直就像刚收完垃圾一样。
伏见看到闲院,嘴里“啧”了一声。
“夫妻吵架别把火气撒在外人身上。”
“原来我一不小心把真话说出来了吗,那还真是抱歉啊。”闲院打量着伏见刚从神农架春游归来后的狼狈,脸上嫌弃不减:“有用的话都不怎么好听,如果有意见,你能来揍我吗?”
伏见眼角抽了一下,切了一声:“把自己的麻烦事都弄好再来嘲笑别人也不迟。”
“嗯……那你千万要一直这么狼狈,”闲院丢下一句话便走了:“否则等我有空了却没能吐槽到你,那多么令人失望。”
回到屋子之后,闲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时候心里算了一下。
她大概已经有四年多没有回过闲院本家了。
和本家的关系,或者更应该称之为和闲院家现任家主的关系的恶化是在四年多以前。那时候她和宗像正在读大二,每一个月会被单独拎回家一趟吃饭,以及单独针对她一个人的训话——在她结婚以前,她更多地觉得那些古板而又老旧的东西应该都灌输给宗像。
那时候闲院家的家主会跪坐在主位上,循环往复地不停告诫她要忠于自己的家族,对于家族的栽培要在以后予以最大限度地回报,包括后代的传承。她那时总觉得烦,并且觉得年纪太轻不至于现在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但却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某位艺妓大着肚子找上本家为止。
颜面扫地。
她是在上课的时候被老管家叫回去的,当时已经退隐的前任家主正襟危坐,她的父亲则垂首坐在身侧,毫无往日威严。她那性格一向温婉柔和的母亲则没有了往日的笑容,看到自己唯一的女儿之后只是哀婉地笑了一下,身形像是柔弱的草苗般摇摇欲坠。
其实不过是个富贵中年人和年轻貌美的艺妓的寻常风流事,可放在了闲院家顿时就变得有些可笑。据说当年她的父亲对她母亲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隐瞒身份开展猛烈追求后终得家人。她的母亲当时刚以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身份进入全日本顶尖的医院外科,前途光明大好,却因为婚姻而辞职从此深居简出打理家事,为丈夫的事业做出牺牲。
两人婚后恩爱有加,可数年不见子嗣,多次检查后得知是因为她父亲的原因。看不得因为这个结果而郁郁寡欢的丈夫,她的母亲提议出国散心,最后在梵蒂冈参观了一场弥撒后不久既有喜讯,最后降生的孩子便取了同音的名字作为纪念。
闲院弥海砂。
她是看着父母亲一起融洽地过着日子的。
幼时母亲对于有关父亲和她的一切亲力亲为,细致入微;在进入s4后作为父亲的辅助,工作认真负责,行事果断,让她多少能看出当年她母亲站在手术台上的风采。在她坚持去神奈川读书后,她母亲竭尽全力地给了她最好的环境;甚至是在她和宗像在一起的问题上,在她母亲配合丈夫教训她过后,还是眨眨眼睛,说只要女儿喜欢就好。
学医其实也受母亲的影响,因为希望也成为像母亲那样工作和家庭都能兼顾的人。最后再嫁给一个像父亲一样呵护妻子保护孩子的丈夫,再把自己的孩子也宠到天上去——她觉得她和宗像也能继承父母亲的相爱。
所有人都会羡慕这样的家庭,他们的生活就像是典范一样。
闲院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因为她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结果,她心里最好的夫妻,变成了一个笑话。
连同她的存在,都失去了最终的意义。
她本来以为她母亲要求离婚。那个眼睛里已经失去神采的女人已然不担心事情的结果如何,每天只是静默无语地看书。她那段时间请了假,一直陪在母亲身侧,就怕出现意外。宗像知道这件事情后并没有多说,每天接送她时面色如常,也没有过问。
那个声称怀有闲院家血脉的女人被老家主安排在了其他的住处,等待着那个孩子的降生,一切会在之后再做决定。
也是从那时开始,闲院就再没跟她的父亲有过正常的交流。
爷爷在训斥她父亲的时候,一直都是避着她的。闲院觉得没什么意义,因为男人对这种问题上都是相互袒护的,比如他们对待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和她未出世的孩子的暧昧态度。
可奇怪的是她父亲那悔不当初的样子,以及他对于她母亲那副愧疚的歉意。那种态度并不像是装的,而闲院最后在一次偷听中得到了答案。
她的父亲对她的爷爷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孩子已经嫁出去了,现在姓的是宗像,我总想着能够有人把闲院家的名号继承下去。”
她才明白,冠上了宗像的姓氏后,在闲院本家,她是外人。
