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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饶了他这一遭吧!”

    众人一看,原来是二先生。这人名字叫白文华,六十多岁,是个老秀才。全身的穿戴,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大襟长袖的古式袄子,配着顶半新不旧的黑市布瓜壳帽,腿上扎着腿带,胸脯上常年挂着挑牙签子,上面拴个一寸大小的胡梳。闲下无事时,戴起铜边老花眼镜,一面看木版古书,一面使用这小胡梳,一下一下地梳他那白了的胡子。因为他为人还算正直,在村里能说几句公道话,又有点学问,说话爱嚼字眼,往年间村里人买地写约,说合调解,一定请他来当个中人。因他排行第二,人们见面都称呼“二先生”。家中有一个老婆,没有儿,只有一个女子,名叫白秋英。说起家产来,在全村也算个富户,出租土地三十多亩。

    孟有田只是嘴上说说,心里知道不能当街杀了胡青,说实话,他还没这方面的思想准备。现在见二先生来劝,也就借坡下驴,缓和了脸色,对胡青喝道:“二先生给你讲情,暂且放你一马。把身上的钱还有这匹骡子留下,你马上给我滚出村子。再见你来,二话不说,楔死你个王八蛋。”

    “好,好。”胡青嘴上答应着,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将身上的钱袋放在地上,瞅了瞅孟有田腰间的驳壳枪,张了张嘴巴。

    “还不快滚。”孟有田可没还他枪的打算,将*一晃,厉声喝道。

    胡青转身就走,边走边咬牙切齿的发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儿这仇老子记下了,这帮穷棒子,算你们瞎了眼,龟孙们走着瞧……

    胡青吃了瘪,灰溜溜的走了,李敬怀见势不妙便想回李家大院报信,春儿眼尖,指着他大声说道:“你这个溜须舔腚的家伙,刚才不是挺能咋唬的吗?现在不声不响的就想跑吗?”

    孟有田上前紧走了两步,二话没说,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打得李敬怀眼冒金星,捂着腮帮子哭丧着脸求饶道:“有田,乡里乡亲的,我还是你的长辈呢!”

    “长辈?乡里乡亲,我呸。”孟有田一口唾沫啐在李敬怀脸上,“刚才胡青那个王八蛋欺负春儿和娟子嫂时,你怎么不说是乡里乡亲劝解劝解?添油加醋倒是挺来劲,你帮着李大鸿出坏主意坑害穷哥们,怎么不想着是乡里乡亲?嗯,说呀!”

    “胡青是什么人?有名的拳师,我哪敢劝解哪!”李敬怀见众人都围了上来,脸色不善,知道平素自己得罪人不少,生怕别人借此报复,急忙把李大鸿拉出来做挡箭牌,“再说,再说,他是李老爷请来的,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理解李老爷组织自卫团,保护家园的一片苦心不是。”

    一提李大鸿,众人高兴的心情马上象浇了一盆凉水,是呀,这是打的谁啊?是村长请来的拳师呀!李大鸿会做何反应,人们不约而同地把担心的目光集聚在余愤未消的孟有田身上,替他捏着两把汗。

    第二十五章老玉保的说教

    更新时间2009-9-2319:26:51字数:2077

    孟有田在心里叹了口气,老百姓就是这样,激于义愤只能奋起一时,然后就是考虑到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生活,总也没有那种义无反顾的精神。所以即便是生活得困苦不堪,或者是被官府老财欺诈压迫,多数人也只是忍耐,再忍耐。

    “说到自卫团,你回去告诉李大鸿,少招那些邪门歪道的家伙。”孟有田按照自己的想法说道:“村里人捐钱捐粮供养他们,说不定还招来象胡青样的祸害,而且人家是为钱来的,肯舍生不要命,为李家大院往刀刃上扑吗?村上年轻力壮的后生不少,早年间闹大刀会、天门会、红枪会时,练过几天武把操的也大有人在。都是本乡本土,都想保卫家园,让他想想,是实在乡亲来得划算,还是外乡那些炮手保险。”

