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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陛下说不许任何人进去!”
脸庞和眼睛都圆圆的小侍女屈膝行礼的同时阻止赛瑞雅抬手叩门的行为。
“玛丽安小姐,你让我进去,我下次约会你行不行?我真的有事要见陛下!”什么时候开始,政要大臣要见陛下还要通过侍女禀报了?
“真是对不起,我没有兴趣和赛瑞雅大人约会,如果你能让侍女长给我加薪水的话,另当别论。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玛丽安?”
“那是因为我知道法兰西所有美少女们的名字!哦,小姐,”他趁她不备伸手转过她挡住门的肩膀,提高嗓音向内喊道:“陛下!赛瑞雅求见!”
“喂喂!你不要大声喧哗耶!陛下说不想见任何人的嘛!”小侍女慌张阻拦。
“赛瑞雅?”清冷的声音由紧闭的门内传来,停顿片刻,说:“没关系,让他进来吧……”
冲侍女姑娘翻了个白眼,赛瑞雅推门进入,紧接着便被满室的狼藉吓了一跳。
目睹赛瑞雅紧张地关上门的样子,查理托着腮,对他轻轻笑了一笑,“没事,已经没事了……”
赛瑞雅心里翻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苦闷,陛下虽然笑着,但那双眼睛,却像是堆积着宛若什么东西燃烧殆尽后的余灰,炙热的气流扑面而来,强大的压迫感让他移动一根手指都觉得困难。那是某个人足以撼动苍宇的悲哀。
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换过,大概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吧,苍白的脸、静默的笑容,冷酷的、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淡金色的头发也乱得不成样子,与敞开一半的衣襟缠在一起。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子的陛下……
他五味杂陈地走到查理的面前,单膝跪地,伸手解开他与衣服纠缠一处的头发。查理没有阻止也没有动,安静地侧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陛下……”他想开口问,却又犹豫,虽然内心早有推测与定论,然而陛下怎样想终究是个谜.张了张嘴,他终于问出来:“贞德她……”
手忽地被拨开,赛瑞雅抬头望去,撞入寒冷如冰的眼睛,“贞德?”似乎轻笑了一下,那人居高临下地斜睨着他,又仰起头将脖子枕在椅背,将针刺般的视线转投向天花板上的虚无之所,他说:“贞德是谁?”
冷冽的声线不带丝毫人类应有的温度,纵然眼中落满灰尘也依然填补不了其中绽破的空洞,望着这样的查理,赛瑞雅直觉心痛。
被拨开的手只好握紧自己的手指,他站起身,退到角落,窗外春光明媚,而陛下的身边却笼罩着郁悒的暗色。忽地,他有些迷惘,如果他舍命爱上的这个不该爱上的人,只能从另一人那里得到快乐,那么自己,是希望那个人在他身旁,还是离他而去?
赛瑞雅;叹了口气,转向查理,开始说一些他认为陛下应该知道的事情:“陛下,经我查点,贞德只带去五千人马,城内安全暂时不用忧虑。同时我已致信给布鲁克尔,大约两周左右,他会率军赶回来。”
“呵呵……”目光依然遥望着虚无之所,淡金色长发因后仰的动作从椅背上如丝般滑落,苍白清隽的青年发出不怎么令人愉快的笑声,用指尖抵住自己的下巴,“只带走五千人啊,我是不是该感谢她的手下留情呢?”
“……”沉默须臾,赛瑞雅自嘲地笑了笑,垂下眼帘,望着自窗外射人书页外皮上跳跃的光圈,“或许,她是担心陛下您的安全吧……”
“哦,是这样吗?”无意探寻臣下这样说的深意,他只做出冷淡的应答,手指在椅背上反复敲击了几下,思考般地,他问:“赛瑞雅,如果巴黎一时攻不下来,那么,军队会向哪里撤退?”
