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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色猫狂死曲》

    作者:赤川次郎

    调音

    今天并不是一般公司行号发薪水的日子,奇怪的是今晚这家饭店的餐厅却十分拥挤。“实在抱歉。”说话的人穿着燕尾服,好像是餐厅经理,他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道歉。

    “今晚客人特别多……”

    “没有空位吗?”石津把不满的表情完全表现在脸上和说话的声音里。

    “这些空位都是客人预约的,他们很快就会来。预约的客人很多……”经理的态度依然很客气,但是言外之意是没有先预约的人是不能请进的。

    片山晴美碰了一下石津的手臂。

    “石津先生,既然客满就算了,到别的地方去吧。”

    “可是……”

    石津还在犹豫。晴美当然很了解石津的心情。刑警的薪水并不丰硕,因为哥哥片山义太郎也是刑警,所以她十分了解。石津在荷包羞涩的情况下,特别请她出来吃饭,若因为餐厅客满遭到拒绝而打退堂鼓……石津是个男人,当然有男性自尊。

    “下次再来这里好了。”晴美说。

    “不,下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侯才有足够的钱来这里。”石津过于正直地说:“晴美小姐,你可以到外面等一下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呢?”

    “这里的事你不要管,交给我来处理。”石津挺着胸膛说道。

    “好吧,我就在外面那个椅子等你。”

    晴美走出餐厅。大饭店的一楼有五、六家餐厅,中央正好形成空敞的前厅,有几把十分漂亮的椅子摆在那里,晴美选了一把椅子舒舒服服坐下。

    哥哥会不会把莱热过后才吃?不知道有没有分给福尔摩斯吃?不过,如果哥哥没有给吃的,福尔摩斯是不会答应的,根本不必去担心它。倒是哥哥才真是叫人挂心呢,年近三十,还没有结婚对象……

    “片山因为有你,才不能结婚。”同事们常常这样对她说:“因为他没有感觉到单身的不方便,所以从不认真去考虑结婚的事。你不要管他,自己先快点结婚,那时候你哥哥就会想结婚了。”

    晴美认为同事说得很有道理。母亲早逝,从任职警官的父亲也殉职以后,兄妹俩一起生活,哥哥多少有身代父职的意识,总认为有责任先把晴美的终身大事办妥再想到自己。而妹妹的心理却认为不能留下迷迷糊糊的哥哥不管,自己去嫁人,就这样互相牵制着,两人都不愿意下定决心。

    “不知道……石津先生怎么了?”

    就在这时候。有一群看起来像女大学生,闹哄哄地说话朝着这边走来。虽说是一群人,其实只有五个人,但那种热闹劲儿,抵得过十个大人。晴美当然也有过这种经验,她一面看着她们。一面回忆着,心里想,那个时期真是快乐极了。

    也许是音乐学校的学生,其中有三个人手握着小提琴箱,另外一个提的是较大的中提琴。只有一个人是空着手没有拿乐器,也许她是主修钢琴吧!总不能带着美国史坦威演奏式钢琴在街上走吧!

    看起来全像是富家小姐,身上穿的衣服虽不华丽,却可以看出是质料相当高级的服装,随着手势摇摆的皮包也是欧洲名脾皮件。

    晴美曾经任职百货公司,训练出非常准确的眠光。她觉得这一票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无拘无束。

    其中一个人偶然向晴美这边看。——不,不是看晴美。

    晴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看到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也许年纪轻一点但容貌却衰老了——的女人,一直在看那个女学生。

    她是一个令人感觉特殊的女人。似乎并不适合这种场所——原因并不在她的廉价衣着,而是在她圆睁的双眼中,散发一种盲信气氛的光泽。

    晴美把视线收回。五个女大学生中,显得特别攫眼的那一位,突然笑容僵住了,双脚好像被胶粘住般,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另外四个人则走进晴美方才被拒的那家餐厅。提着中提琴的女孩回头张望,说:

    “嗨,玛莉,你怎么啦!”

    “没有啊,没什么呀!”

    被称为玛莉的女孩突然间清醒过来,以快速的步伐走进餐厅。

    就在这时候,石津轻快地走出来,说:

    “晴美小姐,我们进去吧!”

    “不是己经客满了吗?”

