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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演奏一支她喜爱的曲子,不跳可熬不住。其实斯佳丽是看到佩蒂帕特姑妈和艾尔辛太太挡住去路,她们认得出她吗?

    愉快的心情罩上愤怒与恐惧交织的阴影,她觉得受伤的脚疼痛难忍,那满清官吏吐出的威士忌味道也令她分外难受。

    我现在不去想它,不去想艾尔辛太太,也不去想踩痛的脚趾。我不让任何事扫我的兴。她拼命想推开杂念,纵情享乐。

    可是眼睛却不由自主,屡次往舞厅两侧男女宾客或坐或站的地方瞄。

    斯佳丽突然瞄到一个斜倚在门柱的高个儿大胡子海盗,他朝她一鞠躬。斯佳丽顿时呼吸困难。她掉过头又瞄了他一眼。他的态度中似有……有种侮慢的味道……这海盗身穿白衬衫、黑夜礼服的长裤。除了绑在腰间的阔幅红绸中和塞在红中内的两把手枪之外,一点都没有化装。他的浓胡子梢上系着蓝结。只戴着一副样式简单、露出眼睛的黑面具。他该不是她认识的人吧?近来很少看到蓄浓胡子的人了。尽管如此,瞧他站立的那个姿势,还有他透过面具,似乎在凝视她的那副眼神多熟啊!

    当斯佳丽第三次看着他时,他微笑了,在黑胡子与黝黑皮肤的衬托下,牙齿显得特别白。斯佳丽差点要晕过去了!是瑞特!

    不可能……一定是想象出来的……不,不是想象;如果是别人,她就不会有这般感觉。这不就是他一贯的作风吗?在大部分人都得不到邀请的舞会出现……任何事都难不倒瑞特!

    绺傻样的胡子那德行,只有惹人家说三道四。

    斯佳丽一再回想晚上的事,想来想去,想到头疼才罢。虽然入睡了,一会儿就醒,很不安稳,但是她仍按时起床,换上最合适的礼服下楼吃早餐。今天她不在卧房内用餐。瑞特一向都在饭厅吃早餐。

    “起得这么早啊!亲爱的尸他说。“你真体贴。我不必写张字条告别了。”他将餐巾丢在桌上。“我已收拾好波克遗漏的一些东西。回头我赶火车时,再顺道过来拿。”

    别离开我!斯佳丽的内心哀求着他。她看着别处,以免让他看出眼里求人的可怜相。“看在老天份上,喝完咖啡再走吧,瑞特,”她说。

    “我不想跟你吵。”她走到餐具架,亲自倒杯咖啡,从镜子里看他。她必须冷静。也许瑞特会留下来。

    他站起来,打开表看了一下。“没时间了,”他说。“既然来亚特兰大,就得去拜访一些朋友。我可能会一直忙到夏天,所以我会先放出风声说要去南美洲。这样就不会因我长期不回来而招惹闲话了。大部分亚特兰大人连南美洲在哪里也不知道呢?!你瞧!亲爱的,我一直在遵守诺言,维护你的清白名声。”瑞特恶意地咧嘴笑笑,盖上表盖,塞入口袋。“后会有期,斯佳丽。”

    “去你的南美洲,永远不要回来吧!”

    门一关上后,斯佳丽就伸出手去拿白兰地酒瓶。她为什么这样感情冲动?其实她心里一点也不感到生气埃她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向就爱惹她说出无心说的话。不过他不该拿我的名声嘲笑我。他怎么会知道我弄得众叛亲离的?