三个月后,那个艺妓生下了一个男孩儿。闲院没有去看,但还是听到别人的风言风语说她父亲有多欣喜。喜悦之情笼罩在闲院本家之中,而闲院陪着母亲待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热闹。她手里有母亲的指间,冰凉得让她心慌,无论怎么暖,依旧暖不起来。
从那时候开始,闲院下定了一个决心。
她打了一个电话。
警察比侦探有用多了。
那个小时候总被她说以后只能给她家看大门,最后又跟她打起来的同龄人早已掌管了这个国家最有力的执法机关之一,凭借着那点浅薄的交情最终还是得到了额外的支持。
就在那个女人还在月子中时,闲院过去探访。只看到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产妇头上围着白色的布,虚弱地躺在船上。一看到她之后,便有了楚楚动人的泪光。
有仆人想拦住她,不让她上前。她当时只想笑,望着那个女人害怕的样子想,她母亲当年肯定比她更加惹人怜爱。
然后在她父亲闻讯匆匆赶来时,闲院把手里那群东西,直接甩散在房间里。
“我这次来,是恭喜家主喜得麟儿。恭祝您父子二人父慈子孝,共享天伦。”
号称交付了清白之躯的女人并不如表面上那样美好,尽管掩饰得当,却依旧在最锐利的眼光下无所遁形。用坂下的话来讲,真的善良纯真的女孩子,又有那个人会去俱乐部当陪酒。
隐秘的往事被人一点点揭开后,刚出生的孩子被送去做了鉴定。无论什么结果她也都不意外,那个时候她只想给她母亲一些安慰罢了。
这期间有多少人表面上劝导着说男人逢场作戏不用伤心,背地里却嘲笑着说,只有一个女儿的下场就是这样。还有人说当年风光无限现在还不是新人胜旧人,高贵端庄又能顶什么用处。她母亲一向通透,就算她尽量拦着,话还是有意无意往她母亲身边传——有些喜欢见风使舵的人已经觉得这院子要易主,更是挑阴损挤兑起了失意的主母。
一招制敌后,家宅内回复了平静。
但是真正碎掉的东西,没有声音,但是别人都看得到。
到最后,那个引发了风波的女人和那个孩子没有了踪影,而她的母亲依旧和她的丈夫维持着婚姻。她有些失望,但顺从了母亲的意愿。
而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她被她的爷爷叫住,带进了茶室。片刻后,宗像也出现了那里。
她和宗像并排坐着,听着长辈含糊不清地一笔带过了这件差点使闲院本家分崩离析的事情。可他的目的却很明确。
“我希望弥海砂能改姓回闲院。”垂垂老矣的老人抬手制止住了她的话。
“这是你母亲不离婚的唯一条件。”
闲院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关于回忆的梦。
“好像不是个好梦呢。”
闲院现在在宗像的怀抱之中,男人的气息就萦绕在鼻端。闲院伸了个懒腰,在有限的空间内伸展不开,倒像是撒娇的猫咪蹭来蹭去。
“……我改姓回闲院这件事,你后悔过吗?”
“这个……”宗像倒没想到闲院会突然这么问:“弥海砂想让闲院家断在这一代的话,改姓回去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真大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自己的妻子却姓着娘家姓氏,总给外人一种还有可乘之机的错觉。”
闲院静静地躺了一会儿。
“你应该跟我说,是你自己想到这件事的。”
“结果都是被拒绝,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一个是被斩钉截铁地拒绝,另一个是在思考过后被拒绝。”闲院翻了身,发丝在男人的下颌上蹭来蹭去:“这就像是两个人同时送情书,一个被想也不想地被拒绝,另一个则是酌情考虑后被拒绝一样。”
“所以尽管是我的想法,还是会被弥海砂不留情面地拒绝吗。”宗像品了一下闲院的意思:“那么被拒绝的原因我能想到一些,比如弥海砂自己本身也还是个孩子……”
闲院脑袋上蹦出一个十字。
揍他。
“比如弥海砂的年龄不适合。”
闲院姑且接受这个理由。
“比如弥海砂还没有爱我到愿意为我生……”胳膊被往死里掐住,宗像边笑边道歉:“抱歉弥海砂,按照力道来看也不是这个原因。而且反应这么迅速,应该还是深刻地爱着我……弥海砂现在是真的有点痛了。”
闲院简直不想再跟这个人扯淡了。她睡了好一会儿,现在急需爬起来洗个澡。
但宗像显然一副开启了烦人模式的状态,又把闲院抱了回去。
“再比如……”
真的够了。
“发生了什非常糟糕的,却不能告诉我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室长再度犯蠢了【机油评价
还有就是我挺喜欢那段“弥海砂自己本身也还是个孩子”“弥海砂还没有爱我到愿意为我生孩子”这一段。
室长吐槽gj!