    “我让他们想办法。”石津神秘又得意的样子。

    “你一定是亮出警察证件吧?”晴美瞪着石津。

    “不……没那种事。只是我的证件正好露出口袋,又正好被他看见了。”

    “哼,滥用职权。”晴美笑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知道了。”石津一面说着,一面搔头。这样稚拙的动作出现在粗壮的石津身上,显得特别可爱。

    “那么,进去吧!”晴美往前走,突然下意识地回头看,那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

    进到餐厅里,一位像是这里的经理亲自为他们领路。

    “很抱歉,位子太靠里面了。”

    “不,没关系。”

    晴美就座后,发现邻桌是刚才那五个女大学生,正好围坐一长桌。那位叫做玛莉的女孩也高兴地端着一杯葡萄酒。

    “晴美小姐。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吧!”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点完菜以后开了一瓶葡萄酒,晴美的酒量不错,喝了几杯。

    “片山先生那儿不要紧吧?”

    “为什么这样问?”

    “我在想,他会不会生气?”

    “他的脸色当然不会很好看,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会比和别人在一起放心多了。”

    片山义太郎并不赞成妹妹和刑警约会,尤其是在父亲殉职警界之后,反对更为强烈。

    “是这样就好了。”石津说话的口吻似乎缺少信心,“最近总觉得片山先生在看我的时候,眼睛里杀气腾腾的。”

    晴美不由得大笑起来。

    “你说得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两人喝着葡萄酒,晴美听到刚才那些女大学生们的谈话:

    “看哪,快要八点了。”

    “不要说了,反正没有希望。”

    “你只不过是嘴上说没希望,其实你脸上的表情全是信心。”

    “我真的是没希望,已经放弃了。把《幻想曲》弄得不成样子。”

    说这话的是五人之中身材较小而略胖的女孩,她拿的乐器是小提琴,虽然戴着眼镜,却像脸上的装饰品似的,增加几分可爱气质。

    “上一次比赛时,真知子也说过同样的话,结果她还不是拿第一名。”

    “这一次可不一样,和学生的比赛层次大不相同,有我这种技术的人太多了。”

    “太多了?这太夸张了吧!玛莉,你怎么样?胸有成竹很笃定的样子。”

    “我有几斤几两重自己很清楚。”被称为玛莉的女孩说:“能留到最后一次预赛已经很不错了。”

    “我认为玛莉和真知子都能参加决赛。”

    “同意。我愿意下赌注,一个手提包。”

    “好了,真讨厌。”真知子瞪了她们一眼,“事不关己就说风凉话。你说对不对?玛莉。”

    玛莉那女孩笑而不语。

    “说是八点钟左右会把结果通知我们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呢?”

    “别说了,我们不要再谈比赛的事好不好?”真知子道。

    “玛莉,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参加决赛……”

    “怎么样?”

    “今晚的帐单由那个人付钱,好不好?”

    “赞成。真知子,你带钱来了吗?”

    “不,我准备让玛莉付钱,所以我只带买车票的钱。”

    引得五个人笑成一团,连邻桌的晴美都笑了。那个叫玛莉和真知子的女孩看起来都很有自信的样子,不过听她们言谈的情形,又像是有些不安。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比赛。”石津也听到那些女孩的谈话,好奇地说:“是泳装还是什么比赛?”

    此时,餐厅经理踩着快步向女孩们走来。

    “哪一位是樱井玛莉小姐?”

    “是我。”玛莉表情紧张。

    “服务台有你的电话。”

    “谢谢……”站起来,又说:“我不要去接,真知子你去接吧?”

    “才不要。听到只有玛莉入选,而我却被淘汰的消息,对我太残酷了。”

    “我好害怕,谁去接电话好不好?”

    “不要。你还是快去吧!”

    玛莉几乎是被大家推着离开座位。突然神色一转,向着晴美走来。

    “能不能打扰一下?”

    “什么事呢?”

    “我想请你替我接个电话。”

    “我能吗?”