    斯佳丽一生中从没这样闷闷不乐过。

    第九章

    第一部迷失在黑暗中第九章之后,斯佳丽为自己的行为深感惭愧。她居然在早上喝酒!只有下等社会的酒鬼才会做这种事。其实事情并没想象中那么糟,她安慰自己。至少知道瑞特几时会回来了。虽然他的归期离现在有好长一段时间,可是这点是确定无疑的。她不用浪费时间去猜测是今天……还是明天……还是后天回来。

    二月里一开始就出现一段意外的晴暖好天,将早熟的新叶催出枝头,空气中弥漫着苏醒大地的芬芳。“把所有窗子打开,”斯佳丽吩咐下人,“把霉气放出去。”和风吹拂起她松脱的发丝、舒爽宜人。突然间斯佳丽不由深深怀念起塔拉来了。在那里春意盎然的和风把温暖的泥土香味吹进她的卧房,让她安然入睡。

    但是我没办法回去。一旦这个天气把地面解冻,科尔顿至少可以再盖三栋房子。然而他总要我在后面催,才肯动工。我这辈子可没见过这么吹毛求疵的人。他做每件事都是这么挑剔。他要等到地面暖和得可以一路挖到中国,找不到一点霜气,才肯动工呢。

    假使她只回去几天呢?几天工夫可没多大关系吧!斯佳丽想起在嘉年华舞会里遇到苍白、萎靡的阿希礼,不禁发出失望的轻叹。

    就算去了,她在塔拉也未必会轻松的。

    她派潘西捎个口信给伊莱亚斯,叫他备好马车,她得去找乔·科尔顿。

    那天傍晚,天色刚黑,门铃响了,仿佛上天有意报答她忠于职守似的。“斯佳丽,宝贝儿,”汤尼。方丹在管家引进门后,大声唤道,“老朋友需要一个房间过夜,你肯发发慈悲吗?”

    “汤尼!”斯佳丽从起居室跑出来拥抱他。

    他放下行李,将她搂进怀里。“老天哪,斯佳丽,你自己独立生活得太好了,”他说,“我看到这栋巨宅时,还以为哪个笨蛋把我指引到旅馆里呢!”他看着屋内装饰华丽的枝形吊灯、毛面天鹅绒壁纸、门厅里巨大的金箔着衣镜,然后对她咧嘴一笑,“难怪你不等我,要嫁给那个查尔斯顿人。瑞特呢?我倒想见见抢走我姑娘的那位老兄。”

    斯佳丽顿时吓得有如凉水浇背。苏埃伦跟方丹家的人说过什么了吗?“瑞特在南美洲呢,”她欢快他说,“你想象得到这种事吗?天哪!

    我还以为只有传教士才会去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呢?”

    汤尼笑道,“我也有同感。可惜没见到他。不过我还真走运。这一来你全归我了。给酒徒来一杯酒如何?”

    她确定汤尼不知道瑞特已经跟她分居。“我想你登门拜访该来杯香摈。”

    汤尼说他还是回头再喝香摈,目前他想先喝杯香醇的陈年波旁威士忌,然后洗个澡。他相信自己仍然闻到一身都是牛粪味。

    斯佳丽亲自为他斟酒,然后派管家领他到楼上客房。幸好屋内还住着下人,汤尼想待多久,都不必担心会落个后柄,闹出丑闻。而且她也有谈心的对象。

    他们进晚餐时喝了香摈,斯佳丽还戴上珍珠。厨子匆忙做出的巧克力糕点,汤尼一口气吞下四大块。

    “叫他们把吃剩的全包起来,让我带走,”他要求道。“我一向就爱吃甜食。光是想到那种浇上厚糖霜的蛋糕,就会让我垂涎三尺。”

    斯佳丽笑着把汤尼的意思传给厨房。“你在说莎莉坏话吗,汤尼?

    她不会花式烹调吗?”

    “莎莉?你怎会有这想法!每天晚上她都专为我做一份极可口的点心呢。亚力克就没有我这种癖好。”

    斯佳丽面露困惑不解的表情。

    “你不知道吗?”汤尼问。“我还以为苏埃伦在信中都告诉你了呢!

    我要回得克萨斯去,斯佳丽,我是在圣诞节期间作决定的。”

    他们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起先她求他留下来,把汤尼搞得好不尴尬,终于显露了方丹家有名的火爆脾气。“妈的,闭嘴!斯佳丽!我试过了,天晓得我试过了,可是实在受不了。所以你最好别再对我唠叨了。”

    汤尼的吼声震得枝形吊灯的棱镜左右颠晃,玎铛作响。

    “你可以为亚力克想想。”她坚持道。

    看到汤尼脸上的神情,吓得她不敢说下去。

    “我真的试过了。”他说话的声音倒是相当平静。

    “我很抱歉,汤尼。”

    “我也是,宝贝儿。叫你家那个穿着花哨的管家再开瓶酒,我们聊些其他的吧!”

