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病房门上的窗口,顾昔静静的看着雪白的房间里,那个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眼神木然的盯着虚空的女人,干涸枯瘦的面孔上看不到丝毫的情绪波动。
在田宁的档案里,田淑芬不过是家庭关系母亲那一栏里冰冷冷的三个字而已,真正看到病房里那个活生生的人时,他才开始明白,用那副瘦弱单薄的肩膀独力支撑了近十年的重担,田宁有多了不起,这个有着叫世人不耻的情妇身份的女人,要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更值得敬佩。
许嘉倩叹了口气,同情的说:“好可怜啊,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记得了……”
顾昔紧紧的抿着嘴角,倒觉得田淑芬忘记了田宁,对母女两人都是一种解脱。
没有久留,甚至连病房都没有走进去,顾昔近乎于逃似的匆匆离开了医院,天空中本就不多的云彩给骄横的烈日驱散,耀武扬威的散着炽热的光芒,顾昔的心里却像蓄了块无法融化的冰,心情抑郁难解。
站在医院门前,看着来往的车流有种茫然的感觉,一时间都不晓得该去哪里,正犹豫着是不是该跟林琳和栾波见一见,讨论一下收购蒲慈堂的具体操作,一辆棱角分明的吉普车突兀的脱离车流,快朝医院的方向驶来。
顾昔看了眼这辆在这座城市里大概要属于传说级别的奔驰g5oo,虽然沿袭了奔驰品牌的昂贵特质,与奔驰其他系列不同的是,g5oo是纯粹的越野车型,造型古老特别,凌厉冷峻的线条并不符合大多数普通人的审美观点。
就像在满街弧线圆润线条流畅的车形中独树一帜一样,喜欢开g5oo的人大都也有着特立独行的鲜明个性。
车子在顾昔的身旁倏然停下,“喂,很巧啊?”随着清脆的声音,缓缓降下的车窗里露出了一张戴着太阳镜的精致俏脸,顾昔愣了下,才点了点头,“的确很巧……”
没想到会和在快餐店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小美女在这里相遇,“打不到车吗?去哪?我送你!”红润的唇角微微翘着,似笑非笑的样子。
顾昔不晓得她打的什么主意,也不相信她真的会这么好心,这女孩儿是赵东瑞的妹妹,绝对有着同仇敌忾的立场,没有心情探寻她的真实意图,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
他并不想和东泰把关系闹的太僵,毕竟双方还有合作,和赵东瑞的冲动也只能算作私人恩怨,赵东瑞也代表不了东泰的意志,至少现在还不能。
“顾昔,也许我们可以谈一谈合作?”小美女见顾昔转身要走,趴在车窗口大声喊道。
顾昔脚下顿住,疑惑的望着她,“合作?你和我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女孩儿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给他推开了副驾驶位置的车门,带着挑衅的语气说:“上车,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g5oo的内饰远比它的外形豪华舒适,一辆过百万的限量豪车总不能只靠着它的品牌支撑价格,顾昔懒洋洋的靠坐在宽敞的真皮座椅里,看着脸上带着兴奋神色的女孩儿一路加车,把遍布车辆的城市道路当成了一场越野障碍赛。
女孩儿有一把黑亮的直,肌肤不够白皙,不过从那种近似小麦的健康肤色能看出大概是故意而为,让那张青春靓丽的精致面容多了种与众不同的狂野,给试着从外表估计她年纪的顾昔增加了不少难度,不过女孩儿的年龄肯定不会过二十岁。
车子上了车流稀少的外环路才平稳下来,顾昔忍不住想这女孩儿是不是把自己骗上车,然后丢在荒郊野外,给赵东瑞报仇?
“你就一点也不害怕?”女孩儿从后视镜里观察着顾昔那张没有流露出一丝紧张忐忑的面孔,有些奇怪的问:“你可是我哥哥的情敌呢,就不怕我栽赃说你非礼我?周青竹肯定无法忍受有个禽兽男友吧?”
顾昔耸了耸肩膀,笑眯眯的说:“了解我的人都比较相信我的品味……”
“你什么意思?!”女孩儿俏脸登时黑了,猛然踩住了刹车,疾驰中的越野车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向前狠狠的耸了下,停住,摘下脸上的太阳镜,一双点漆似的星目气咻咻的瞪着呲牙咧嘴的顾昔:“你说我丑?”