“这个嘛……”赛瑞雅蹙着眉犹豫了半天,才小声地回答:“是康边城吧……”
“嗯。”点了点头,查理双臂一撑,站了起来,情绪起落及精神体能双方面的消耗只是让他看起来略微清瘦而已,心神凝聚起来之后便再次显现了一个王者应有的风范。
而赛瑞雅不安地看着他走向窗边。
伸手推开窗子,紧靠窗边生长的一枝梅花飞弹而入,纤白如玉的手掌握住细小的花枝,轻轻一折,发出喀喳细小的清脆声,美丽的白衣青年捻着梅枝,侧头回望,没有笑意的眼睛冰冷如霜,唇边却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他说:“我们去康边观光吧。”
“观光?”后背有湿冷的汗水滑下,赛瑞雅的眉打起一个询问的皱折。
“是啊,”蜷起手指,将带着娇嫩白花的断枝捻碎,查理继续用他那有着优美音质的声音说道,“赛瑞雅呀,你知道吗?害怕被抛弃的话,惟一的做法就是先抛弃别人……”
碎碎的香屑在掌指间揉搓零落,淡然地置身于缭绕的余香中,查理却毫不留恋地转身,让视野先一步斩断身后的满树白梅,幽蓝的眼深邃寂寞,而又不可捉*。
赛瑞雅望着这样的查理,藏在淡漠之中那目空一切的眼神,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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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某人所说,视野所及—片白茫茫什么都没有的严酷景象绝非美丽,而是战争。
在某个春云皑皑的日子里,金色日冕的光轮圈中跳跃着浮动的黑子,这一天,无往不利的贞德军战败!
奇迹之所以被称之为奇迹,就是因为不常发生吧。仅凭六千人马与巴黎周边会合的敌人作战,遇到的不仅仅是人数方面的困难。
军备物资一概匮乏,没有做好充足准备的战争,在四处无援的境地下是很难仅靠奇迹而获胜的。北方伯艮第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与英军勾结,在巴黎击败法国天使。贞德在经历了有生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战后,不得不承认,她败了。
“贞德!撤退!撤退!”雷蒙从最前方执枪杀回来,哑着嗓子在她身边大喊。
“不可以啊!”巴黎的人民在等着她!唇裂舌焦,眼神也被周边跳动的鲜血撩拨得要冒出烈火,她怎么可以输!为了收复巴黎,她甚至选择伤害了查理,只要将巴黎打下来的话,无论是对民众,还是查理,她都可以有一个交代。那时查理也一定会明白她的苦心。
“清醒一点,”雷蒙伸出双手“啪”地拍上她的脸,复杂地凝视着那张快要被头盔掩埋的小小脸蛋。那天,已经认为该是注定绝别的伙伴,带着人马从身后追上他的刹那,他感动得无以复加。而现在,从未在战场上动摇的他却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不管是在围困圈中守城的时候,还是数千次挥枪刺向敌人的时候,他都未曾有过此刻的感觉。他不想让这个少女,这个有着清澈蓝眼的少女死去。
“贞德,你为何要来?”
她茫然地抬起眼,望向捧住她脸颊的男人,那双翡翠色的眼漾动着她所熟悉的温柔和陌生的泪光,他说:“贞德,我不要你死。”
“傻瓜……”她喉头涌起一阵哽咽,“我也不要你死。”
“不好。”宛如看穿她全部想法般,长长的卷发在风中飘摇的男子用力地摇头,说:“不好。”
“你都不怕死了,我为何要怕呢?”她喃喃地问。有的时候,失败比死亡更加难以面对……
“因为我们不是两个人,贞德,”他手中的长枪向周边一划,“你看,这是明知送死还跟着我来的士兵,还有那些明知道没有经过国王同意却跟着你前来的士兵。贞德,可以的话,我其实并不想把他们带到死亡的道路上去呀。”
隐隐的泪,在绿色的眸中闪烁,这个勇敢自豪的像风般的男子,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的如此脆弱。
“雷蒙!”她哭了,她太自大了,被口口声声称为天使就认为自己是真的天使了吗?认为自己真的是无往不利的吗?她输了,没错,雷蒙说的才是正确的,她要做的不是担心该怎么交待,不是让大家一起和英国人同归于尽,而是找出能让这些士兵们活下去的办法。
“大家不要害怕!”她转过身向周边喊着,而她自己的脸却布满了眼泪,“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一味缠斗,我不管战争的胜利定义是什么!活下去的一方才是真正的胜利者。你们不用保护我,也不用想怎么杀死敌人,想办法先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贞德,你在鼓励大家当逃兵吗?”掀唇笑了笑,雷蒙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却抹了她一脸的灰。
“当逃兵也没有关系,如果他们可以活下去是最好的不是吗?”她的眼泪不断落下,却漾开一朵笑容。
“没错。”雷蒙点头,霍地将手中的长枪舞成一轮白光,提声高喝:“听好!这里距离康边城最近,那里是法军统辖的城市,可以退向那里!大家冲吧!指挥官说得没错!活下来的人就是胜利者,不能保护自己的生命,你们就不是好士兵!”