    “跟我谈谈得克萨斯吧!”

    汤尼的黑眼睛顿时一亮。“那里方圆一百英里内看不到一个栅栏,”他笑了笑又补充说道,“那里实在没有多少值得用篱笆围起来的东西,除非你喜欢灰尘和干枯的灌木。不过当你一个人在那片空旷荒地自力更生时,会更认清自己。那里没有过去,没有残羹剩饭可以保留。

    一切只管现在,或明天,但不管昨天。”

    他向斯佳丽举杯。“你真漂亮极了,斯佳丽。瑞特毕竟还是不够精明,否则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家。要不是我怕吃不了兜着走,我早就追求你了。”

    斯佳丽卖弄风情似地把头往后一仰。还是玩这种老套游戏有趣。

    “要是眼前只剩我祖母一个女人,你也会追求的,汤尼·方丹。只要你那双黑眼睛一闪,外加那副纯洁无邪的笑容,跟你同处一室的女人就没一个太平。”

    “嘿!宝贝儿,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我是天下最有君子风度的人……只要那女人不是美得让你着迷到忘了守规矩。”

    他们巧妙地相互开玩笑,乐在其中,直到管家端来香摈,他们才又举杯互祝。斯佳丽乐得昏了头,汤尼喝光瓶内的酒她就满意了。他边喝边讲得克萨斯的奇谈怪事,把她笑疼了肚皮。

    “汤尼,我真的很希望你留下来往一阵子。”汤尼声称他在桌上困得就要睡着时,斯佳丽开口说。“我好久没这样开心了。”

    “我也希望能住下埃我这个人喜欢大吃大喝,身边又有美女陪笑。不过我得趁这好天气赶快上路。明天我就要乘火车到西部去,免得事情变卦。开车的时间相当早,你愿意在我临走前陪我一起喝咖啡饯别吗?”

    “你想拦都拦不住我。”

    天色蒙蒙亮,伊莱亚斯驾车送他们去车站,当汤尼上火车时,斯佳丽挥着手绢儿跟他道别。他带了一一只小皮箱,一只大帆布袋,里面装着他的马鞍。他将行李抛上客车平台后,就转过身挥动他那顶有响尾蛇皮帽带的得克萨斯大帽。这个姿势使他的外套敞开,斯佳丽看到他的枪带和六连发式左轮手枪。

    至少他在这段逗留期间己教会韦德如何耍枪,她暗想。希望他没把自己的脚打断才好。她给汤尼一个飞吻,他开玩笑似地拿帽子去接,伸手到帽内取出来,放入背心表袋内。当火车开动时,斯佳丽仍笑个不止。

    “去科尔顿先生盖房子的工地。”她对伊莱亚斯说。在到达那儿之前,太阳该升起来了,那群建筑工最好已经在挖地,否则她又有话好说了。汤尼说得对,得趁这好天气。

    乔·科尔顿丝毫不为所动。“我是很想照你的意思做,巴特勒太太,可是不出我所料。土中的冰雪没完全解冻,无法挖地下室。要再等一个月才能动土。”

    斯佳丽先用好言哄他,后来发了火,可是毫无用处。一个月后,科尔顿捎信请她回工地时,她还兀自生着闷气。

    等她看到阿希礼在场时,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我该跟他说什么才好呢?我不该在这种地方出现的,像阿希礼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会识破我编的谎。斯佳丽慌忙挤出一丝笑容,心想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不过就算难看,阿希礼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他还是改不了一贯讲究的那套礼貌,扶她下马车。“斯佳丽,幸亏没错过跟你见面的机会,见到你真高兴。科尔顿先生告诉我说你可能会来,所以我就尽在这儿泡蘑菇。”他的笑容仍带忧伤。“你我都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亲爱的,所以我的意见微不足道,不过我倒想说一句,如果你在这里再盖一家商店,大概错不了。”

    他到底说什么啊?哦……不用说,我懂了。乔·科尔顿真聪明,他已经帮我把我来此的目的圆了谎。斯佳丽把注意力转回阿希礼身上。

    “……而且我听说市内很可能在这儿开辟一条街车线通到市郊。

    亚特兰大发展的势头很惊人吧?”