顾昔揉了揉给安全带勒得生疼的肩胛,朝拿车子撒气的女孩儿嘟囔了一句:“车子就像女人,要温柔爱护……”
“我又不是蕾丝边!”女孩儿哼了声,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走到路边才现顾昔没有跟着下车,叉着腰叫了声,“喂,下来透口气啊!你就不想知道我要和你谈什么合作嘛?”
顾昔也不担心她真会把自己扔在这里,大不了给栾波打个电话叫他来接自己,倒是对她口中的合作产生了几分好奇和警惕,除了杨氏千金方,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吸引赵家人的兴趣,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试探下东泰的态度。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女孩儿朝顾昔伸出嫩生生的小手,停顿了一会儿才又说:“我爸是赵平安。”
顾昔微微扬了下眉头,关于赵平安的家庭成员的详细信息,网上并没有公开的披露,在资料库中也只说他有一女一子。
**方应该是赵平安去世的前妻所生,和丁雅茹还有些亲戚关系。
“赵小姐是代表赵董事长的意思?”顾昔静静的问,不动声色的看着只比自己稍稍矮了一线的**方,“不知道你所说的合作是指什么?”
**方摇头,“我只代表我自己!”歪着头神情古怪的打量着顾昔,像是很痛心的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你压根就不明白卖给东泰的那个秘方的真正价值!才一千万啊,还真是给他们捡了个大便宜呢……”
顾昔的眼睛眯了下,心里不禁生出诡谲的感觉,公平的说,一千万加三种药物十五省的十年代理权和一件治疗婴幼儿惊悸及消化系统疾病的特效秘方,到底谁占便宜谁吃亏,是很难衡量的。
可以说杨氏千金方价值千金,但它的生产和销售是需要前期大量人财物力的投入支撑,否则就是一文不值,用一个秘方换取启动资金,顾昔在决定将秘方卖给东泰前就考虑的很清楚,自然不会因为**方的一句话而后悔。
让他百思不解的是**方的态度,杨氏千金方一共有十二副,赵平安肯定不会得到了一副就心满意足,**方这个时候跳出来替自己大抱不平,岂不等于和她父亲作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拐弯抹角的,直说吧!”顾昔皱着眉头问,语气有些生硬,心里琢磨着会不会是试探自己手里是否还有其他的杨氏千金方的伎俩?
**方秀眉挑了下,对顾昔的态度感到不满,刚要作,转念想到自己遇到他的地方,以为他有亲人生病住院,心里就多了些体谅,朝顾昔做了个鬼脸,小声嘀咕了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赵小姐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麻烦你把我送回市区……”顾昔做出不耐烦的姿态,声音越冷淡:“我这人的优点不多,但至少还晓得尊约守诺,和东泰的交易已经完成,也不明白赵小姐这番话的意思!”
**方跺了下脚,咬着下唇气哼哼的指着顾昔的鼻子叫嚷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我是好心提醒你不要再把其他的杨氏千金方卖给东泰了!”
什么情况?顾昔彻底迷糊了,这个**方到底是赵平安的女儿还是仇人啊?
琢磨不透**方的企图,顾昔继续装糊涂:“赵小姐恐怕是误会了,杨氏千金方本来就不是我的,只是遵照拥有者的意愿出售给东泰集团而已。”
“没错!”**方索性挑明了,“可现在只有你能够联系上杨氏千金方的所有者,东泰占了个大便宜,自然不会放过其他的杨氏千金方,他们肯定还会在你身上打主意的……”
“杨氏千金方一旦投产,产生的利益绝对不是区区一千万所能够比拟的!”赵平安从顾昔平静无波的表情中无法辨别出他的情绪,心里忍不住生出浓重的无奈感,有些烦躁的抓了下头,“好了,直说吧!我想跟你合作,你出秘方,我出资金,咱们合作开杨氏千金方,跟东泰没有关系!”
“别说你没有!”就在顾昔要开口否认自己手里有杨氏千金方之际,**方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冷冷的声音把他的话堵在了嘴里,“这种鬼话只有赵东瑞才会信,我不相信……我老爸也不会信的!”
