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钱大宝,居然敢说云燕国世子是犯人……”李二装模作样地板起眉眼,忽又开怀地靠近钱大宝,笑道:“其实我也这样觉得。”
不久,人群越来越多,吵嚷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呜呜拉拉——”一声悠长的乐器声划响在被充塞地密不透风的大街上。
人群顿时安静,他们知道,云燕国世子和萧将军要来了。
远远的,两队士兵充当前锋,进入了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人群的视线中。然后,士兵末尾那个穿着金色铠甲的身影越发清晰。
群众笑着高呼:“欢迎萧将军回朝!欢迎萧将军回朝!”
萧南楚回到不算久别的故土,看到热烈欢迎他的百姓,竟有种恍惚的虚幻感。许久,方不自然地摆摆手,向大家挥手致意。这是这位内敛的将军所能做到的最外放的举动了。
百姓看到,自是更加热烈,呼喊声像要掀起整个皇城。
萧南楚的心绪却渐渐平息了下来,远远望着皇宫的城墙,心里慢慢浮现一个人影。那日在竹林里,她倔强地将委屈咽下,忍受龙离渊的讥诮,却为了他触犯龙颜,导致自己被废除。他还来不及为她做什么?云燕国便挑起了战火,他便被龙离渊派上了战场。他是一个将军,心里有着保卫百姓的理想,所以……他走了。
在战火纷飞的时候,他断断续续地得知她的一些消息。
她与沈清漪游湖,无故跳下雪湖,后来……命悬一线。
她为何与沈清漪游湖?她为何跳下雪湖?她又为何会在跳下雪湖后命悬一线?这些他都不清楚,战场上的他不能准确地知道关于她的点点滴滴,只能干着急,夜夜不能眠。
也因了这件事,他对自己的表妹沈清漪莫名有些责怪之情,即使他还不知来龙去脉,即使他还不知谁对谁错。这样的他太过奇怪,他隐隐觉得,自己对云迟迟似乎有了一种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奇怪的感情。
后来,听说龙离渊在她身边陪着她做导血之术,听说龙离渊预备再立她为后,他心内五味杂陈,分不清快乐和哀痛,哪一个占了上风。
最终,他只能墨守做臣子的本分,默默捍卫大旌国。
与云燕国的大战,最后以他的全胜告终。云燕国世子竟主动求和,他直觉有诈,但龙离渊却命他将云燕国世子带来皇城。他摸不透龙离渊的心思,只能依言将云燕国世子带了过来。一路上,云燕国世子很是沉默寡言,一天到晚坐在他专属的锦车子里,安静地来到了皇城。
正在思考间,百姓的声音将他惊醒。
“云燕国世子!”
他往后一看,锦车子已经慢慢出现在大街上。
第五十四章 云燕世子(2)
幔布层层,遮挡住百姓的视线,街边的人们只能隐约看到华丽的锦车子里,似乎端坐着一个男人。怀着对云燕国世子的好奇,人们推搡着、拥挤着,脖子伸长了往车子里望去。侍卫见状,忙拿着长枪,阻挡人群的靠近。
萧南楚皱眉,恐发生混乱,误伤百姓,于是下令车队快行。
锦车里的男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透过幔布的缝隙睨着外面的人群,嘴角几不可见地勾起,即使吃了败仗,这位云燕国的世子看上去也并不灰心丧气,反倒更是雄心勃勃。
除了内宫中的车辇,外面的车马一律不许进入皇宫,但此次为了迎接云燕国世子,龙离渊破例允许他的马车驶入皇宫。萧南楚下了马,跟在锦车旁一起进入皇宫。
云燕国世子掀了帘子,一双比女人还漂亮的眼睛因为笑意变得狭长,他笑道:“萧将军不若跟我同坐一辆车子,如何?”