    阿希礼看起来身子硬朗了一些,虽然为生计奔波而显得有点疲累,不过这副担子比较挑得起了。斯佳丽迫切希望这表示木材生意已有起色。要是锯木厂和木材场都倒闭,她可受不了。而且今后也无法原谅阿希礼。

    阿希礼握住她的手,愁眉苦脸地低头看着她。“亲爱的,看你累的样子。一切都还好吧?”

    斯佳丽想把头枕在他的胸膛上,哭诉一切都糟透了。但是她强作欢颜道:“乱弹琴!别傻了!阿希礼,昨晚我参加一个宴会,睡得太晚了!没有别的事了。你该知道女人最忌讳别人说她气色不好了。”要说就说印第亚和她那些卑鄙的老朋友去,斯佳丽默默补上一句。

    阿希礼毫不怀疑地接受她的解释。他开始提起乔·科尔顿盖的房子。她故作糊涂,仿佛完全不清楚一栋房子需要多少根铁钉。“这些房子都是优质工程,”阿希礼说。“这一回,时运不佳的人将同有钱人享受平等待遇了。在今天这种投机主义嚣张一时的日子里,实在少见。看来旧时的价值观,毕竟没有泯灭。我很荣幸能参与这件事。你知道吗,斯佳丽?科尔顿先生要向我买木材呢。”

    她脸上装出一副惊讶的神色。“哦!阿希礼——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她真的很高兴,帮助阿希礼的计划竟然进展得如此顺利。

    不过,后来她与科尔顿私下聊天时,发现事情有点矫在过正。乔告诉她,阿希礼打算每天都到工地来泡泡。她本来只想帮助他增加收入,不是培养他的嗜好。现在反而害得自己根本不能去工地了。

    只有挑星期日休息的时候去了!此后每周去工地竟几乎成了她最着迷的事。每当她看到 无限之恐慌最新章节房子的骨架、屋椽用坚固无暇的木材架好,心中不再想到阿希礼了;然后墙壁、地板完成了,一座房子平地而起。斯佳丽常满怀憧憬地走过整齐堆列的建材与瓦砾。她多么想摊上一份!听听锤子了当响,看看刨子刨下的木屑满地飞,监督每日工程的进度。让她有事情可忙。

    我只要熬到夏天——这话是她启应祷文里的词儿,也是她的命根子——那时瑞特就会回来。我可以告诉瑞特,他是唯一肯听我倾诉的人,也是唯一关心我的人。一旦得知这一切可怕的情况,瑞特决不会忍心让我过这种众叛亲离,闷闷不乐的日子。怎么搞的,过去我不是相信有钱就有安全感吗,现在我有钱了,反而比以前更惶恐不安了。

    谁知好不容易巴望到夏天,却不见瑞特踪影,也没收到只字片语。

    每天早上,斯佳丽都匆匆从店里赶回家,假如他搭正午的火车,回到家就能见到她。到了晚上,她就换上最合适的礼服,戴上珍珠,用晚餐,以防他突然从哪儿冒出来。面前长桌上的银餐具擦得闪闪发亮,沉甸甸的锦缎桌布也浆得雪亮。在留神听他脚步声的时候,她这才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以排解心头的孤寂。

    开头她在下午喝起雪利酒来的时候倒一点也没在意——毕竟喝一、两杯雪利酒也不违淑女行事分寸。后来她不喝雪利酒改喝威士忌了,那时也不大在意……后来因生意清淡,第一次需要喝酒才能做帐,那时也不太在意……后来喝上瘾了,她开始不吃饭菜,原封不动留着,那时还不太在意……后来一大早起来就得喝一杯白兰地,那时她还不太在意。

    她甚至没有在意什么时候夏天已过,进入秋天了。

    潘西把一叠午后寄来的信件放在托盘里,送到卧室来。近来斯佳丽吃过午餐后,就回房睡一会儿。一来可以打发下午的空闲时间,二来可以休息一下,弥补晚上的睡眠不足。

    “要我为你带壶咖啡或别的东西来吗,斯佳丽小姐?”