    “是比赛委员会打来的,只是通知樱井玛莉和植田真知子能不能参加决赛,拜托你替我们接这个电话。”

    “好的,我去接电话。”晴美微笑着站起来。

    “谢谢。”

    晴美迅速走到服务台,拿起放在电话边的听筒。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你是樱井玛莉小姐吧?植田真知子也在那里吗?”女性的声音,说话很利落。

    “是的。”晴美道。

    “这里是史塔维兹小提琴比赛委员会。”

    晴美大吃一惊。因为史塔维兹比赛曾在报上被大肆喧腾一番,是一流的音乐比赛。看来那两个女孩是相当优秀的人才了。电话那一端继续说道:“比赛审查结果,樱井玛莉小姐和植田真知子小姐两位都晋入决赛。恭喜你们,详细情形明天会寄出通知单。”

    晴美听完放下电话筒,向着女孩们挥手大声说:

    “两个人都能参加决赛了。”

    那边突然爆出尖叫声,五个人都叫着跳将起来,也不管踢翻了的椅子。

    其他的客人被这些声音吸引,都向女孩们这边看,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晴美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关似的,也满心高兴。当她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时,服务台的小姐叫住她:

    “樱井小姐又有电话。”说完把话筒递给晴美。

    晴美犹豫了一下,而那五位女孩仍拥抱在一起笑成一团。她决定先接了电话再说。

    “喂——”

    “你是樱井玛莉吗?”是一种压低嗓门的奇怪声音。

    “请问您是哪一位?”

    “你听清楚,绝不能让你得到冠军。”

    “你说什么?”

    “如果你想保住生命,演凑时就要故意出错,否则……”

    “你是谁?”

    那边挂断电话。——晴美轻轻放下电话筒。

    晴美曾经参与过哥哥以及福尔摩斯的几次犯罪调查,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可以感觉得出的确充满恶意,绝不是单纯的开玩笑或恶作剧,使人嗅到一种浓重的异味。虽然这是晴美的直觉,但这种直觉的准确性至少要比哥哥强多了。

    晴美看着那五个手牵手高兴得流泪的女孩,似乎看到一团黑影笼罩在她们头上。

    “谢谢。”回到座位时,樱井玛莉来道谢。

    “别客气,恭喜你了。”

    “谢谢。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能不能一起坐?”她看了一下石津,又说:“两位都请过来。”

    “谢谢,恭敬不如从命,石津先生,好不好?”

    “这……”

    “六个小姐,只有你一个男生,不会不舒服吧?”

    晴美口里说着俏皮话——心里盘算着也许能从女孩们的谈话中听出端倪。晴美决定不说出后来那通电话内容。至少现在不要说出来,以免扫兴。

    服务生过来把两个桌子并在一起,变成长形的餐桌,显现出晴美和石津占据一端的情况。

    “冒昧的请问,两位是夫妻吗?”

    “不,不是。只是很普通的朋友。”晴美笑道:“我叫片山晴美,这位是石津先生。”

    “我是目黑警局的石津刑警。”其实他大可不必把自己的职业也说出来,也许石津太紧张了。

    “原来是刑警先生,那我可放心了。”植田真知子说。

    “有什么不放心的事吗?”

    “喝醉了会送我回家吧!”真知子说着笑了起来。

    照年龄说来已经是过了爱笑的时期了,也许是现在太高兴了,忍不住不停的笑。和真知子比起来,樱井玛莉就镇静多了,她只是双频泛红,有些兴奋。

    “什么时侯决赛呢?”晴美问道。

    “还有两星期。”玛莉回答。

    “一定很紧张吧?决赛时演奏什么?”

    “不知道,所以才很紧张。”

    “是当场指定曲子吗?”

    “是的,指定曲要演奏巴赫的无伴奏曲一首。还有协奏曲,协奏曲必须是贝多芬、布拉姆斯、柴可夫斯基、门德尔松、西贝柳斯、布鲁赫……等人的作品,要到当天才知道是哪一首曲子,必须把许多首曲子都勤加练习才可以。”

    “真不得了!”晴美摇头赞叹。

    “更不得了的是新作品。”真知子说。

    “新作品?”

    “是委员会委托什么人为了这次比赛特别作的新曲,所委托的人,以及所作的曲子都是保密的。”

    “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呢?”

    “决赛前一个礼拜。”

    “那么在一星期要把这首新曲子练得很熟?”

    “演奏时必须背谱,记忆力是不成问题的,因为都已经习惯背谱了。”

    “比较有问题的是如何去诠释。”玛莉接着说:“因为是新曲,没有范例可参考,必须自己去看谱、体会、诠释之后再加以演奏。”

    “而且,禁止与别人商量。”真知子道。

    “禁止?可是有一星期……”

    “在这一星期里,参加决赛的人都必须入官。”真知子说:“一星期中不能离开官场、禁止通信和通话。”

    “真想不到是这么不简单!”晴美叹息不止,她想如果是自己,一定受不了精神上的压力。“这么说来,与世隔绝了一个星期。”

    如果那个电话是认真的……“否则就……”后面接着的必然是“没命”,那一个星期显然是绝佳时机。

    第一乐章 不太快的快板

    一

    打开了门锁。

    “好了,进去吧!”

