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抚着她的长发,“因为你是我的命!”
她哭着摇头,“可你是我的一生啊!难道真的要等到三生三世才能在一起吗?我不要!我们历经生死,也不过是想要一场厮守。不要那么残忍,我不要天下,不要荣华富贵,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难道这也是奢望吗?”
萧东离深吸一口气,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始于大火,终于大火,这就是劫数。阿靖,我很高兴,我能有两辈子的时间用来爱着你。可我不后悔!”
“我后悔!”上官靖羽泪如雨下,“我后悔重新来过,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那一次,死在你怀里,再也没有重新来过。”
“可我舍不得你死啊!”萧东离红着眼眶,面色越发苍白,“所幸,还有樽儿陪着你。如果你爱我,就葬了我吧!我说过,如果我死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这一次,我不打算带着你了,你若是恨我,我也无能为力了。”
“一个人,占据了你的爱恨,这辈子也算是轰轰烈烈一场。我能掌控天下,掌控一切,唯独掌控不了自己。宁负天下不负卿,到底还是——负了你——”
眼眸重重的合上,萧东离的身子突然重重的往后仰去。
“爷!”上官靖羽死死的抱着萧东离的身子,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你醒醒!你醒醒!青墨!来人,来人!救命啊!救命——不要丢下我——萧东离!”
她就跟疯了一样嘶喊着。
青墨从外头冲进来,乍见此状,慌忙抱起萧东离就往外跑。
那一夜,冷宫大火。
那一夜,御医齐聚未央宫。
那一夜,萧东离没有再醒过来。
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绝世的容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就好像睡着了,不管天下大乱,不管心爱的女人如何歇斯底里,他依然安安稳稳的睡着。
偌大的未央宫,没有半点温暖,上官靖羽一个人痴痴呆呆的坐在床前,屏退了所有的奴才。她只想陪着他,看着他,心里疼着他。
可是两天两夜,他都没有睁开过眼睛。
第一天的时候,她说,“爷,该起来了,你瞧,该上早朝了。你是皇帝,怎么能偷懒懈怠呢?”
他没有动。
第二天的时候,她说,“爷,你是不是累了?你要是不想上朝,咱就不去管天下大事了,你理我一下好不好?”
他依旧没有动。
第三天的身后,她哭了,“爷,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起来告诉我,我改!我什么都愿意为你改,你看我一眼好不好?就一眼。”
萧东离走了,是真的走了。浑身冰凉,不管她怎么捂,都捂不热他冰凉的身子。她吻着他的唇,他也不会宠溺的抱着她,唤她一声呆子。
她就跟疯了一样,陪着他一起睡,睡得迷迷糊糊,高烧不退。
他说过,难过了就睡一觉,也许他会在梦里来找她。
她合上了眼睛,真的看见了他。
梦里的萧东离,一如既往的温柔,会拿糖葫芦哄着她吃药,会抱着她教她吹埙,也会陪着她和樽儿去看开在墙角的蔷薇花。
他说,阿靖,若你爱我,就葬了我!
她哭着醒来,抱着他,肝肠寸断。
大雪,纷纷而下,死寂的宫闱里一声哀鼓,天下大恸,新帝萧东离——驾崩。
第五卷:火凤求凰 第441章 太后娘娘
崇和元年,新帝萧东灏登基,史称文昌帝。
萧东灏不是旁人,正是那个在冷宫的孩子,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几乎没有任何外戚势力,甚至于如今还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萧东离出殡那一日,萧赞亲自宣读了萧东离的三道遗诏。
第三道遗诏上头的大致意思是:天下之大,以上官靖羽为尊。六尺之孤何托,唯垂帘以正视听。普天之下莫敢不从,违者格杀勿论。凡社稷之事,任凭后之为主,更替如是,不得有违。
一张帘子,一个赤金凤椅,这就是上官靖羽以后的人生。上官凤罢免,上官致远与海润为左右丞相,傅声与萧赞兵权在握。
这样的布局,谁敢多说半个字?
何况——上官靖羽扶持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萧樽,而是冷宫弃子萧东灏。连萧东灏这个名字,也都是上官靖羽给的。
谁都不明白,为何上官靖羽不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唯有素言知道,上官靖羽和萧东离被皇家,被这天下禁锢了一生。如今,怎么舍得让自己唯一的孩子,也沉沦在这冰冷的囚笼里。
萧东离把自己的命,连同江山,都交给了她。
一张帘子,隔开了前世今生。
吊梢眉,冷眸,容色未改,却多了威慑天下的冷戾之气。一身凤袍,看尽天下的悲欢喜乐,忘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守着没有他的江山,走过每一寸他曾经走过的地方,午夜梦回,泪湿枕巾。
“太后娘娘。”素言恭敬上前。
上官靖羽幽然转过身来,“樽儿呢?”
