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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讯’!”

    “刑讯是太后的旨意,休哥只管照方抓药。懿旨上怎么写,小弟就怎么说。免得事后惹人话柄。”

    李胡复又看向神色紧张的女人,释然一笑,“呵呵,既然是太后的意思,本帅也不好违逆。放心跟这娃儿去吧,陛下想必已替你打点好了一切。那三件事,本帅都答应!明儿天一擦黑,本帅定会去狱中看你。。。。。。”

    月暗云黑,耶律绾思在南院忙了一整天,刚回到府邸就听到大管家慌里慌张,掉了魂地大喊,“主子,主子——”

    咣当的一声放下银碗,厉声呵斥,“放肆!夷里堇府的奴才,竟这般的沉不住气!出了什么要紧的事?还不给本王滚进来!”

    “奴才该死!”管家一个踉跄跌进门来,连滚带爬地来到榻下,“主子息怒!陛下,陛下来了。。。。。。”

    “啊?”绾思自虎皮宝座上一跃而起,来不及穿鞋,急急忙忙地冲出了帐外。一见至尊,赶忙上前叩拜,“臣耶律绾思接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耶律尧骨轻提马缰,适才横冲直撞的白马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一丈开外。下颌微扬,从上到下打量着对方,扬起马鞭指了指套在对方一只脚上的袜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朕不过是闲来无聊想找人叙叙旧,爱卿这是怎么了,何故如此狼狈?”

    绾思低头看了看身上凌乱不整的衣裳,无奈地摇了摇头,“唉——臣才到家,才换了衣裳。p股还没做热就听说陛下来了。叙旧归叙旧,君臣之礼不能废弛。陛下可曾用过晚膳?臣这就命人重新预备酒菜。”

    旋身下了马,将皮鞭随手丢给一脸不自在的术律珲,一边走一边吩咐,“原地候着!朕有日子没喝酒了,若醉得不省人事,想办法把朕弄回宫,召二位美人侍寝。”洒然一笑,扬手揽上耶律绾思的肩膀,“不必费事了!你吃什么,朕就吃什么。你这府上的厨子比朕的御厨还好么?弄几壶好酒,陪朕叙叙旧。。。。。。”

    惊梦者诛

    几杯热酒下肚,帐门外忽然传来家仆的通禀。世子耶律休哥掸去一身风尘进了宿帐,一番沾沾自喜的禀奏,让坐在一旁的耶律绾思惊出了一身冷汗。

    耶律尧骨点了点头,不必言明,对方想必已了然他的来意。此时看来,来前预备的话都是多余的。对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上了贼船,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比什么人都明白。

    正事不说,只张罗喝酒,直喝到月上中天,终于嚷嚷着起驾回宫了。

    一路上东倒西歪,被一样醉醺醺的耶律绾思亲自送出了府外,晃晃悠悠地抱拳一拜,捋直了舌头客气道,“恭送。。。。。。恭送陛下回宫。。。。。。”话音未落,人已醉倒在大路上。

    术律珲一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身形魁伟的皇帝老子弄上了王府的驼车。隔着车帐只听见鼾声如雷,盘算着主子已经睡实了。夜路无聊,同守护车驾的护龙使插科打诨。

    “呵,醉成这样,还召人恃寝么?两位美人怕是要空欢喜一场了!”跨马走在最前方的护龙使半真半假地哀叹道。

    术律珲笑声j佞,震得两肩乱颤,“嘿嘿,叫我看,这心有余而力不足,总好过力有余而心不足!这是召幸么?分明报复啊!喝得烂醉、自下偆药这类旁门左道的法子也就咱主子爷想得出来。”

    “活腻味了?”车帐内忽然传出慵懒的抱怨声,“掌嘴!背地里再敢说朕的是非,小心你的舌头!”

    “主子——”鼠目圆睁,惊愕地望着车窗,“您不是睡了么?弄了半天您是装醉啊?”

    “朕是多喝了几杯,却还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翻了个身,释然一声长叹,“唉!朕的心悬在半空。。。。。。倒不如醉死!”忐忑不安,也不知狱中的女人怎么样了?