“秘方攥在手里只是一张废纸,可要把它变成滚滚不绝的收益,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你那一千万根本不够看的……知道你有雷铭德撑腰,不过他保护不了你一辈子,以东泰的实力,你认为你能保住杨氏千金方?或许看在雷铭德的面子上,会给你留点汤头......”**方的脸上挂着冷冷的笑意,定定的注视着视线低垂、嘴角紧抿的顾昔,她相信只要有理智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说完了?”顾昔抬起头时,脸上又浮起了那抹叫**方恼得牙痒的疲赖笑容,“说完了就请送我回市区吧,佳人有约呢……”
076 团队
不管**方的合作建议是真心还是假意,顾昔都不会有兴趣,就像**方自己说的那样,似乎赵家人骨子里遗传了唯我独尊的因子,纵观东泰展历程,绝少看到它与合作伙伴长久的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虽然话里话外**方都把她和东泰割裂开来,可她毕竟也姓赵……
倒是从她的话里听出包括赵平安在内的东泰并不能肯定自己手里是否还有杨氏千金方,更多的只是猜测,顾昔心里哂笑,就让他们疑神疑鬼去吧。
西坠的落日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如血似的赤红,辽阔油绿的田野里能看到不远处一条静静流淌的涓涓溪水,水面给夕阳铺上了金红色的鳞片,河畔几栋低矮的房屋有袅袅炊烟升起,静谧而闲适。
**方歪着头,审视着神态悠闲的顾昔,心里的自信不由自主的开始崩塌,轻轻的叩了下细白整齐的牙齿,秀美的眉头蹙着,“难道你真的只有那一副秘方?”
“一千万啊,对我们这样的穷人根本就是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顾昔懒散的坐在路边标记公里的水泥墩上,闻言侧头朝她笑了下,啧啧的咂巴着嘴,“倒是希望能多卖几回。”
夕阳里顾昔的笑容灿烂的像是有种耀目的光彩,**方下意识的拿手遮了下眼睛,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长得真好,狐疑的问:“你不说是替别人卖的?钱多钱少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昔滞了下,惊讶于**方的敏感细腻,嘴上嘿笑着说:“至少能趁机给自己捞点好处吧?”
“哦……”**方恍然的点了点头,斜睨着一脸奸诈的顾昔,鄙夷的皱了下鼻尖,“那三种药的十五省十年代理权就是你得到的好处吧?你以为药品就那么好卖?合同我看过,各方面条件看起来都宽松的离谱,只有纯售额度这一点限制,可是你既没有渠道,也没有过代理经验,那么多老代理商都折戟沉沙,你觉得你能行?明年这个时候,代理权还是不要回到东泰手里?”
代理合同中,东泰对顾昔唯一的限制就是三种药品在十五省内第一年的销售量不能低于目前水平,而后每年的销量逐年递增的最小额度不得低于5%,否则东泰有权收回代理权。
顾昔摸索着下巴,拿眼睛打量双手掐腰的**方,心里真有些搞不明白她的立场,“你不是又想要跟我合作卖药吧?”
“其实呢,我仔细分析过这三种产品在那十五个省里销量不理想的原因,未必就没有可能改变……”**方穿了件丨乳丨白色的轻纱罩衫,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她衣服下若隐若现的细得惊人的腰肢轮廓,顾昔假装认真倾听她的讲解,心里却禁不住啧啧惊叹,感觉自己两只手就能合拢过来,可惜不能亲手验证一下……
给顾昔戳破了企图也不见**方的脸上有丝毫的尴尬,掰着修长纤细的手指头给顾昔数道着,“提高销量的三个关键因素,针对零售对象的宣传、留给中间商的利润空间和打入医院的人脉,第二点应该没有问题,第三点通过雷铭德或许也可以想一想办法,最关键的第一条,你没有任何的经验,何况你也没有启动这个项目的资金……”**方将困难一一指出,最后加重语气总结说:“这些我都可以提供!你选择跟我合作必然事半功倍!”
顾昔饶有兴趣的听着**方的分析,不能否认她说的确实是有些道理的,却不晓得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在最重要的地方含糊带过、滞销的主次因素混淆不清,药品的宣传在国内的医药市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这是保健品和假药才钟情的套路,实际对于药品销售,能够完成8o%零售量的医院足以决定一种药品的生死。
东泰之所以抱着近乎放弃的心理用十五省的代理权作为换取杨氏千金方的筹码,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东泰的代理商通过多番尝试仍无法打入本地的医疗卫生系统,或许也不乏利用顾昔和雷铭德关系借以撬动上层政界人士,以行政的手段打开市场的考量。
不过他倒是看出来这个**方似乎真打着和自己合伙做生意的念头,心里越感到奇怪,**方肯定不缺钱,如果是抱着玩耍的心态,东泰的产品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随便要一个代理玩一玩,相信赵平安不会拒绝宝贝女儿的要求,干嘛偏偏找上自己?