素言深吸一口气,“跟着左相学写字!”
“致远的字,写得好。不过再好,也比不得爷的字。”上官靖羽清浅的吐出一口气,“如果他还在,一定会细细的教导樽儿的。”
“樽儿乖巧,离哥哥会心安的。”萧玥挺着肚子缓步走来。
上官靖羽脸上的表情,稍稍松懈,“都那么大的月份了,还不好好待产,到处走。真是不让人省心!”
“还早着呢!”萧玥满脸的幸福洋溢,“御医说,是双生子,到时候还不知是儿是女!”
“儿子女儿,都好。”上官靖羽难得笑了笑。
萧玥点了头,“明日就是离哥哥的四周年,今年我怕是去不了。”
上官靖羽远眺,“那就不必去了,本来也就是我与他的事情。”
“太后娘娘,我有句话,一直藏在心里,如今自己也即将为人母。我想知道,答案。”萧玥憋了一会,才低低的开口。
“说吧。”上官靖羽瞧了她一眼,“除了你们,我身边的人都怕我。我也没什么人可以说说话,若是连你们都吞吞吐吐,那我这太后,也当得没意思。”
“为何你不让樽儿当皇帝?”萧玥问。
除了素言和青墨,无人知道,樽儿是个女儿身。从小到大,樽儿都是素言一手带的,不许人轻易触碰,免得樽儿的身份暴露。
自己膝下有个“儿子”,这太后,才算做得稳当,百官才不会非议。
素言凝眉,心头轻叹。
上官靖羽苦笑,“当皇帝有什么好?没有自由,还必须心怀天下■得好的,流芳百世,做不好的,就会遗臭万年。如此负担,我怎么舍得让我与他的孩子来承受?孩子就该高高兴兴的活着,把我们失去的快乐和幸福,都补给樽儿。”
听得这话,萧玥与素言黯然垂下眸子。
“母后!”一声稚嫩的声音快速从后头传来。
小太监跑得飞快,还不停的喊着,“皇上!皇上慢点跑!皇上小心!”
上官靖羽一笑,蹲下身子抱住了冲到怀中的小人儿,“皇上为何慌慌张张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来的是萧东灏,他与傅念归年岁相近,必樨儿大一些。
萧东灏红着眼睛,“母后,方才儿臣看见一个小太监和一个小宫女打架,儿臣出声训斥,可是——可是他们不听儿臣的,还说儿臣的皇位,以后早晚要还给樽弟弟。”
上官靖羽眉头横挑,瞬时冷了声,“这话是谁说的?”
底下的太监们瞬时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欺负幼帝,你们好大的胆子!”上官靖羽起身,牵起了萧东灏稚嫩的小手,“皇上,你去找出来,这话是谁说的,哀家与你做主。”
萧东灏点了头,领着上官靖羽去了御花园,找到了宫女和太监。二人见着是太后,当即吓得腿脚发软,磕头求饶。
素言道,“这是刚进宫的,想必不懂规矩。”
“玥儿,你先回去!”有些场面,不适合孕妇看见。
萧玥自然是明白的,皇帝年幼,若不从小树立威信,长大后只怕没人把皇帝放在眼里。上官靖羽既然扶持了萧东灏,从小教诲去为君之道,自然不会改变心意。
等着萧玥走后,上官靖羽俯身问萧东灏,“皇上觉得该如何处置?”
萧东灏想了想,“右相说,家有家法,国有国法。儿臣觉得,应该按律处置。”
上官靖羽点了头,“按大朔律法,此二人乃是忤逆之罪,理当杖毙。”
“母后,杖毙是什么?”萧东灏问。
“就是把人活活打死。”上官靖羽眸色冷冽,“皇上,怕吗?”
萧东灏摇头,“不怕!儿臣听右相说,当年儿臣被歹人挟持,险些摔下城门而死。是父皇和母后薄了儿臣,所以现在,儿臣不怕死。右相说,无法无国,当秉持公道,不可秉私心私欲私念,方可大公无私。”
“该罚,就要罚。”上官靖羽补充了一句,“皇上长大了。”
萧东灏行了礼,“谢母后。”
语罢,上官靖羽扭头望一眼身边的人,“都听到了吗?皇上金口一开,便如同圣旨已下,行刑吧!”
