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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此刻,不是萧东离受伤,也不是汤伯等人受创,而是御林军自相残杀。

    便是御林军刘统领也被当场斩杀于众目睽睽之下,鲜血淋漓,死不瞑目。

    萧盛愕然瞪大眸子,“怎么回事?”

    李季慌忙道,“皇上,情形不对,赶紧撤吧!”

    语罢,萧盛龇目欲裂的蹬着萧东离。

    萧东离淡若风清的捋了捋袖子,“忘了告诉皇上,早在皇上下旨搜东都城,明里暗里抓风里花的时候,派出来的御林军一个个都被替换了。如今这御林军里,十有**都是御羽山庄的人。皇上的御林军,应该在城外乱葬岗。你若不信,可自己,也许还有一两个活口,也说不定!”

    所以那一日,刘统领不是小题大做,而是错失了良机,被荣贵打马虎眼给遮掩了过去。

    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萧盛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一声声马鸣,萧盛几乎是落荒而逃,逃回皇宫。他甚至于不确定,宫中的御林军,还有多少是御羽山庄的人。此刻,就算一个个排查,也是来不及的。

    实在不行,只能先回皇宫。

    萧东离翻身上马,上官靖羽站在了门口,定定的看着他。

    她想笑,扯了唇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看着她,没有一句话,快速策马而去。

    宫门关闭,皇帝逃回宫里,宫内的御羽山庄暗卫也开始动手。然则宫内的御林军本就不多,而且要在宫内做事,必须是刘统领的心腹,所以御羽山庄混入的人不多。宫内宫外一片厮杀声,血染东都。

    萧盛站在宫门之上,咬牙切齿的望着紧随而至的萧东离。

    黑夜里,他一袭白衣格外的清晰。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白吗?”萧东离抬头,“我母亲死于你手,你不死,我岂敢脱孝?萧盛,你气数已尽。”

    “你这个孽子,就凭你,能敌得过城外数十万大军吗?年世重大军回援,你可有胜算?”萧盛冷然,“这局,朕不会输。”

    萧东离摇了摇头,笑得淡淡的,“你错了。”

    “错在何处?”萧盛问。

    “一则,城外数十万大军已经被先帝的三十万禁军所挟制,根本无法对我形成威胁。二则,年世重不会回援。他不是傻子,北昭在此刻发兵大朔,目的就是拦阻他回援东都。年世重是个小人,你觉得他会回来为你送死吗?你让他亲手杀妹,亲手杀外甥,他其实是恨你的。你自己冷血无情,就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副心肠。”

    “可惜你打错了主意,年世重,根本不会回来。太子萧东乾与年世重本就是一党,他成日提心吊胆,如今你死了,正合他意。等你死了,估计他会回来奔丧。”萧东离策马宫门前,笑得凉凉的,“你可知道,自己众叛亲离?”

    萧盛骇然扭头望着李季,李季急忙跪地,“皇上,奴才誓死效忠皇上。”

    “还记得李贺吗?”萧东离淡淡的开口,“前太子萧东乾创建问心庵,李贺为问心庵的主簿。太子兵败被杀,李贺出逃。重要的不是李贺,而是李贺的那个盒子。里头有百官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呢——”他顿了顿,“忘了告诉皇上,盒子在我手上,百官也已经归附于我。你已经是,一人天下!”

    第五卷:火凤求凰 第430章 萧东离的布局4

    萧盛几近崩溃的边缘,“不可能!朕绝对不会输!输的是你,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朕只要还是皇帝,朕就一定能将你五马分尸!”

    不断的有军队朝着皇宫靠近,在人群里,萧盛看见了最不可能看见的人,“傅声!”

    身子一颤,萧盛连退几步,所幸被李季一把搀住。

    下一刻,萧盛狠狠推开李季,“你不是说他死了吗?那现在他到底是人是鬼?”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傅家、傅家真的死绝了。”李季吓得浑身直哆嗦,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皇上明鉴!”

    “那这个是鬼吗?”萧盛怒不可遏,“傅声,你竟敢诈死!”

    傅声满头华发,策马军前,身后都是他的旧部。

    “当今圣上昏庸无度,嗜杀成性,如此暴君,此刻不反更待何时?”傅声厉声高喝,“只可叹我儿死得冤,为你这样的皇帝,他死得太冤枉。是你,让我傅家险些断子绝孙,是你将我傅家赶尽杀绝。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君不仁臣怎可愚忠。我只恨自己醒得太晚,白白搭上了少鸿一条命!”