**方直说到口干舌燥,也没能从顾昔平静如水的脸上现一丝兴奋的情绪,又气又恼的跺了下脚,咬着嘴唇娇嗔说:“喂,你死人啊?!我说了这么多,摆明占大便宜的合作你还不答应?”
顾昔笑了笑,淡淡的问:“为什么要找我合作?”
“因为你手里有代理权!”**方的回答没有一点犹豫。
“开玩笑吧?”顾昔嘿然一笑,“你可是东泰的小公主,东泰代理商那么多,你找上谁估计都巴不得跟你合作,就算跟你老子要个代理权也手到擒来。”
**方俏脸上的神色沉静下来,漆黑的眸子里幽光闪动,翘起的唇角有种讥讽的意味,“你或许不知道,赵家有条家规呢……赵家的女人不能参与家族的生意。”
“其他的代理商都不敢得罪东泰,你不一样……”**方灵动多彩的眼睛里有种奇异的光泽流淌着,兴趣盎然的盯着顾昔,很兴奋的说:“我能看出来,从一开始你跟东泰就是在互相算计,你不怕他们!”
顾昔对**方表现出的同志般的欣喜无语以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一位极端女权主义者?赵家的家规或许不公平,自古以来两性之间又何曾实现过真正意义上的平等?
**方要证明她的能力有无数的选择,一定要借自己狠狠的扇东泰一记耳光才觉得过瘾?
东泰和徐金海的性质是截然不同的,即便与东泰的交易从一开始双方就没有坦诚相见,从顾昔的角度更多的却是出于自保的顾虑,从来就没想过主动给自己招惹这么个庞然大物做敌人,无论官场还是商界,总是朋友越多越好,敌人越少越好。
**方看到顾昔沉默,只当自己的劝说挥了效果,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加油,“别看你签过了合同,可假如你真做的好了,东泰瞧着眼红,绝对会想方设法的把代理权夺回来的,如果有我,他们肯定投鼠忌器……”
顾昔听到她用的成语,禁不住咧了咧嘴,“咱俩谁鼠谁器啊?”
“嗨!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方不以为然的掀了下精致红嫩的唇瓣,“就打个比方,反正你不吃亏,我也要告诉他们,女人未必就不如男人!”
顾昔依旧不动声色,笑呵呵的听着她演讲似激丨情澎湃的言辞。
**方渐渐的现这个跟自己同龄的男孩子似乎并不是那么好煽动的,完全不像学校里的那些个傻小子,自己随便忽悠两句就疯了似的嗷嗷叫着指哪打哪……
“话也说得够明白的了,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能分清利弊……”**方缓缓的说,俏脸上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不过偷偷瞥向顾昔的眼神却出卖了她的忐忑,见望着夕阳的顾昔仍旧一副眯着眼睛享受的样子,心里气恼,咬着牙问:“干不干给个痛快话!”
顾昔笑了笑,“我需要时间考虑……”
跟东泰有关的事情多都躲不及,哪里会去掺和这种家族内部纷争?不这么说,他担心**方这个小怪物真的会把自己丢在这里。
回到市区,**方很热情的要请顾昔吃晚饭,“找个地方喝一杯,庆祝我们合作愉快……”
“停!”顾昔打断了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眼珠提溜乱转的**方,“我还在考虑呢!”
**方耸了下刀削似的薄肩,气势逼人的说:“你会想清楚和我合作是最佳选择!”
“这顿饭还是留到我们真正合作的时候再吃吧!”顾昔笑着开门下车,“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朝气得咬牙切齿的**方挥了挥手,慢悠悠的走进了医院的停车场。
等他开车出来时,奔驰g5oo已经不见了踪影,顾昔脸上的嬉笑消失无踪,**方的出现给他敲响了警钟,杨氏千金方的消息一旦流露出去,就会像一滴落入鲨鱼池里的血珠,很难想象会引什么样的变化,略一沉吟,掏出手机给林琳拨了过去。
“在哪呢?”顾昔听到话筒里有悠扬的音乐和杂乱的谈笑声,皱了下眉头,没现林琳还有泡吧的爱好?
林琳嘻嘻哈哈的笑,一如既往的谈笑无忌:“我在栾波这里呢,寂寞长夜、无心睡眠,是不是想姐姐了?要不要我现在赶去平湖陪你呀?”声音娇媚诱惑,让人想入非非,如果不是晓得林琳的性子,只怕真会以为这是个多么风骚的女人……
顾昔给她调戏得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好气的哼了声,“等着,我马上就到!对了,给我弄点吃的,晚饭还没吃呢,两人份的!”
