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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很久以前的一些细节争论着。斯佳丽在那幅三个小女孩的画像前驻足良久,试图从画中那个圆脸颊的五岁小女孩身上看出她母亲成年时的沉静面容。在查尔斯顿世世代代的近亲结婚网中,斯佳丽曾感到孤单。然而在这幢她母亲出生、成长的房子里她却感到开心,在这座城市里,她成了网的一部分。

    “你们在萨凡纳一定有数不清的亲戚吧,”她对两位姨妈说。“谈谈他们好吗?我可以跟他们见面吗? 散仙俱乐部最新章节他们也是我的亲戚呀。”

    宝莲和尤拉莉给搞糊涂了。亲戚?她们母亲家的普吕多姆家族,目前只剩下一位年纪很老的先生还住在萨凡纳,他是她们已故姨妈的丈夫。这一家族其余的人很多年以前已经迁居到新奥尔良去了。“新奥尔良的每个人都讲法语,”宝莲解释道。至于罗比亚尔家族,就只剩下他们一家住在这儿了。“佩尔在法国有很多亲戚,还有两个兄弟。但就他一个人移民到美国来。”

    这时尤拉莉插了进来。“不过我们在萨凡纳却有很多很多朋友,斯佳丽。你当然可以见见他们。如果佩尔不需要我们今天待在家里陪他,我和你宝莲姨妈就要去逐家拜访或者把名片留下。”

    “我三点以前一定要赶回来,”斯佳丽很快地接口说。她要亲自迎接瑞特的到来,同时也要使自己处于最佳状态。在查尔斯顿开来的火车来到之前,她需要很多时间洗澡更衣,把自己好好打扮一番。

    但瑞特却没有来。当斯佳丽离开房子后面那座保养完好、布局井然有序的花园,离开那张她精心选定的长凳时,她直觉得寒气刺骨。两位姨妈收到邀请当晚去出席音乐晚会,并曾邀请她陪她们一同前往,但她却拒绝了。如果音乐会又跟上午她们拜访的那些老太大回忆的往事一样冗长乏味,她会厌烦死的。然而一想到晚餐前十分钟外祖父接见家人时含有恶意的目光,她立刻又改变了主意。任何事情都比跟罗比亚尔外公单独待在家里好。

    特尔费尔两姐妹,玛丽和玛格丽特,是公认的萨凡纳文化的守护神。她们举办的音乐晚会跟斯佳丽以前见过的完全不同。一般的音乐晚会通常只是一些女士在其他女士的钢琴伴奏下唱唱歌以炫耀一下她们的“才艺”。女士们会唱点歌,弹点钢琴,画点水彩画,做点女红,这些都是必须具备的修养。在位于圣詹姆斯广场的特尔费尔家中,要求的标准则高得多。在极富气派的两间客厅中央,摆着几排镀金的椅子,在一间客厅呈曲线状的一端摆着一架钢琴、一把竖琴和六张前面放有乐谱架的椅子,看来将会有一些真正的演出。斯佳丽心中暗暗记下了所有的摆设。巴特勒家的两间客厅也可以这样布置,到时候我举办的社交聚会,就会与众不同了。她将会很快赢得“高雅女主人”的称号。她既不会像特尔费尔姐妹这样老迈而寒酸,也不会像在场的年轻妇人们这样邋里邋遢。为什么在南方人们到处都以为,他们必须穿上打补钉的衣服,显出一副穷相,才能证明自己是有身份的呢?

    弦乐四重奏使她厌倦,她觉得那位弹竖琴的女士好像永远不会结束似的。尽管她从未听过歌剧,她却很喜欢那几位歌唱家;至少有一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在两重唱,而不是两个女孩子在唱。他们唱完外语歌,又唱了一些她所熟悉的歌。男歌手的歌喉在演唱《作美梦的人》时非常优美、浪漫,当他唱《重归爱尔兰,我的亲爱的,亲爱的》时,他的嗓音充满**地在颤动。她不得不承认他唱得比喝醉时的杰拉尔德·奥哈拉好得多。

    不知道爸爸对这一切会怎么想?斯佳丽差一点格格地笑出声来。

    他大概会一边跟着唱,一边从酒瓶里再往酒杯里加点酒。然后他就会点唱《低靠背马车上的佩姬》。正像她曾要求瑞特唱这首歌一样……突然,客厅和客厅里的人以及音乐对她来说都消失了,她只听到瑞特的声音在倾覆的小船内隆隆作响,感觉到他的手臂把她紧紧抱入他温暖的怀中。没有我他是活不下去的。这回他一定会来找我。该是轮到我摆架子的时候了。

    斯佳丽竟没有意识到,当歌手们以动人的歌喉演唱《金发中的银丝时》,她自己一直在微笑。

    第二天她发了一份电报给亨利伯伯,把她在萨凡纳的地址告诉他。

    她犹豫了一番,在后面又加上一个问题:瑞特有没有汇钱给她?