    “陛下若没兴致,不如早些就寝。何苦折腾自己?”旁敲侧击地替二位萧美人求情。

    “别劝!今日若非你及时出手,此时朕怕是连死的心都有了。。。。。。”毫不掩饰心底的恐惧。

    “奴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主子勿要见怪。主子太过执迷了!您就为了一个女人活着么?”

    “不,朕为了自己——为了仅有的那么一点点乐趣。朕不是个多情的人,拥有的女人不少,愿意搭理的不多。朕也想学人洒脱,却始终做不到信手拈来,及时行乐。唉——”缓缓坐起身,嗓音听起来疲惫而苍老,“温儿已经离开朕了,朕不想再失去另外一个。。。。。。”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不可代替的。女人有的是,是主子把她看得太重了。”

    “朕说了,朕为自己活,朕是个自私的人。朕知道没有什么人是不可代替的。可惜朕在乎的不是人,是‘心’。人可以代替,心却不能。。。。。。朕老了!哪怕有人再救朕一命,谁又能给朕年少时那份痴傻而轻狂的心境?

    梦里身是梦,醒时何非梦?难得做一回梦,但愿长醉不愿醒。朕享受着,绝不容许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搅了朕的美梦。。。。。。”

    皇子探母

    大惕隐司的牢房还是当初的模样,阴暗,潮湿,腐败的恶臭混杂着刺鼻的血腥。只是因为不是头一次来了,绝望依旧,那份对于未知的恐惧,淡了。。。。。。

    牢门上了锁,狱卒在木栅外来来去去,时而抡几下鞭子,时而骂几句。昏暗的过道尽头一通鬼哭狼嚎,很快又恢复平静。

    大木落幽幽一声叹息,转头看了看墙角虫蚁漫爬的干草堆,实在没有躺下去的勇气。靠着潮湿的墙壁蜷膝坐了下来,心里面居然空荡荡的。

    不知过了多久,过道上的吵嚷惊醒了昏沉的睡梦。扶着牢门向外张望,暴躁地人声越来越近。。。。。。

    “娘——”清亮而迷茫的童声划破了牢房里令人窒息的空气,“娘,你在吗?”

    “天德!”大木落赫然一惊。慌忙起身,将手努力探向木栅外,“娘在这里,你怎么来了?”

    “娘——”嗓音焦急却内敛。隆先,隆先也来了么?

    大木落一把攥着天德的小手,喜极而涕。抹去眼角的泪,抬眼打量着身披戎装,剑拔弩张的两个儿子,诧异地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娘,孩儿来晚了。让娘受了苦!”隆先扬起手中的长刀,铿铿两声砍断了牢门上的锁链,“娘,咱们走!傍晚时,孩儿去求见过祖母,各种原由,终未得见。顾不了那么多了,孩儿不能眼看着母亲遭人暗算!咱们连夜就走,回东丹。”

    “是啊娘,我讨厌上京!更讨厌那个皇帝。。。。。。”天德放下弓箭,立在一旁信口开河。

    “放肆!那是你父亲。”大木落敛眉呵斥。转头看了看隆先,扬起衣袖擦拭着长子额前的汗水,“切莫说傻话!你忘记你父汗的嘱托了么?”

    “不,孩儿没忘。孩儿答应过父汗会保护母亲。可现在。。。。。。。”眼圈微红,不免有些沮丧。

    “你看,娘不是很好么?没有人难为娘。待事情查清了,太后自会还娘一个公道。何况德妃娘娘确实受了伤,娘本当受过。”

    “孩儿去了德妃宫里,一样被拒之门外。孩儿在想,这偌大的京城竟没有我母子的容身之地!”背过身,将泪水挡在眼底,“孩儿想回东丹,回闾山。。。。。。父汗说,他这辈子最最不该撇下您离开闾山。他说过要做个寻常的猎户过恬淡的生活,可惜他食言了。”

    大木落鼻翼发酸,泪水悄然坠落,“不怪你父汗。一个人一辈子可以拥有很多幸福,却只能对其中的一桩付出承诺。爱,只能成全一个人,那是你父汗的选择。”

    “娘,隆先哥哥,你们俩在说什么?”天德一脸茫然,许是因为年龄尚小,也或许是因为天生的性格——不解人情,同他父亲一样木讷。

    “没,没什么。”大木落扬手抚过娃儿脑后的“青瓜瓢”,“去求求你父皇吧,眼下只有他能救娘。除了他,没人敢同你祖母说理。你要是一直这么跟他顶着,娘就没指望了。”温柔浅笑,希望一双父子能因此而冰释前嫌,两人的个性一模一样的执拗,谁也不肯退一步。

    “娘,孩儿担心。。。。。。。”隆先眉宇紧锁,回身看了看围在不远处窃窃私语的狱卒,“万一。。。。。。。唉!您若执意不走,孩儿就陪您在这牢房里一同住下!”