    穿着皮草短外套的男人说。对秋日午后而言,这样的穿着似乎有些夸张。只要瞧一眼他那干燥而全白的头发,就可以估计他的年龄在六十岁上下,但他的容貌却十分光泽且有活力,体型也像西洋人,腿长而魁梧。

    他全身散发出精力,而没有丝毫的粗野气质,给人一种温文儒雅颇具睿智的印象。他显得非常镇静沉稳,有独特风格,可以看出是位居领导者。

    正如外型所显示的,他的确是这样的人物——日本音乐指挥界的长老,朝仓宗和。

    “这房子好像有点阴森。”站在朝仓身后的男人说。他穿着西装,打蝴蝶领结,极平凡的上班族打扮,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此人中等身材,脸色灰暗,似乎缺少运动。他不断地用手去扶往下滑的深度近视眼镜。他显然比朝仓年轻许多,神态上却又比朝仓衰老。

    “是吗?”朝仓愉快而不以为意地说:“在不知情者的眼里也许如此,但是,我是十分怀念这里。”

    “一定有很长的时间没有人管理吧?”

    “不、并没有很久,顶多是七、八年吧!反正进去就知道了。”

    “似乎有小提琴之妖会出现呢!”

    “你镇静点吧!你不是无神论者吗?”

    “我是不相信有神或魔鬼,但妖怪则另当别论。”

    “还是先进去再说吧!”朝仓带着些不耐烦的表情推着紧闭的门。

    跟在朝仓后面站着的人,是在朝仓任职指挥的新东京爱乐管弦乐团里担任事务局长,同时也兼任史塔维兹小提琴比赛大会的事务局长,名叫须田道哉。虽然他在音乐界工作,但他对音乐却是一窍不通的,而这一点也正是朝仓喜欢他的地方。

    须田虽然不懂快板与行板的差别何在,但对拨算盘的平衡感则颇有独到之处。

    所谓的音乐指挥家都是专制的独裁者,这一点朝仓也不例外,甚至可以称为是典型的代表人物。

    因此,须田对音乐的无知,对贝多芬和柴可夫斯基,哪一个对听众较具吸引力,向来是毫无兴趣,这一点倒使朝仓减少许多麻烦。

    门终于推开了。

    两个人走进一个空旷的房间,房子面积不算很大,但客厅的天花板直达二楼高,因此乍进入里面时感觉房子很大。

    “木头的香味真好。”朝仓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的学校简直就是钢筋水泥箱,在那种地方,乐器怎能放心地发出声音。小提琴是用木头制造的,还是在木头的环境里才能发出最美好的声音。——喂——你在干什么?这是西洋式房子,用不着脱鞋呀!”

    “原来如此,我正在找地方以便脱掉鞋子,幸好您告诉我。”须田好似才放心地走进来。

    “你看怎么样?我在这里渡过三年时光,到处都能勾起我的回忆。”

    “是……”须田东张西望之后说:“不像我所想的那么差,大慨不必花太多工夫就可以整理好。”

    “你真是一个洒脱的人。”朝仓笑道:“我带你到处看看吧!”

    从大厅向右走,有两扇宽大的门。

    “这里是餐厅,很宽大吧!”

    这是个长形宽敞的房间,一张十分结实的长方形餐桌,摆在正中央,餐桌四周环绕八把高靠背的椅子。

    须田用手敲打或摇动每一把椅子,似乎在试它们的耐力如何。

    “一点也没有松动,古董货就是很结实。”须田激赏地赞美着。继续又说:“一共八把椅子……参加决赛的是七个人,有一把备用的椅子,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是质料很好的桌子吧?虽然很古老,但是是北欧的木材呢!”

    “嗯,事情办完之后可以卖到好价钱。”

    “喂,你要弄清楚你是来干什么的!”

    “是,是,我只是开开玩笑。”须田实际上是个完全没育幽默细胞的人,他以认真的表情说这句话倒显得十分滑稽。

    “里面的门进去就是厨房。”

    “哦,那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厨房用具当然都很古老了吧。”须田说完立刻率先走进去,朝仓慢条斯理地跟在后头。

    “怎么样?”