音落,底下的太监和宫女开始歇斯底里的哀嚎,求饶。
上官靖羽牵起萧东灏的手,拂袖离开,低柔训示,“以后,谁敢对皇上不敬,皇上应按律惩处,不必请示哀家。哀家到底是太后,皇上——才是一国之主,明白吗?”
萧东灏颔首,“儿臣谨记。”
仿佛想起了什么,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哀家其实也想了很久,樽儿留在哀家身边,确实有诸多不便。十一王爷萧赞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惜膝下无子。哀家想着,若是樽儿能过继给十一王爷,当个孙子,许是再好不过了。皇上,也可免了那些闲言碎语。”
“母后?”萧东灏扑通跪地,“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与樽弟弟相处甚好,母后不必担心,儿臣没有——”
上官靖羽将他搀了起来,温柔的替他拂去膝上的灰尘,“母后知道。只不过,母后觉得天下难得太平,不该再起纷争。灏儿,母后迟早会老的,这江山是你的,你要学会自己去守江山。右相的教导你要记在心里,但有时候人要学会变通。”
萧东灏点头,“儿臣明白。”
“皇帝不好当,好皇帝更难当。”上官靖羽桥他的手,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天下为公,才是真正的帝王道。明日,就下一道圣旨吧,让樽儿去十一王府,不必再留在宫中。”
是天下为公,而不是一人天下。
想必萧东离若是知道,也该很高兴。
樽儿走的时候,上官靖羽只是远远的看着,没有去相送。素言轻叹一声,“如此也好,樽儿以后都不必受条条框框的束缚,可以开开心心的做她自己。”
上官靖羽点了头,“出身旁系,就无法继承皇室正统之位,以后都不会有人再在他身上打主意。”
“太后娘娘,马车备好了,现在就走吗?”素言问。
“素言,我想他了,好想好想。”上官靖羽红了眼眶,唇边带着笑。上车的那一瞬,有泪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他不会知道,她是怎么一步步的熬过来的。
四年,整整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当年发生的那一切。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为何没有随他而去。可看到樽儿,看到萧东灏,看到萧东离留下的江山,想着他苦心孤诣,为她安排的一切。
她怎么狠得下心?
这些年,只要觉得难受,她就跑到皇陵外的行宫,静静地陪着他。看着碑文上刻着他的名字,她的泪只能往肚子里咽。
到了皇陵,天已黄昏。
斜阳晚照,上官靖羽站在那里,素言拭泪退下。
历朝历代的皇帝,一旦登位都是第一时间修建皇陵。所以那些君王的帝陵,总是富丽堂皇,而萧东离死的突然,所以并未督造皇陵,这两年才一点点的修葺上来。
上官靖羽也不说话,只是坐在墓碑前头,靠着墓碑说着话,“爷,一别四年,你可还在等我?这太后,我当得一点都不开心,我宁愿咱们还在方家村,哪怕你是个傻子,我就这样守着你,也比现在的富丽堂皇来的幸福。”
“致远和玥儿总算在一起了,还是我亲自赐婚的,如今玥儿都快要生了。明年,大抵就能喊你一声舅舅。玥儿说是双生子,上官家后继有人了。”
“海润还是光棍一个,他说他这辈子,压根没想过娶亲。这些年,也都是他和致远帮着我处理朝政。”
“风里花掌控了北昭,如今跟我朝有了商贸来往。打仗多没意思,还不如好好的做生意,让彼此一荣俱荣,是吧?我这方法,还是你教的。”
“忘了告诉你,我把樽儿过给了十一王爷,王爷年纪大了。当年你去的时候,王爷一夜白头。如今,有个孙女陪着,会很高兴的。”
“爷,每个人都有了幸福的结局,为何我没有?我失去了丈夫,送走了孩子,如今什么都空了。爷,你来带我走吧!我真的,好想你。夜里,想着想着,好似有刀子在心头狠狠的割着。”
“我每夜都做梦,梦见你走的那一夜,梦见那一场大火。我走不出你给的火场,该怎么办才好?”
有细微的脚步声从皇陵外头传来,一步一顿,似乎正款款而上。
她心下一怔,却听到了令她心颤的声音,“那就跟我走吧!”