    天德用力点了点头,扬声附和道,“对,不走了!谁敢轻举妄动,得先问问咱们兄弟。纵使祖母亲自来也没用,谁敢为难娘,咱们就跟他拼了!”

    南院大王

    忽听巷道尽头一声大喝,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的狱卒慌忙转身叩拜。时任南院夷里堇的耶律绾思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走了进来,铿锵的步履并未显出丝毫的醉态。

    “人呢?”言简意赅,生硬的脸色被腹内蒸腾的酒精灼得赤红。

    牢头慌忙爬上前来,五体投地,望着主子爷的脚尖回禀道,“王爷问的可是世子送来的那名贵人?”自问自答,“就在这牢里。只是——”起身指了指大敞的牢门,“两名皇子。。。。。。不不不,小皇子和东丹王子方才。。。。。。硬闯了进来。”满面惧色,连吞了几口吐沫。

    “哦?”绾思忙走几步,站在牢门外望着回首顾盼的母子三人,暗暗玩味着方才狱卒的称呼。

    “贵人”——呵,不是贵人还能是什么?俩个娃儿皆系大横帐的直系血脉,太祖爷的亲孙子。大圣皇帝原本就子嗣单薄,加之皇后早逝,后宫无主,就算这女人是个身世下贱的奴婢,谁又能撼动她皇子生母的实在地位?

    神情微微缓和,望着两个娃儿问道,“认得我么?”去了毡笠,整理着腰间的犀玉带,举步踱进了牢门。

    “耶律隆先拜见叔公!”拱手作揖,赶忙拽了拽傻愣在一旁的弟弟,“天德,这是绾思叔公。主管夷离毕院,官拜南院夷里堇。”

    “他是哪家的叔公?能叫牢头儿放了我娘么?”

    “我等均为玄祖匀德实的支脉。咱们的曾祖父撒剌的与叔公的祖父释鲁乃是同胞兄弟。皇祖父阿保机年轻时,倍受曾叔祖释鲁的器重,并继承了曾叔祖的于越之位,两部人马根脉相连,不分彼此,世代亲善,如同手足。”

    “好复杂。。。。。。”扬起小手挠了挠后脑勺,依从哥哥上前参拜,“天德拜见叔公!”

    绾思欣然一笑,扬手揽过娃儿的肩膀,“小家伙,你还没有正式拜见过你父皇,就先拜起叔公来了?这也算间接的承认那个是你的父皇了。不过叔公得告诉你,契丹的天下是耶律和萧两家人的天下。你们的母亲是个外姓,她是个异族。你们俩这么冒冒失失地闯天牢,当心惹恼了你们的祖母。”

    隆先颓然一声叹息,“唉!这牢房里境遇险恶,我兄弟二人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禁宫内外能把手伸进这牢房的人不计其数,我二人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人所害。”

    “切勿在此耽搁,速速进宫向陛下请罪。”侧目看了看立在一旁缄默不语的“贵人”,接着说道,“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哦,还有,陛下今晚在我府上多喝了几杯,醉得不省人事。你二人且在宫门外跪着,请求处罚,并恳求你父皇开恩赦免你的母亲。一直跪倒天亮,谁劝都不要走。”

    “这。。。。。。”隆先看了看弟弟,叔公一番和颜悦色反倒叫人无法推脱。窃窃扫过母亲的脸,低垂眼帘,沉默不语。

    大木落释然浅笑,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去吧,有你叔公关照,娘不会有事的。”

    心里起伏忐忑,谁知道这个耶律绾思是站在哪边的?然而,她一个人死在这里总好过拉着两个儿子陪葬。正如绾思所说,如果他们俩一直守在这里,太后她老人家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理由将他们母子三人一同处死。。。。。。”

    人皮画屏

    两个娃儿听从母亲的劝说,一步一回头地出了监狱大门。各自上了马,心里始终放心不下,望着天边混沌的月色,莫名觉得不该轻易离开。。。。。。

    耶律绾思在牢房里踱了几个来回,时不时抬眼扫过衣装素丽的女人。虽说衣不华彩,又未施粉黛,却依旧妖艳无双,龙眉宫里那些娘们加在一块也不及她低眉一笑。难怪那薄情寡欲的“活阎王”会栽在她的手上。思量了片刻,上前一步开了口,“你可知本王为什么而来么?”