    万一瑞特又玩什么花样,停止汇款以维持桃树街的那幢房子,那可怎么办?不,他肯定不会那么干的。正好相反,他在信上说过他会汇上五十万的。

    瑞特信上那些绝情的话不可能是真的。他在写那些话时只是在骗人。正如他说的,这就像鸦片瘾一样。没有她,他是活不下去的。他会来找她的。对他来说,要吞下他的自尊心诚然比任何男人都难,但他会来的。他不能不来。没有她,他就活不下去。尤其是在海滩上发生的那件事之后……斯佳丽只觉得全身一阵酥软,于是赶紧迫使自己不要忘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她付过电报费后,注意地听着报务员对她讲的前往仁慈姐妹女修道院的路线。然后她便快步向前走去,使得潘西在后面不得不跑着才跟得上她。趁瑞特还没到,她得赶快找到女修道院院长,并按照瑞特的建议,让她跟主教去谈一谈。

    萨凡纳的仁慈姐妹女修道院是一座很大的白色建筑,紧闭的高门上方竖着一个十字架,四周围着一道高高的铁栅栏,每扇关闭着的铁栅门上方都有一个铁十字架。斯佳丽急速的脚步慢了下来,接着便停住了。这座建筑与查尔斯顿那幢很有气派的砖房子截然不同。

    “你要进去吗,斯佳丽小姐?”潘西的声音在发抖。“我最好是等在外面,我是浸礼会教友。”

    “别那么死脑筋!”潘西的胆怯给斯佳丽增添了勇气。“这里不是教堂,只是为卡丽恩小姐这样好的女士们提供的一个住处。”只见她的手一碰,铁栅门便打开了。

    是的,当斯佳丽掀响门铃时前来开门的老修女说,是的,查尔斯顿的女修道院院长是在这儿。不,她现在不能去要求院长会见巴特勒太太。她正在开会。不,她不知道会议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会议结束后,院长能不能接见巴特勒太太。也许巴特勒太太愿意参观一下教室;女修道院很为它所办的学校感到骄傲。或许也可以安排参观一下新建的大教堂。在那以后,如果会议已经结束,也许可以给女院长送个口信。

    斯佳丽强迫自己微微一笑。世上我最讨厌做的事就是去夸奖一群孩子,她气愤地想。或者是去参观教堂。她正要说以后再来拜访时,突然老修女刚才的话给了她以灵感。她们不是正在建造一座新的大教堂吗?这是要花费钱的。也许正如瑞待所说,她要买回卡丽恩在塔拉庄园那份财产的意图在这几会比在查尔斯顿更受赞许。塔拉庄园毕竟是佐治亚的地产,很可能受佐治亚主教的控制。假定她提出买下新建大教堂的一扇彩色玻璃窗作为卡丽恩申请神职应交的款项?这笔花费比卡丽恩在塔拉庄园的那分财产的价值要高得多,而且她也会讲清楚,彩色玻璃窗是交换物,而不是额外赠送品。主教是会通情达理的,然后他就会告诉女院长该怎么做。

    斯佳丽的微笑热情了一些,嘴巴也张得大了一些。“能参观大教堂我真是不胜荣幸,修女,只希望不会给你添太多的麻烦。”

    潘西仰望着雄伟的哥特式大教堂上方高耸入云的双塔尖顶,惊讶得目瞪口呆。站在几乎完工的尖塔四周扶手架上的工人,看上去又小又灵活,犹如一群毛皮鲜亮的松鼠高高地活跃在对生的树上。但斯佳丽对头顶上的场面不感兴趣。她的脉搏跳动已被地面上有组织的喧闹声而加快了速度,除了锤击声和锯木声,最令她激动的就是刚砍下的木材那熟悉的树脂味。啊,她是多么怀念那些锯木厂和贮木场啊!她的手心因渴望抚摸那些平滑的锯制板而发痒;她渴望忙碌,渴望做事情,渴望有影响,渴望经营事业——而不是跟那些没精打采的、过分讲究的老太太们端着精致的茶杯喝茶。

    陪伴她参观的年轻神父为她概括地介绍着种种奇观,但斯佳丽却几乎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退至一旁让神父和她通过的那些身材魁梧的工人偷偷投来的艳羡的目光。她只顾想着心事,既没有听也没有注意。不知这些锯制板是哪种优良挺拔的树木锯成的?这是她见到过的最好的长叶松。不知锯木厂在哪里,用的是哪种锯,哪种动力。啊,如果她是个男人该有多好!那样她就可以发问,可以要去参观锯木厂,而不是参观教堂了。斯佳丽拖着脚走过一堆新刨下来的刨花,深深吸入刨花浓烈的、令人陶醉的芳香。