翌日,太后上官靖羽,失踪。
第六章:番外 第442章 余槿
锣鼓喧嚣,鞭炮齐鸣,那是出嫁的声音,是迎娶的声乐。
可是新房里的余槿却一点都不开心,甚至于心生厌恶。
耳畔是恭王萧盛冰冰凉凉的声音:本王于这天下,该得不该得,只要想要就要得到。老十一私造龙袍,乃是杀头重罪,然则父皇偏私,欲保其一命。可百官这里,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岂能饶他。
左不过本王手握重兵,知晓打点一番,许是能全他一命不死。但这做与不做,在本王。愿与不愿全在你,你自己抉择,免教到时候以为本王胁迫于你。
余槿冷笑,这还不是胁迫吗?
难道这是讨好?萧盛是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打从萧盛进入十一王府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视线就一直在自己的身上游走。
她爱的是萧赞,是当朝十一皇子,皇上钦封的肃王。
肃王根本无心皇位,所以十一王府的龙袍,全然是有心人的栽赃嫁祸。可她一介女流,人微言轻,又有什么办法?除了保全十一皇子的性命,别无他法。
青梅竹马两相知,一朝沦落谁人识。
她垂着眉目,透过大红盖头下的缝隙,看见自己红色绣鞋上的花纹,有泪划过脸颊。素白的手,温柔的抚上自己的小腹。
生与死,如今都不重要了。
她想让他活着,就必须委曲求全。至少在十一皇子没走出牢狱之前,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她要亲眼看着萧赞,活着走出去,才能死了心。
新房的门开了,一股子酒气扑面而来。
她知道,是萧盛回来了。
房门吱呀一声合上,她是纳的妾室,三媒六聘、皇上赐婚,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荣耀。萧盛有心待她,可她却恨之入骨。
“槿儿,你到底还是跟了我。”萧盛一身酒气的坐在她身边,掀开了她的盖头。
余槿下意识的别过头去,拭去眼角的残泪。
借着酒劲,萧盛骤然扳过她的双肩,眸色陡沉,“你哭了?大好的日子,哭什么?因为萧赞?我答应过你,会纵他出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我才是你的天,你的夫君,他什么都不是。”
余槿什么都没说,只是抬眸看他。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萧盛自言自语,模糊的视线里,是魂牵梦绕的女子。他觊觎了太久,心里就跟猫抓一样的渴望。
她看着他,眼神冰凉,面无波澜。
红装在身,衬着她雪白的肌肤,精致的五官如巧夺天工。她不哭不笑,也不闹,平静的望着眼前的男子。
有那么一刻,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可——袖中握拳,她忍住了。
为了身陷囹圄的萧赞,她无可奈何。
萧盛将她压在身下,迫不及待的解开了她的衣衫,她试图挣扎,可是越挣扎,他的动作越是粗鲁。
四目相对,萧盛突然吼了一声,“你已经是我的女人,还指望着他来救你吗?你别忘了,今日是你我成亲的日子。以后的以后,他遇见你都要叫你一声皇嫂。这就是现实,你还想为他守身如玉吗?”
她狠狠的瞪着他,身子微微的轻颤,揪着衣襟的手,到底还是松开了。
无力的承欢在萧盛身下,她觉得自己好脏。
可若是能用自己的身子,换得心爱之人的性命,那也是值得的。
萧盛醉了酒,发泄之后便睡着了。余槿失魂落魄的起身,想要去沐浴。她觉得脏,可是脏得没办法。门关着,她出不去。
对于她,萧盛把她当成金丝雀一般,从皇上赐婚开始,就开始了她的圈养生活∵到哪,都不能离开萧盛的视线。
她坐在岸边,看着床榻上沉睡的萧盛,眼底的光寸寸冰冷。
自己的性子自己知道,她是绝对不会接受萧盛的,哪怕是死,也不会容得下他。
所幸,她的付出,是有回报的。
萧赞出狱了,可是被剥夺了所有的权力,禁足十一王府。也是从那日起,萧赞开始饮酒,成日的醉酒。因为他深爱的女人,已为他人妇,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他从未想过,养尊处优了那么多年,忽然有朝一日,变得一无所有,还要用自己的女人,去换回自由。
他锁了所有,有关于她的记忆。
将余槿的房间,但凡她用过的东西,都锁在那里,不许任何人触碰。
可是七王府,不单单只有余槿一个女人。
上头还有七王妃,还有于侧妃,以及大大小小的侧妃。
但自从娶了余槿,萧盛便再也不去其他人的房里,这无疑是将余槿置于险境,让她成了众矢之的。尤其是,余槿入门一月后,便有了身孕,更是招人嫉妒。