    “不知,还请王爷明示。”大木落恭顺地跪伏在地,丝毫没有想象中作为王子生母的骄纵与傲慢。

    “晚膳时,陛下去了本王府上。。。。。。”转头扫过守在牢门外的随从,话到嘴边但求点到为止。

    “卓贞叫王爷为难了?”举眉顾盼,满怀歉意地微一颔首,“夹在太后与陛下之间,卓贞深知王爷的难处。王爷只管依旨办事,卓贞任凭王爷处置,绝无怨言。”

    “哦?可是真话?”捻着唇上的髭须,心里暗暗思量:且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这张小嘴里吐出来的珠玑叫人听起来就着实舒坦。不是皇帝老子偏心偏宠,就那副一点就着的阎王脾气,半句话不顺耳立马拍桌子瞪眼。对他这样的藩王大吏尚且如此,何况对着个无理取闹的女人?

    “肺腑之言。卓贞自进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垂下眼,恳切地点了点头,“王爷可赐我纸笔,待我写下《绝命书》。我死我活皆与王爷无关。”

    “好!如此甚好!”耶律绾思回头朝门外一摆手,扬声大喊,“来人哪,速取纸笔来!”转身打量着女人从容不迫地脸色,半真半假地夸赞道,“听你此番言辞,倒像个贴心的人儿。难得此时你还能替本王着想。万不得已时,本王一定给你留付全尸,且不会叫你感觉到丝毫的痛苦。”

    跪下身,诚意一拜,“多谢王爷,卓贞来世当牛做马报答不尽王爷大恩。”

    “起来吧。”摆手示意随从抬来桌子,摆好了笔墨,“来,就此绝笔吧。”

    “王爷稍等。”跪坐起身,伏案写起了绝命书。

    “呃,你会契丹文?”耶律绾思十分诧异,这女人提笔写下的竟是契丹字。

    “勉强应付的来。早年跟着东丹王学过些,后来又得陛下指点,只限于简单常用的字。”突然停了笔,貌似忽而想起了什么,抬眼望向绾思,“卓贞有一事托付王爷,求王爷务必应允。”

    “说。”

    放下笔,不疾不徐地讲述道,“当年东丹王曾画下一副《逐鹿图》,时局紧迫,又因种种干系担心被冠以谋反之名,只好忍痛烧毁画作,并在焚化之前含恨将那画儿刺在了我的背上。也正因为在我的身上,那画儿才得以保存至今。”

    “哦。”了然点了点头。

    “我死之后,恳请王爷揭下此画制成画屏转交陛下。不必多言,他一见此物,什么都明白了。”

    “这。。。。。。”权衡之下不由面露难色。

    “哦,我自会在信中言明,王爷切勿担忧。我与陛下今世的缘分从一画屏而始,终以一画屏了结,个中妙处尽在一副《逐鹿图》。。。。。。”

    存心羞辱

    皇帝一道旨意,两名萧美人被拘,一跨进囚室的大门就看见先一步被拘押于此的阿不里。听奉旨拘拿她们的御林卫说,正是这个女人颠倒是非,咬定射杀萧卓贞是她们俩的主意。

    囚室昏暗,灯火氤氲,忽见一道黑影荡过。短暂驻足,闪入眼帘的那面侧脸是——

    耶律习宁?

    没错,正是她!虽然换了一身内侍的装扮,可那模样终究没有多少变化。

    年纪稍长的萧美人笃定地点了点头,心中自言自语:足足有四五年没见过这女人的面了,据说一直在皇帝的寝宫里打杂。毕竟一大把年纪了,,端茶倒水也轮不上她。陛下将她调到禁宫当值没多久,就一天比一天疏远她。

    宫中皆知她与仙逝的彰德皇后原是死对头。那时皇后还健在,叫她眼睁睁的一双恩爱夫妻你侬我侬,心里怕也不是滋味吧?