然而,即使这样说,依然还有一些人围在这二人的周边,守护他们,不肯先行离去。
“对不起,老大,”很早就担任他副官的男子微笑着,“我从来都不是好士兵,所以无论生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知道无法说服他,雷蒙别过头,让卷发挡住他眼中的感动,嘴上却说:“少恶心了,我为什么要和一个男人生死同在啊。”
“放心好了,不是一个男人,还有我们啊。”身边响起好几百人的大合唱。
“臭小子们少废话!和一个或几个还不都是男人哪!”
“哇,好久没听到老大咆哮了,真是好怀念啊。”
“他因为有贞德小姐在身边才一直装成很正经的样子嘛。”
“原来是这样啊……那他是不是暗恋贞德小姐啊?”
“老大,死以前,你究竟会不会表白啊?我们这帮人下注很久了耶!”
“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雷蒙一抖手中长枪,双眼精光乍现,“和你们一起死的话真是太不安静了,啊,就义的气氛和情绪都没有了,只好向往康边城努力求生了。兔崽子们少磨牙,既然是我的人,冲不出去就未免太丢脸了!”
“嘻嘻,老大发火,谁能拦得住啊。”
“贞德——”雷蒙回头在马上伸出手,“来,我们要做个好榜样哦。”
“放心好了,”看到雷蒙豪气干云的样子,贞德回之以微笑,“我也是雷蒙老大的徒弟啊。”
“哇咧,贞德小姐的气质变差了耶。”
“一定是受到老大的不良导向吧。”
纵然是在生死流离的场所,也依然会有不忘说笑的男儿们。一纵人马,在滚滚尘烟中冲杀出一条血路,逃往康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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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灰色的谯楼里,一身衣着明显价值不菲的身形矮胖的中年男子满头大汗,“陛、陛、陛……下!”
不耐地挑了挑眉,靠着城墙上的方砖,白衣男子头也不回,“康边城的城主原来是结巴啊。”
赛瑞雅没好气地看了眼站在他们身后,抖若筛糠的男人,真替他觉得丢脸,“你陛了半天,到底要说什么?”
从没有见过这些大人物,可怜的男人满头大汗,
“经、经探子,禀、禀报,城外埋伏着勃艮第的人马……大约、大约在七……”
“算了,”挥了挥手制止住噪音,赛瑞雅俊秀的脸浮动着讽刺的恶毒,“纵然是在七公里外,等您说完的话,恐怕也就兵临城下了。”
“我、我的意思是说这里……太危险了。”他好想哭,为什么陛下会突然亲自跑到他这边,他一点准备也没有。出了任何闪失他都难于担待啊。
“报告城主!”一个城墙上的士兵跑到谯楼内,“城外三十里处,出现我军的士兵。似乎是贞德大人的军队。”
“白痴!”骂起下属,他立刻变得不再结巴了,“你没有看到陛下在这里吗?对着我禀报什么?!”随即,他堆起讨好的笑,转向查理,哈着腰问:“陛下,大概是贞德大人攻巴黎暂时受阻了吧。您无需担心哪,打仗必然有胜败,多攻几次一定可以拿下的,不如我立刻调配城内人马,前去支援?”总不能给陛下和赛瑞雅大人留下他这个城主是无作为的负面形象吧。
查理终于回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遭遇那双眼里下着的霜雪,城主大人缩了缩肥厚的脖子,感觉超越他所能承受的恐怖扑面袭来,让他不寒而栗。
“你还是先闭上你的嘴巴为好。”赛瑞雅浮起讥诮的笑容,说得却的确是为他好的话。
查理步出谯楼,在长长的城墙上方漫步,一边向下望去,见到渐起的尘烟,他淡淡地扯起一抹微笑。冰冷而空洞的眼望着自己的双手,如果这上面正缠绕着某种丝线,那么,就让他自己来斩断吧。
视野中移动的物体逐渐清晰,而他冷冽的神色丝毫没有动摇。
背叛者——死。
“雷蒙大人,后面有追兵!”
“啐,英国人会追到这里?太不符合他们一贯自大的风格了。”雷蒙皱眉望向身后,同时快马加鞭。
“那好像不是英国人。”贞德向身后掠去一瞥。
“是英国人的狗腿子们。”士兵之一怒骂道。
“明明是法国人,却追杀我们!”