她不怕死,可是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那是萧赞的孩子。过门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所以——她现在只求着,能让孩子平安落地。
七王妃是个大度的女子,素来秉公处理后院的事情。也不知萧盛从哪里修来的福分,有这样一个女子时时相伴。这也是萧盛,到死都没有再立新后的原因。
七王妃是萧盛的结发妻子,当年萧盛出征在外,七王妃一直随军照料萧盛的起居。甚至于在萧盛染上瘟疫的时候,不顾自己生死救过萧盛一命。也是因为那一次,七王妃落下了病根,再也无法生育。
好在,她早前为萧盛生下来了儿子萧东乾,也算是一种欣慰。
是故在萧盛后来登基为帝,第一件事就是立后,第二件事就是立太子。
于侧妃是个外表人善,内心险恶之人,余槿是尽量都避开,免得让自己粉身碎骨。可纵然是这样,于侧妃也不是个善茬。
因为于侧妃的身孕,与余槿相差无几。
七王府,除了萧东乾,还没有第二个男丁。
谁生下男孩,就会是老二,在这府中的地位,也会更稳固。余槿如此深受萧盛宠爱,如果还比于侧妃早一步生下男孩,那么——于侧妃的地位就更低一筹。
中秋家宴,七王妃召集了后院,这日子本该一家团聚,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九曲桥头,于侧妃与余槿并肩而走,所有人都远远的避开。二人都是身怀有孕,如今可是碰不得。稍有不慎,这事就大了去。
“妹妹这肚子,说是八个月,怎的瞧着,跟我这快要临盆的差不多大呢?”于侧妃凉飕飕的说着。
第六章:番外 第443章 萧东离的身世
余槿没有回话,只是下台阶的说话,也不知是谁,忽然推了她一把。这一推不要紧,哪知她顺手一抓,直接抓住了于侧妃的衣角。
身边的青莲眼疾手快,急忙抓住了余槿,拽了回来。
可是于侧妃就没那么幸运,一个踉跄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便是那一瞬,余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主子?主子你怎么样?”青莲吓得面色发白。
“我不是故意的。”余槿瞪大了眼睛。
青莲连连点头,“奴婢相信。”
可旁人不信!
于侧妃杀猪般的嚎叫着,鲜血沿着她的裤管不断的往下淌,几乎染红了她的罗裙。余槿痴愣着好久,才反应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吓着,当天晚上也跟着肚疼。
旁人不知道,余槿自己是知道的,这肚子本就比常人早一个月,如今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怕是要临盆了。可——现在生下来,也就是外人眼中的八个多月身孕,孩子的身份就会遭人非议。
可生产这种事,不是你说憋着,就能把孩子憋回去的。
当夜,于侧妃产下一子,凌晨之际,余槿也生下了一个儿子,相隔不到几个时辰。
于侧妃生下次子,其名曰:萧东铭。
余槿之子,则是:萧东离。
青莲小心的伺候着,只是不敢将外头的流言蜚语告知余槿,然则余槿是谁,便是青莲不说,也是心知肚明。
“外头说什么?”余槿问。
“没、没什么。”青莲将年幼的孩子放在了小床上。
“说我的孩子没有足月,不是七皇子的骨肉。”余槿淡淡的开口,指尖抚着刚刚青莲摘下来的蔷薇花。
淡淡的蔷薇花花香,在房内飘荡,格外的好闻。
青莲笑了笑,“主子别听人胡说,如果不是被吓着,小少爷怎么可能现下出来。”
余槿深吸一口气,将蔷薇花置于掌心,“随他们说去吧!”
不过,萧盛一月未至,也是事实。如果不是起了疑心,不会这么对她。可她不是那种会讨好的女人,不会眼巴巴的把自己送上去。
骨子里的傲气,身子里的骨气,不允许她做这样的事情。
可孩子呢?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薄自己的孩子,也是萧赞的孩子。
直到出了月子,萧盛始终不曾来看过余槿母子,但于侧妃那件事,也无人追究。所以萧盛,应该还是念着情的,只是人言可畏。
恰皇后娘娘操办赏菊大会,邀了各皇子皇妃,以及朝中外命妇来御花园赏菊。
趁着这机会,余槿也跟着去了,只是想透透气。七王府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还有一则原因,她是真的想他。
想萧赞,想告诉他,她为他生了个儿子。可她又怕,因为这个,萧赞会赴汤蹈火。这是余槿最不想看到的。
御花园熙熙攘攘,余槿带着青莲和尚在襁褓的孩子,找个偏僻的角落坐着,不与人打交道。哪知却有个小丫头,约莫四五岁,蹦蹦跳跳的跑到她身边。
小姑娘生得极好,眉目间灵气逼人。
余槿笑了笑,“丫头,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娘呢?这御花园你可别乱跑,万一弄丢了,可要叫娘心疼死的。”
小姑娘的嗓音尖细柔软,望着余槿怀中的孩子,“我能看看他吗?”