    她来这牢里干嘛?阿不里惹怒了陛下,明眼人躲都躲不及呢!她却偏偏在此时现了身,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二人被带进了一间陈设简单的囚室,铁门很快就上了锁。就着简陋的地桌相依而坐,先是咒骂阿不里,继而抱怨皇帝昏庸,后来又埋怨起了德妃,最后是那秽乱宫闱的“狐狸精”。。。。。。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惊诧之时,奉旨宣召的内侍踱着方步进了牢门,口称大圣皇帝召她二人值更恃寝。

    二人面面相觑,心里不由打起了鼓。

    日日盼召见,却又打心眼里畏惧这位“阎王老子”花样百出的邪门手段。不得见倒好,见了面少不了一通羞辱。自彰德皇后去世后,更是变本加厉,记得二前年一名性情刚烈的美人不肯认其戏弄,他竟一道圣旨令对方剃发做了尼姑。

    沐浴,更衣,跟随内侍战战兢兢地来到了灯火通明的寝宫禁殿。还没跨进大门,就见一名宫人端着金盆,一名宫人捧着夜壶。二人慌里慌张地步上前来,伏地一拜,将两件明晃晃地金器举过头顶,“二位美人吉祥!陛下喝得酩酊大醉,嫌弃我等粗手笨脚。又大嚷萧宫人下了大狱,暂请二位美人代劳。”

    两美人惊觉大事不妙,脸色不由红一阵白一阵的。硬着头皮接过宫女呈上的器物,战战兢兢地跨进了寝殿。

    “水。。。。。。朕口渴,喝水。。。。。。”虚掩的挂账微微一抖,龙榻上的人儿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呃,”年轻的萧美人赶忙放下金盆,伸手试了试几案上的七宝鸳鸯壶,跪在榻边低唤道,“陛下,壶里的水似已凉了,臣妾这就叫人去煮解酒茶。”

    “不必了,朕口渴难忍。扶。。。。。。扶朕起来。。。。。。”一只大手伸出缂丝金龙挂帐,仿佛在寻找什么。轰然坐起,冷不防吐了一大口,不偏不倚将一脸殷勤的美人从上倒下湿了个透。

    耶律尧骨微微张开惺忪的醉眼,看似一脸内疚,随手一指愣在旁边的那位美人,烦躁地吩咐道,“去去去——下去替朕把她的衣服扒了,洗涮干净。朕还能指望你们干点什么,一帮没用的东西!”

    非常囚徒

    大木落写下一封绝笔,请耶律绾思过目,遂即揣入怀中,“王爷不必为难,卓贞的死活绝不会牵连王爷。王爷有话尽管直说,卓贞便可欣然上路了。”

    绾思眉心一紧,连忙摆了摆手,“不不不,误会!本王绝无这个意思。适才两位少主在时,本王早已言明陛下傍晚专程去过本王府上。本王与陛下之间的交情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些,陛下吩咐的事,本王一定照办,只是嘛。。。。。。”低头踱了几个来回,吞吞吐吐地说道,“还是要委屈你一下。。。。。。”

    “王爷请讲。”

    “这。。。。。。”回头顾盼,挥手屏退左右,“本王听说,大元帅明晚要来狱中探望你,可有此事?”

    点了点头,毫不隐瞒,“确有此事。”

    “亦在‘逐鹿’之列?”下意识地拢了拢撒在肩头的发,一脸谨慎的表情。

    “是。”点了点头,抬眼坦白道,“权宜之计,实非本心。恳请王爷暂替卓贞保守秘密,不要告知陛下。您比我更了解陛下,他若得知此事,怕是一刻也坐不住了。。。。。。”

    “嗯,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担心陛下与大元帅为此撕破脸皮。”

    “不错。大元帅不是东丹王,没有忍避的德行。陛下更是一副宁折不弯的性子。两强相争,结果必定是两败俱伤。太后不会坐视不理,到那时候,要了卓贞的性命是小,搞不好还会殃及陛下。。。。。。”

    “说得在理,难得你区区一名小女子能如此深明大义!只是。。。。。。”犹犹豫豫,扬手摩挲着宽阔的脑门,“隐瞒不报,若真出了意外,本王没法向陛下交代啊!”