    “不可能!不可能!”萧盛浑身颤抖,“你怎么可能还活着!除非——上官凤——”他仿佛响起了什么,“上官凤背叛了朕?不可能!”

    “我们喝下的不是你准备的毒酒,而是上官丞相给的假死之药。而那个太医,本就是丞相安排好的,事后却被你杀人灭口,便是你后来有所怀疑,也是无从查清了。”傅声冷笑着,丧子之痛,杀子之仇,岂能不报。

    萧东离淡然,“从风里花带着傅将军归来,我们就已经在庙里碰过头了,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个局。那日樽儿失踪,只是个开始。风里花是在那个时候偷偷告诉我,傅声回来了。是我让人去给傅家送的信,也是我——用慕乘风的口,给你传的信。”

    “你惯来喜欢赶尽杀绝,所以绝对不会放过傅将军。我料定你一定会悄悄的处死傅家的人,所以早就跟岳丈大人联手。假死药,是我给的,太医是你的丞相大人找的。皇上,你觉得这场戏,好看吗?”

    “当所有人都说真话的时候,那么说假话的,很容易被看穿。可当所有人都说了假话,那么假的,也就成了真。”

    萧盛哑然,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一刻,他几乎看见了自己的绝望,所有的希望,都在瞬间破灭。

    不对,他还有个傅念归!

    “去把孩子带来。”萧盛揪起李季,“快去!”

    李季跌跌撞撞的去带了嬷嬷和假的傅念归过来,站在宫墙上,萧盛切齿,“傅声,你看看这是谁?你们再敢轻举妄动,朕就让傅家,真正的断子绝孙。”

    傅声不为所动,只是扭头去看一旁的萧东离。

    然则傅声的旧部们都开始投鼠忌器,不敢有所作为,也不敢出声。

    谁都知道,傅少鸿死了,那么傅家就只有这么个小孙子,如果傅念归出了事,傅家就真的是断子绝孙。

    萧东离漫不经心的捋着袖子,轻轻的叹息一声,“皇上确定这就是傅念归?怎么的,我瞧着不太像啊?这眉目这五官,倒是跟皇上您自个儿有几分相似。搞不好,可别是后宫的皇嗣,皇上自残骨肉,可是要贻笑大方的。”

    萧盛一怔,随即望着怀中的傅念归。

    不说倒也罢了,这一说——连萧盛自己心底都发毛。

    这孩子,怎的看着看着,倒真的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萧东离继续道,“皇上还记得被打入冷宫的李美人吗?当日她得罪了贵妃,被贵妃打入冷宫。很不巧,当时她到了冷宫才发现自己有孕在身。可惜啊——冷宫名如草芥,李美人生下了皇子就香消玉殒,这孩子就留在了冷宫。”

    “那一日我途径冷宫,见到了孩子,便给了冷宫的嬷嬷一些银子,让她们好生照看着,别教人知道,免得性命不保。没成想,如今倒派上了用场。李季要找孩子替代傅念归,我便暗示细作将计就计。”

    “皇上拿着自己的孩子,威胁傅将军,是不是觉得很可笑?如此,天下人也就知道,其实皇上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虎毒不食子,你可是连自己年幼的儿子,都拿出来当挡箭牌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萧盛只觉得五雷轰顶,从来都是自己算计别人算计着天下,可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输给了萧东离。

    输得还如此彻底!

    “哈哈哈——这样也好,不过傅念归死了,傅家还是绝后。你们还能把朕怎么样?朕是皇帝!一日为君,终身是君。将来史书工笔,你们永远都是乱臣贼子。”萧盛绝望冷笑。

    “是吗?”萧东离摇头,“皇上觉得,我能安排好一切,还会把傅念归留给你?你是不是想得太天真?傅念归是傅家的根,谁都可以死,唯独他不行。少鸿喊我一声师父,我能拼死闯北昭大营,不顾生死抢回他的尸体,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绝后。”

    萧盛骤然狠狠瞪着李季。

    “你不必看他,不是他换的,他也没那个本事。只不过,他是帮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萧东离淡淡的勾唇,“年世重的狗,还算有点人性,长了一双人的眼睛。否则,真当该死!”

    听得这话,萧盛连退数步,“你是年世重的人?”

    李季原本还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此刻听得这话,也无法再遮掩。不卑不亢的起身,李季躬身行礼,“卑职年大将军座下,年大将军已经联合众部,联名上书,请皇上为了天下大计,为了江山社稷——恭请皇上退位!”