余槿点了头,“自然可以。”
小姑娘凑上去,“长得好可爱。”
“你小时候,也必定如此可爱。”余槿笑着,淡淡的笑,却如三月暖阳,“告诉姨,你是谁家的孩子啊?我带你去找你娘如何?”
小姑娘想了想,笑着点头,便牵起了余槿的手,“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你笑起来真好看。如果我十一哥能与你一般笑,那该多好?”
“高兴了,就会笑。你如此可爱,我自然也喜欢你,喜欢对你笑。”余槿柔和的说着,桥小姑娘的手往前走。只是走着走着,余槿顿住了脚步,这是往慈安宫的方向。
早前她听萧赞说过,慈安宫那是皇后的住处。
“你,是不是十九公主?”余槿蹲下身子。
小姑娘捂嘴偷笑,“没人认得我,你怎么认得?”
余槿心下一惊,听说十九公主生来便住在慈安宫,由皇后娘娘亲自照料,寻常人根本不得见。看她这副模样,八成是溜出来的。这些还是萧赞早前跟她提过的,否则她哪里知道这宫中还有这么个小人精。
“琳儿,你又胡闹?”一声威严之音,伴随着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余槿随即跪身,不用猜也知道,必定是皇后来了,“妾身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公主,失礼唐突,罪该万死。”
一双凤履落在余槿的视线里,“你是谁家的?”
余槿毕恭毕敬不敢抬头,“妾身七王府,余氏。”
“余槿?”皇后直呼其名。
心下微颤,余槿点了头,“正是妾身。”
“你且抬头让本宫看看。”皇后道。
余槿想了想,这才微微抬头。皇后是个十分温润的人,换句话说,皇后贤德之名天下皆知。与当今皇上,鹣鲽情深,连皇上都要敬她三分,委实令人欣羡。
“眸揽日月,眉目如黛,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可人儿。”皇后笑着,“起来吧,别跪着了。”她稍稍一滞,眼神中带着少许的惋惜,“这是你的孩子?”
“是。”余槿点了点头,“小儿萧东离。”
“孔雀东南飞,离离难相逢。”皇后摇了摇头,“让本宫瞧瞧。”这一瞧不要紧,只是皇后的眉目却越发拧紧,带着几分疑虑的打量着余槿。余槿半垂着头,没有多说什么。皇后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似乎想到了什么。
“女人,不容易。”皇后轻叹一声,牵起了女儿的手,“丫头,跟母后回宫去,不许在外头乱跑,成何体统。”
“母后,我喜欢这个小弟弟。”萧琳自然不知道辈分。
皇后笑了笑,“不是小弟弟,这孩子长大了,还得称你一声皇姑姑。他呀,是你的侄儿,可懂?只不过这孩子小小年纪,容貌便生得极好。凤凰落枝亦是凤,素颜何尝不倾城。”
“素颜?”萧琳歪着脑袋,没听明白母后的意思。
余槿始终没说话,皇后那一句,女人不容易,几乎就已经是答案了。
皇帝与皇后,惯来宠爱萧赞,如果不是那件事,也许——已经立了萧赞为太子。而萧东离,过了月子,就越发的像萧赞,这眉眼,这五官——皇后岂会认不出来。
何况,当时的情况,皇后也是清楚的。
余槿既然能入萧赞的眼睛,皇后自然也格外留心。有关于余槿未足月便产子的传闻,以及如今的亲眼所见,皇后毕竟是皇后,什么没见过,心里有数嘴上不可言明罢了!
“以后多来宫里走走,本宫允你可随时出入皇宫。”皇后握了握余槿的手,“好好照顾孩子,想必皇上看见了这孩子,也会欢喜得紧。”
余槿重重点头,“谢皇后娘娘!”