    “我必须赶回学校去用餐了,”神父充满歉意他说。

    “当然啦,神父,我也想走了。”其实她并不想走,但她还能说什么别的呢?斯佳丽跟在他后面走出教堂,走上了人行道。

    “对不起,神父。”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面色彤红的男人,他穿着一件因沾满了灰泥而变白的红衬衫。神父站在他身边显得又矮小、又苍白。

    “你能为工程作一番小小的祈祷吗,神父?圣心礼拜堂的门楣刚刚装好还不到一个小时。”

    啊,这个人的爱尔兰口音真像爸爸。斯佳丽正像那一群群的工人一样低下了头,聆听着神父的祈祷。锯开的松木浓烈的气味和因怀念父亲而流下的热泪使她的眼睛阵阵作痛。

    我要去看望爸爸的哥哥们,她下了决心。尽管他们已差不多成了百岁老人,爸爸一定很希望我他们,至少是去问个好。

    斯佳丽跟着神父走回女修道院,当她提出要见女院长时,又一次遭到了老修女的婉言拒绝。

    斯佳丽按捺住性子,但她的眼睛却射出了危险的光芒。“告诉她我今天下午再来,”她说。

    当高大的铁栅门在她身后关上时,斯佳丽听到几个街区外的教堂钟声。“真讨厌!”她说。她要来不及赶回去吃午饭了。

    第三十四章

    第三部新的生活第三十四章斯佳丽一打开粉红色巨宅的大门,就闻到了炸鸡的香味。“把这些拿去放好,”她对潘西说,一边以创纪录的速度脱下披风、帽子和手套。

    她饿坏了。

    她一走进饭厅,第一眼就碰到尤拉莉那双忧戚的大眼睛。“佩尔要见你,斯佳丽。”

    “不能等到吃过饭再说吗?我都快饿死了。”

    “他说等你一回来就去见他。”

    斯佳丽从面包篮里拿起一只还在冒气的、热烘烘的面包卷,一面掉转身子一面气呼呼地咬了一口。等她走到外祖父的房间时,她已经把面包吃光了。

    老头子坐在大床上,从摆在腿上的托盘上方皱着眉头看着她。斯佳丽看到他的盘子中只盛着马铃薯泥和一堆看上去像浸过水的胡萝卜块。

    天哪!难怪他看上去那么凶狠。马铃薯上连一点奶油都没有。就算他牙齿全部脱光,他们也不该这么虐待他呀。

    “我不能容忍任何人无视我的家规。”

    “对不起,外公。”

    “纪律使帝王的军队无坚不摧;没有纪律只会引起混乱。”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令人生畏。但斯佳丽看到了他那把线条分明的老骨头。在他那件重重的亚麻布长睡衣下突了出来,她并不感到害怕。

    “我说过对不起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我饿了。”

    “不可无礼,年轻的女士。”

    “肚子饿跟有礼、无礼是没有关系的,外公。仅仅因为你不想吃你的午饭,并不意味着别的人也不该吃东西。”

    比埃尔·罗比亚尔忿忿地把托盘一推。“什么鬼食物!”他气冲冲地说。“给猪吃都不配!”

    斯佳丽一点一点地向房门移动着。

    “我还没有让你走呢,小姐。”

    她感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地抗议了。面包卷一定都冷了,而且尤拉莉姨妈的胃口那么好,说不定炸鸡早被吃光了。

    “哎呀,外公,我可不是你手下的一名士兵!我也不像姨妈们那样怕你。你到底想拿我怎么样?以开小差的罪名把我枪毙?如果你想把自己饿死,那由你自己决定。我可是饿了,不管还剩下多少饭菜,我都要去吃了。”她刚把一只脚跨出房门,就听到一种奇怪的、喉咙被梗住的声音,她回过身去。天哪,是不是我把他气得中风了?可别让他忙死在我手里!

    比埃尔·罗比亚尔却在哈哈大笑。

    斯佳丽双手叉腰,怒视着他。他刚才把她吓得半死。

    他挥挥那只瘦骨嶙峋的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去吃吧!”他说,“去吃吧!”然后又开始大笑起来。

    “出什么事了?”宝莲问。

    “我好像没有听到喊声,是不是,斯佳丽?”尤拉莉说。她们坐在餐桌旁等着吃甜食。饭菜已经收走了。“没出什么事,”斯佳丽咬牙切齿他说。她拿起桌上的小银铃,一个劲地猛摇着。当那个矮胖的黑人女佣端着两小碟布丁出现时,斯佳丽傲然阔步地向她走去。她把两只手搭在那女人的肩上,把她转了过去。“你现在大步快去,我是说大步快去,而不是慢吞吞地去。你到厨房里去把我的饭菜端来。要热、要多,而且要快。我不管本来你们哪个人打算把它吃掉的,现在你们只能啃鸡背和鸡翅膀了。我要一只鸡腿和一个鸡胸,马铃薯上面要浇很多卤汁,再来一碗奶油,面包要又软又热。快去!”