    轻叹一声,凄然背过身去,沉默了片刻,哽咽着说道,“不瞒王爷,卓贞早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陛下疑心过重,大元帅这般来来去去,陛下定会对我起疑。。。。。。解释不清的!因为东丹王,我已吞忍了太多的委屈。。。。。。多说无益,若得侥幸或一死了之,或悄然离去,算我怕了他,伴在‘阎王’左右本不是什么享受的事情。”回想起地牢里的一幕,依旧叫人触目惊心。不愿再经历第二次,何况她并没有答应对方会一直留在上京。

    “呵呵,你这只九死一生的鹿儿想是叫本王对你网开一面,将你放归丛林?”笃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本王不会放你。不论将来鹿死谁手,都得在功劳簿上给本王记上一笔。本王不是铁石心肠,可本王身后还有家人、族人,听你言谈即知不是寻常女子,想必你能体谅本王的心境。”

    “嗯。”大木落咬着下唇,无奈地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逃离无门,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只能硬着头皮闯进去。。。。。。

    绾思静静地打量了她片刻,突然扬起嗓音,“来人哪——把囚衣呈上来!”转身凑近她一步,压低嗓音问,“吃穿用度,缺什么消遣的、解闷的尽管开口,本王即刻命人去办。”

    大木落憋得小脸通红,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慌忙掩口,一脸窘态,“奴婢失态,罪该万死!”一边认罪一边跪下身了,“奴婢只是觉得好笑。有的消遣,又可解闷——王爷说的可是真的吗?”这也算坐牢?在天福城的那些年还不一样是足不出户?

    绾思释然一笑,半真半假地说道,“鹿儿只有一只,不论是陛下还是大元帅都希望它活蹦乱跳的。本王得想办法把它养的白白胖胖的,不然搞不好会掉脑袋啊!”

    悦然挑眉,娇笑道,“那——我可真说了?”

    微微颔首,“说,本王替你做主!”

    “奴婢平日里解闷的几箱玩意都在陛下的寝宫里,皆是陛下所赐,其中不乏闺中之物,对着王爷难以启齿。陛下最知我心,烦劳王爷进宫说明来意,陛下自会替我做主。”心中暗暗嘀咕:太后的旨意拦得住“他”吗?隆先和天德都闯进来了,他却迟迟不肯露面。。。。。。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若任她自生自灭,干嘛还去绾思府上呢?

    “这。。。。。。好吧!你自换囚衣,若有不周,还望暂时委屈一下。”过分客气地拱手一拜,叫人心里不由一惊,“陛下今夜多喝了几杯,此时恐已就寝。本王就在这官署里迷瞪个把时辰,待天一亮便入宫见驾。”

    养子祸心

    隆先带着天德来到寝宫禁院,正遇上两名萧美人一身狼狈出了殿门。虽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却很清楚这二位正是害得母亲身陷囹圄的歹毒妇人。短暂驻足,轻声对弟弟说道,“你看那儿,就是她们。。。。。。”

    天德二话没说,张弓就是一箭,隆先来不及拦下凌空腾出的白羽犹如暗夜中的一道霹雳般飞了出去。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年轻的萧美人捂着肋下的痛处打了踉跄,年长的美人顺手一扶,二人双双栽倒在殿前的石阶上。

    “来人哪——救命啊!杀人了!”

    宫院里回荡着女人惶恐而凄怨的惊叫声,遂即戛然而止——

    一眨眼的功夫,数名护龙使已带领禁卫军将天子寝殿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何人造次?给我拿下!”为首的“连眉胡”大喝一声。

    “我——”小天德蹦蹦跳跳地步上台阶,狠狠剜了一眼大吵大嚷的女人,扬起脆生生的嗓音,“耶律天德求见父皇!”

    “儿臣耶律隆先求见叔父皇!”话音未落,形容俊逸的少年紧跟在弟弟身后现了身。

    “剑拔弩张地冲进朕的寝宫,成何体统?”人群背后响起一声懒散的呵斥,耶律尧骨抻了个了懒腰,压紧裘袍,不疾不徐地走出了密不透风的人墙。

    “儿臣是来请罪的!”隆先慌忙抱拳跪拜。

    “不是来逼宫的么?”看了看跌倒在台阶上的二位美人,淡淡吩咐了一句,“传御医。”欣然走向天德,蹲下身打量着儿子皱巴在一起的小脸,“箭法有长进,尚需勤勉!朕方才是不是听错了,你叫朕什么?”