    “是,是,我这就回去和李老爷说。”李敬怀连连点头答应。

    “滚吧!”孟有田厉声喝道。

    …………………

    处理完这意外的事情,孟有田到冯义家这一路上闷声不吭,脑海里一直想着这事情造成的影响,还有可能的后果。他知道李大鸿是个面善心狠的家伙,如今赶跑了他请的炮头,虽然理在自己这边,嘿嘿,这世道,有理有个屁用。明的他可能还有所顾忌,这暗的,想想还真不好对付,哪有天天防贼的道理。

    春儿比较单纯,今儿孟有田在人前露了脸,显了威风,这姑娘也觉得长了脸,笑盈盈的老是偷偷瞅孟有田,心里觉得挺自豪。

    娟子将孟有田和春儿领到家里,已经是傍黑了,屋里黑咕隆咚,就是锅台炉火里有点光亮。冯义他娘一听是孟有田他们来了,赶紧拿了一截松明油柴点着,抹着眼泪说道:“你们快坐下,家里男人都倒下了,也不知该怎么办好。有钱的药挡,没钱的命挺。咱家可再没值钱的了,娟子刚过门就跟着受了苦,陪送过来的新衣新裤都当了……”

    借着松明灯的照映,孟有田左右看看,真是盆干瓮尽,叮叮当当个穷光景,着实可怜。在前世,孟有田也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特别是在农村,更为常见。比如说得了场大病,或者是一场暴风,一场雹子,一场大水,都会使人变穷。但在旧社会就不是穷不穷的事情,而是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了。老百姓就象在大风大浪里的一根苇眉子,你不知道下一刻会漂到哪里去。都是家没三天粮的穷人,今天吃饱了,明天还不知道饭在哪里!

    “哎哟,哎哟,烧死了,我要喝冷水,快给我拿一碗来。”里屋突然传来了呻吟声,直声直气叫是还有点疹人。

    “我进去看看。”孟有田说完又对春儿说道:“你就别进去了,在外面坐会儿。”

    “本就不该麻烦你们,这是虎狼病,谁染上也不好。”冯义他妈向孟有田身上撒了点醋,眼泪汪汪的说道。

    “没事,生灾生病是个人的事。”孟有田说着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疟疾是疟蚊叮咬或输入带疟原虫者的血液而感染,主要表现为周期性寒热发作。即便是在后世,疟疾仍然是当今人类的最大杀手之一。据统计,有92个国家和地区仍处于高度和中度流行,每年发病人数为亿,死于疟疾者愈200万人。

    看了看两个病人的情况,孟有田转身走了出来,将奎宁交给娟子,把吃法告诉了她,“确实是疟疾,这个药应该有效,先吃上,明天我再来看看。”

    “有田兄弟,你是说这个病有治?”娟子惊喜交加。

    “有治,有治。”孟有田连连点头,宽慰道:“对了,注意病人出汗的时候别着了凉,用干的或者温湿的毛巾擦干。”

    “有田,你瞅这家里再也没一件值钱的家什,可怎么谢你……”冯义他娘也上前说着感谢的话。

    “咱都是穷人,穷不帮穷谁帮穷。”孟有田赶紧告辞,“先治好了病再说,提这个谢字可是外道了,有什么事就说话,可别苦熬着。”

    辞别了千恩万谢的娟子婆媳,孟有田和春儿一路走,先回家取了那半只熏鸡,急急忙忙也没顾得上和柳氏父女说话,便又赶到了春儿家,老玉保正焦急的等着他们。

    把春儿叫去做饭,老玉保把孟有田叫到跟前,凝视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有田哪,今儿这事我听人说了,你真的有点冒失。”

    “大伯,那种时候我能看着春儿受欺负吗?”孟有田辩解道。

    老玉保张了张嘴巴,轻轻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把春儿和娟子护住就行了,大庭广众,那胡青只是讨几句嘴上的便宜,想来不会太过分的。往后,无论碰上什么事,你都要仔细想想,既要想到该不该,也要想到行不行。既要想到事起,也要想到事落。不论啥事,理儿,只有一个,只法子何止千万。别光走直道,法子不绕弯那叫笨法。”