“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便向外国人摇尾乞怜,法国之耻啊。”
“算了,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利的时候,况且在没有骑士精神的国度里,这种人会被尊称为识时务的俊杰哩。”
“……他们人好像很多啊。”贞德蹙着柳眉,眼看对方在百米之外停了下来,执着重盾长弓,大概是怕靠太近被城内的士兵们反攻而选择较安全的远程进攻的方法吧。
“好在我们也到了城门。”雷蒙一勒缰绳,仰起头,在闪亮的阳光下,一头浓黑卷发如宝石般闪闪发亮,而刚要发出声音的唇却在第一个单音将要出口的时候,猛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心急于后方的敌人,贞德并没有注意到雷蒙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快点让守军开门啊。”
“贞德……”雷蒙转过头,古怪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张着大眼,不明所以。
“要是你能进去就不要管我了。”雷蒙平静地说道。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陛下想置于死地的应该是自己。对贞德不会不留君臣之情吧。况且贞德的身份地位也不一般,即使是陛下也要念及她在民众心中的声望吧。
“你在胡说什么啊,”贞德愕然,同时抬头,“城内的守军,我们是……”
声间戛然而止。她在瞬间怔住,来不及思考雷蒙话语中的含义。因为那站在城头,比任何人都更为耀眼,有着一头柔亮金发的男子,正是——法国之王,她所爱恋的男人——查理。
阳光滑落在他的身上,在他长长的如风中藤蔓摇动的金发上开出透明的花朵,他的身影嵌在直射而下的光束中,落在她眼中因光亮的强度而显得模糊不清,但还是可以确定,他正在望着自己,用那双冰冷淡漠的眼睛。
这样望着他,她没有考虑他在此处出现的原因,没有漾起丝毫抵御危险的直觉,在一刹那中,她不能否认胸腔里升起的感情是淡淡的惊喜。
身后的敌兵,身边的朋友,过去与未来,在理智未能启动全凭感性反应的刹那,全部消失不见。不可欺骗的心,总是会在本能的选择下将他的身影扩大成惟一。
寒星白色的鬃毛飘飘,蹭着她光滑的手臂,就要碰触到城门,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砰——”
“咴——”马儿嘶吼一声扬蹄退回,面前深重的铁门不但没有开启反而更加紧密地关闭。那一声厚重的声响不但惊吓了寒星,也震懵了贞德。
“我、我是贞德!”
她退后几步,仰首向城上的法军喊去,眼睛却转也不转地只盯住一个人。
“陛、陛下……”举袖擦拭着脸上的滚滚汗珠,城主小心地挪动着肥胖却还算灵巧的身躯,颤巍巍地伸出肥白水嫩的手指,指向不远处正慢慢上前的敌兵。
“那是北派人马啊,我们……不出城去救天使吗?”
“关紧大门就好了。”同样,眼睛只凝望着一个人,白衣的王者淡然地说:“北派的士兵不是很多,不会蠢到攻打康边,只要关好门,他们对这里没有影响。”
“我,我的意思是说……”城主额上的汗更多了,陛下的眼睛不好吗?他没有看到贞德残军的窘境吗?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啊。
“你的意思未免太多了点……”来自查理那森冷的声音,令城主的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谁、谁说法兰西的陛下只是装饰品啊,为何他会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是如此可怕!
“我是贞德!请开门啊!”
贞德的喊声有些发颤,她想起了适才雷蒙说的话,不会的,不会的,难道……
宽大的手按在她的肩上,她回头,就看到雷蒙如碧水清透的眼睛噙满了深深的歉意与难解的忧伤。
“对不起,”黑发的男子露出勉强的微笑,“贞德,我的判断错了。我们不该来康边的……”
“为,为什么?”这句话不是贞德在问雷蒙,她不可置信地抬头向上喊:“我们是法国的士兵啊!你们没有看到我们在被追击吗?你们没有看到敌人已经在向我们发动进攻了吗?你们怎么能不管?!”
而且,就算这些守兵不管的话,查理、查理他在上面啊,他怎么可能眼看自己和雷蒙落人身后正不断靠近的敌人之手?
“保护大人!”
身侧猛地响起喝令,贞德心神一震,回过头来。随他们逃来的士兵们已经开始在和逼近的敌人作战了,但是人数差太多,我方又多有伤在身……这样下去怎么行?眼见不断有人倒下,她的心更乱得理不出头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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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国天使?哼哼……”位于不远处身披金甲的男子轻笑了一声,“那个小姑娘就是阻止我完成大业的人吗?”