    斯佳丽猛地一转身坐了下来,只要两个姨妈敢再罗嗦半句,她就准备跟她们大干一场。整个餐厅里一片沉默,直到她的午餐端上来才被打破。

    宝莲一直克制着自己,直到斯佳丽吃完了一半才开口。“佩尔刚才对你说了些什么?”她很有礼貌地问道。

    斯佳丽用餐巾擦了擦嘴。“他只是想用吓唬你和尤拉莉姨妈的那一套来吓唬我,于是我便直言不讳地对他讲了一通。结果把他逗得哈哈大笑。”

    两姐妹震惊得面面相觑。斯佳丽一面微笑着一面用勺又舀了一些卤汁,浇在盆中剩下的马铃薯上。两个姨妈真够呆的!她们难道不知道,对付像她们父亲那样的恃强欺弱者必须勇敢地反抗,不然就会被他们整个地踩在脚下?

    斯佳丽根本就没想到,她之所以能抵抗别人对她的欺凌,是因为她自己也是个恃强欺弱者。她也没有想到,外祖父的哈哈大笑是由于他看出了她酷像自己而引起的。

    当甜食端上桌时,装木薯淀粉的碗不知怎么地就变大了。尤拉莉感激地对她外甥女微微一笑。“我刚才还和姐姐在说,由你陪着我们回到老家来,我们是多么高兴呢,斯佳丽。你不觉得萨凡纳是个很可爱的小城市吗?你参观过奇普瓦广场的喷泉了吗?还有那家剧院?它的历史跟查尔斯顿的那家剧院差不多一样悠久。我还记得我和姐姐小时候常常从教室的窗口望出去,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演员。你不记得了吗,姐姐?”

    宝莲还记得。她还记得斯佳丽没有告诉她们上午要出去,更没有告诉她们去了哪儿。当斯佳丽说她去了大教堂时,宝莲忙把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再讲。她说佩尔对罗马天主教教义极为反感。这跟法国历史有关,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一提到教会就很生气。因此,她和尤拉莉总是在弥撒之后才离开查尔斯顿回萨凡纳,到星期六再离开萨凡纳回查尔斯顿。今年有特殊的困难;因为复活节来得特别早,她们将留在萨凡纳过圣灰星期三。她们自然得参加弥撒,她们可以提早离开家,免得被人发觉。但是她们回来的时候,怎么星期三,在这一天有用灰抹额以示忏悔之俗。

    才能让父亲看不到她们额头上的圣灰痕迹呢?

    “把脸洗一洗不就得了,”斯佳丽不耐烦地说,但这话却暴露了她的无知,也暴露了她的重新皈依宗教只是不久前的事。她把餐巾放在餐桌上。“我该走了,”她轻快地说,“我……我要去拜访奥哈拉家的伯伯和伯母。”她不愿让任何人知道她想买下女修道院拥有的塔拉庄园那三分之一的财产,尤其不愿让姨妈们知道。她们太喜欢散布流言蜚语。

    说不定还会写信向苏埃伦告密。于是她甜蜜地微微一笑。“咱们明天早晨什么时候去望弥撒?”这事她肯定要对女院长提一下。完全没有必要告诉她们,自己早把圣灰星期三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糟糕的是她把念珠留在查尔斯顿了。那没关系,她可以在伯伯们的店里再买一串新的。如果她没记错的活,他们店里从女人戴的帽子到耕地的犁,样样都卖。

    “斯佳丽小姐,咱们啥时候回亚特兰大的家呀?我跟你外公厨房里的那些个人处不来。他们都那么老了!再说我的这双鞋,走了这么多的路,都快要磨破了。你在家里有那么多漂亮的马车,咱们啥时候才回去呢?”