    孟有田理解老人家的担心,不想再顶撞他,便装出顺从的样子点了点头。

    “你和春儿到冯家去了?冯义和他爹怎么样了。”老玉保点着烟袋,坐在小凳上吧哒吧哒抽着。

    “是疟疾,我给留下了药,应该能治好,明天我再去看看。”孟有田回答道。

    “两个撑家的病倒,家里可折腾得不清吧?”老玉保低沉的说道:“明天把家里的粮食送去些,先让他们渡过这个坎吧!今晚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搬过来住吧!”

    “搬过来住?为什么?”孟有田不解的问道。

    “你当李家能咽下这口气,吃了这个亏吗?”老玉保皱着眉头说道:“再有李敬怀那个坏种火上浇油,李大鸿的心可毒着呢!大家住在一起,人多,出事儿也有个照应。”

    孟有田咧了咧嘴,回来住倒是挺好,可自己屋里还有两个人呢,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借口,便闷不做声的低头沉思起来。

    “初生犊子不怕虎,玉保哥,你可是摊上个好女婿。”随着洪亮的声音,一个长得黑黑的、毛蓬蓬的连鬓胡子的中年汉子迈步走了进来,脸上笑眯眯的。

    第二十六章这家伙是共党

    更新时间2009-9-2412:48:37字数:2096

    “这是你老蔡叔,一直在外闯荡,昨儿刚回到村里。”老玉保看孟有田发愣,磕了磕烟袋锅,笑着介绍道:“老蔡呀,这是根保的孩子,前些年跟着他爹在外边胡混,这两、三年才回来的。”

    “蔡叔。”孟有田赶紧起身打招呼。

    “小子,不错。”老蔡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有名的拳师给赶跑了,还教训了李敬怀一顿,真替咱穷人解气。听说,还弄了支盒子炮。”

    “嗯!”孟有田老实的答应着,从后腰里抽出枪,递到老蔡面前,“就是这。”

    老蔡接过枪,摆弄着,两眼直放光,一个劲的夸奖:“好枪,好枪啊!”说着,笑呵呵的对孟有田说道:“小子,你背着这家伙,会使吗?”

    孟有田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其实柳无双和柳凤教过他,他没说实话。

    “我看你还是别成天背着它了。”老玉保在旁皱着眉头说道:“年轻人,火气大,三言不合就动手,背着它早晚惹出祸事来。”

    “玉保哥,这话就不对了。”老蔡摇头道:“有了这家伙,地主老财就打怵,再说那胡青能善罢干休吗?背着它,提防着李大鸿下黑手,我看挺好。”

    老玉保想了一下,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担心的说道:“平头百姓,带着枪,官府能让吗?别又给安个什么罪名,咱老百姓可吃不消。”

    “有田白天不是说要组织穷哥们成立自卫团吗?我看这个主意就很好。”老蔡赞赏的瞅着孟有田,说道:“李大鸿搞自卫团,还不是给他看家护院,哪会管村子里大家伙的事情,而且还要村里的老少出钱出粮供养。与其这样,不如咱们自己干,这样不就有了名义吗!”

    “李大鸿又不傻,能让咱穷人拿枪杆子。”老玉保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这不让,那不让,咱们就得争取。”老蔡郑重的说道:“要不地主老财总得骑在咱脖子上……”