    这退位二字铿锵有力,几乎判了萧盛死刑。

    所有的退路,都绝了。

    李季抬头,“嬷嬷一身好武功,佩服!想必,阁下是来自江湖。”

    一旁的嬷嬷看似安安静静的站着,实则是个深藏不露之人。能在宫里悄无声息的进出,能在李季的眼皮底下把傅念归救走,这本事委实小不了。

    不过,御羽山庄出来的,能是简单的角色吗?

    跟着芙蕖这么久,嬷嬷从未出过错。事实上,没有收到命令,嬷嬷是绝不会出手的,哪怕你把刀子架在她脖子上。

    嬷嬷退开两步,瞅一眼身旁持剑相向的御林军,“御羽山庄,莫如风。”

    “回来吧!”萧东离挑眉。

    下一刻,嬷嬷忽然脚下一动,已然从墙头跃下,稳稳的跪在了萧东离马下,“参见庄主,属下前来复命。”

    三十年前的莫如风,轻功卓绝;三十年后的莫如风,依旧神出鬼没。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如此一个人,竟然效忠了御羽山庄。

    更让皇帝没想到的是,一个最不起眼最普通不过的老妈子,竟然是武林高手。蛰伏在傅家,蛰伏在皇宫那么久,若不是这次为了救傅念归,只怕谁都不会知道她的深藏不露。

    第五卷:火凤求凰 第431章 众叛亲离

    “下去吧!”萧东离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萧盛,“皇上,一败涂地的滋味如何?”

    “萧东离。”萧盛恨不能将眼前的萧东离,食肉寝皮。可惜,他做不到。如果早在十数年前,早在余昭仪死的那一刻,就杀了萧东离,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然则世上没有后悔药。

    夏蝉冬雪,轮回不过一瞬,欠的债总归是要还的。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善恶皆了。

    “退位吧!”萧东离道。

    历朝历代,弑君总是污萧东离不愿为了萧盛,染上这样一笔灰暗。史书工笔,总归会有一些文人墨客的口诛笔伐。

    为了萧盛这样的人,背负污名,不值得。

    哒哒的马蹄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是上官凤和一个陌生人,那男子一身战甲,像极了当年先帝的禁卫军。没错,此人便是三十万禁卫军的统领,一个白日为农,夜里练兵,从未忘记先帝嘱托,始终将江山放在心里的男子。

    当日在深巷,便是他,认出了上官靖羽的玉戒指,而后臣服在上官靖羽的跟前。

    “卑职乃先帝钦赐,三十万禁军统领王铎,参见三皇子殿下。”王铎不跪皇帝,只跪萧东离,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的长盒子,打开来便是先帝的遗诏。

    所有人都下马跪迎,先帝遗诏,遗失了十数年,今日终于重现人间。

    “当日,先帝缠绵病榻,唯恐江山祸乱,所以早早的让卑职入宫。彼时长公主和太后娘娘也在场。先帝亲笔写下遗诏,将信物藏在龙凤印鉴中,印鉴交付太后,若太后离世则传于长公主。不见玉戒不出示,山河动荡亦遵守。如今,卑职终于见到了信物,也深知这是长公主的意思。”王铎高举先帝遗诏,“三皇子萧东离接旨!”

    音落,萧东离跪接遗诏。

    王铎声音洪亮,在这死寂般的夜里,在这充满血腥气的宫门口,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深知此身不远,恐江山有变,然无力回天≥观皇嗣,朕深喜十一皇子萧赞,然十一皇子深谋不够,忧而难掌山河。得三皇孙萧东离,聪慧过人,实有帝王之度,深得朕心。”

    “朕特立此遗诏,鉴江山所托,于三皇孙萧东离四个字:随尔处置。”

    “钦赐!”

    底下人高呼着,“先帝万岁。”

    上官凤起身,“先帝遗诏,这江山,随三皇子处置。”

    先帝固然是聪慧的,也是疼爱萧东离的。他不愿将江山强加给萧东离,但又希望萧东离能主宰江山社稷,所以给了萧东离四个字:随尔处置。

    没有明确表达自己要把江山托付萧东离的意思,但这江山萧东离想给谁,谁就是大朔之君。所以说,大权还是在萧东离的身上。

    萧盛仰天长笑,“父皇啊父皇,没想到你到死都算计着儿臣!你死都死了,临了,儿臣原来是输给了你!输给了一个死人!”