    “不用了,你下去吧!潘西。”斯佳丽取出最上面的一封,拆开信封。

    她赶快偷偷瞄了潘西一眼,她正在收拾房里丢在地上的衣服。这该死的傻妞儿为什么不快点滚出屋去?

    原来信是苏埃伦寄来的。斯佳丽懒得把折好的信从信封里拿出来,苏埃伦的信不外是抱怨埃拉调皮捣蛋,好像她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圣女一样。最恶劣的是,苏埃伦会暗示说物价上涨,塔拉庄园收入多么少,斯佳丽又多么有钱。斯佳丽把信丢在地上。现在她还没这份耐心看。等明天再看吧……哦,谢天谢地,潘西走了。

    我需要喝一杯。天色快黑了,晚上喝杯酒无伤大雅吧!我趁把信件看完的当儿,慢慢呷一小杯白兰地就好。

    藏在帽箱后边的酒瓶快见底了。斯佳丽勃然大怒,该死的潘西!

    要不是念在她梳理头发的巧手,明天就叫她滚蛋。一定是她偷喝的!

    要不然就是其他的使女。我是喝不了那么多的,几天前才把这瓶酒藏在那里的嘛。无所谓!大不了到饭厅去看信。反正让下人看到酒瓶剩酒不多也没关系。这是我的房子,我的酒瓶,我的白兰地,我高兴怎样就怎样。我的便袍在哪儿?就在那儿。这些鬼扣子怎么这么硬?花了,老半天才扣完。

    斯佳丽决定镇静地坐在桌边看信件。

    一张新来本地的牙科医生的广告。呸!多谢你!我的牙齿健康得很。一张送牛奶的广告。一张预告德吉夫新戏码的传单。斯佳丽恼火地挑拣着信件。怎么看不到一封真正的信?当她摸到一封薄如蝉翼的信时,手顿时打住,那字迹龙飞凤舞的,一看就知道是尤拉莉姨妈写来的。她喝光剩下的白兰地,撕开封口。她一向最恨收到姨妈那种板着脸训人的信,不过尤拉莉姨妈住在查尔斯顿。她也许提到瑞特的消息,他母亲是她的闺中密友。

    斯佳丽的目光快速移动,又眯着眼辨认信上的字迹。尤拉莉姨妈一向习惯在薄纸上两面书写,而且常常是“交叉”写,把一面写满后,翻过信纸,井把信纸横放着写,与上一面的一行行字交叉。而且一点小事,就闲扯了一堆。

    秋天暖和得异乎寻常……她每年都这么说……宝莲姨妈膝盖有了毛箔…斯佳丽自从记事以来,就知道她膝盖有毛箔…探望玛莉·约瑟夫修女……斯佳丽扮个鬼脸。尽管小妹妹卡丽恩已在查尔斯顿的修道院待了八年,她还是无法习惯叫她的圣名……筹募建天主教堂基金的义卖会成果远落后于实际目标,因为捐赠不踊跃,看斯佳丽能不能……她以为我是个大慈善家呀!她不断帮衬几个姨妈,难道还得帮衬天主教堂吗?她翻到背面皱着眉头继续看。

    瑞特的名字从歪扭的字体中赫然跃出。

    “看到挚友埃莉诺。巴特勒在历经不幸后,终于找到快乐,实在令人高兴。瑞特称得上是他母亲贴心的儿子,他的一片孝心足以弥补年轻时的荒唐罪过。不仅是我,连你的宝莲姨妈都想不通,你本来就无需过问店务,为何总是一心只顾做生意?过去我多次对你在这点的行为表示痛惜,你就是不听我的劝告,戒除不合淑女风范的行为。因此我在几年前就不再提了。可是现在,你竟然无法离店守在你丈夫身边,我觉得我有责任再提及这件令人不愉快的事。”

    斯佳丽把信扔在桌上。她不愿意离开店,跟随瑞特去查尔斯顿?