    听着老蔡说的那些反抗压迫、抗日救国、组织群众、全民动员等大道理,孟有田心里暗自琢磨,这家伙是gcd吧?要不怎么能说出这些话呢。

    还真让孟有田猜对了,这老蔡确实是一名gcd员。早在1937年初,当抗日救亡的风暴席卷了华北时,中国gcd北方局便遵照中央的指示,号召gcd员深入广大农村,宣传抗日救国,发动组织群众,而老蔡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在村子里,老蔡的名声很响,也很受人尊敬。不仅是因为他手艺好,待人好,还因为他胆子大,够义气,干过几件出色的事情,留下一个绰号“天不怕”。1933年古北口抗战时,老蔡正在那里逃荒做短工,不久他带回来一只干耳朵,据说是他用镰刀钩过日本鬼子后割下来的。后来,李大鸿催租要债,还不起的便将人光着身子绑在树上,用麻绳蘸了水狠抽。村里人越是哀告,他抽得越来劲。老蔡跑过来,也不哀告求饶,一把夺了麻绳,把李大鸿踢倒在地,将绑着的人都放了。因此,他被砸锅、封门、夺了地,巡警还搜寻了他好几天,可没抓到人影。此后村里人就再没见过他,时隔多年,他现在又回到了村里。

    这时村子里的几个老辈人也来了,聚在一起,和老蔡亲热的说着话。这时候春儿把饭菜也做好了,两大碗炒鸡蛋,三、四个素菜,还有老蔡打来的一瓶烧酒,几个人坐在炕上,吃喝闲扯。

    孟有田和春儿、谷雨三个年轻人上不了桌,他将熏鸡切了切,凑了盘菜,端上了桌,便来到外间屋,将留好的鸡翅膀、鸡大腿一人一个挟给春儿和谷雨。

    谷雨咧嘴一笑,也不说话,低头大口啃了起来。春儿刚要张嘴,孟有田轻轻刮了刮她的脸蛋,立刻弄得红了脸默不作声了。

    “……只要大家伙心齐,拧成一股绳跟李家大院斗,他李大鸿就草鸡了。一个人不给他干,他不害怕,大家伙都不给他干,他喝西北风去呀……”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豁出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屋子里传出的说话让春儿和谷雨听得很入神,孟有田却撇了撇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土匪开会吗?喝了点小酒,说得倒是慷慨激昂的,都是有家的人,不给李家干全家都扎脖子饿死吗?再说地主是统治阶级,暴力机器是为人家服务的,不用说来兵,就是那些垃圾巡警也把你们唬得死死的。只要大环境不变,你们永远闹不成。

    “你撇什么嘴呀?”春儿奇怪的望着孟有田,问道:“难道大家说得不对?”

    “对,说得对。”孟有田淡淡一笑,“好好听着,别乱打岔。”

    春儿噘了噘嘴,白了孟有田一眼。

    “家有三件事,先捡紧的干。日本人已经要打到家门口了,民族矛盾已经超过了阶级矛盾,解决一个,再解决一个。封建势力,也是压在穷人头上的一座大山,自然也要给他一点颜色,否则群众就难以发动,咱们合计一下,就先从这个自卫队入手,只要枪杆子掌握在咱们穷人手里……”这是老蔡的声音。

    孟有田放下碗,抹了抹嘴巴,转身走出了屋子。

    一轮缺边的月亮挂在天边,水一般的清光,照亮了村落,洗去了树林的阴影。星星洒在天空,一闪闪眨着眼睛。

    “这就要回去吗?”春儿紧跟着也走了出来。

    孟有田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用温柔的目光瞅着她。春儿先是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咬着嘴唇,呆了半晌,竟勇敢的抬起脸,看着孟有田那两只黑溜溜的眼睛,仿佛自己要被这眼睛吸进去。孟有田慢慢的伸出手,春儿犹豫了一下,也将手交给了他。两个人紧紧的拉着手,春儿感到身上一阵热似一阵,还有点哆嗦。

    由于热血沸腾,过于冲动,孟有田一下将春儿抱住了,飞快的在女孩儿的唇上蹭了一下就离开了。即使这样,那种异样的感觉却仿佛像凝结在唇上似的久留不去,春儿整个人都痴了……