    上官凤领衔文武百官,跪在了宫门前,“请皇上退位让贤,谨遵先帝遗诏。”

    所有人都高喊着,萧盛跌坐在地。

    城外传来消息,皇帝的御林军已经全部被,先帝的禁卫军收编,或降或死,已经不成气候。宫内乱作一团,宫女们,奴才们都慌乱的四散,宫门被打开,萧东离和傅声的军队,蜂拥而入。

    萧盛面无表情的坐在宗庙里,定定的望着萧氏一族排位,从太祖到高祖,从高宗到——他低头苦笑,盘膝坐在蒲团上,望着一幅幅的绘影图形,“为何都要背叛朕?”

    到了此刻,他已经是众叛亲离,身边一个人都没了。

    连李季,都是年世重的人。

    而年世重,辜负了他的信任,竟然是第一个,开口让他退位的人。

    外头火光冲天,宗庙被大军团团围住,萧东离缓步走了进来,不声不响的坐在萧盛旁边的蒲团上。萧盛,难得有这样平静的时候。

    “朕,不会输。”萧盛扭头看他。

    萧东离点了头,“皇上永远都是皇上,即便退位,我们也会尊你一声太上皇。”

    “你也不见得比朕好多少,那么多人的血,你洗的干净吗?”萧盛冷笑。

    “是我布的局,可——人是你杀的。”萧东离淡淡的回应。

    “为何朕身边的人,都会恨朕?”萧盛问,“朕对你娘那么好,她的一颗心却始终收不回。朕不介意她为老十一生了你,甚至于纵容她,把你养大。可她是怎么对朕的?”

    萧东离抬眸,“抢来的,终归不是你的。”

    是萧盛,拆散了原本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在萧盛的心里,从来没有悔过,而是怨恨。怨恨着,嫉妒着,从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因为他是皇帝。皇帝,什么都是对的。

    “那么年世重呢?”萧盛冷然,“朕那么信任他,他还是背叛了朕。”

    “皇上难道没有听过,与小人为谋,无疑与虎谋皮。”萧东离深吸一口气,“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你还希望谁会帮你?一个虎毒食子之人,不配得到别人的忠诚和信任。”

    语罢,萧东离起身,预备往外走,“写下退位诏书之后,我会让你住在昭仪宫,日日夜夜对着我母亲忏悔。我不杀你,外人都以为我是三皇子,我不想与你一般龌龊,落一个弑父杀君的罪名。否则,我与你有何不同?”

    他拂袖而去。

    “其实,朕没有输。”萧盛自言自语,“你会知道的,朕没有输。朕要见上官凤,让朕的丞相,进来见朕。”

    萧东离出去的时候,脚步异常沉重。

    萧盛那些话,不是说说而已。

    在不久的将来,真的会一语成谶。

    可是,他不会允许那一天的到来,哪怕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上官凤走了进去,宗庙内烛火摇曳,灯火通明。萧氏的祖宗牌位皆高高在上,萧盛就像个斗败的公鸡,面无表情的坐在蒲团上。

    “参见皇上。”上官凤躬身行礼。

    “朕还是皇帝吗?”萧盛苦笑,“坐吧!这下,更没有外人了。”

    上官凤不说话,依言坐在了萧盛的身边。

    萧盛扭头望着他,眼底的神色复杂,“外头那些人都想要朕的命,朕不觉得意外,可为何连你都这样?这些年,朕待你不薄,不管上官家做了什么,朕都护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太子造反,朕也不愿牵连你,可你呢?”

    第五卷:火凤求凰 第432章 以后这天下,都是你的

    “皇上对上官家如此眷顾,微臣感激不尽。可是——打从那一日阿靖入宫,皇上见了阿靖,我便开始日夜不安。”上官凤平静的开口,“阿靖与生母长得格外相似,当年北昭使臣入宫,曾经奉上了一张圣女的绘影图形。皇上见过,我担心早晚有一天,皇上会想起来。”

    “阿靖是微臣与爱妻唯一的孩子,也是因为生了阿靖,我的爱妻没能醒过来。所以,我不能让阿靖有事,否则我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她。”

    “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预算着,赶紧把阿靖嫁出去。彼时皇上让阿靖嫁给二皇子,我才会没有反对。不然,我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踏足皇家。”

    “又不是没见过皇家的无情,怎么舍得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可阿靖最后爱上了三皇子,我便没了退路。不管我支持的是皇上还是二皇子,其最终结果都会伤及自己的女儿。”

    “没办法,阿靖的选择就成了我的选择。何况,我也厌恶了与皇上这样的关系。阿靖长大了,太聪明,很多时候我都不敢见她,更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太多。”

    “这丫头心思重,总能找到蛛丝马迹。我不想让她知道,她有这样一个父亲。”

    萧盛点了点头,竟然没有责怪,反倒平和得出奇,“朕明白了,在你的心里,女儿才是第一位的。难道,你就不怕朕知道了,会诛你九族么?”