也不顾林琳在那边大声的喂喂,很干脆的挂了电话,开车直奔江州宾馆,把白羽接了出来,看着她给饿的白的小脸,就觉得有些好笑,“你不会自己先去找点东西吃?”
“怕你回来找不到我啊……”白羽委屈的撅起了小嘴,又给顾昔解释:“电话不晓得丢在哪里了,可能是换衣服的时候落在大营医院了。”
夏日天长,晚上七点多太阳都还没完全落山,真正的夜生活还没有开始,一九八三的客人稀落,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服务员三三两两的做着准备,小厅里零星坐了几桌人。
大学假期就要来临,而下学期再开学时,东泰和艺术学院都要搬迁到大学城的新校区,对一九八三和这条街上指望着学生吃饭财的那些商家来说,感觉就跟世界末日差不多。
一九八三的员工们也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都清楚一旦酒吧的生意不好,他们就要面临失业的危机,顾昔带着白羽一路走到小厅都没人上来招呼。
“吓!哪里骗来的小美女?”林琳看到白羽一下子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拉住了白羽啧啧赞叹,倒让白羽羞红了脸儿,公平而论,白羽的容貌未必有林琳标致,但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一个飒爽英气,一个娇媚入骨,当然是后者更吸引男人的眼球。
栾波也嘻嘻哈哈的朝顾昔挤眉弄眼,趁着林琳和白羽不注意,朝他挑了下拇指,低声揶揄他:“怎么到你这儿美女都成普遍资源了?”
顾昔摆了下手,淡淡的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昨晚就是因为她跟齐天越和陈华章他们闹起来的,正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需要人,就把她带过来了……”
“嘿!兄弟你牛!”栾波听他提起昨晚的事情,用力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咧着嘴直笑:“齐天越那孙子从来都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主儿,在你手上吃了瘪,估计一星期都睡不着觉!”
顾昔嘿然一笑,晓得栾波想说什么,“不怕,我又不打算去广南讨生活,雷樱呢,没过来?”
“嗯?你还不知道?”栾波愣了下,苦笑着拍了拍额头,“你们俩还真是有缘无分啊,她中午才往平湖走……听说齐天越欺负你,雷老大真急眼了,说要赶回去给你撑腰呢!”
顾昔也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跟雷樱两次错过,也难怪给雷樱怀疑自己是故意躲着她,“我等下给她打个电话吧,咱们先说正事……有些事情需要加快脚步了!”
正小声说话的林琳和白羽听到这句话也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顾昔的身上。
“栾哥,这次大概要借栾伯伯的旗号用一用……”顾昔扫了眼吧台里面,调酒师换了个年轻帅哥,侧头奇怪的问栾波,“安娜没来?”
栾波正聚精会神的等着他说要借自家老子的名号干嘛,哪想到顾昔忽然问起安娜,怔了下才苦恼的叹了口气,“放假了,下学期都去大学城上学了,一九八三也要黄摊子了……”
林琳撇嘴,小声对白羽说:“瞧见没有?还惦记这里的美女调酒师呢!”
白羽局促的用手指揉搓着衣角,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林琳见她脸皮子薄,倒也不好意思再打趣,心里却总有些忿忿不平的感觉,才跟周青竹献完了殷勤,转身就带回来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小美女,花心的令人指。
顾昔呵呵一笑,“那就考虑下我的建议,借这个机会整饬下一九八三,把档次提高点,陈华章别的不叫人佩服,名仕会馆做的还真是不错!”
“那是有懂行的人帮他!”栾波不服气的叫嚷着,“再说你晓得名仕投资多少?!”朝顾昔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悻悻的说:“我要敢打着我老子的名号搞那么大,这两条腿非给敲断了不可!”
顾昔啧了一声,没想到陈彻和陈华章父子的胆子会这么大。
“咱们还是说正事吧,东平省内经营不善的小药厂遍地都是,不过最接近你要求的还是蒲慈堂,就是大营地方不太愿意药厂迁离……”
顾昔笑了笑,“这件事问题不大,中午刚和大营的冯宪堂副书记见过面,有机会请他的女儿和女婿吃顿饭聊一聊”,顿了下压低声音正色说:“栾哥,你准备一下,过几天带白羽一起去趟北京,我有几个配方需要申请专利和配方保密,你也晓得那些官老爷的办事效率和嘴巴,不知道多少想捡便宜的企业都盯着那里,要是没人看着点,我担心会泄密……”
“多少个配方?”