    须田走过去用手摸摸瓦斯烤箱、电子炉及瓦斯炉和料理台。

    “看来好像还能使用,但是瓦斯器具必须请瓦斯公司的人来检查一下。瓦斯的总开关可能已经关掉了。”说完,立刻又想起什么似的,“说起瓦斯我才想到,这一带是否已经换了天然瓦斯?”

    “这个我也不知道。”

    “如果是换了天然瓦斯,就必须全部更换。”须田双臂抱胸作沉思状。要是能打开他的头盖骨,必能看到他脑子里的算盘珠子拨得骨碌骨碌转。“这样一来的开销太大了,不如只留下烧开水用的瓦斯炉,三餐叫饭馆送饭。”

    “这样未免太小气吧!”朝仓皱一下眉头说:“他们都是食欲旺盛,正大量消耗精力的年纪,你要让他们像上班族一样吃冷饭菜吗?那还得了。除非是‘箴言’餐厅肯把饭莱送过来。”

    “是这样吗?”须田似乎己料到朝仓会有这样的反应,面不改色继续说:“那么就必须雇用厨师了。”

    “短期的就可以了,只在这期间内需要用。”

    “就是短期的才难找。”须田拿出笔记本把这件事记下来。“这里面的门是做什么用?”

    “通到后院的。”

    “原来如此……我能了解。哦,那个通风扇也必须换新的。”

    “为了保证参加比赛的人不发生食物中毒,一定要选好的厨师,多花点钱有什么关系呢!”

    “是。”须田露出苦笑说:“您的口头禅又来了,‘花点钱有什么关系呢’。”

    “该用你的口头禅接下去啦,‘那钱从那里来呢’。”

    “啊,算我说不过您吧!”须田很难得的真笑起来。

    “那么,现在就去看看其他房间吧!”

    两个人又从餐厅回到大厅,推开和厨房相对的门。

    “这里是客厅。”朝仓道。

    “真是了不起。”把脑袋伸进门里的须田瞪大眼晴发出赞叹。

    “太暗了,你去拉开窗帘吧!”

    “是……”

    原本可以自己进去拉开窗帘的,但是职业使然,他比较习惯指挥别人去做。须田走进去,对飞扬起来的积尘不胜厌恶的样子,但他仍勉为其难的把每个窗帘拉开。

    这个房间结构十分细长——但是仍有足够的宽度,往里面延伸得很深远。

    房间的布局分为两部分,靠近门口大约有三分之一是客厅兼起居室,沙发围着几个小圆桌。与窗尸相对的墙璧下方有正式的壁炉,增添了客厅的庄重。

    靠里面三分之二的空间显然就是小型的演奏场,最里面放着一架演奏式大钢琴,有二十几个座位面朝着大钢琴的方向。虽然可以说是观众座位,但椅子并没有固定在地面,而是排列着也相当典雅古拙的椅子。

    “哦……实在很了不起。”总算把全部窗帘都拉开了的须田,一面努力而徒劳无功地用双手拨开飞尘,一面走向朝仓。

    “很宽大吧,这里曾经邀请过音乐家来演奏。那时候每个星期天也都有学生来演奏。”

    “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地方。”须田再度环视四周,“也许还能做某种用途使用。”

    “这里?”

    “在这里举行‘暑假音乐研习营’,你看怎么样?或在这里举办演奏会也很有意思。对了,在这里挂一个装饰灯,这房间就可以命名‘骑士间’或‘公主间’……然后我们可以在广告海报上刊登彩色照片。”

    “倒不如叫做(傻瓜间),怎么样?”朝仓笑道:“别忘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比赛。”

    “是。……那个壁炉还能使用吗?”

    “应该是能够用的。冬天晚上,一群人聚集在这儿烧木柴取暖,那才真正有青春的感觉。”朝仓回忆道。

    “可是,仍然必须考虑使用暖气,因为这一带很冷,尤其是入夜以后。”须田说道。

    “当然。你要好好安排,不能让她们把手冻僵了。”

    “用煤油炉最便宜,但是这是木造房屋,万一不小心发生火灾……还是使用瓦斯好了。”

    “这个,你就看着办吧!”