接下来就是,弥海砂以前其实是姓宗像的,几年前人家的名字一直是【宗像弥海砂】
后来闹了幺蛾子又改回来的。
弥海砂因为这件事也很受打击
如果生了孩子之后也不会姓闲院
但这并不是主要的不愿意生孩子的原因= =
真的原因还是因为负罪感
第四十九章
“真话还是假话。”
闲院眨了眨眼,很真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稍微压低了声音,闲院凑在宗像耳边这样问:“如果你选假话,你可以从刚刚你想得那三条理由里选。”
“可是如果选真话,弥海砂似乎也不会告诉我呢。”
被轻易戳穿了伎俩的黑之王有点泄气,下颌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看似清瘦的肩膀上却不让人觉得硌,闲院脑子转了几圈,想到了一个词。
好像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吧。
闲院笑出了声。
“真是羡慕弥海砂的好心情,”宗像的声音似乎也很愉悦:“明明我还在忐忑地担心着原因呢。”
“忐忑的人不是你现在这样的语气。”
“是吗……”修长的手指绕过了柔软的布料:“大概是他们拿不到类似于我现在向弥海砂讨的利息吧。”
“等一下,”闲院按住了宗像的手:“这里……”
环视四周,入目的只是并不精致的木屋——这还是为了方便来此狩猎的猎人遮风挡雨而建立的,就算是床也还是s4带来的便携装备。
组成墙壁的木片中间还有缝隙,隔光都成问题更不用说别的。宗像低声笑了一下,知道了闲院的意思后手上的动作越发不轨起来。
“所以说,只是利息啊。”
s4整队准备离开是在几个小时后,那时闲院还在灰头土脸地洗脸。宗像靠在门口等着,听着流水拍在皮肤脸上的声音,出声催促了一下。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闲院的声音有些低:“谢谢。”
在敌人太狡猾的情况下,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开门的时候闲院已经是整装待发,虽然还是有点腿软,但自己下山是没问题的——实在不行动用异能也就是分分钟出现在山脚下的事。结城已经收到短信,估计一会儿就能看见他在出口那里戳着。
“弥海砂看起来很高兴呢。”宗像理了理闲院略有些乱的头发,手指顺着发丝沿着背一路向下滑。丝绸的布料贴着皮肤,皮肤的热量被轻而易举地传播给另一个人:“希望不会是因为即将离开我的原因。”
很大一部分是。闲院轻巧地躲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只精巧的录音笔。
“新爱好吗?”宗像看到闲院用耳机确认了什么内容,眯起了眼睛:“真让人意外。”
“……你想太多了。”闲院也同样眯起了眼睛,用指尖夹起泛着银灰色光彩的小玩意儿,慢慢推进了男人衬衫胸前的口袋里:“不过有朝一日,我想你能用到它。”
下山的路上还算是平静,带着各自行李的特务队队员前后顺序地走在崎岖的小路上。闲院和宗像走在最后面,不知道是不是闲院多心,宗像总是在有意无意地扶着她。
“我发现你们的行李都不多。”跳过一块石头,闲院落在宗像身边:“说是假期,但好像时间都不长。”
“空出一天来已经非常奢侈了。”男人握住闲院的手,确定她重心是稳的:“我想弥海砂应该也能想象。”
“所以空出来的一天就被带去了无人岛和荒山这类地方?”说到这里,闲院有些促狭,尤其是想到日高沮丧地说本来想去人多的沙滩看比基尼美女但最后只看到了淡岛副长一个人……
等等……淡岛副长一个人……
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忽然间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如果在人太多的地方,又被袭击的可能。一旦出现意外不太容易疏散,又会连锁导致其他问题。在准备那么多的备选方案的难题前,我还是偶尔想偷懒的。”宗像看着前面的路,话说得理所当然:“而这里很适合消暑,对被东京的酷热所困扰的我们来说是非常好的度假地点,顺带还能联系一下野外生存技能。而且我想在黑之王附近的地界,敢于来一次挑衅两名王权者的异能者似乎并不多。最重要的是,我见到了弥海砂。”
宗像说话说得义正言辞,闲院却没什么反应。
被他这么一排序,怎么看也觉得见她才是顺便的样子。
“唔,忘记了还有一点。”宗像低下头,在闲院耳边压低了声音。
“以及虽然过程略有曲折,但还是得到了弥海砂允许,留宿在了在那里。”
闲院默默无语地甩开了宗像的手。