“十一个!”
栾波倒吸了口冷气,他也是个有心人,这几天想着要跟顾昔搞药厂,很是恶补了一下这方面的知识,呲牙咧嘴的问:“都申请国家级保密配方?”
国内现有4ooo多中药制剂,其中只有六个国家级保密配方,堪称中药产品中的“国宝”,可想见申请的困难程度,一旦被列为国家重点保护的中药制剂,如云南白药、安宫牛黄丸等,其保密期限就不再受专利时效的限制,处方成分也不会给公开披露,杜绝了给仿造的可能,独家生产,利润自然客观。
顾昔笑着摇头,“那怎么可能?有两个方子要争取重点保护,其他的都走一级保护品种就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那边应该没问题吧?”
栾波松了口气,就算只有两个方子申请国家级保密配方,难度也着实不小,好在杨氏千金方在京津一带名气很大,经历过解放前后的老人们多少都听说过津门杨氏的传说。
他深知自己今后的钱途跟这次京城之行密切相关,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要把这件事情办妥帖,好在这次是做正经事,想来老头子也会支持。
“跟在栾哥身边多学多看,以后总归少不了和政府部门打交道的机会……”顾昔嘱咐了小脸泛红的白羽一句。
白羽听到顾昔也给自己安排了工作,虽然不明白他说的申请专利和配方保密是怎么一回事,看他郑重其事的表情就晓得这件事很重要,心底情不自禁的生出被信任的兴奋和雀跃。
只是想到要跟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出差,难免有点不安,给林琳看了出来,趴在她耳边小声说:“放心吧,栾波很安全的……他不喜欢女人,你懂的!”
白羽顿时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住了栾波,除了衣着花哨了些真看不出来他哪里像同性恋,看着他和顾昔说话时的亲密举止,惊恐的掩住了嘴。
正小声交谈的顾昔和栾波都没看到这一幕,想到顾昔给白羽当成了同性恋,林琳心里就有种恶作剧得逞般的欢乐。
“林琳姐这边还要跟蒲慈堂的人保持接触,最好让他们自己摆平地方政府的束缚,人情总是越用越薄的……收购价格上可以适当给对方些甜头,最关键的是不要叫人抢先劫胡!”
顾昔从容的给几个人分派了任务,心里却在感叹可用的人实在太少,白羽的能力和潜力如何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和观察。
077 偷袭(求推荐票)
谈完了正事,林琳呀的叫了声,想起了什么似的扶额问:“你们还没吃饭呢吧?”
顾昔给她一提醒才感觉到肚子里空空如也,也没看到哪里有给自己准备的食物,撇了撇嘴角,有些悻悻的说:“算了,我们出去吃好了……”
“别呀!”林琳大惊小怪的叫嚷,“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看着栾波和林琳脸上怪异的笑容,顾昔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等到看清他们从吧台后面端出来的火锅,差点把嘴里还没咽下去的水喷出来,心知肯定是林琳出的坏主意。
“林琳姐,怎么说我也是你的老板吧?不怕我扣你工钱?”顾昔半真半假的威胁笑得花枝乱颤的林琳,“还是你不想给我打工了?”
看着顾昔深邃的眸子里闪动的暧昧笑意,林琳就想起来打电话自己开玩笑说给他做二奶的那些话,电话里开玩笑不觉得怎样,当面给他提起来,脸上就有些挂不住,霞飞双颊,羞恼的啐了顾昔一口:“狗嘴吐不出象牙!”
栾波看出林琳的羞臊,追问顾昔怎么回事,顾昔笑了笑,扫了眼尴尬紧张的林琳,“前天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林琳窘迫的大叫:“顾昔你要是敢说……我就不告诉你青竹要我转告你的话!”
“青竹回台州了?”顾昔问,如果不考研、也不找工作的话,周青竹这时候的确也该离校了,想起那张让人忘俗的绝美容颜竟有些若有所失的怅然,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还会有再见的机会。
一时间就淡了开玩笑的心情,摆了下手,示意先不谈这个话题,问白羽:“你能不能吃辣?要是吃不了咱们就出去吃别的,这俩人是给咱们下马威呢!”