“谢世子好意,萧某皮糙肉厚,坐不惯锦车,不必了。”萧南楚淡漠疏远地回了一句,便退至一旁。
云燕国世子名叫祜云卓,长得如女子一般柔美,偏生行为如纨绔子弟,丝毫不觉得自己是战败国前来求和的世子,反而一路上游山玩水,还对萧南楚十分热络,如同相识已久的熟人。萧南楚一面防着他恐有j计,一方面又不能表现出对他的防备,是在很苦恼。
祜云卓似乎早知道他会拒绝,脸色仍旧笑着,轻轻放下了帘子。
到了朝华殿门前,车子停下,祜云卓从车子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云燕国的衣服,与大旌国的十分不同,窄袖束腰,衬得他的身材更加英挺高大。面庞的柔美与身形的高大竟奇异地结合在一起,丝毫不觉怪异,反倒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龙离渊已经等候在朝华殿门口,此时缓步走过来,面上带了一抹清浅的笑意。
“世子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龙离渊笑道。
“大旌国的风景很不错,是在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一路上走来只觉得好玩,未曾觉得辛苦。”祜云卓仍旧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
龙离渊闻言眼眸一暗,转瞬又笑道:“既如此,世子不妨在大旌多玩两天。”
“如此卓便叨扰了。”祜云卓似笑非笑。
龙离渊带着祜云卓在御花园转了转,宾客相谈甚欢。最后一行人到了怡景宫,这是给祜云卓安排的住所。
“世子先在此休息,今晚晚宴上,朕同着大旌国的臣子,一道为你接风洗尘。”
祜云卓浅笑着表示同意,目光送着龙离渊一行人离去,眸光越来越深。
出了怡景宫,萧南楚便向龙离渊告辞。从他和祜云卓进宫,龙离渊的目光便没有落到他身上过,而他的目光却始终跟着龙离渊,似乎想从他身上,看看那个人过得好不好。明知是徒劳,却还是忍不住看看,哪怕瞧出一丝她的近况也好。
“辛苦将军了,回去休息吧。”龙离渊难得放下倨傲,带了诚恳。
这是一个君主对一个臣子应有的语气,不带一丝个人情感,好似那天竹林里,他的震怒并没有发生过。
萧南楚微叹了一口气,不知道龙离渊是否真的已经心无芥蒂,此时他也没资格追问,于是只有沉默地转身离去。
走出不远,忽然听到龙离渊的声音伴着空气传了过来:“摆驾凤藻宫。”
凤藻宫内,熏香袅袅升起,一片寂静无声。
高延正准备报声,龙离渊阻止了他。按这情景看来,云迟迟应该在睡午觉,只是平时不该睡那么早,今日一定是吃多了,所以更加懒怠困倦。
“参见皇上。”紫秋看到龙离渊站在院内,吓得面色苍白,忙迎了出来。
“迟儿睡了?”
“是。娘娘今天吃了多些,午膳过后便睡了。”
龙离渊脚步放轻,沉默地走了进去。
云迟迟睡姿不好,七仰八歪地躺在床上,露出了一小截藕臂和雪白的脖颈。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被,可脸上已经有些绯红,看上去……实在娇艳可人。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更添了一**惑。
龙离渊压了压已经被她无意中撩~拨得凌乱的心神,走了过去将藕臂轻轻放进被子里,然后坐在床边,深深凝视她。
云迟迟算不上后宫中最美的女子,可却让他怎么看都看不够。倔强的她,迷糊的她,坚强的她,各种各样的她其实已经在他脑中扎了根,可是他还是不知满足,还想再看看她、再看看她……
“皇上……”高延轻声开口,打断了龙离渊的思绪。
“什么事?”龙离渊有些不悦地蹙眉,一边向外面走去,他不想打扰她。
到了外面,高延扑通一声跪下:“皇上,年姑娘这些天憔悴了很多,可她前几日还在问奴才,皇后娘娘的病好了吗。奴才没有资格管皇上的私事,只是奴才斗胆问一句,您和年姑娘这么多年的情谊竟比不上和皇后娘娘的一年吗?”
龙离渊身躯微震,恍惚才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去临水榭了。瑶儿那个善良的傻丫头,不气他,不恼他,反倒关心着迟儿……而自己,却是怎样对待她的?