    原来这就是他对外放出的风声!黑心肝的大骗子!他临走前,她还央求他带她去。他竟敢散布如此糟蹋她的话?等他回来,她一定好好找些话来跟瑞特·巴特勒先生说说。

    她大踏步走到餐具架前,将白兰地啪喇啪喇地倒进杯内。有些酒溅到亮晶晶的木板上。她用袖子把酒揩干。他很可能会矢口否认的,这个讨厌鬼!好啊!她要当着他的面,抖出尤拉莉姨妈的信。让大家看看他骂他母亲的挚友说谎。

    忽然,怒气一溜烟消失,她打从心底冷起。她知道他一定会这样说:“你要逼我说出真相吗?说我是因为跟你在一起生活受不了才离开你?”

    真不像话!什么都比这好受。甚至连她等待他回家那段时间的孤独都比这好受。她举杯凑近嘴唇,仰头一饮而荆餐具架上头的镜子里照出的动作引起她的注意。斯佳丽慢慢放下杯子。她看着镜中自己的眼睛。眼睛看到这一幕,竟大为震惊,睁得大大的。她已有好几个月没真正打量过自己了,她不相信镜中苍白、瘦削、眼睛塌陷的女人会是她。哎呀!她的头发看起来好像好几个星期没洗了。

    她究竟出了什么事?

    斯佳丽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拿酒瓶,这下子全明白了。斯佳丽连忙缩手,发现她的手在发抖。

    “哦!我的老天。”她悄声说。她双手抓住餐具架边缘,撑住身子,盯着自己的镜中影像。“傻婆娘!”斯佳丽闭上眼睛,泪水缓缓滑下双颊,她用颤抖的手指抹掉了。

    她渴望喝一杯的念头不曾如此强烈过。她舔了一下嘴唇。右手不由伸出去,紧紧攥住晶莹剔透的刻花玻璃杯。斯佳丽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那是别人的,看着美丽的厚水晶酒瓶,和里面诱人醉生梦死的甘露。

    她慢慢地看着镜中的动作,拿起酒瓶,后退不迭,离开那骇人的镜中影像。

    然后她深深吸口气,使出浑身劲儿把酒瓶扔出去。那里大镜子哗地给砸碎时,酒瓶在阳光中呈现红、蓝、紫罗兰的灿烂颜色。斯佳丽顿时看到她裂成碎片的脸和扭曲的胜利微笑。接着银光闪闪的酒杯也破了,细小的碎屑洒在餐具架上。然后镜框坏了,镜子上面往前倾,大块狗牙状的镜片往下掉,轰隆一响,就像大炮轰在餐具架、地板和先落地的碎片上。

    斯佳丽看着自己的形象破灭,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叫。“胆小鬼!

    胆小鬼!胆小鬼!”

    她丝毫没觉得飞溅的玻璃屑在她的手臂、颈子和脸上留下的小口子,她的舌头尝到咸味,摸到脸颊上的血滴,才惊讶地望着染红的手指。

    斯佳丽盯着原来挂镜子的地方,早没影儿了。她喜怒无常地笑了。

    砸得好!

    下人听到声音,急急赶来。他们一个挨着一个,不敢进屋,神色害怕地望着斯佳丽僵硬的身影。她突然朝他们回过头来,潘西看到她满脸是血,吓得叫了一声。

    “走开!”斯佳丽平静地说。“我好得很。走开。我要独自待一会儿。”他们二话没说就走开了。

    不管她愿不愿意,她总算独自待着了,不管喝多少白兰地,也没关系。瑞特不回家了,对他而言,这房子不再是他的家。这她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自己是个胆小鬼!傻婆娘!难怪她不认识镜中的女人。那个胆小的傻婆娘不是斯佳丽·奥哈拉。斯佳丽·奥哈拉——人家怎么说的来着——不借酒消愁。斯佳丽·奥哈拉不躲起来作白日梦。