“公爵,您怎么能亲自来,太轻率了吧。”他身边的中年人不满地说着,一面观察前方的战局。
“有什么关系,何况,你没有发现吗?城内的人根本就打算置他们的天使于不理啊。这种状况如果都不能抓住那小姑娘,我就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哩。”
“我这就传令,让他们射杀了那丫头!看看她是不是能飞到天上去!”
“不。”男子摆手阻止,“杀害天使的罪名我可不想承担,她在愚民们的心里还挺有地位呢。”
“那您的意思是……”
“抓住她,”*了*下巴,男子笑得很愉快,
“然后让英国人于生命之前先剥夺去她所有神圣的外衣吧。一旦让她承认自己并非天使,那么她曾说过的话,例如某人是神所祝福的王之类的言词,也不过是胡言论语罢了。是神话就该适合破灭的结局。啊,和城墙上那位冷血无情用完就扔的国王不同哪,我们伯艮第家的人一向喜欢浪漫的结果啊。”
与此同时,在康边城门前的这场战斗愈发激烈。
以贞德为中心的包围圈正在逐渐缩小,望着一个个倒下去的不久前还活生生地与自己谈笑的士兵,贞德被沉重的压力压挤得快要窒息。她尚不能接受查理置她不理的现实,她近乎绝望地仰望,而那个人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漠然地、冰冷地回视着她。
“开门!开门!”又一个士兵挡在她身前中箭倒下,贞德捂住耳朵悲凄地向城上大声嘶喊起来。
凄厉的声音尖锐地刺痛城上守兵们的心,然而没有国王的允许,没有人敢去开那扇门……
查理环抱着双肩,冰冷地望着脚下那有如人间地狱的景象。少女痛苦的声音、质问的眼神,都不能让他改变心中无情的决定。
“贞德!小心点!”雷蒙伸臂帮她打掉一支疾射而来的飞箭,“不要再叫了,你不明白吗?”
深深的翡翠绿的眼睛,像有魔力般唤回她的意志,她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又茫然地摇首,“我不懂,我不懂,我们是为法国而战的士兵,为何他们会不帮我们?为什么?”
“贞德,对不起,告诉你这样的事实真是对不起,”明明不是他的错,但他的眼里却浮动起浅浅的泪光,望着不知所措的女孩,他咬牙说出:“无论你再怎样呼唤也没有用。在城墙上的那个人,就是为了要置我们于死地才会出现在这里啊。”
她咬住嘴唇,咬得那样深,身边的伙伴们一个接连一个地倒在敌人的箭下,而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任其倒下。
她静静地转身,不想再看那个人一眼。而不论身前与身后,却都是让她双眼落满灰尘的地狱。
“上!把那个丫头活捉了!男的杀掉!”
手持重盾的敌兵们踩着法国土兵们的尸体缓缓靠近,她只能望着,望着他们践踏她的同胞伙伴,望着他们发出低沉的喘息,用那双被血染红的双眼捕获他们最想捕到的猎物——自己。
她和雷蒙背靠背站立着,然而一柄剑,一杆枪,在这样的场合下,已经不具备任何意义。
“害怕吗?贞德。”
背后传来熟悉的温度,纵然此刻,他也依然那样的镇静。
可她没有办法做到如雷蒙一样,她的心除却愤怒还充满了愧疚。
“雷蒙……雷蒙……”颤动着重复地念出身后男子的名字,为何与她以背相抵,把生命联结一处努力奋斗的人从来不是查理?