沉默了几秒,龙离渊走出了凤藻宫。
一觉起来,云迟迟神清气爽,而后问了时辰,才知道自己今天已经睡了那么久了。
“嫂子,嫂子。”龙云婴冲了进来。
“怎么了?”云迟迟伸了个懒腰,眯眼问道。
“听说云燕国世子已经来了,刚刚有人看到他去了御花园,我们去瞧瞧?”龙云婴脸上写满好奇。
“反正今晚的晚宴上能看到,何必现在去?堂堂大旌国的公主,跑去看云燕国的世子,小心罗锦寒知道了吃醋。”私底下,云迟迟经常开龙云婴的玩笑。
龙云婴红了脸,仅一瞬,便又不在意地说道:“没什么?我们只是去御花园,‘巧遇’世子嘛。听说那世子长相貌美,穿着怪异,我实在好奇嘛。”
最后,拗不过龙云婴,云迟迟陪着她去了御花园。
到了御花园,远远看到祜云卓斜斜躺在竹椅上,正闲闲地剥了一个橘子,神情悠闲自在。修长的手沿着橘子的纹路,轻轻一撕,便撕下一块橘子皮,再慢慢地清理那些橘子上缠绕的丝,不慌不忙,好像在做世上最重要的事。
周围的人皆屏息以待,云迟迟和龙云婴也受到了感染,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静静地观赏着整个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祜云卓终于大功告成。抬起头来,忽然发现了两人,于是桃花眼渐渐狭长,他愉悦地笑道:“这是哪儿来的两位美丽的姑娘?”然后又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吃不吃橘子?”
第五十五章 云燕世子(3)
云迟迟被他无厘头的问话给愣了一愣,龙云婴已经走了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橘子,笑道:“谢了。”
此时身边有个龙离渊派来贴身护卫祜云卓的侍卫已经轻声告知他,云迟迟和龙云婴的身份。祜云卓定眼看着云迟迟,忽然笑道:“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妖后。”
妖、妖后?云迟迟嘴角抽搐,她什么时候成妖后了?
“我来大旌的路上,听到有些百姓讨论,说皇后娘娘是狐妖,所以才能死而复生。后来,皇后娘娘坠入雪湖,本来已经救不活,却因为狐妖之力,又奇迹般地复生。他们还说……”祜云卓停了下来。
云迟迟急切地问道:“他们还说什么?”上天可鉴啊!她一个安安分分的小女子,怎么成了百姓口中的狐妖了?
“他们还说啊!你对大旌国的皇上施了迷魂药,所以他才会那么迷恋你,竟然在医女施行导血之术时也不退避。”祜云卓慵懒地说着,随便瞅着云迟迟脸上变来变去的神情。
云迟迟心里抹泪,怎么自己会被传成这般不堪的模样啊?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附着在云迟迟的身体上,延续她的生命,可是她后来跳入雪湖得救,完全是邵医女的医术高明啊!而龙离渊……她若真有迷魂汤就好了,那样龙离渊的心便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了……
云迟迟苦涩地笑了笑。
“嫂子你别难过,我去告诉三哥,以后谁若敢嚼你的舌根,就处以极刑!”龙云婴以为她在为自己被传为妖后的事情难过,忙信誓旦旦地说道。
“不用。”云迟迟赶忙阻止她。其实流言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是不是妖后,后世自有明断,犯不着为难老百姓。
“本来我还在想,闻名天下的妖后是怎样的女子,现在看来,皇后娘娘并不是妖后,而是心存善念的好皇后。”祜云卓狭长的眼看着云迟迟。
云迟迟不置可否地一笑。
“赶巧我置了几杯薄酒,皇后娘娘、云婴公主与卓共饮一番如何?”祜云卓开口提议道。
不好意思拒绝,云迟迟与龙云婴便坐了下来。
“我不喝酒,便以茶代酒敬世子吧。”云迟迟将手伸向茶壶。
祜云卓伸出手阻挡了她,冰凉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滑过云迟迟的手背。云迟迟一惊,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祜云卓却面不改色,笑道:“我来。”倒了满满一杯。
云迟迟不好说什么?沉默地接过茶杯。
……
“姑娘,药来了,趁热喝吧。”侍女端了一碗药进来。
“先放一边吧!现在我还不想喝。”年未瑶面色苍白,声音也轻飘飘的。
正走进来的龙离渊心里一痛,这些日子光顾着迟儿,竟连瑶儿病了也不知。
那碗药又递了过来,年未瑶有些烦躁,口气也略微重了些:“我说了我不喝!”