“我还好吧,这种鸳鸯锅也有不辣的汤……”白羽不反对,百无禁忌的顾昔就更无所谓,酒吧里吃火锅倒也算一种全新的创举。
起初林琳和栾波看着顾昔和白羽吃,瞧着顾昔吃得酣畅淋漓,都忍不住动了筷子,客流渐多的一九八三里便出现了一幕奇景,格调还算高雅幽静的酒吧里,四个人围坐着一张桌子吃着火锅喝着扎啤,对众人嘲笑讥讽奇怪的目光浑不在意……
酒足饭饱,顾昔谢绝了栾波的挽留,昨晚就没有睡好,今天又连续驾车奔波,加上中途遇到车祸救人,精神和身体都已经疲劳异常,林琳借口自己住寝室害怕,也要跟着他们去江州宾馆住,顾昔瞧出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
三个人里只有白羽有驾照,而且滴酒未沾,开车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车子才倒出酒吧的停车场,刚滑进马路就给不知道从哪个阴暗角落里窜出来的交警拦住,车灯打在荧光背心上格外刺眼,驾车的白羽给吓了一跳,要不是反应快些只怕要撞上停在路边的车。
“查酒驾,麻烦下车接受检查……这是干嘛去了?怎么这么浓的酒味?”
顾昔冷眼看着一高一矮、却有着如出一辙的严肃表情的交警,暗暗觉得好笑,分明是亲眼看到他们从一九八三出来的,偏偏要装作不晓得的样子,这种事情以前也在媒体上看过报道,说警察专门在饭店、酒吧一类的场所外蹲坑堵酒驾,没想到今天叫自己碰上了,大概也有外地车牌的原因。
不过白羽既没喝酒,两证俱全,原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检查过酒精含量,测试仪上显示的也是“安全驾驶”,本以为就可以离开了,矮个子的那个交警却拍了下副驾驶的车门,虎着脸对顾昔说:“你也下来检查!”又探头对坐在后排的林琳重复了一遍,林琳喝酒上脸,雪嫩白皙的俏脸早已经两腮酡红,一眼就能看出喝了不少酒。
顾昔拧了下眉头,开始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蹊跷,伸:“我又没开车,为什么要接受检查?”
“哪儿这么多废话?”矮个警察冷声说,“让你下车就快点下车!”朝同伴使了个眼色,另一边高个儿交警突然伸手探进车窗飞快的拔下了车钥匙,还有些迷糊的白羽登时急了,去抢他手里的钥匙,“哎,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们是警察还是土匪啊?!”
高个儿交警没料到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白羽会突然动手,握着钥匙的手藏到了身后,另一只手拨了下白羽伸过来的胳膊,白羽的力量哪里能跟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抗衡?身体打了个转,额头撞在车门上沿突起的棱角上。
“哎呦!”白羽出一声痛呼,摸了下给撞得生疼的额角,手上沾了血迹,她的皮肤白皙,衬得伤处的鲜血异常怵目惊心。
马路边看热闹的人群里就有人捏着嗓子怪叫了一声:“警察打人啦!”
交警偷袭似抢了钥匙时顾昔心里就有些恼火,白羽受伤更加火上浇油,猛然推开了车门,把正拍打车门的矮个交警撞得倒退一步,脚在马路牙子上绊了下,身体失去平衡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呦!”矮个交警笨拙的翻了个身想要爬起来,爬到一半却又停止了动作,躺在地上大声对同伴叫嚷着:“有人袭警!老余快叫人!”
顾昔冷着脸看也不看正呼叫指挥中心支援的高个儿交警,快步走到白羽身前,查看过她的伤口才稍微松了口气,只是给划破了不大的一块肉皮,伤势不重,唯一可顾虑的就是伤口的位置在面部,若是留下疤痕,对最是在意容貌的女孩子是个不小的打击。
“你们警察就是这么执法的?!”顾昔最受不得的就是自己人被欺负,强自按捺着心头的怒火,盯着被同伴叫做老余的高个儿交警,心里恨得牙痒,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不能真坐实了袭警的罪名,朝他迈近了一步,声音森冷的说:“警察打人,知法犯法!”
老余脸色铁青着,被顾昔阴冷的眼神盯得心头一阵阵的直冒冷气,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脑子里也有些懵,白羽的大胆让打乱了他们之前的计划,让他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听到顾昔的话登时打了个激灵,咬牙强辩:“胡说!是她自己没站稳……”
“老余,甭跟他废话,所有人都看到他袭警了!”躺在地上的矮个警察经验要丰富得多,捂着脑袋大声呼痛,一个劲儿的吵嚷着头疼,又对顾昔大叫:“你不要跑!哎呦,快给我叫救护车……”
“你暴力阻碍人民警察执行公务,已经涉嫌触犯刑法……”老余咽了口吐沫,听懂了老陈的言外之意,现在也只能咬死是这些人暴力抗法在先,只是这么明目张胆的栽赃到底有些紧张。
顾昔冷笑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动手打他了?”