“对不起,是我害你的,雷蒙……”她低头,再也忍不住地啜泣出声。
“傻瓜,你胡说什么呀。”他轻轻地转过头,她这才发现,纵然语声依然保持平稳,可雷蒙望向她的那双湛碧的眼睛里,却浮荡着跳跃的泪光,似乎是想要努力地对她微笑,然而一开口,眼泪却先一步直直掉落下来,“对不起,是我指挥军队的,是我把你们带到这里的,这些全是我的错,贞德,我、我……”嘴巴张张又合合,长久以来,那爽朗坚强的男人终于狼狈地抹掉眼泪,微笑着说:“可以和天使一起作战,我觉得非常荣幸呢。”
“可是,我却并不是真正的天使啊。”她呜咽地说着,“对不起,雷蒙,我骗了你,我只是个非常普通的女孩子。我从没有听到过天主的声音,是我的心让我走到这里。对不起,我其实没有任何的力量。如果我真有天使的神迹,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别这样。”黑发碧眼的男人侧转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贞德,捧住她的脸颊,额前的黑发散洒来遮住湛绿眼眸中闪动的情愫,“我才不管你是不是神座前的天使,你是法国的天使就够了,贞德,你已经做到了救国天使该做的事啊,即使我们战败在这里,法国的战局早已经转败为胜了。贞德,你已经拯救了法国。”
“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拯救你。”哭泣着,她感到近乎绝望的无助。即使离他这样近,也还是看不清雷蒙的脸,她的眼底早被泪水变成一片模糊,心在拼命地哀求,她不要雷蒙死啊。
夹在风中汹涌如雨的箭疾射而来。他的脸上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只是在那个瞬间,他捂住了她的眼睛。
带着温度的手掌自她的脸上一点点地滑落,她的眼泪也随之潸然而下,被无数利箭刺穿的男人还保持站姿,静默在身前一动不动。
她不敢把眼睛挪到他脸以下的部位,怕心脏会医强烈的悲愤在瞬间被压碎。
“不……”唇颤了颤,她的声音已经无法称之为是声音,“不……你、你的家乡还有人在等你……你们要周游世界……你不要……不要……”
语无伦次地颤抖着,她只能无助地望着那双温勇的深绿色眼睛,望着他的唇开启,在微笑的刹那,血液狂喷,溅满她的脸颊。而他坚持要留给她一个笑容,吃力地抬起头,为了碰一碰她的头发,为了擦掉她脸上沾染的鲜血,他咳着,伴随着大量的鲜血,微笑着低低地说:“傻瓜,其实那是我骗你的……”
有些话,似乎再也来不及说。他缓缓地闭上了眼,任长长的卷发被狂风吹成黑色的火焰,翡翠般的美丽眼眸中,生命的光泽已骤然消失,在手指只差一点便碰到她额头的刹那,雷蒙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好似某颗星辰发出撞击时震撼苍穹的巨响。
世界在眼前分崩离析,心脏在体内支离破碎。
她身体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在瞬间抽离,软绵绵地随着雷蒙的倒下她也跪倒在地。双膝与地面相碰撞的疼痛已没有知觉,她犹疑恐惧地伸出颤抖的手,去摇晃那已经不可能再次睁开双眼的人。
眼泪落下,点点滴滴,她紧紧地抱住他,泪水滴落在怀中男子的额头上,如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珍珠。初次见面的时候,他站在墙上双手抱胸,昂着头,大卷黑发在风中招摇,凛冽的姿态一如傲然的狮子。因为绝对的温柔而显得绝对强大的男子,有着坚强的面对烈日也不会退缩避让的眼睛的男子……怎么可以,这样死去……
她抱着他,抱紧他,把湿凉的脸颊贴在他冰冷的额头上,听不到敌兵向她走近的声音,听不到墙上有年轻的法军沉不住气喊出的提醒她的叫声。
她听不见,身边的任何声音都听不见了,视野之处,一片白茫茫……
强大的悲哀迫使她麻木地抬起头,却在目睹到城墙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露出残酷的微笑时,终于厉声尖叫起来……
第六章 情茧囚牢
踽踽独行。
在这无边的暗夜中。
所有奔腾的火焰,都已一一平熄。
尽管它们曾有过疯狂炽烈的燃烧,为你。
吾爱,我曾无比深沉地爱恋着你。
而今,我却决定将你忘记。
不再痛苦,不再挣扎、不再思念。
关于你的一切,从此不再提起。
关于你的一切,我一笔笔慢慢抹去……
一树惊秋。
宽大的梧桐叶片在风中旋起旋落,犹如过了季节没有寻得归路的蝴蝶。
清晨时分下了一场大雾,淡淡薄薄的白纱笼罩着整座鲁昂。城市与季节,失去秩序。时间与过往,一并迷惘。惟一清晰的只有在深塔狭小的囚室内,墙壁上面的刻痕又再次深深地划下一道笔直的印迹。
于是,又是新一天的开始。纵然没有宣布黎明到来的阳光。
深暗幽远的甬道上远远地传来清脆的脚步声,一并而来的还有沉重的铁链拖在地面上发出的哗啦声响,那声音,令在每一扇紧闭铁门之后生活的人心弦颤动,他们知道,是狱卒来提审犯人了……
今天,被拉去拷打逼供或进行不公正审判的不幸者又会是谁?