    ………………………

    第二十七章讲书

    更新时间2009-9-2419:43:24字数:1956

    李家大院的客厅里,一支半尺高的洋蜡发出昏黄的灯,照得屋子阴森森象个灵堂。李大鸿穿着蓝缎大褂,手抚着盖碗,面无表情。

    “这帮穷小子真要造反了,您得拿个主意镇住他们哪!”李敬怀抹了抹嘴上的油,刚刚李大鸿请他吃过饭,现在他愈发显得忠心耿耿。

    李大鸿已经从刚听到消息时的震怒冷静下来,他想:这个胡青,原来只是个徒有虚名的样子货,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竟然被帮穷小子给弄了个灰头土脸,这样的人不请也罢。那几年,大刀会、天门会、红枪会闹得挺凶的时候,村子里也有一些年轻人练起了刀枪。他当时还是挺高兴的,认为村上有武艺的人越多,对李家大院越好,要是年轻人都爱耍刀弄枪,光是这股气势,响马土匪要来,也得掂量掂量。可现在……

    李敬怀见李大鸿没说话,眨巴眨巴眼睛,装出很神秘的样子说道:“听说铁匠老蔡回来了,东家,您可得提防一二呀!”

    李大鸿身子一震,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淡淡的笑道:“都是几年前的老事了,回来就回来吧,本乡本土的,有什么话不好说呢!”

    李敬怀心里暗想:这老家伙,是越来越精,越来越鬼了,人前装成个大善人,背后捅刀子、打黑枪,可是什么都干。这还是信不过我哩,没和我说实话。想到这里,他也笑道:“东家宽厚仁慈,全村人都知道。今儿那个孟有田可是提到了自卫团,说什么外乡炮手不如本村村民保险,听他的意思,是想在自卫团里吃公粮呢,而且他还抢了胡青的盒子枪,这腰杆可挺直了。”

    李大鸿这次可皱起了眉头,自卫团可不是用来护村保民的,而是为他李家看门护院的。让孟有田和一伙穷棒子拿着枪杆子,那他还怎么镇住全村人,这以后还怎么收租放债。不行,自卫团还得找自己能控制得住的人,而且这件事还得快点办,不能让别人抢了先。而且还得利用胡青的仇怨,把有枪的孟有田给收拾了。当然这胡青的事情他不想交给李敬怀去办,自卫团的事情倒是可以。他仔细想了一会儿,心里大概有了主意,招手叫李敬怀过来,低低的耳语了一阵。

    ……………………

    孟有田兴高采烈的回到家里,想到刚才吻春儿时,她那呆呆傻傻的样子他就想笑,心里一直美滋滋的感觉。

    柳无双已经躺在炕上呼呼的睡着了,当他点着油灯时,却发现柳凤倚靠着,还没有休息。

    “吃了蜜蜂屎了,笑成这个样子。”柳凤很不友好的说道。

    孟有田挠了挠脑袋,调整了下表情,说道:“那个,我得了一把枪。”

    “知道。”柳凤翻了翻眼睛,不屑的说道:“就为了这?”

    “嗯!”孟有田敷衍着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那个胡青,你听说过吗?原来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也别小瞧了他。”柳凤口气缓和了些,“虽然是欺软怕硬的样子货,可也有些黑道朋友,你还是防着点的好。”

    “我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孟有田摆弄着手枪,说道:“如果有机会,我先干掉他,玩阴的吗,谁不会呀!”

    “哼,念书的真是没好心眼。”柳凤又搬出了她的理论。

    “你干嘛那么恨念书的?”孟有田皱起眉头反驳道:“就算有念书的人得罪了你,也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哪!”

    “念书人就是坏,没念过书的穷人心眼都好,念过书的富人心眼都坏。”柳凤振振有词的说道:“穷人念了书,就想着升官发财,心眼也变坏了。”

    孟有田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柳凤说得也有些道理,读书——做官——成为压迫剥削者,这确实也是种常见现象。

    “怎么样?没词了吧?”柳凤高高的昂起了头。

    “才不是呢!”孟有田有些好笑的说道:“没听过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吧?念书是大有用处的,只是要用到正地方。比如说我念的书,就是教你怎么种好庄稼的,学好了一亩地可以打出原来两亩地的收成,你想想,粮食多了,大家就不用挨饿了。”

    “还有这样的书?”柳凤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什么样的书都有,种庄稼的,造东西的,医治病人的,行军打仗的,当然也有歪门斜道的,关键是看你怎么用。”孟有田耐心的解释道:“穷人念了书,那些地主老财想在文契上作手脚,也会困难不少,对不对?”