“瑶儿。”龙离渊叹了一口气。
年未瑶转过身,竟是龙离渊端着药,站在一旁看着她。
“皇上。”喉间哽咽,年未瑶竟想大哭一场,原来龙离渊还是记得她的。
龙离渊在她旁边坐下来,拿起药碗:“是朕不好,竟连你病了也不知晓。”
“小小风寒而已,没什么。”年未瑶嘴角扬起,苍白的脸因为龙离渊而漾起一抹光彩。
龙离渊心里涌起怜惜,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情不自禁许下承诺:“瑶儿,朕定不会负你。”
因为晚上还有晚宴,所以龙离渊为她喂过药之后,便起身准备离去。年未瑶送他出来,龙离渊在她额上印上一吻:“今晚我再来看你。”
……
御花园里,龙云婴与祜云卓喝得正酣。龙云婴酒量很好,只不过因为是公主,所以没人敢和她喝酒,平日龙离渊见她喝酒,一定会训斥她。现下喝得正畅快,龙云婴便可无遮拦起来,吵着要云迟迟唱首歌。
云迟迟囧然,其实她唱得并不好,只是有一次想家了,一个人唱着《流浪的孩子》,刚巧被龙云婴听见了。龙云婴自然没听过这首歌,觉得新奇,便常常缠着她,要她再唱一次。她一直不愿意,后来龙云婴便也没再说,没想到竟记挂到了今天。
“哦?皇后娘娘竟会唱歌?”祜云卓惊奇道。
“我不会!”云迟迟忙否决。
祜云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忽然凝眼看着她,口里说道:“别动!”
云迟迟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便是听他的话,僵直了身体不动。
祜云卓身体微倾,手伸到了她的头上,拈下一朵小花:“花儿飘到了你的头上。”
云迟迟脸色微红,面上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心里却在骂道,这个世子也太轻浮了吧!她头上落了花,他告诉她便是,现在做出这么暧昧的举动,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如果龙离渊看到了,那更是……不堪设想。
很不幸,刚刚从临水榭回来的龙离渊碰巧看到了这一幕。落在他的眼里便成了:祜云卓倾身与云迟迟耳语,云迟迟微笑回应。
龙离渊咬牙,他这个皇后还真是受欢迎,身旁永远围绕了那么多男人,从来不让他省心!
云迟迟看到龙离渊,怔在原地,如果她是妖后的话,请赐给她力量,让她把刚刚那段抹去吧……
龙离渊走过去,将手紧紧箍住云迟迟的腰,宣告他的占有。余光瞥到已经微醉的龙云婴,龙离渊便猜出来又是这个丫头教唆,于是吩咐慕云慕风道:“将公主送回去。”
祜云卓笑着将龙离渊刚刚的反映尽收眼底,现在不及龙离渊开口,便开口告辞。
龙离渊压抑着怒气,手掌在云迟迟的腰上捏了一捏以示警告。
云迟迟沉默了,她冤枉啊!比窦娥还冤!
一直站在龙离渊身后的高延看看云迟迟,又看向祜云卓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晚上,歌舞升平,三品以上的官员携带家眷进入皇宫参加为祜云卓举办的洗尘宴,一时间皇宫里无比热闹。
龙离渊搂紧了云迟迟的腰,让她与他一道坐在龙椅上。云迟迟知道龙离渊放不下上次借赵忻惠激她之事,于是故意以这种方式来补偿她。
云迟迟浅笑,顺从地靠在他怀里。
右下首坐着此次宴会的主角祜云卓,此时他正浅浅饮着葡萄美酒,眼睛在宴会中飘来飘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第五十六章 天籁之音
云相姗姗来迟,向龙离渊微微躬身以示歉意之后,便在下面最显眼的位子坐下,面带微笑和四周的同僚打招呼,偶尔余光会瞟向龙椅右下角。
祜云卓抿了一口茶,心里轻笑,这云相也太沉不住气了吧!竟然在龙离渊眼皮子底下“乱送秋波”,当真以为龙离渊不知晓?不过,云相乐意与他云燕国合作,他自然不会拒绝,当时候大旌国内乱,云燕国便有了可趁之机,狠狠捞一把不是问题。唔,内乱之后,大旌国国力势必削弱,云燕国便可以慢慢蚕食大旌国。怎么算,这笔账都不亏。
这也是他贵为云燕国世子,却亲自前来求和的原因。
大旌国和云燕国已经十几年未经战火,两国人民都习惯了安逸的生活,万分不愿打仗。本来云燕国挑起战火时,不仅大旌国群情激奋,连云燕国的百姓也颇有微词,现在云燕国战败,世子亲自来求和,便向世人传达了很大的诚心,如果大旌国的皇帝龙离渊不接受他的求和,那么势微的将是大旌国。龙离渊想来也是料到了这点,所以明知他是面上求和,实为与佞臣谋划大旌国内乱,却也不得不将他请来,好生招待。
祜云卓眉眼一转,眼角余光便落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七王爷龙惊羽。那个人才是他此次前来合作的对象。
不愧生在帝王家,龙惊羽比云相可沉稳得多,即使合作对象近在眼前,他也未曾瞟过来一眼。
不过,他的目光……循着龙惊羽眼光所至,祜云卓微微皱眉,这个七王爷看上去生性沉稳,现下怎会如此不加掩饰,目光赤~裸~裸地便射向了龙离渊的身边人。
——“妖后”云迟迟。
下午,他只是对街谈巷闻的妖后有一丝好奇,所以趁机调~戏了一下云迟迟,觉得她的反应十分有趣。现在,他更是好奇了,怎样一个女子,会让大旌国的皇帝那么宠着,又让大旌国的王爷那般不加掩饰地爱慕着。
龙离渊也察觉到落在云迟迟身上的目光,嘴角冷然勾起,将云迟迟又搂紧了些。云迟迟忍不住满色绯红,这么多人……
宴会开始,歌女舞女齐上阵,热闹非凡,云迟迟看得目瞪口呆,这阵仗,比起现代的演唱会毫不逊色。
又是一个舞蹈节目过后,祜云卓忽然开口。
“听闻皇后娘娘擅长音律,尤擅唱歌,不知今天卓可有幸,能听到娘娘的天籁之音?”