    “如何能不怕呢?”上官凤轻叹一声,“只不过两害相较取其轻。阿靖,是我的心头肉,不管是谁,都不能伤她。她想支持三皇子,那我就帮她。否则,我怎么跟亡妻交代?换位思考,若是余昭仪与皇上相爱至深,皇上是否会爱屋及乌?”

    “会。”萧盛几乎没有犹豫,“可惜,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正眼看过朕。”

    “因为不是心里的那个人,又怎么会在乎呢?”上官凤起身,“皇上,事已至此,退位吧!至少,三皇子不会要你的命,你还能活下去。”

    萧盛抬头望着他,眼底竟涌出了泪,却没能落下来,“你对朕,可有一星半点的——”

    上官凤笑了笑,“皇上万岁,微臣卑微,不敢承受。”

    他转身离去,却被萧盛握住了手,“朕曾经对你说过,要你生死与朕一处,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朕的吗?”

    上官凤深吸一口气,“皇上,事已至此,都不重要了。微臣,去起草退位诏书。”

    语罢,上官凤拂袖而去。

    萧盛定定的望着上官凤离开的背影,重重的合上双眸,“到底还是走了,一个个都说朕无情,可当朕动情之时,你们又在哪?”

    宗庙里的烛火哔哔啵啵的响着,四下安静得如同地狱一般。

    萧东离策马狂奔,回到三王府,翻身落马的那一瞬,他看见上官靖羽就站在三王府门口。昏黄的烛光里,散着迷人的彩晕,她就那么静静的站着,浅笑盈盈的看着他回来。

    眼底的焦灼未褪,他微微气喘,见她无恙,心里的巨石才算放下。

    天,微凉,晨曦踏露。

    她笑着看他一步一顿的走上台阶,看着他颀长的身子,遮去了所有光线,黑压压的挡在她面前。

    他温和的唤了一声,“阿靖。”

    四目相对,她笑得微颤,“我等了好久,好怕你会回不来。”

    萧东离如释重负,“我回来了。”

    她狠狠点头,被他揽入怀中,紧紧相拥。

    下一刻,他突然将她抱上马背,她微微一怔,“去哪?”

    他笑而不语。

    马儿飞快,直奔东都最高的瞭望塔。

    “跟我来。”他桥她的手,沿着塔里的转梯,一层层的往上爬,最后爬到了塔的顶峰,他才抱着她坐了下来。

    高高的瞭望塔,冷风吹过她的面颊,他将她整个人都裹在怀里。

    “以后这天下,都是你的。”他咬着她的耳垂。

    上官靖羽微微蹙眉,“是你的,不是我。”

    他愈发将她抱紧,“阿靖,还想听故事吗?”

    她回眸看他,真挚的眼底,泛着少许迷离之光,宛若晨曦来临之前的微亮。可是在这光亮里,她能感觉到彻骨的寒凉。

    一种无法言说的刻骨疼痛。

    他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嘴里哈着白气,“回答我。”

    “我想知道结局,可是——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什么结局不结局的,我也都不在乎了。”上官靖羽抱紧了他。

    他温暖的手心拂过她的面颊,“有时候看见的未必是真,有时候人会在一定的情况下,忘记了一些不该忘记的事情。可是不管怎样,我都爱着你。爱你,爱樽儿。为了你,我愿意放弃所有。”

    “我不怕死,可我怕你会生不如死。我想过退出,可退出改变不了天命,既定的结局注定要承受。退出便是输,所以我自私的给了你一场轰轰烈烈。”

    “所幸你前生恨的是我,此生爱的是我,我占据了你人生的两种极端,给了你最难承受的爱恨交织。”

    “所以阿靖,你该恨我。”

    她摇着头,“我不后悔。若没有你,什么都失去了意义。所幸现在还来得及珍惜,你看这大朔的江山,已经到了你的手里。我们以后什么都不怕了,会过得很幸福。是不是?”