每颗心都在惶惶不安……
生长在和平的环境中因而可以随意说出拥有勇气反抗时世的英雄们,一定都没有尝试过被人拷打的滋味吧。尖锐的染满黑红血液的刑具,往往只要让人看上一眼,就会手脚冰凉失去抵抗的意志了。
贞德,就被关压在这座阴森的英国制的监狱中。
而贞德,只是一个不满十九岁的女孩子……
甬道盘旋垒起,狱卒拾阶而上,往最顶层行去。
身后的人们松了口气,却又将心悄悄地提了起来,透过狭小的透气孔,一双双各种颜色的眼睛流露着嫌恶而恐惧的情绪跟随着狱卒的背影前行,他们是去提审那个小姑娘了吧……
唉……不约而同的沉重的叹息弥漫开来,如窗外的茫茫雾气。
不管多么金碧辉煌的华厦里也会有藏污纳垢的角落,即使生活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人们心中也依然可能存在正义。身为人类,自身固有的不可磨灭的感情,例如同情、恐惧、怜悯、憎恨,珍惜……这种种都不会因为披上囚徒的外衣而消失不见变成衣服上的号码。
这里的人们,大多同情那个纤细的少女……他们听过关于她的传说,也包括一些被夸大的负面的故事。例如她是一眨眼就用火焰毁灭了数万军队的妖女之类……但在他们眼中所见到的这个贞德,却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清秀少女罢了。他们没有看见翅膀,不管是白色的或是黑色的。而对这样一个少女实施残酷的刑罚这种事是他们大多数人不能忍受的。
“哈利路亚……”
有人默默地在胸前画下十字,也有人凝眉不语。处在相同的处境之下,他们无法救她,自顾不暇。但,颇具思想之士忍不住心中暗问:法国国王在干什么?他为何不向助他登上帝位的少女施予援手?
问题当然是没有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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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阳光也不能穿透的迷茫大雾中,位于最顶层看守最严密的囚室内,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在墙角。赤色金发乱如枯草,横七竖八地遮挡着大半张脸孔,细瘦的手臂紧紧地搂着自己竖起来的膝,仿佛这样蜷缩起来,就能将自己藏起,远离这令人恐慌的冰狱。
意识如窗外枯叶随风流离,任凭回忆乘虚蹈隙,身体的最深处,像被烙上纹身一般,只要微微触碰,纠缠人周身脉络中的过往竟夜,便段段清晰掩上。
在这白日与夜晚已不具任何分别与意义的所在,她无力制止任何事情的发生,甚至无力抵制在大脑内一遍遍重播的无数意识碎片接连不断地闪过。
她不想回想任何一段记忆,不想思考任何一个问题。那些记忆无论曾经是温磐或残酷的,在如今都已经化为足以刺伤她的利器。
但,思想的齿轮脱离身体能够控制的轨迹,无论在黎明之时,在暗夜时分,在风吹落叶,在雨打梧桐,在每一个瞬间,她都无时无刻不在回想中挣扎沉沦。
而在段段回忆之间,总会出现两个交替的人影,如温柔的火焰,用*留给她满身伤痕。
金发如水,披散满身的优雅男子带着魅惑人心的微笑,在一盏晕黄烛灯之后,支腮凝望。因那一个微笑,一枚金币,从此结下不解的情缘。
是的,她记得。记得他远走又回头,系给她一方手帕。记得他每一个动作与每一个眼神,记得初来宫中,从舞会中跑走时,他追上来,在那大树之下,对她软语轻言,与她翩翩共舞。记得他送她寒星,教她骑马,记得在她第一次打仗时,他不顾身份,化装成亲兵跟在她的身边,记得在人群之中,他一点点分开她紧攥的手指,他与她的两只手借助袖子盔甲的掩饰,紧紧地握在一起。记得在奥尔良的夜晚,他的眼睛望着她曾那样的温柔,记得那大片的在风中摇曳的白花,汜得那颗划过天宇的流星。记得、记得、记得……有那么多的事,无法忘记。包括,他终于用那双冷酷的眼睛充满恨意地看着她,看着她是如何的伤心欲绝,而露出残酷无情的微笑。
每当想到这,她的心便如被撕裂般剧痛。她痛苦地发现,在她这强烈的悲伤之中竟然也包含着缕缕的恨意。
不能原谅。是真的无法原谅。或许,她可以原谅他利用她伤害她,却无法原谅他对其他人的那种冷酷无情。
又抑或,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查理……
人是单纯的,而环境是复杂的。人们无力选择所处的环境,因而,她无法责怪查理。她宁可相信查理本性是温柔善良的,只是因为环境的无情不得不变得冷酷。但不责怪,并不表示可以原谅。
错误就是错误,不管有多么华丽的解释和包装。不能原谅就是不能原谅,不管心里还残存多少情爱。
如果所爱之人杀了人,是包庇他,还是谴责他?