云迟迟愣住,全场安静了下来。
那些官员额头冒汗,心里暗暗咒着祜云卓,这个云燕国世子太不把大旌国放在眼里了,居然要求大旌国的皇后娘娘唱歌。答应他,便有损大旌国的颜面,不答应,到时候云燕国要再度发动战争便有了“大旌国待客不周”这个借口。现在这场面,可如何收场才好?
龙惊羽蹙眉,云迟迟养在深闺,琴棋书画倒是样样精通,可怎会学唱歌?更何况,他绝不会让他的迟儿在他人面前展露她的美丽,即使她如今已经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不过……他倒是希望,龙离渊为了所谓的待客,将云迟迟推向众人面前。虽然看上去希望渺茫。龙惊羽自嘲地笑了笑。
龙离渊冷笑,他怎么可能让他的迟儿在众人面前唱歌?迟儿只属于他,即使唱歌,也只能唱给他一个人听。
他正准备开口拒绝,却听到云迟迟平淡的声音响起在空荡的宴会上。
她说:“好。”
祜云卓的桃花眼渐渐变得狭长,隐隐有些期待云迟迟的歌声。
龙离渊和龙惊羽却俱是一惊,席间更是窃窃私语。
“迟儿。”龙离渊捏了捏云迟迟的手,第一次猜不透她的想法。
云迟迟微微一笑,便从龙椅上走下,慢慢走到台子中间,往四周环视了一圈,笑道:“献丑了。”
其实她心里很是紧张,宫灯发出忽明忽暗的光亮,成功掩盖了脸上的红绯,手脚微微有些颤抖,被她硬生生止住了。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云迟迟着实有些慌张。
“那一年的雪花飘落梅花开枝头。
那一年的无名湖旁留下太多愁。”
她鼓足勇气开口,声调开始时有些颤抖,慢慢地被她平缓下来。她唱的是《新贵妃醉酒》,当初这首歌流行时,她和清清经常一起唱,所以比较熟悉。为了陪衬她和龙离渊的故事,她特意改了歌词。无名湖,便是指那次龙离渊为救她而受伤,他们躲避黑衣人,驾着小船所去的湖,也是在那条船上,龙离渊说他决定相信她。
阿渊,你可还记得?
云迟迟眼波流转,看向龙离渊,继续唱了起来。
“不要说谁是谁非感情错与对
只想梦里与你一起再醉一回
金雀钗玉搔头是你给我的礼物
霓裳羽衣曲几番轮回为你歌舞
请君相信妾深深地思念
无论何时愿为真爱魂断红颜
爱恨就在一瞬间
举杯对月情似天
爱恨两茫茫
问君何时恋
菊花台倒映明月
谁知吾爱心中寒
醉在君王怀
梦回大旌爱”
一曲完毕,众人都被歌声震住,过了许久才爆发出翻天的掌声。云迟迟羞红了脸,快步退下,回到龙离渊身边,感觉他的手带着蛮横又攀上她的腰,她不却敢看他。
祜云卓没想到云迟迟果真会答应唱一曲,更没想到云迟迟会唱得……如此让人心神荡漾。不由得多看了云迟迟两眼,那个女子似乎真的与众不同……
龙惊羽眼中露出疑惑,这真的是他认识的云迟迟吗?那个娇柔的大家闺秀云迟迟吗?