    朝仓说完之后,向着尘埃甫落定的客厅里面走去。他掀开演奏式钢琴的琴盖,拂去椅子上的灰尘坐下,手指在琴键上来回跳动,钢琴声音扩散在客厅的空间里。

    “看样子是没有问题。”朝仓点点头说:“只要调音后就能使用。”

    “原来是准备要买新的吗?”须田露出惊讶的表情说:“那要花一干万圆。”

    “能在这里放一架失音走调的钢琴吗?”朝仓说:“我们上二楼去吧。”

    通往二楼的楼梯是在大厅,楼梯很宽,斜度也很和缓,与一般日本住宅很陡的楼梯成强烈的对比。

    “二楼全部是单人房,每个房间都很大。”朝仓说道。

    “真想搬到这里来住。”须田叹一口气。

    朝仓打开最靠近他们的一扇门,这一次他自己进去拉开正面的窗帘。

    房间大约有五坪大,有床、书桌、书架、沙发,感觉上像是古老旅馆里的一个房间。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谱架。

    “真是个很不错的房间。”

    “因为要在房间里练琴,如果没有这样大的空间,音乐就不能充分发挥。”

    “房间这样就可以使用了。那个门是什么呢?”

    “是浴室。每个房间都有浴室和洗手间。”

    “简直和旅馆一样!”须田又摇头赞叹。然后加一句,“也应该让参加决赛的人负担一点费用才对。”

    “你……”

    “开玩笑,别介意。”须田急忙说:“有几个房间?”

    “一共有八个房间,另外在楼下还有一个管理员住的房间。”

    “八间,七个人来住是足够了。另一个房间是您要住吗?”

    “不能那样做,只有参加比赛的七个人住在这里。在这里练习,然后参加决赛。”

    “真是了不起的事。”

    “只靠技术是没有用的,必须要有坚强的意志力。”朝仓停了一下,说:“该看的地方都看过了,不必每个房间都看吧?”

    “以后我慢慢再看,因为必须找木工来修补。”

    “我也会慢慢想,是不是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东西。来这里时他们便不是学生了,而是以要和对手竞争的身分来这里,条件当然也不同。”

    “是的。可是我还是希望不要花太多钱。”

    “花点钱有什么关系。今年的《第九》三次都由我指挥。”

    “是真的吗?这可太好了。那一定是场场客满。”须田的脑筋立刻又开始计算利益。“s座……票价订五干圆吧!”

    “你不可以订会使贝多芬生气的票价。”朝仓说道。

    两个人走到房外,朝仓把大门锁上。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不知道最早的时候是作什么用。”朝仓向着汽车走去,一面说道:“好像经过几次转手,换了好几个主人。”

    “这里其实也能当做旅馆使用。”须田说道。

    “事实上的确曾经做过旅馆,但是维持不久。”

    “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有……我是从管理员那里听来的……”朝仓支吾地说:“听说这里闹鬼。”

    “是那个房子吗?”须田不由得停下脚步。

    “不用担心,我在那里住了三年,连只耗子都没见到呢!”

    “啊,吓我一跳。”须田摸摸胸口作惊魂末定状,“刚才我就说过我最怕鬼。”

    “这件事你可不能说出去,大家都够神经质了。”

    “这个我知道。”须田边关上车门边说:“就是求我我也不会说。”

    朝仓坐在汽车后座,须田坐进驾驶座后发动引擎。

    汽车在树林间行驶……

    “真叫人难以相信这里也是东京。”

    “唯有这里还留下一点武藏野的风貌。”朝仓看着车外说:“……内部装潢那些事在十天内能完成吗?”

    “想办法赶工吧!”

    “拜托你了。应该早一点着手……可是中间间隔太久,对他们不方便。”

    沉默了片刻。须田说道。

    “谁最有实力呢?”

    “每个人的实力都在伯仲之间。”

    “好像很多人都看好缨井玛莉。”

    “她……的确是有实力的一个。可是,比赛往往会受当天情况的影响。”

    “‘新作’由谁作曲呢?”须田问。

    “你为什么要问这些事?”朝仓的表情变僵了。

    “没什么……只是……如果是名家,报酬的金额就不同了。”

    “到比赛当天为止,作曲者的姓名是绝对保密的,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是,我只是随便问一问罢了。”须田露出有点不自然的笑容。“……现在要回家吗?”

    “嗯,开回去吧!”