    柳凤仰起头想了想,不太服气的说道:“念书的人心眼多,对,坏心眼多。”

    “呵呵,心眼多有什么不好。”孟有田笑道:“就算是坏心眼多,可要用对了地方,也很好啊!比如说用在地主老财、贪官污吏身上,用在小日本鬼身上。”

    “伶牙俐齿,念过书的坏家伙,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柳凤笑骂道,但态度已经有很大的松动。

    “看看,不念书连说话也说不过人家。”孟有田笑道:“就说你们吧,肯定有传递消息、打探情况的,我就不信都是用嘴来传,不念书怎么写情报,不念书怎么看情报?敌人给你来封挑战书,你还以为是邀你赴宴呢?”

    “少看不起人。”柳凤用手枪点了点孟有田,嗔怒道:“我也是认字的。”

    “那你就不要再恨念书人了,恨就恨那些坏蛋。”孟有田轻轻躲了一下,见柳凤似笑非笑的移动枪口,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念书人胆小,这个对不对?”柳凤将枪口垂下,开玩笑般的说道。

    “呵呵,这当然不对。”孟有田停顿了一下,讲述他所敬重的两位历史名人的事迹,一个是文天祥,一个是阎应元。

    第二十八章开镰

    更新时间2009-9-2512:55:25字数:1901

    说实话,孟有田口才并不好,讲述的也并不完整、生动,但柳凤还是感到新鲜和震撼。故事讲完后,两个人都默默无语。好半晌,柳凤才用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说道:“果然是好汉子,你想学他们俩?”

    “学不象,也学不了。”孟有田苦笑着连连摇头,说道:“我没那种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气质和精神,要是被抓住,一顿皮鞭我可能都抗不住。”

    “倒是个有人性的念书人,不说假话。”柳凤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看着孟有田,笑道:“我想知道,要是日本人打过来了,你会当汉j吗?”

    “要是被日本人抓住,我可能假投降,然后抽冷子跑出来抗日,抓住了就再假投降,然后再抗日,千锤百炼吗!”孟有田半开玩笑的说道,说实话,想到那些可怕的酷刑,他还真没信心象电影里演的那些英雄一样坚贞不屈。

    “你这不是反复无常吗?”柳凤哭笑不得的说道:“说你怕死吧,你还要抗日,说你不怕死吧,你还投降,真是不明白你到底要干什么?”

    “唉,这个问题很矛盾。”孟有田拍拍脑袋,尽量有通俗的道理解释道:“日本鬼子很厉害,但是呢,他们一定会失败,这个过程是相当艰苦而残酷的,我就是要想方设法熬到胜利的那一天。这个,你的明白?”

    柳凤似懂非懂的晃着脑袋,翻着眼睛,最后很认真的瞅着孟有田,问道:“那你说说日本鬼子到底怎么厉害?又为什么会失败?”

    “啊,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

    田野里,麦浪翻滚,遍地金黄。俗话说:“急收麦子缓收秋”,意思是说麦子一旦收获期临近会成熟的很快,必须在短时间内把成熟的麦子收割入仓,不然成熟的麦子便会把籽粒掉在地里从而造成减产或损失。麦收季节,每天吃喝拉撒都在地里,有人送水送饭过来。另外怕下雨,也将这叫做“龙口夺粮”,意思就是与下雨天争分夺秒。