龙离渊用余光紧紧凝视着云迟迟,今晚的云迟迟惊艳了他的目光,但……却让别人也一道惊艳了!这让他十分不悦。而且,他并不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唱歌,她为什么要主动应承下来?
宴毕,龙离渊终于问出心中疑惑,云迟迟的反应却让龙离渊哭笑不得。
“啊?原来我答应了云燕国世子的请求会损害大旌国的颜面?”云迟迟抹泪了,她以为云燕国世子只是提出小小要求,而大旌国却拒绝了的话,会让百姓觉得大旌国没有气度。而她也知道,龙离渊绝不会让她上去,她不想龙离渊左右为难,才在龙离渊开口前主动答应。没想到弄巧成拙,堂堂大旌国的皇后为云燕国世子表演,将大旌国的颜面踩到了脚底下。
“……对不起。”云迟迟小声开口道歉。
“傻子。”龙离渊将她拥进怀里,知晓了原委,他怎么舍得怪她?
晚上,龙离渊本来想留在凤藻宫,好好安抚云迟迟,却在高延的提醒下,想起了年未瑶还病着,他承诺了要去看她……
“迟儿,你好生休息,我今晚还有些奏章未批……”
“好的,你去吧。”截住他的话,云迟迟害怕自己下一句话便会哭出来。
奏章没有批完?平日里,他不是都会将奏章搬进凤藻宫,慢慢批阅?怎么今天却要去朝华殿批阅?阿渊,你是要去见她吧?何必编这个蹩脚的理由?
龙离渊慢慢走出凤藻宫,云迟迟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离去。
阿渊,我快撑不住了,迟早有一天,我会逼你做出选择,怎么办呢?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弃我而去?
第五十七章 高延之计
祜云卓在怡景宫住了下来,双方开始和谈。说是和谈,其实双方都无意于此,不过给天下百姓做个样子。
这种情况下,谁先使和谈破裂,谁先发动战争,谁就算输。
所以祜云卓住得很安心,和谈的时间越久,越有利于云燕国恢复元气,他也可以趁这段时间,找机会与七王爷龙惊羽好好谈一谈,为以后云燕国蚕食大旌国探探路。
这场和谈的博弈中,处于下风的是大旌国。
龙离渊自然知道这种形势,他眉头紧锁,一时之间想不出办法来。当初云燕国求和时,他早已料到是假象,只是当时大旌国的百姓一片欢庆,只想着快些结束战争,如果当时他还继续打下去,结果可能造成天怒人怨。
如今两方胶着,怎样才能使和谈破裂,而将罪魁祸首之名安在云燕国呢?
夜已经深了,龙离渊还没有去凤藻宫,而还是留在朝华殿偏殿,与龙夜清等人商量这个问题。朝华殿偏殿此时寂静无比,龙离渊闭着凤眸躺在椅子上。龙夜清将茶杯端在了嘴边,却迟迟没有喝下去,他眼睛微眯,想着祜云卓那勾唇冷笑的样子,心里气得牙痒痒。该死的云燕国,居然出了这么一道难题给大旌!
慕云慕风垂首不语,脑中也旋转着这个问题。
唯独高延,想着的不是如何使和谈破裂,而是想着心里那个办法该不该说。如果按照那个办法做,一定能将全部污水泼向云燕国,只是……龙离渊能不能接受是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按龙离渊对她的感情,很有可能非但不接受,反而震怒于他……
高延沉默了半晌,最后终于张开嘴巴,准备说出心里埋藏的话……
“禀皇上,雪寒姑娘求见。”高六走了进来,轻声禀告。他不知雪寒是何人,也不知她是哪个宫里的婢女,只是她竟然拿出一块刻有“龙”字的令牌,还来到朝华殿找皇上,他恐怕耽误了皇上的事情,忙依雪寒的要求进来禀告。
龙离渊猛然睁开眼睛。雪寒是年未瑶的贴身婢女,从未离开年未瑶身边,年未瑶出了什么事,也都是派遣榭内的其他婢女,从来无需她亲自出来。
现在她居然夜闯朝华殿,年未瑶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龙离渊声音低沉,眼神紧紧攥着雪寒,因而没有看到高延低头的那抹笑。
“皇上恕罪,奴婢夜闯朝华殿实属情非得已,实在是因为……”
“她怎么了!”龙离渊猛力一拍桌子,早已不耐这婢女的絮絮叨叨。
“姑娘她、她风寒突然加重,现在已经陷入昏迷……”雪寒跪在地上,抽抽搭搭。
没等雪寒说完,龙离渊早就如同一阵风一般朝临水榭跑去。
他们几人早已经知晓年未瑶的存在,此时出现这等大事,几个人便也和雪寒一道跟了上去。
暗地里进入临水榭,年未瑶在床上躺着,奄奄一息。御用的大夫伏跪在床边,着急地查看她的情况。
“瑶儿怎么了!”龙离渊又急又怒,单手抓起大夫胸前的衣襟:“她若有什么事,你知道后果!”