第六章:番外 第444章 萧盛的“爱子情深”
说也奇怪,自打从宫里回来,萧盛就到了余槿的房间,甚至于对孩子表现得格外的满意,格外的热忱。
余槿不是傻子,无事献殷勤,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皇后娘娘这头许她,随意出入宫廷,萧盛另一头就过来了,这其中是不是——打上了自己孩子的主意?
赏菊大会上,她没能跟萧赞碰面,这事萧盛应该也清楚的。
可——余槿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主子,怎么了?”青莲问。
余槿蹙眉,“青莲,你说我是不是多心了?”
青莲轻叹一声,“主子,现在不是很好吗?王爷对小少爷格外上心,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小少爷,主子也能轻松一些。且不管王爷是什么意思,走一步算一步吧!”
“也只能如此了。”余槿点了头,“今儿个他带着孩子入宫朝圣,我总觉得心慌。也不知为什么,总是不踏实。”
“主子放心,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很喜欢小少爷,不会亏待他的。”青莲劝慰。
余槿轻咳两声,若非她病着,必定是自己带着孩子入宫的,“我只怕,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太喜欢了,反倒惹出祸端。”
“主子莫要胡说。”青莲慌忙走出门,外头无人,这才回房关了房门,“这话可莫教人听见,否则才是要出事的。”
“我不求自己的孩子能功成名就,我只愿他能安然度日,逍以在。什么皇子皇孙,什么皇位天下,都跟他无关。”余槿淡淡的开口,轻轻的拨弄着花瓶里的蔷薇花,容色清浅,淡若蔷薇。
青莲点了头,“主子身子不好,还是莫要多思多想,多休息才是。”
余槿深吸一口气,“我心里有数。”
萧东离五岁的身后,萧赞终于成亲了,也是皇帝赐婚,听说皇妃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其他的,余槿也不敢打听。
萧东离五岁,越发的像极了萧赞。
可府里的人,谁都不敢多说。三年前有人饶舌,多说了一句,三少爷像极了十一王爷,便被萧盛活活教人打死,死后还剁碎了喂狗。
从此,这话,谁都不敢说,包括余槿自己,也包括萧盛。
萧盛一如既往的宠爱着萧东离,只住余槿和七王妃处,不曾去过其他侧妃那里。七王府的人都知道,王爷对余槿那是疼到了骨子里。
唯有余槿心知肚明,不过是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
因为他知道,她的心,至始至终都没有从萧赞的身上收回来。
“父王。”小小年纪的萧东离,因为被萧盛保护得很好,从不知道还有个十一皇叔的存在。萧盛亲自教导萧东离写字作画,俨然当做继承人培养。
这些,不但府中的人,连皇帝和皇后都看着眼里。
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帝对七王府三少爷的欢喜。因为萧东离,是唯一一个被允许,无召可入御书房行走的皇孙。便是皇长孙也没有这样的待遇,更没有这样的宠爱。
萧东离也不负众望,三岁能文,五岁成诗,七岁时的才学已成众皇孙之翘首。萧盛走哪儿都带在身边,一副疼爱有加的模样。
“刚从皇宫回来?”萧盛笑着问。
萧东离作揖,“回父王的话,儿臣刚去给皇爷爷请安。皇爷爷考了儿臣出师表,儿臣只字不漏的背了出来。所以皇爷爷一高兴,赏了儿臣九龙杯。”
萧盛直接将他抱在怀里,“离儿果然是好样的,是父王的好儿子!”想了想,萧盛道,“皇爷爷的病怎么样了?”
“皇爷爷的脸色不太好,儿臣去的时候,御医正给皇爷爷请脉,说是旧疾复发。”萧东离蹙眉,“父王,皇爷爷不会有事吧?”
“这就不太好说了,离儿,以后多去陪陪皇爷爷。还有,皇爷爷现在病了,很多人都会盯着皇爷爷,你一定要小心知道吗?”萧盛眸色微恙。
萧东离不懂,“父王,儿臣不懂。”
“你的皇爷爷不是寻常人,他是皇帝,是天下之主。很多人都想要他的东西,所以你必须小心。父王是真心对你皇爷爷的,可是别人不这么想,你那些皇叔叔皇伯伯们,都巴不得你皇爷爷死。”萧盛压低了声音,“所以离儿要保护皇爷爷,如果皇爷爷有什么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必须马上来通知父王,明白吗?”