“是他自己摔倒的!”人群里有人怪叫,“警察讹人喽……”
“谁说的?!是谁?站出来!我要告他诽谤……”矮个警察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大叫,声色俱厉,围观的人群沉默着没人出声,冷冷的看着他威。
车里的林琳已经完全醒了酒,她脸上醉的厉害,其实心里很清楚,把方才的经过都看在眼里,掏出电话就给栾波拨了过去。
几乎就在老余刚刚呼叫支援,街头拐角就响起了警笛声,能看到刺眼的警灯迅的由远及近,来的飞快,让人忍不住怀疑这警车是不是早就等在那里了?
“怎么回事?”栾波从一九八三里跑了出来,看着混乱的现场和趴在地上的交警,莫名其妙的问脸上挂着冰冷笑意的顾昔。
顾昔用下巴点了点赖在地上不起来的矮个交警和全神警惕的老余,撇了下嘴角:“看样子是要讹我……”
刚才的经过目击者众多,路边又有监控录像,就不信真能叫他们颠倒黑白,倒是对白羽的受伤愤怒异常,索性就陪着他们闹,看他们怎么收场。
“请注意你的用词!”老余横眉怒目,一脸给诬陷的愤怒表情,“你暴力抗法,殴打警察,不要妄想狡辩抵赖!”
栾波挠头,奇怪的打量着老余,“你几大队的?你负责这片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不要干扰警察办公!”老余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那抹不自然给顾昔和栾波看在眼里,两人飞快的对视了一眼,“这事好像不简单呀?”栾波轻声说。
顾昔微微点了点头,原以为是自己倒霉,现在看来倒像令有内情,心里飞快的转动起来,仔细算一算这段时间得罪的人里,不管是赵东瑞、徐金海还是齐天越都有能力安排这出戏,不过徐金海和齐天越都是阴沉隐忍、城府极深的狠角色,何况以双方的仇怨,真要报复必然是雷霆一击,绝对不可能搞出这么一场并不能致人死地的闹剧。
赵东瑞?想起下午跟他的见面,顾昔就觉得这人的嫌疑最大。
“我给孟广福打个电话……”栾波说着,掏出电话走到一旁僻静的角落里拨号,听到江州市局一把手的名字,老余身子僵了下,看栾波的样子不像扯谎,偷眼去看皱眉思索的顾昔,没在他的脸上现丝毫的紧张之色,心里禁不住犯起了嘀咕:老陈不是说这小子没什么背景吗?
“怪了,打不通……”栾波蹙着眉头对顾昔嘀咕了一句“不应该呀?”
恍如神兵天降的警车这时赶到了现场,下来了两个穿戴整齐的年轻警察,简略的问了下情况,就要带顾昔三人走,态度客气而坚决,好在没给顾昔上什么手段,听到孟广福电话打不通,顾昔的心里就生出了几分警觉,上车时对栾波说:“给箫哥打电话!”
这里是朝阳分局的辖区,赵东瑞跟朝阳分局的副局长曹小方可是表兄弟。
不管谁是谁非,总不能拦着不让警察带人,那可就真成了暴力抗法,栾波不是只懂得蛮干的莽人,意识到这件事很可能是针对顾昔的阴谋,就寻思着可能的幕后黑手,他对顾昔的事情多少都有些了解,将顾昔的敌人挨个想了一遍,脑袋就有些胀,没想到顾昔得罪过的人一个比一个够劲。
顾昔和白羽、林琳三个人给塞进了警车带往朝阳分局调查,栾波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按照顾昔的吩咐给箫峄山去了电话,栾清明位高权重是不假,可毕竟已经离开了东平,孟广福这些人未必会把他这个不受栾清明待见的不肖子当回事。
一九八三的停车场里一辆贴了遮阳膜的黑色凌志越野车内,四个人的视线从顾昔三人出了一九八三开始就一直关注着他们,把这场闹剧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
“栾波这孙子不会坏事吧?”光线幽暗的车厢里,一双闪动着阴冷光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正说电话的栾波,声音低沉的问,“目击证人也有不少。”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俊朗青年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