    “别那么没完没了地抱怨,潘西。我说走的时候咱们就走,我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斯佳丽并没有真正发火,她正在回想她伯伯们的商店在哪里,可就是想不起来。我八成传染上了老年人的健忘症了吧。

    潘西说的一点没错,我在萨凡纳认识的个个都是老人。外公、尤拉莉姨妈、 魂执天下全文阅读宝莲姨妈,还有她们所有的朋友都老了。而爸爸的哥哥们最老。我只去问声好,让他们干瘪的老嘴吻一下我的脸颊,然后买串念珠就离开。完全没有必要去见他们的妻子。如果她们真想见我,这些年也就不该中断联系。尽管她们知道我很可能已经死了、埋了,怎么就连一封吊唁信也没寄给我的丈夫和孩子呢。这样对待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我看实在算不得是上等人。也许我压根儿就该把去看望他们的事忘掉。他们这样怠慢我,真不值得我去拜访。但斯佳丽忽视了一点,他们从萨凡纳给她寄过不少信,但她从未回过,最后他们也就不再写信了。

    现在她准备把父亲的两个哥哥和嫂嫂在她的心底深处永久地剔除。她要专注于两件事:控制住塔拉庄园,对瑞特要占据支配地位。尽管这两个目标相互对立,但她总能找到办法兼而得之。这两件事需要她用全部时间进行思考。我就不拖着脚到处去找那家发霉的老店了,她拿定了主意。我必须得千方百计地找到女院长和主教。哦,要是没把那串念珠留在查尔斯顿就好了。斯佳丽飞快地看了一眼布劳顿街——萨凡纳的商业街----对面的沿街铺面。这附近肯定会有家珠宝店的。

    几乎就在正对面五扇发亮的橱窗上面的墙上,横排着五个斗大的烫金字母0#39hr(奥哈拉)。哎啃,几年不见他们倒发迹了,斯佳丽想,商店看上去一点儿也不陈旧。“快点,”她对潘西说,随即便冲入满街来来往往的运货马车、轻便马车及推车的车阵之中。

    奥哈拉商店散发出新漆的清香,而不是积了很久的灰尘的霉味。

    后面的柜台前铺着一面绿色的薄纱旗,上面贴着三个镀金的大字:大开张。斯佳丽以羡慕的眼光环顾四周。这家店的面积比她在亚特兰大开的那爿店大一倍还不止,而且她看得出,这里的货色更新,品种也更多。

    贴着整齐标签的箱子和一匹匹色彩鲜艳的布充满货架一直到天花板;一桶桶的麦片和面粉沿着离店中央大腹火炉不远的地板排列成行。一大罐、一大罐的糖果诱人地摆在高高的柜台上。看来她的伯伯们肯定是发迹了。她记得一八六一年来拜访时,那家店并不在布劳顿街最繁华的中心区,店里又阴暗又杂乱,比之她在亚特兰大的那爿店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是能打听到这番可观的扩展花费了伯伯们多少钱,那倒挺有意思。也许她可以借鉴他们的一些想法来扩大她自己的生意。

    她快步走向柜台。“劳驾,我要见奥哈拉先生,”她对着一个个子高高、系着围裙、正把灯油倒进一位顾客的玻璃罐中的男人说。

    “请稍等一下,夫人,”他头也没抬他说。他的口音只带有一点爱尔兰土腔。

    这倒也合情合理,斯佳丽想。爱尔兰人开的店里雇用爱尔兰人,是理所当然的事。在店员忙着用牛皮纸包油罐、找零钱时,她浏览了一下面前货架上那些箱子上的标签。嗯,她也应该这样存放手套,即按照尺寸的大小,而不是按照手套的颜色。你一打开箱子就能很快看到各种不同的颜色;而要在一箱全是黑手套的箱子中挑选合适的尺寸,那就太麻烦罗!怎么以前她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柜台后面的那个店员不得不重复了一遍才让斯佳丽听清了他的话。“我就是奥哈拉先生,”他说,“你要买点什么,夫人。”

    哦,不!这不是她伯伯开的那家店!他们的店肯定还在原来的老地方。斯佳丽连忙解释,说她弄错了。她要找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奥哈拉先生。安德鲁·奥哈拉先生或者是詹姆斯·奥哈拉先生。“你能告诉我他们的店在哪儿吗?”

    “这就是他们的店。我是他们的侄子。”

    “哦……哦,我的天哪!那你一定是我的堂兄了,我是凯蒂。斯佳丽,杰拉尔德的女儿,从亚特兰大来的。”斯佳丽伸出了双手。堂兄!她居然有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不是老人的堂兄。她感到激动不已,仿佛刚刚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一般。

    “我叫杰米,”她堂兄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杰米·奥哈拉随时为你效劳,斯佳丽·奥哈拉。说真的,你的到来真是上天给一个倦怠的生意人送来的一份厚礼。你美如初升的太阳,又像是从天上落下来的一颗明星。告诉我,你怎么刚好赶在这家新店大开张的时候来到这里的?