“是是是……”大夫唯唯诺诺地应了两声,方小心翼翼道:“年姑娘风寒的确加重了,但并不危及性命。”他是年未瑶的御用大夫,自然知道龙离渊时常来看年未瑶之事,也自然明白年未瑶对龙离渊来说,代表着什么?所以每次年未瑶有什么伤患,他一定比任何人都着急。此次临水榭派人来找他,说年姑娘病情严重,他几乎吓死,可刚刚一番查看,年姑娘的病确实无碍性命。
这位大夫是他从民间找来的高手,十年来照顾年未瑶从未有过差错,听到他这样说,龙离渊放下心来,也无暇去顾及雪寒那般夸张之语,只以为她是护主心切,因而夸大了病情。
“瑶儿,现在感觉如何?”龙离渊撩起她额前的发丝,轻声问道。
“我没事,一定是雪寒那丫头大惊小怪,打扰你了。”年未瑶气若游丝,眼神有些游离,不敢直视龙离渊。
这是她第一次对龙离渊撒谎。
她的病并不严重,这是高延的计划之一,为的是让龙离渊对她眷念、怜惜更甚,这样才能方便他对龙离渊说出他的计划。当初高延对她说时,她坚决不同意,可是……后来想到龙离渊现在左右为难的处境,想到……龙离渊对云迟迟的逐步加深的爱,她都不敢保证她现在与云迟迟在龙离渊的心里孰轻孰重了……如果高延的计划可以施行,那么……让云迟迟死心也未尝不可……
所以,她思前想后,终于决定配合高延。
透过窗户,站在庭院里的高延望着病床上的年未瑶微笑,她终究还是同意了,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
年未瑶终究是病了,和龙离渊说了两句便昏昏沉沉睡去,龙离渊不忍打扰她休息,于是为她掖好被子便走到庭院里。
庭院里四个人都等在那里,见龙离渊出来,眉间的焦虑似乎散去不少,便知道年未瑶已无大碍。
龙离渊轻叹了一口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云燕国的事情还未解决,瑶儿却病得这么严重。
“皇上,关于云燕国,奴才有了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高延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哦?”眉宇稍稍舒展,龙离渊像是久旱逢甘露,急切问道:“什么计?快说!”
……
“不行!”待高延说完,龙离渊断然否决,恨不得一脚踢到高延身上。高延的忠心他一直知晓,但他不能容忍他这个馊主意!
“皇上,您现在的处境有多艰难您自己还不知道吗?”高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云燕国假求和,实则伺机与七王爷密谋,偏偏天下人不知真相,只想着和解了事。现在大旌国外有云燕国虎视眈眈,内有七王爷步步紧逼,您该怎么办?现今之计,唯有先发兵,趁云燕国尚未恢复,直取云燕!而奴才之计,绝对能使出兵顺理成章,还能赢得整个大旌国百姓的支持,而且……而且有您在,皇后娘娘不会出事的……”
龙离渊深吸一口气,开始陷入沉默。
高延说得很在理,可是他怎么舍得?哪怕一丁点可能的伤害,他都不想迟儿去受,如果……如果迟儿知道了真相,她会作何反应?
“皇兄。”龙夜清忽然行了一个大礼:“臣弟也认为高延之计可行。”虽然他也不想云迟迟遭受任何可能的伤害,但他毕竟是大旌国的皇子,他必须以天下为重,何况,龙离渊怎么会让云迟迟受到一丝伤害呢?
“皇上!”高延狠狠磕了一个头:“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了,现在该是反击的时候了,而云燕国求和,便是反击的开始了。既然内贼还不能除,便先将外患除去不是更加没有后顾之忧吗?”顿了顿,高延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