    “呃。。。。。。父。。。。。。父皇。。。。。。。”小脸憋得通红,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呵!”扬手摸了摸娃儿的头顶,起身嘲讽道,“不是很有骨气么?终于想通了,肯服软了?”

    “你能叫太后放了我娘么?”

    “你娘推倒了德妃,把人家后脑勺撞开了花。她不受点皮肉之苦,朕怎么对天下人交代呢?”

    “可我不想叫她受苦!所以才来找你求情。”眉心紧锁,一副蛮横而任性的表情,“既然求不到,那就不求了!真后悔听我娘的话,也怪隆先哥哥拖拖拉拉的,费什么话?直接把她拉走不就完了嘛!”

    “你说什么?”耶律尧骨脸色赫然一沉。

    隆先赶忙上前呈秉,“儿臣该死!听说母亲被冤入狱,我兄弟二人一时心急,斗胆闯入囚牢。。。。。。”

    “混账!”厉声呵斥,龙颜当下变色,“你们俩打算造反么?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害死你娘?你们俩越是这么无法无天,胡作非为,他人越有理由叫朕把她处死。你二人年纪上幼,再大点可怎么了得?”指着隆先的鼻子咬牙咒骂道,“你——养不熟的狼!朕待你像亲生儿子一样,你却时时念着你的父亲。。。。。。是朕拆散了你的家么?是朕践踏伦常霸占了你娘?”

    “不,儿臣不敢。。。。。。”怯声辩解,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

    “不敢?呵!”冷冷嗤笑,在他面前踱了几个来回,“救出你的母亲,你打算把她带到什么地方?”

    不羁逆子

    隆先伏在地上敛眉不语,额前霎时冒出了冷汗。想不到叔父皇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更想不到对方竟看穿了他的心。。。。。。

    “怎么,无话可说了么?”耶律尧骨上前一步,一只脚踩着瑟瑟发抖的肩膀追问道,“朕要你说——实话实说!你是要带她去闾山么?守着你父亲,待到百年之后并骨合葬?”

    “不,儿臣不敢。。。。。。”见鬼!他的确是这样想的,面对那双野狼般森冷而凶残的利眼,他却没有承认的胆量。

    “呵,你太像你的母亲了!虽然你不是她亲自带大的。你同她一样的狡猾,但至少懂得在强者面前低头,不像你父亲,常常自不量力!”

    “不!叔父皇,您错了——”凛然抬眼,斗胆直视那修罗般冷肃的脸,“那是因为我父亲他并不惧怕您,他之所以处处忍让乃是为了契丹,为了大局!而我作为他的儿子感到深深的羞愧,我枉为人子,我不如我的父亲!”

    “呵,”仰头嗤笑,忽然觉得有点冷,裹紧身上的驼尼大氅,“人皇王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来人呐!”大喝一声,叫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在!”领兵护驾的几名朗将“呼啦”一声跪地叩拜。

    “拉下去,重打二百马鞭!明日一早启程,谪配闾山看守王陵!”

    “不——”小天德赶忙冲上前来,展开双臂像只护崽儿的母鸡一样挡在哥哥身前,“主意是我出的,你要打就打我好了!是我撺掇隆先哥哥带着我娘远走高飞的,他只是个帮凶。从前,我娘总说我爹是个大英雄。眼下看来都是骗人的,你跟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我。。。。。。我不想要你这样的爹!”

    “你给我退下去!”扬手指着儿子涨得通红的小脸,厉声呵斥,“有人要把你娘从你爹身边带走了——你真是蠢得惊天动地啊!这主意若真是你想出来的话,你那脑袋连牛头都不如!你这混小子该去边塞放马,被马蹄子多踩几下,你也许能清醒点!苍天啊,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逆子?”

    小天德扬起手背使劲揉了揉鼻子,撇着小嘴叫嚣道,“就算你是我亲爹又怎么样?我跟你没有别的关系,要说血缘关系的话,你是我父亲,可我从没把你当父亲。我从小跟着娘,只认得我娘!”