    来——让我给你端把椅子。”

    斯佳丽早把准备买念珠的事丢到了九霄云外。她把找女院长的个也忘了个一干二净。连潘西她也忘了,而潘西已在一个墙角处的一只矮凳子上坐下,头靠着一堆排放整齐的盖马用的毯子马上就睡着了。

    杰米·奥哈拉为斯佳丽拿好一把椅子从后面房间走回来时,嘴里低声咕哝了几句。有四名顾客正等着要买东西。半个小时之内又涌进来更多的顾客,致使杰米找不到机会跟斯佳丽说话。他不时地带着歉疚的目光看看斯佳丽,但她只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必要感到抱歉。光是坐在这儿,坐在一家暖意融融、经营有方、生意兴隆的店里,她就很愉快了。加上这位新找到的堂兄非常能干,接待顾客非常熟练,让她在一边看着也觉得高兴。

    终于有了一个短暂的时刻,店里的顾客只剩下了一位母亲带着三个女儿在四只箱子里翻找饰带。“在我能开口的时候,我只好像奔腾的大河滔滔不绝他讲下去了,”杰米说。“詹姆斯伯伯一定会盼望着见到你,凯蒂·斯佳丽。他年纪虽大,身体倒还硬朗。他每天都到这儿来一趟,到吃午饭的时候才回去。你大概不知道,他的太太已经过世了,愿上帝使她的灵魂安息。安德鲁伯伯的太太也去世了。安德鲁伯伯为此悲痛欲绝,一个月后也跟着去了。愿他们都在天使的怀抱中得到安息。

    詹姆斯伯伯跟我,还有我的太太和孩子们住在家里。家离这儿不远。

    你今天下午来吃茶点,跟他们都见个面好吗?我的儿子丹尼尔很快就会送好货回来,然后我就陪你一起走回家去。我们今天要为我女儿过生日。全家人都会在的。”

    斯佳丽说她很乐意去吃茶点。随后她便脱下帽子和披风,向正在翻找饰带的女士们走去。奥哈拉家族中会经营商店的绝不只是一个人,而且她也实在兴奋得坐不住。今天竟是她堂兄女儿的生!这么说,她就是我的堂侄女了。虽然斯佳丽并不像一般的南方人一样,是在许多辈的家庭网中长大的,但她仍是个南方人,能确切无误地说出十代之内的各种亲戚关系。她刚才在注视着杰米工作时非常入迷,因为他活生生地证实了杰拉尔德·奥哈拉告诉过她的一切。他有着奥哈拉家族的黑色寒发和蓝眼睛。还有那宽嘴、短鼻子和红润的圆脸。最重要的是,他是个魁梧的男人,身材高大,胸膛宽厚,两条腿又粗又壮,就像能经受住任何风暴的树干。他是一个令人一见难忘的人物。“你爸爸是一窝猪仔中最小的一只,”杰拉尔德曾这样说过,他对自己并不感到羞愧,但对他的哥哥们却感到无比的骄傲。“我妈妈一共生了八个孩子,全部是男的,我不仅是最小的一个,也是唯一个头不像一座房子那么大的一个。”斯佳丽不知道七个伯伯中的哪一个是杰米的父亲。这不急,等她去吃茶点时就可问个明白。不!不是去吃茶点,是去参加生日晚会!她堂侄女的生日晚会。

    第三十五章

    第三部新的生活第三十五章斯佳丽带着小心隐藏起来的好奇心抬起头来看着她的堂兄杰米。

    在店里时他眼睛下的皱纹和陷凹被阴影混和在一起看不分明,而此刻在大街的日光下,它们却昭然若揭。他是个中年人,身体正在发福,肌肉正在变软。她本来猜想,因为他是她的堂兄,他的年纪必定与自己相差无几。可是当他儿子走进店里,被介绍给她时,她才惊讶地发现堂侄已是个成年人,而不是送送货的小男孩。而且还是个长着火红色头发的成年男子。刚开始她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杰米的样子在日光下也不怎么太顺眼。他……他不是绅士。斯佳丽也说不出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但这就像玻璃一样清晰可见。

    他穿的衣服有点不太对劲;整套衣服是深蓝色的,但却又不够深;胸部和肩膀两处太紧,而其余的部分又太松垮。她知道,瑞特的衣服均出自于最好的裁缝之手,而他本人也追求尽善尽美。她不会期望杰米穿得和瑞特一样体面,因为她从不知道有哪个男人穿得与瑞特一样。但是,杰米仍可以做些改进——男人们能做的任何改进——免得看上去这么……这么粗俗。杰拉尔德·奥哈拉看上去一直就像个绅士,不管他的上衣有多么破旧或皱皱巴巴。斯佳丽并没有想到,母亲潜移默化的影响也许对父亲转变为乡绅起了作用。她只知道自己因发现了一位堂兄而感到的喜悦心情,已经失去了一大半。我只需去喝杯茶,吃块蛋糕,然后就可以告辞了。她对杰米笑眯眯他说:“一想到要跟你的家人见面,杰米,我激动得昏了头。连为你女儿买件生日礼物的事儿也忘了。”

    “当我挽着你的手臂回到家里时,不就是为她带回了最最好的礼物吗,凯蒂·斯佳丽?”