结城站在树荫底下,等待着那群蓝衣服从山上下来。靠近一片密林的地方也不热,连蝉鸣的声音都没有东京都那么歇斯底里。说到底这也是住在不大的镇子上的好处,虽然现在也依然忙得不行,但是却比身处无处不弥漫着紧张气氛的东京来得更舒坦。
当然,如果不用遇到s4的话。
本来浅川是要一起来的,但这位资历甚是丰富的alpha组似乎对宗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情绪,外加属地临时有点情况,忠犬君就带着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失职的双重情感投入了工作之中。只剩下一个人之后结城本来也打算干脆就让他们王上被宗像送回来好了,但几经犹豫还是站到了这里。
s4的车已经停靠好,一共两辆。驾驶员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了结城几下,结城也没搭理,手伸到口袋里,拿出半包烟,刚拿出一根就又塞了回去。
就别让她一回来就闻到她讨厌烟味儿吧。
结城头靠在墙壁上,闭眼养神。
或者干脆就戒掉算了。
听到了多人的脚步声后,结城眼睛睁开一条缝,正好看到第一个s4的特务队队员出现。戴着黑框眼镜、没什么精神的少年皱着眉,看到了车之后径直走上前坐了进去,看也没看一旁的其他氏族。后面跟上来的人有些有点好奇,但还是收好了自己的目光,挨个上了车。
在s4的副长出现之后,结城终于站得好看了点。对上对方相当凌厉的目光,结城反倒笑了一下,理了一下衣领。
然后宗像跟在一蹦一跳的闲院身后,两个人出现在了结城的视线中。
“我就说了不用你送。”
这是闲院看到结城后的第一句话。宗像只是点点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就好像这件事一点都没影响到他接下来的行程。
“真遗憾,原本以为黑王氏族的alpha组都能齐聚。
“一个被你盯上过最后隐退,一个被你断了生意的大头全线收缩。”闲院看到结城低头行礼:“还有一个据说被你教了不少规矩,连带着现在都不怎么待见我。”
她的语气很平淡:“四个被你修理过三个,能来一个已经很不错了。”
这个时候开始翻旧账似乎不是一个完美约会的收尾,不过本着完美约会就不应该有这么多电灯泡闲院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那我走了。”
闲院迈了一步,回过头看了一眼宗像。
“可以把手放开了。”
宗像颇为遗憾放开了闲院的手,交错的十指被抽走了一半后手心的空旷感让人很不适。
“到了书店,就打个电话过来吧。”
闲院回过头。
“不忙了吗?”
宗像勾起了嘴角。
“所以说弥海砂,就这么原谅了宗像室长吗。”
闲院路上一直没说什么,回到书店之后就一头栽在了一楼的沙发上。结城刚问了一句话,就看到闲院已经一动不动地合衣躺好,手枕在了脑袋下。
“好吧……”结城靠在书架上:“平时不怎么运动,一下子爬了那么久的山的确是挺累人的。毕竟,弥海砂平时动都不动一下……”
“吵死了。”闲院一头黑线地坐起来:“你想说什么?”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听到了一个消息。”
结城看上去似笑非笑。
“弥海砂让源离开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晨,我收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
闲院斜瞥了结城一眼。
“他成为了绿王氏族。”
“感觉自己好心让他规避危险结果被当成了驴肝肺的感觉怎样?”结城站累了,也坐在沙发上,靠着沙发的椅背:“我想这大概跟我跟弥海砂说黑王氏族没有弥海砂想象中那么差劲时被弥海砂无视的感觉一样。”
闲院也没说什么,看了看窗外正盛的太阳。玻璃上折射光芒时上面的光晕有些晃眼,她揉了揉眼睛之后看着结城疲惫不堪的侧脸。
“自己选的。”
“这话真无情。”结城笑笑:“不过也是啊,自己选的路,又能怪谁呢。”
“绿王氏族派往黑王属地的第一批已被收入私牢,现在的状态是生死不明。”伏见被叫到宗像身边,自动自发地将自己打探到的内容都报告了清楚:“推测已死,因为私牢的戒严状态已经解除。”
他面前的男人沉默不语,气氛沉重到伏见连呼吸都要快不顺畅。为了让自己能舒服些,伏见又加了几句。
“不过据推测结果不是黑之王亲自动手。”
伏见这句话刚出口,宗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