    “低头,弯腰,开镰喽!”随着老保根底气十足的喊声,孟有田戴着顶草帽,挥舞起雪亮的镰刀,于田间飞刀豁豁,麦子齐齐地抓在手里放倒在地上。

    用镰手工割麦子是耐力活,握着镰刀,弯下身子,半天不能直腰。麦子有麦毒,麦芒刺的手和胳膊几天都刺痒。大热天,还得穿着厚厚的衣服,割一天麦子,累得腰酸腿疼,胳膊腰间都黑黑的。而且孟有田采用的是留高茬,麦秸还田技术。在麦收前十到十五天已经套种上玉米,此时已经出苗,这脚下更得有准。

    今年由于有孟有田弄的土化肥,老玉保种的麦子不仅多而且比旁人早熟了五、六天。不时有干活的村里人路过地头,羡慕的咂咂嘴,和老玉保搭讪两句。老玉保也乐得合不拢嘴,笑呵呵的回话,手上也不闲着,一捆捆的麦子绑得扎实,直立在田地里。别小看了这招,一条绳子飞檐走壁地捆扎结实,送到麦场里,一拉绳子,就刷地落地,也是个有技术含量的活儿。

    “玉保哥,今儿开镰怎么也不言语一声?”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孟有田不用抬头看便知道是老蔡来了。

    “老蔡呀!”老玉保笑呵呵的打着招呼,“就这点地,哪还用麻烦别人。”

    “嘿,这小子真是把好手哩!”老蔡冲着地里的孟有田扬了扬下巴,走到地里,“来,老伙计,我来割麦子,看看这手艺退步了没有。”

    “你还是捆扎吧,咱这割麦子与往常可不一样。”老玉保笑道:“要留杆还田当肥料呢,还有小心这玉米苗。”

    “哦,这也是有田的主意?”老蔡仔细瞅了一下,笑道:“听村里人说过,有田侍弄庄稼是把好手,用了他说的化肥,地里的庄稼长得又快又好,三亩薄地愣是能打出水浇地的量来。”

    “这孩子灵醒着呢!”丰收在望,老玉保心情特好,见别人夸自己的准姑爷,不由得得意起来,“还识字哩,是跟他爹在外面扛活时偷偷在私塾里学的。”

    “好福气,玉保哥真是好福气。”老蔡抬头望着远处正弯腰奋战的孟有田,嘴角挂上了含意不明的笑容。

    远处走来了几个人,有双连、愣子、有新,娟子拿着镰刀低着头有些怯怯的和谷雨走在后面。

    “大伯,我们帮您割麦来了。”走到地头,双连挥了挥手里的镰刀,大声说道。

    “今儿不给东家出工了?”老玉保奇怪的问道。

    “出什么工?人都没影了,谁还犯傻。”有新笑着答道。

    “你们这帮小子。”老玉保笑骂了一句,走过来,仔细将收割的注意事项说了一遍,几个壮小子说笑着排成一排,从地头割了过去。

    “大伯,我,我也来帮忙。”娟子有些羞怯的说道。

    “冯义家的,你还是回去。”老玉保慈爱的说道:“心意我领了,家里病人还没好利索,你婆婆一个人照顾不开。”

    “能照顾开。”娟子没动地方,倔强的说道:“回去了会招骂的,这农活我会干的。”

    老玉保无奈的点了点头,这都是欠下有田的人情的,不让她干点,这心里觉着过意不去。

    “那你捆扎吧!”老玉保指了指地里,给她安排个轻活。

    “嗯!”娟子点了点头,包好头,下地干了起来。

    “爹,这是姐煮的绿豆水。”谷雨将手里的罐子扬了扬。

    “回去告诉你姐,中午多做些饭,然后回来割麦。”老玉保指了指地里的人们,“可不能让人饿着干活。”

    ……………………

    第二十九章柳无双的想法

    更新时间2009-9-2519:31:16字数:2013

    孟有田家的房门从外面锁着,外人谁也不知道屋里躲着两个人,还是两个官府恨之入骨、百姓闻之色变的江湖豪杰。

    “爹,您说肖叔能找到这里吗?”在屋子里呆久了,柳凤有些气闷,拄着根棍子走了两圈,心急的问道。

    “别人不行,老肖肯定行。”柳无双边擦枪,边充满信心的说道:“咱们被那白眼狼给骗了,这么长时间没消息,弟兄们肯定也急得很。狗子把回去的路都封住了,凭老肖的脑袋,肯定猜到咱们会往相反的方向走,这个时候可能已经派出耳目来寻找了。我看再等几天,也就能找过来了。”