    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和爸爸的眼睛一模一样,斯佳丽告诉自己。他的口音也酷似爸爸那带挪榆的爱尔兰土腔。他要是不戴圆顶高帽就好了!现在没人戴这种帽子。

    “等一下我们会经过你外公家的,”杰米说,这话一下子就使斯佳丽不寒而栗起来。万一被姨妈们碰见该怎么办?要不要介绍她们认识堂兄呢?她们总认为母亲当年是嫁给了地位比自己低的大老粗;杰米正好可以成为她们需要的证据。他刚才在说什么?她得专心一点才行。

    “……让你的女佣回家好了。她跟我们在一起会感到别扭的。我们家没有佣人。”

    没有佣人?我的天哪!每个人都有佣人,每个人都有的么!他们住在什么样的地方?是几家人合住的经济公寓?斯佳丽仰起了下巴颊。这是爸爸亲哥哥的儿子,詹姆斯伯伯是爸爸的亲哥哥。即使他们家有老鼠在地板上乱窜,我也不能胆小得不去跟他们一起喝杯茶,让他们已恨爸爸。“潘西,等一下经过外公家门口,你就先回去。你告诉她们,我马上就会回来……杰米,你会送我回家的,是吗?”她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在她脚上乱窜的老鼠,但她可不愿意一个人在大街上走而败坏掉自己的名声。淑女们是绝不会那么做的。

    令斯佳丽欣慰的是,他们走的是外祖父家后面的那条街,而不是经过家门前的那个广场,因为她的两个姨妈喜欢在广场的树下作她们的“健身散步”。潘西心甘情愿地穿过大门走进花园,她早已哈欠连连,巴望着回去睡觉呢。斯佳丽尽量不露出焦急的神色。她已听到杰罗姆向她姨妈们抱怨附近一带风气的堕落。就在东边几条街之外,原来那些很好的老房子已成了东倒西歪的寄宿舍,住在里面的是那些在进出萨凡纳港的货船上工作的水手。还有随着这些船像浪潮一般涌来的移民们。据那位掐上欺下、举上优雅的老黑人说,他们之中的大部分是下等的爱尔兰人。

    杰米护送着她一直往前走去,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没多久他便转入一条漂亮的、养护极佳的大街——南方大道,在一幢高大、坚固的砖房前面大声说道:“我们到了。”

    “真漂亮!”斯佳丽由衷他说。

    她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说过这句话了。杰米没有踏上通往高门廊大门的石阶,而是打开与街面相齐的一扇小门,把她领进了厨房。只见里面涌出了黑压压的一群人,他们个个满头红发,闹哄哄地打着招呼。

    杰米以他的大嗓门压过他们的喧闹声,高声喊道:“这位是斯佳丽,我叔叔杰拉尔德·奥哈拉的漂亮女儿,她大老远地从亚待兰大赶来这里看望詹姆斯伯伯。”话音刚落,他们便个个大声喊起了“欢迎,欢迎!”

    当众人一起向她拥来时,斯佳丽心想,他们人可真多。杰米被抱住他双膝的一个最小的女儿和一个小男孩逗得呵呵大笑,他接下去说的话全被笑声隐没了。

    这时,一个高大健壮、头发比他们所有人都红的女人,向斯佳丽伸出了一只粗糙的手。“欢迎你来,欢迎,”她温和他说。“我是杰米的妻子,莫琳。别理这些个野蛮人,快过来坐在火炉边,喝杯茶。”她紧紧抓住斯佳丽的手臂,领她进了厨房。“安静点,你们这些小蛮子,让你们爸爸喘口气行不行?去把你们的脸洗干净,然后一个一个地来见过斯佳丽。”她把斯佳丽的毛皮披风从她肩上拿了下来,“玛丽·凯特,把这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免得小家伙把它当成小猫咪,扯它的尾巴,这东西也真软和。”较大的一个女孩朝斯佳丽行了一个屈膝礼,急切地伸出手来接披风。她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一副艳羡的神情。斯佳丽朝她微微一笑,然后对莫琳也微微一笑,尽管杰米的老婆正把她推坐在一把温莎椅上,仿佛斯佳丽也像她的孩子们一样可以任她差来差去一样。

    不一会儿,斯佳丽便发现自己一只手端着一只从未见过的大杯子,另一只手则与一个极漂亮的小女孩的手相握。小女孩先对她母亲悄声说:“她看上去像个公主,”然后又对斯佳丽悄声说:“我叫海伦。”