这话,萧东离算是听懂了,“儿臣明白了。皇爷爷对儿臣最好了,儿臣一定保护皇爷爷,不让任何人害了皇爷爷。”
萧盛这才邪冷的笑着,“离儿真聪明。”
“儿臣一定第一时间通知父王。”萧东离眸色晶亮。
萧盛点了头,“这话,不许告诉你娘。”
“为何?”萧东离不解。
“你娘身子不好,又是个妇道人家,知道越多越危险。”萧盛牵起他的手,“父王最喜欢你娘,不想让你娘受伤,明白吗?”
萧东离颔首,“儿臣明白!”
萧盛笑了笑,“前两日有人从边关给父王捎了几样北昭的果子,那果子生得格外奇怪,但听说很好吃。父王给你留了,待会房陪父王练字的时候,父王教你尝尝。”
“谢父王。”萧东离笑了,笑得像极了他母亲,如三日暖阳。
远远的,他看见了萧东铭,那个只比他大几个时辰的七王府二少爷。
萧东铭正在摆弄着手里的球,哪知手上一松,球便滚出去了。见状,萧东离便松了萧盛的手,快速的跑去捡球。
“二哥,你的球。”萧东离笑着将球递出去。
谁人不知道萧盛最宠的就是萧东离,有萧东离在,萧东铭觉得自己的父爱都被剥夺了。孩子的天性最直接,萧东铭直接将萧东离推翻在地,“不用你假惺惺!”
“放肆!”萧盛一记响亮的耳光子落在了萧东铭的脸上,“这是你弟弟!”
萧东铭摔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父王——”
萧盛也不理他,快速的将萧东离搀起,“离儿,伤着没有?”
萧东离摇头,“父王,我没事,可是二哥——”
“我都看见了,是铭儿不好,离儿没做错。”萧盛拍了拍萧东离身上的灰尘,“来,父王背着回去。”
“谢父王。”萧东离看了萧东铭一眼,乖乖的伏在了萧盛的背上。
好似在所有人的眼里,萧盛和萧东离才是两父子,而其他的孩子,都不过是个局外人。
“离儿,你喜欢父王吗?”萧盛问。
萧东离伏在萧盛的背上,“喜欢。儿臣最喜欢跟父王在一起!对了父王,儿臣今日入宫,还见到了一个人,那人看着儿臣都哭了。儿臣与他说话,他也不吭声,就只管抱着儿臣落泪。儿臣不喜欢被父王和皇爷爷以外的人抱着,所以推开了他,就跑去找皇爷爷了。问了皇爷爷,皇爷爷也不说,只是摸了摸儿臣的头。父王,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萧盛骇然顿住脚步,“他什么穿着?是不是穿得跟平日里那些皇叔叔差不多?”
萧东离点了头,“是!”
眸子,微微眯起。
萧盛几近切齿。
是他!
第六章:番外 第445章 皇爷爷的安排
对于这件事,萧盛叮嘱萧东离,不许在余槿面前提及,此外让萧东离多陪陪自己的母亲,不要让余槿单独成行。
后来萧东离想,早在很久以前,萧盛就利用他,盯着自己的母亲。而他竟也傻乎乎的以为,父亲对他的喜爱与宠溺,是出于本意。
多年以后,他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工具。
而萧盛,至始至终,都没有心。
以至于萧东铭落败的时候,萧盛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凉薄之人,不管对谁都无情。
余槿很会做风筝,每天都会做一个风筝。
“娘,你做这么多的风筝作甚?”萧东离放下手中的诗书,饶有兴致的走过去。
“离儿可有兴致?”余槿笑问。
萧东离点了头,“我喜欢风筝。”
“这风筝也是别人教娘的,娘就教给你,以后遇见了心爱的人,你就为她做个大风筝,带她飞上天去。”余槿眼底的光,晶亮晶亮,格外好看。
“娘飞过吗?”萧东离问。
余槿笑着抚着他的头,“有。”
“跟父王?”萧东离又问。
音落,余槿眸色黯然,笑而不语。
七王府的上空,总是飞舞着风筝,除了下雨天,无一例外。萧赞经常站在墙外头,定定的看着那些风筝,灌着一口口的苦酒。
文昌二十三年,皇帝病重。
朝廷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宫里到处都是御林军守卫。
“皇爷爷?”萧东离跪在皇帝床前,看着面色蜡黄,奄奄一息的皇帝,垂头拭泪,“皇爷爷,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皇帝笑了笑,“离儿长大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皇后与十九公主萧琳坐在床沿,“皇上,你放心,这超上朝下,有诸位大臣看着,不会有事的。你如今安心养病,等你的病好了——”
皇帝摆了摆手,“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