    柳凤噘了噘嘴,坐在炕沿上,说道:“我的伤也快好了,再等三天,他们不来,咱们就自己回去。”

    “行,我闺女怎么说就怎么办。”柳无双连连点头应承,然后又挠了挠脑袋若有所思的说道:“日本人真那么邪性?带轱辘的铁罐子,还有机关枪;天上飞的铁鸟,又扔炸弹又扫射;矮个子、罗圈腿,拼刺刀却厉害得很。”

    “嗯?”柳凤扬了扬眉毛,奇怪的问道:“爹,你听谁说的?还是你昨晚在装睡,偷听人家说话?”

    “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柳无双翻了翻眼睛,说道:“嘀嘀咕咕说了半宿,好觉都被你俩给吵醒了。”

    “醒了就起来呗,装睡是怎么回事呀!”柳凤很不满意的说道。

    “这个,听得怪有趣的,怕打断了那小子。”柳无双讪讪的笑道:“那个姓文的是个好读书人,有种,那个什么,人生在世谁都死,留下心肝照青天,说得多好。”

    柳凤眨巴眨巴眼睛,对自己这个目不识丁的老爹颇感无奈,她抚着孟有田给他做的拐棍,缓缓说道:“他说的有些东西未尝没有道理,光打野食,不立灶伙,脚下无根,象片浮云,确实不行,也掀不动大山头。光贪捉鱼不建船,连个稳固的根都没有,这样不行。”

    “凤儿,你昨晚是不是在故意套他话呢?”柳无双探询道:“他一个庄稼人,读了两本书就夸夸其谈,他懂打仗吗?”

    “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咱不能全信他的,但有道理的地方也可以自己仔细琢磨呀!”柳凤解释道:“比如他说的这个建立根据地,有了稳定的钱粮供应,人力补充,安全的躲避之所,这队伍才能壮大,否则就是流寇。还有那个游击的法子,我倒是觉得能管用。”

    “乱招人可不行,咱俩被那个白眼狼害得还不够惨吗?”柳无双摇晃着脑袋反驳道:“根据地啊,咱们有不少落脚的地方啊;游击的法子,跟咱们打了就跑也差不了多少吗!”

    “还是有区别的。”柳凤笑道:“咱们慢慢研究,这个不着急。”

    “这个是不着急。”柳无双向后一仰,双手枕在脑后倚靠在墙上,“爹最想知道的是治好咱俩伤的那个医生的事情,当初,要是有他,你六叔……,唉。”

    柳凤也有些黯然,柳无双一共有七个结义兄弟,都是穷哥们、硬汉子,在与官府和地主的斗争中,已经死去了三个,其中这个老六,是最疼柳凤的。当时也是受了伤,因为伤口发炎而不治身亡。

    “你的伤和老六真是差不了多少,只一夜工夫,就治得七七八八,确确实实是好手段。”柳无双继续说道:“要是能把那个医生招进来,以后弟兄们可是能得利不少。”

    “只是这小子嘴巴严实,您不是套了好几回了。”柳凤思索着说道:“要不他就是说的实话,就是他给治好的?”

    “不象,不象。”柳无双微闭着眼睛呆了半晌,稍显无奈的说道:“问他用的什么药,他老是吞吞吐吐的,要不你再试试看?”

    “不说就揍他。”柳凤半真半假的说道。

    “不行,不行。”柳无双将脑袋摇得象拔浪鼓似的坚决反对,“他救过咱俩,也算是救命之恩,咱可不能忘恩负义,毁了名声。”

    “我试试看吧!”柳凤摆弄着手指头,无可无不可的说道:“他想说就说,不想说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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