    “你应该去摸摸那件毛皮披风,海伦,”玛丽·凯特自命不凡他说。

    “你这样对海伦说话,难道她是这里的客人?”莫琳说。“养出这么个傻孩子,作妈妈的真是丢脸。”她的声音里透出一种温暖的慈爱和强行忍住的笑意。

    玛丽·凯特难为情地涨红了脸。她又屈膝行了个礼,把手伸了出来。“斯佳丽姑姑,我请你原谅我。我看着你这么高雅,竟一时忘了分寸。我叫玛丽·凯特,我为有你这么一位高贵的姑姑感到自豪。”

    斯佳丽本想说没有必要请求原谅的,但却没有机会。因为杰米已脱掉帽子和西装外套、解开了马甲的扣子,露出了右臂下抱着的一个孩子,一个又踢又叫、圆脸红发、欢闹挣扎着的胖小子。“这个小魔鬼是肖恩,因为他生在萨凡纳,所以又给他取了个美国男孩的名字约翰。不过我们都叫他杰基。杰基!你要是有舌头,就跟你姑姑说声哈罗。”

    “哈罗!”小男孩喊了一声,接着在他爸爸把他头朝下抱起来时,兴奋地尖叫起来。

    “你们在嚷嚷些什么啊?”一个温怒的声音在这片喧闹声中插了进来,顿时使众人的声音沉寂下来,只有杰基还在格格地笑个不停。斯佳丽向厨房那边望过去,只见一个个子高高的老人站在那边。他一定是她的詹姆斯伯伯了。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满头黑色鬈发的漂亮女孩。她看上去有些惊讶、羞怯。

    “杰基把詹姆斯伯公吵醒了,”她说。“他是不是受伤了,才这么大声吼叫并把杰米这么早就叫回家来?”

    “才不是那么回事呢,”莫琳说。接着她便提高了嗓门。“有人来看望你了,詹姆斯伯伯,是特地从大老远来看你的。杰米让丹尼尔照料店铺,为的是能带她回来见你。到火炉这边来坐吧,茶点已准备好了。这位是斯佳丽。”

    斯佳丽站起来微笑着说:“你好,詹姆斯伯伯,还记得我吗?”

    老人凝视着她。“上一回我看到你的时候,你正在为你的丈夫服丧。又找了一个丈夫没有啊?”

    斯佳丽的思想迅速转向过去。天哪,詹姆斯伯伯一点没记错。她在生了韦德后曾到萨凡纳来过,当时她正在为查尔斯·汉密顿服丧。

    “是的,又找了。”她说。要是我告诉你在那以后我已找了两个丈夫,你会说什么呢,爱管闲事的老头子?

    “很好,”她伯伯说。“这个家里没有嫁出去的女人已经大多了。”

    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发出轻微的哭声,别转头跑出了厨房。

    “詹姆斯伯伯,你不该这样刺激她,”杰米严肃地说。

    老人走到火炉边,在火炉发出的热气前搓着手。“她不该动不动就哭,他说。“奥哈拉家的人遇到麻烦,从不轻易落泪。莫琳,我现在要跟杰拉尔德的女孩说话,把我的茶点端上来吧。”他在斯佳丽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给我讲讲葬礼的情况。你是不是用最好的方式安葬你父亲的?我弟弟安德鲁的葬礼是这个城市多少年来最隆重的一次。”

    斯佳丽的脑海中重又浮现出塔拉墓园的那一幕情景——杰拉尔德的坟墓四周只有很可怜的一小群送葬者。许多本该在场的入都在她父亲之前过早地先死了。

    斯佳丽的绿眼睛凝视着老人目光已暗淡的蓝眼睛。“他的四边镶着玻璃的灵车由四匹头插黑色羽毛的黑马牵引,灵枢上撒满了鲜花,灵车顶上有更多的鲜花,有两百名送葬者坐着马车跟在灵车后面为他送滨。他的墓是用大理石砌的,不是土坟,墓顶上雕了一尊七英尺高的天使。”她的声音冷酷而无情。听清楚了吧,老头子,斯佳丽心想,不要再提爸爸了。

    詹姆斯搓着他干瘪的双手。“愿上帝使他的灵魂安息,”他高兴地说,“我一直说,在我们这些兄弟中间,杰拉尔德是最时髦的一个;我没有告诉过你吗,杰米?他是一窝猪仔中最小的一个,也是自尊心最强。

    火气最大的一个。可杰拉尔德的确是个个子矮小的好人。你知道他是怎样把他那座庄园弄到手的吗?他是拿着我的钱去玩扑克赢来的。而池赚了钱居然一个子儿都不给我。”詹姆斯的笑声洪亮有力,是年轻人力笑声。它充满了活力和欢乐。

    “讲讲他怎么会离开爱尔兰的吧,詹姆斯伯伯,”莫琳说,一边又为老人的杯子斟满茶。“这个故事也许斯佳丽从没有听说过。”

    真是瞎扯!难道我们要为他守灵?斯佳丽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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