难道只因为那是自己爱上的人,就可以无视他所犯下的暴行了吗?
那么,那些因为他的错误而被杀害的人们的公正又在哪里?
她不想提及,不想想起,但又无法不去想起。或许,哪怕是以恨为名,她多多少少还是想念着他吧。
这些想法暴烈直接,贯穿意志。每当她闭上眼睛想要逃避眼前流动的幻影时,另一个人,另一道幻影便由心底浮起。它哀伤而温和,缓缓慢慢,如有人在血液中低声细语。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哭泣,但是你的士兵们都在望着你……”
回忆如流沙,湍急而来,将她陷没。
她心中有什么在滚滚翻腾,想要逃开现实,却再度跌入幻境。身前与身后,醒来或梦中,都--样是眼泪心碎,都一样有告别离情。
这一切,是淮的错?这一切,因何而发生?
哭泣着捂住自己的脸,她想要责怪、想要化解、想要呐喊,意识因而撕扯得快要破裂粉碎。
“贞德!出来!”
像没有加过润滑油的机器般的声音枯燥地重复着,手持重锁的狱卒阴沉地望着靠墙而坐的少女。
她抬起悲伤的脸庞,漠然地看着他,是又要对她用刑逼她承认一些莫须有的事?还是终于到了最后的审判?
不管是什么,她都不再害怕。
她已没有不能失去的东西了,肉体的疼痛如果可以帮她逃开翻滚沸腾的思绪,那么,她宁愿面对那单纯的痛苦……
令人恐惧颤栗的东西,不是皮鞭和火焰,而是深陷于无边暗夜中的悲伤啊……
站起身,她慢慢随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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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法兰西的不败神话——天使贞德,被伯艮第人掳获,交送到他们手中后,这些英国或是亲英派的大主教们就开始全心全意地策划如何给贞德扣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由神学院亲英派系的教授们与主教共同组织的宗教法庭,在浓雾深深的这一日,对贞德宣读了她的数条“罪状”后,宣判她是个巫女异端。因为他们认定这个少女拥有某种邪恶的力量,这样也可以给那些相信她是天主使者的人们以另外的一种解释。
她或许有力量,但绝非为来自基督。她是——巫女,她是邪恶的。这便是他们力图向大众证明的。
“你是否了解了你的罪?”
头发花白看来很有绅士风度的老人身披红衣,单手托腮,狭长的眼注视着面前纤弱的少女。少女衣衫褴褛,神情黯淡,却依然散发着静默顽固不易折服的气息。
长长的烛,在黑暗中发出噼啪的响声,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人们便借由黑暗隐蔽身形,在周边的列座上参与这单方面的审判。
圆形高远的穹顶上镶嵌的方形天窗洒下极淡的光,因四周阴黯的缘故,反而显得这光束是如此明亮。位于其下的贞德的身影正好被嵌入这光影的怀抱,她不去理会老人的问题,只是静静地仰起脸,注视着那稀薄的光度,身陷囹圄,才更知自由的可贵。自由——如光。明亮耀眼,使人心生向往……
忍耐着,老人阴沉的眼闪了闪,再次重复:“贞德,你是否明白你犯下的罪行?你污辱了基督的名义,你是个异教徒,你……”
“向往自由、和平,怀抱美好的愿望与梦想,是错误吗?”贞德轻轻地说着,转过脸,望向那一张张隐藏在烛光之后的犹如魑魅魍魉的脸孔,她说:“会爱上别人,会想要守护,守护我的国家我的爱人我的朋友我的同胞,这些想法是邪恶的不能原谅的吗?”
清脆的声音在阴暗的厅中回荡,她仰起头,感觉悲伤以外的感情正在胸中滋长。她努力想要捕捉它,却发现它从未曾离去,深入她的骨髓,任何人也没有办法将之夺去。那即是,她心中怀抱的信仰。这份信仰即是她的光。所信奉的不是某位神明,而是一种力量,一种正义,一种思想,一种光芒。
“如果因为怀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