    萧东离淡淡的笑着,微光中,唇角勾勒出迷人的弧度,他扭头望着前方的山头,“你看,日出。”

    他是带她来看日出的。

    “以后,我们可以每天都看日出,看斜阳;可是,你会有三宫六院吗?如果有,那我怎么办?”她眸色微暗,握紧了他的手。

    “不会有。”他望着前方,将她抱紧,“你根本不必担心。”

    东都,一夜厮杀,弥漫着经久不散的血腥之气。一夜成败,一夜为君,一夜为囚,都不过转瞬间的荣华与覆灭。

    第二天,上官凤站在金銮殿里,宣读了萧盛的退位诏书,并将先帝的遗诏公诸于众。

    萧东离成了名正言顺,顺应天命的大朔之君。

    因为已经是腊月二十,但登基大典是不容拖的,所以三日后也就是腊月二十三,就是萧东离登基的日子。

    一纸圣谕,新帝登基,皇后上官靖羽。

    上官靖羽想着,既然不是曾经的靖妃,那么就不会再走以前的老路了吧?

    可萧东离在瞭望塔上说的那些话,却让她始终心有余悸。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第五卷:火凤求凰 第433章 最后三天

    一大早,萧东离就让上官靖羽换上了平民衣裳,说是要带着她出游玩耍。她不解,新朝初立,百废待兴,为何他还要带着自己出门。

    “今日,明日是属于你我的,等到后天,万岁之名昭告天下,就再也陪不了你。”萧东离握紧她的手,走在林荫小道里,下过雪的林荫小道,冷飕飕的,却很好看。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雪融后的雪水“吧嗒、吧嗒”的从树梢上坠落。

    上官靖羽低眉,看着彼此的十指紧扣,心里暖暖的,“那就换我陪着你。你不是说,没有三宫六院吗?那我也无处可去,就专心陪着你。”

    萧东离扭头看她,双手握住了她的双肩,“就怕以后你会忙得都没时间见我了。”

    “怎么可能?”上官靖羽笑着,“到时候,咱们除了樽儿,还能有好多孩子。”想了想,她又有些黯然,似乎是想起了皇室的冷漠与血腥,“其实还是一儿一女为好,儿子多了难免兄弟间——”

    他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半句言语。

    “爷,你喜欢吗?”她抬头。

    四目相对,他勾唇笑得微凉,径直将她打横抱起,“我们去无影小筑。”

    墙上的蔷薇还开在雪地里,一如当年的美丽不改。虽然是假的,可也是极好的。开在雪地里的蔷薇,淡雅,清幽,素洁,高贵。

    如她一般,笑得宛若暖阳。

    他看着她笑,也跟着笑。

    好好的给她做了一顿饭,而后带着她,走过所有他们记忆深刻的地方。像是回味,又像是祭奠。过去的,永远都只能过去,再也回不去。

    踩着雪,带着心爱的人,哪怕只是一步一步的走着,也是最美好的事情。

    “其实我不喜欢你当皇帝。”上官靖羽顿住脚步。

    萧东离扭头,“我也不喜欢。”

    “可天下总该有个主。”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有你在,大朔才有希望。”

    “是吗?”他眸色深沉,指尖拂过她脸上的散发,“阿靖,还记得我教过你的为君之道吗?皇家最忌讳外戚专权,帝王之道就是要平衡各个势力,是制衡,也是钳制。游刃有余,为我所用,明白吗?”

    上官靖羽点了头,“有你在,不就好了?”

    “你是要做皇后的人,自然要懂一些。”萧东离握紧她的手。

    她瞧着他,自从受了萧盛的退位诏书之后,面色就不太好,逐渐的晦暗下去,似乎有什么隐疾。可她夜里也偷偷的给他探过脉,脉象平稳,并不似有什么隐疾在身。她心想着,许是忧心过度的缘故吧!

    “对了,芙蕖他们现在可好?”她转移了话题。

    萧东离点了头,“已经安排在国寺,不久就能回来。”

    “国寺?”她想了想,“不如咱们也去国寺走走吧!”

    闻言,萧东离眸色微沉,但还是点了头。但凡她所希望的,他都不会拒绝。

    去国寺的路上,他只是抱着她,一言不发,等着下了车,上官靖羽去找芙蕖,萧东离便去了一衍大师的禅房。

    檀香幽幽,令心浮气躁的人,也跟着平心静气。

    “你来了。”一衍大师正在打坐,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手中的佛串子始终没有停下来。他合上经书,慈眉善目的笑看萧东离盘膝坐在自己跟前,“时也命也,何必当真,何必放不下?早知今日,可有悔不当初?”