    不久之后,汽车离开树林小道:来到大路上,路上的汽车开始多起来。

    大约三十分钟的车程,汽车停在一个住宅前,住宅门上挂着“朝仓”字样的牌子。

    “明天彩排之前先到你那里去。把计划先淮备好。”朝仓下车时说。

    “知道了。”

    须田向朝仓鞠躬之后,他驾驶的车子很快就没入车群里。

    朝仓开门进屋。但他立刻又出来走进车库,车库里停着一部朝仓的bmw。朝仓似乎有急事般匆忙发动引擎。

    就在bmw经过某一街角后,须田所驾驶的汽车也跟着出现,保持几部车的距离,一路跟踪……

    二

    “哦——有这种事啊?”片山义太郎由晴美手中接过盛第二碗饭的碗。

    “你看该怎么办?我心里一直都觉得很不安。”晴美表情严肃口气认真地追问哥哥。

    “你这样问我……又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片山义太郎逃避似地说。他不仅仅是对妹妹这样,他最怕女性的追问。

    “哥哥总是这样。”晴美给片山义太郎一个白眼,说:“你这样怕事是升不了官的。”

    “反正我永远是基层刑警。”片山义太郎满不在乎地说:然后埋头急忙扒饭。

    “你的意思是说警察已经为了发生的事忙不过来。对那些还不知道是不是会发生的事,是不能用宝贵的警力去预防的,是吗?”

    “你知道了,那就好办。”

    “真是……一点也帮不上忙!”晴美气愤地说。她从片山义太郎面前的一个盘子里夹起最后一片生鱼片,转头说道:“福尔摩斯,来,这个给你。”

    看到晴美把生鱼片给了正在吃饭的三色猫,片山义太郎立刻紧张大叫,

    “喂,那是我留下来最后要吃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福尔摩斯正嚼着生鱼片,一副满嘴生津的模样。

    片山义太郎鼓起嘴巴,把茶倒在碗里,拌着剩下的饭吃。

    正如前面介绍过的,——片山义太郎年近三十还是个单身汉。常常被妹妹晴美诸如此类的欺负。

    身材高大魁梧略带迟钝的感觉,溜肩膀儿使人觉得更具些性感,简直可以男扮女装了……而脸略带童稚之气,虽然很温和,但实在称不上是美男子。

    晴美常开玩笑说兄妹俩是“野兽与美女”,其实这对心地善良、个性柔和的片山义太郎而言。是很不实际的形容。

    再说这个家——虽然只是极普通的二楼公寓——有两名“美女”,晴美和三色猫福尔摩斯。也许读者认为应该说一位女子和一只猫比较妥当,但是,福尔摩斯是懂得被称为“一个人”的,她是一只奇妙的猫。

    不过,或许福尔摩斯会抗议说:“别杷我和人类那种东西相提并论。”

    她是一只母的三色猫,正确年龄无法得知,不过从她那富有弹性的身体、色泽光滑的毛,以及敏捷的动作,可以知道她正当年轻。肚子的毛是白色,整个背部是茶褐色相间,那张锐利的猫脸是白、褐、黑三色兼俱。此外,右前脚全黑。左前脚则雪白,这么特殊的颜色搭配也许是绝无仅有吧!

    片山义太郎看着先吃完晚饭的福尔摩斯。她正不停地舔前脚擦脸,重复着这种“猫式洗脸”动作。

    “不知从哪里学来这种冼脸方式。”片山义太郎满脸向往的神情说:“真好,随时随地都能洗脸。”

    “别把话题岔开。”晴美说道。

    “你还要继续谈?”

    “是呀。根据我的第六感,我认为那个比赛是有危险,一定会出事。”

    “难道是某一把小提琴忍受不了主人日以继夜的虐待而起来革命吗?”

    “你……人家是认真在谈这件事!”

    “算了吧!不要把那种电话放在心上。”片山义太郎安抚晴美,“一定是竞争对手的恶作剧什么的。”

    “哥哥没有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才会这样认为,那声音真的充满恶意,我能感觉出来。”

    “就凭你的感觉,你想调查一课的刑警会出动去追查吗?不要做无理的要求。而且,你并不知道那些女孩的住址。”

    “那还不简单,打电话问问史塔维兹比赛大会的事务局就知道了,我去打电话。”

    “等一等。”片山义太郎连忙阻止。只要心想到,马上付之行动,这是晴美的行动主义。

    “放心,这么晚打电话也不会有人接。”

    片山义太郎这才安心坐定。

    “那就好……可是,我不认为课长会答应去办这件事。”

    “那么,就在你不上班的时侯,以个人的身分去办这个案子。晚上下班以后到第二天早上,这一段时间够长了,可以利用。”

    “那我什么时候睡觉?”

    “不要紧,我替你睡觉就是了。”晴美一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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