    “你——”

    “你忘了,在渤海的地牢里她差一点被你弄死了么?我娘年纪大了,她健忘。我可都替你记着呢!我不想她给一个凶残儤虐的老混蛋当牛做马,明明知道自己被当做破烂一样,为什么非要逼自己忍着?”

    “放肆!因为。。。。。。因为。。。。。。”该死!该死的——

    爱情,他懂么?该怎么跟这小混蛋解释呢?

    “我不稀罕荣华富贵,只要我娘像从前一样高高兴兴的就好了!虽然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可我知道我娘也不是为了那个。她有我,还有隆先哥哥,我们才不稀罕你的烂皇宫呢!我们只不过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守在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别以你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隆先哥哥他有什么错?”

    卑鄙小人

    耶律尧骨掬起天德的双肩,猛地将娃儿举至眼前,恶狠狠地低咒道,“朕叫你‘滚到一边去’!你聋了么?再敢这么大呼小叫的,朕就对你不客气了!”

    小天德奋力挣扎,两只脚悬在半空胡乱踢腾,嚷嚷道,“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爹!若是亲生的怎么下得了手呢?我爹早就死了!我娘一定是被逼无奈才撒谎骗我。那日在尼姑庵里,你都对她做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你。。。。。。你知道什么?”左顾右盼,面子微微有些挂不住,避重就轻地回应道,“你娘是朕的女人——老早就是!不然哪儿来的你?”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儿子?”紧皱着眉头,突然停止了挣扎。

    “屁话!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瞎了么?找个地方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性子、模样,就连说话的表情都一模一样的!”

    “保不准是你老眼昏花了呢!”

    “朕没力气跟你废话了——”微微转头,扬声吩咐道,“来人呐,把这逆子给朕关起来!面壁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同他讲话!”侧目看了看跪在面前,面面相觑的羽林,“还愣着干什么?连你们也想抗旨么?”

    “不不不——臣等领旨,即刻照办!”

    耶律习宁躲在殿阁的暗影里,眼看着一队人马将耶律天德押往明王楼;而另外一队人马奉旨将耶律隆先暂时羁押,明日一早贬往东平郡。心里不由哼笑:呵,耶律尧骨,今天或许是你的最后一夜,你这是自掘坟墓!

    只为了一个女人。。。。。。

    值得么?

    一切都只因为那个女人!如今更是两头不落好,这都是你自作自受的报应!

    扬手抹去颊边的泪滴,昂首走出楼阁的暗影。顺着冷灰色的院墙疾步而去,悄然消失在寂静的夜里。。。。。。

    这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机遇——等着他鬼迷心窍,等着他众叛亲离!

    六年。。。。。。

    她要报复!

    不!何止六年?至少十六年,二十六年她都花在了他的身上,未得善报,到头来却被他反咬一口!

    一直以为他秉性磊落,直来直去,想不到竟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坑害她!他是早有预谋的,她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他是故意的,故意的!

    他不是她心里面那个“耶律德光”,更不是她痴心爱慕的英雄!他是个小人,机关算尽,阴险狡诈的小人!他把每一个人都算计到了——利用“慾望”,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权欲,物欲,甚至爱情。。。。。。

    他知道拿什么诱惑,也知道拿什么折磨,更深谙“欲取先予”的残酷——

    给了你,再狠狠夺去;

    爱了你,再狠狠抛弃!

    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别人拥在怀里,只得远远地看着,一刻不得亲近。。。。。。

    起先,他这样折磨贵妃,她还在为突如其来的宠信而沾沾自喜。后来,他竟如法炮制。。。。。。

    感谢老天爷早早要了皇后的小命,如果彰德皇后还活着,她可能正在经历着她们所经历过的悲剧。

    唯有,那个“狐狸精”是个例外——

    不是因为他太痴情,而是因为她无所欲。一名烟花女子,最擅逢场作戏,她从未如她一般铭心刻骨,他却偏偏相信那是爱情。。。。。。。

    襟怀雅量

    耶律尧骨衮袍加身,一大清早便在衙帐接见了入朝进贡的大晋来使。时近正午,才腾出空来宣召已恭候多时的耶律绾思。一边更衣,一边询问道,“她还好么,有没有埋怨什么?”

    耶律绾思上前一拜,如实回应道,“不,不曾埋怨。异常平静,还劝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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