    “无悔。”萧东离深吸一口气,眸色平静,“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她忘了不该忘的,一旦想起来,便是结束。”一衍大师摇头,“你何必执念太深,做了那么多,也够了。”

    萧东离微微抬头,“大师可还记得当年与我说的话?”

    一衍大师点了头,“房梁始终是梁,若移了位置,就没了最初的价值。人也好,物也罢,都有自己的位置。莫妄为,莫失了初衷。人,就该记住自己的位置。天命注定,宿命难解。”他轻叹一声,“天意难违。”

    “是啊,天意。知道太多,心也累,顾虑也多。可若什么都不知道,拿什么来保护她。我一直拖,一直拖,只想让时间过得慢一些,让那一天迟一些再迟一些。我努力地想陪着她长久一点,天不允,何如?”萧东离垂下眉睫,“不过也没关系,我还是会等。一直等下去,百年也好,千年也罢,我都会等。”

    “亏我一身自负,掌控天下,却爱而不能。如今,纵然我愿意倾尽天下,也是无力回天。”他望着一衍大师,“这场赌局,我赢了。赢了天下,赢了她,唯独输了自己。可我不后悔,因为我爱她,她也爱着我。”

    一衍大师转动佛串子,“阿弥陀佛。”

    萧东离起身往外走,脚步沉重,唇边却带着笑。

    “施主请留步。”一衍大师起身,将手中的佛珠递了出去,“执念不灭,一念难消。愿我佛慈悲,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萧东离接过,“多谢大师。”

    “不必谢我,谢你的故人吧!”一衍大师慈祥的笑着,“凡事有因才有果,是福报还是恶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俗世心难定,缘因六根性。本来无一物,自然无尘埃。阿弥陀佛!”

    低眉望着手中的佛珠,萧东离缓步禅房。

    上官靖羽与芙蕖叙了旧,便过来寻找,却没能找到萧东离。见着一衍大师正站在门口,便上前行了礼,“大师可见到皇上了吗?”

    “皇上不是在这吗?”一衍大师笑着去看上官靖羽。

    她稍稍蹙眉,“大师真会开玩笑,这江山姓萧,不是姓上官。”

    “很快就是了。”一衍大师继续道,“不过,也是暂时的。到底,还是姓萧。只是此萧非彼萧,两两为消。”

    上官靖羽纵然聪慧,此刻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大师此话何解?”

    “阿弥陀佛,出家人本不该沾染尘世,可我佛慈悲,怎能不渡世人?虚妄之劫,生死之念,都因爱与恨。”一衍大师淡淡的开口。

    “可是大师,我佛慈悲,若佛祖心中无爱世人,如何能慈悲?”上官靖羽反问。

    一衍大师赞许的点了头,“施主慧根深重,本与老衲有师徒之缘。只可惜——”他顿了顿,“生而不易,死而易。生而不死,闯死劫。俗世百年,难得有情人。俗世莫恋,红尘随意自有方。阿弥陀佛!”

    语罢,一衍大师走回房间,盘膝蒲团之上。

    上官靖羽蹙眉,“大师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一衍大师没有回答,只是和善的看了她一眼,而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那我就不打扰大师了。”上官靖羽见着一衍大师并没有想要说明白的意思,转身就想往外走,但——好似有些不太对劲。

    转身,她诧异的望着双眸紧闭,唇角带笑的一衍大师。白眉微垂,手掌却滑落在侧,似乎不像是打坐,而是睡着了。

    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上官靖羽壮着胆子上前,伸手去探一衍大师的鼻息。

    蓦地,她愕然瞪大眼睛。

    第五卷:火凤求凰 第434章 最后三天2

    上官靖羽几乎没有想过,方才还跟自己打哑谜说着佛偈,转瞬间却已经圆寂。她定定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良久她突然回过神跑出门。

    临到门口,她又回头去看圆寂的一衍大师,心里砰砰的乱跳。

    小沙弥来到禅房外,上官靖羽容色微恙,却极力保持平静,“一衍大师——圆寂了。”

    这话刚出口,小沙弥顿时惊得撒腿就跑。

    上官靖羽想着,不多时,全寺都该知道,一衍大师圆寂的事情。生命好脆弱,一衍大师死得太平静,也太突然。

    像失了魂魄,上官靖羽只觉得心里不安。

    一衍大师的话,始终在心里萦绕不去。

    功德池前,她静静的伫立。方丈带着人从身旁走过,小沙弥还在惊慌失措,却得方丈训导,“生死自有天命,那么慌张做什么?一衍大师早已算到今日之事,如今也不过遂了他的愿。出家人,无畏无惧,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过皮相罢了!”

    上官靖羽垂下眼帘,失魂落魄的坐在了功德池边。

    一双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下一刻,她忽然起身扑进了他的怀里,“爷,你去哪儿了?我在找你。”

    “我也在找你。”萧东离抱着她,“一衍大师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我亲眼看着他圆寂的。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上官靖羽哽咽着,“刚刚还说着话,什么都是好好的。一下子,就没了。”

    萧东离深吸一口气,“他是得道高僧,自然有他的命数。泄露天机太多,是该往生了。人间俗事太多,羁绊了太久,如今也算是超脱。”

    上官靖羽抬头看他,“何以你们的话,我都听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必想。”他抚着她的脸,“该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

    芙蕖抱着念归从后头走来,“小姐。”

    上官靖羽噙着泪,“我没事。”

    看着功德池,看着国寺里的一切,芙蕖的心里不好受,“这里是个好地方,是个能让人重生的地方。”

    当年她跟傅少鸿的打打闹闹,不就是从这儿开始的吗?

    他拿玉佩给她,她一怒之下丢下了水。

    那是他的传家玉佩,如今就戴在念归的脖子上。

    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彼时的芙蕖,便是死也不会想到,跟傅少鸿会有今天。正如一衍大师说的,放下就会得到幸福。她明白得太晚,放得太晚,以至于最后因为自己的执念,而与傅少鸿阴阳相隔。

    上官靖羽扭头望着萧东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握紧了彼此的手。

    说好了,这辈子都别放开。

    傅声上前,“皇上可否移步,微臣有要事相商。”

    萧东离颔首,有芙蕖陪着上官靖羽,他也放心。

    及至僻静处,傅声才道,“皇上,年世重领兵回朝,这——该如何处置?虽说年世重曾经是太上皇的重臣,但在退位这件事上,多少双眼睛都是看着的,他确实也出了不少力。何况年世重在蒿城与北昭作战,百姓都看在眼里。若是处置不当,怕是——不好收拾。”

    萧东离颔首,“年世重狡猾,早就做了两手准备,一则攀附太上皇,二则也在我身上下注。但是此人不除,只怕朝堂难安。”

    傅声点头,“这道理微臣明白,上官丞相也明白。但——现如今朝堂波动,若是斩杀重臣,怕百官心生有恙,天下人心惶惶。”

    “这你就放心吧!”萧东离冷了眸,“我既然能让太上皇一手提拔他,也能让他粉身碎骨。年世重手握重兵,若想朝堂稳定,势必留不得。”

    “年世重老谋深算,怕是不易。”傅声还是担忧。

    萧东离淡然勾唇,笑得淡若风清,“那是因为,我一直顺着他。可是他别忘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他不是很喜欢金蝉脱壳,喜欢两手准备,喜欢栽赃嫁祸吗?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傅声皱眉,“皇上的意思是——”

    萧东离一笑,不语。

    年世重始终是个祸害,此人不除,以他的本事和手中的兵权,想必不出多久,就会侵蚀整个朝廷。到时候拥兵自重,只怕谁都不会放在眼里。

    外臣夺权之事,必须遏制在萌芽状态。

    甘州的大军已经跟朝廷大军汇合,如今正在清除萧盛的残党余孽,青墨也赶了回来,所幸一个个都安然无恙。

    这两日,该处理的事情很多,北昭那头,听说风里花的部下已经夺下了大权,如今正在商议着,是该自立为君,还是扶持傀儡。不过风里花这样的人,的确不适合为君,一则心性不定,二则喜好自由,特立独行,若是为君,北昭岂非大乱。

    而北昭皇帝并无子嗣,北昭皇帝和长公主夏侯丹“暴毙”之后,风里花便打算拥立先帝的幼子为君。

    先帝幼子夏侯志为北昭新君,改朝换代在即,自然也无法与大朔交战。

    是故议和便迫在眉睫,北昭使臣不日就会来朝。接待的是上官致远与海润,有他二人在,风里花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的。

    素言和萧玥,在回东都的路上。

    看上去,一切都尘埃落定。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重新开始。

    恍惚间,上官靖羽觉得,天下太平了,万物重生。那种焕然一新,摒弃曾经的阴霾,深爱的人可以厮守终身,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夜里,她看着萧东离晦暗的脸色,那双随时随地都能给予温柔的双眸,也渐渐的失去了最初的神采。同坐床沿,她垂下眼帘靠在他的怀里,“以后,是不是该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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