    她会面对这世界给她最严酷的挑战。向险境挑战,争取她想要的东西。

    斯佳丽不由打了个哆嗦,她差点搞垮自己呢。

    不会有下一次。该是——老早就该是——掌握自己人生的时候了。她不再喝白兰地了,她抛开了这根害人非浅的“拐杖”。

    她全身的细胞都在呼唤来一杯,但她坚决不听。这辈子里再难熬的事都熬过了,这点也熬得过。她得熬过去埃斯佳丽对着破镜挥舞拳头。“该死!带来七年霉运!”她不服气的笑声听起来相当刺耳。

    她在桌旁靠了一会几,养养精神。她有大多的事要做。

    然后她走过地下的碎片,鞋跟将碎片踩得粉碎。“潘西!”她站在门口喊道。“过来帮我洗头。”

    斯佳丽浑身打颤,但是还可支撑自己步下楼梯,“我的皮肤看起来一定像灯心绒。”她大声说,一心想忘了酒瘾。”我需要用好几夸脱的玫瑰香水和甘油。我得把新衣服都做好,玛丽大太再雇些帮手才忙得过来。”

    用不了两三星期就可以戒掉酒,恢复最佳气色。她不会让自己多花时间。

    她一定得坚强,得美丽,她没时间好浪费了。已经浪费了大多的时问:瑞特没回来找她,她就一定得去找他。

    去查尔斯顿。

    第十章

    第二部大赌注第十章一旦下定决心,斯佳丽的生活便开始有了剧烈的转变。现在她有了目标,便将全部精力都投注在完成目标上。她到了查尔斯顿之后,再去好好想想该如何把瑞特要回身边的问题吧!目前得先为远行作准备。

    玛丽太太举起双手,坚称无法在短短两个星期内赶出斯佳丽所要的全部行头;当斯佳丽要求亨利伯伯帮忙时,他也合着指尖表示不以为然。但他们的反对意见却更激起斯佳丽“奋战”的士气,双眼更发亮了。

    最后她还是赢了。十一月初,亨利伯伯接掌杂货店和酒馆的经济大权,并答应把钱汇给乔·科尔顿。斯佳丽的卧房也成了色彩与花边的天下——到处散放着远行待装的新衣服。

    斯佳丽还是那么消瘦,由于失眠加上同酒瘾对抗的毅力消耗,使眼睛下面出现了瘀伤似的阴影。然而她又赢了第二回合,她的食欲已经恢复。脸庞日渐丰腴,在微笑时又现出了迷人的酒窝,胸脯也恢复往昔诱人的浑圆饱满。涂上胭脂、唇膏后,她确信自己看起来几乎像个青春活泼的少女了。

    是该走的时候了。

    再见了!亚特兰大。火车开出车站时,斯佳丽在心中默默道别。

    你千方百计想搞垮我,我偏不垮,我才不管你赞成不赞成呢!

    斯佳丽安慰自己说,她感到冷一定是因为坐在风口里。她一点儿都不害怕。她就要去查尔斯顿玩个痛快了。不是常听人说查尔斯顿是整个南方宴会风气最盛的地方吗?届时必会出现到处争相邀约的情形。宝莲姨妈和尤拉莉姨妈人人都认识。她们对瑞特的动态——他住哪儿,干什么——都了若指掌,她只需……现在多想也没意思。等到了查尔斯顿再打算还不迟。假如现在就左想右想;只会害得自己不敢出门,可她早已打定主意要出门了。

    天哪!甚至连想到不敢出门都是荒唐的。查尔斯顿又不是天涯海角。咳,人家汤尼·方丹去了百万英里外的得克萨斯,还不是好比骑马到迪凯特一样轻松自在。她以前也去过查尔斯顿,很清楚自己要去什么样的地方……她恨过这地方,但那算不了什么。毕竟当时她才十六岁,年轻新寡,再说,还多了个奶娃娃。那时韦德还没长牙呢!那都是十二年前的事了。现在什么都完全不同了。一切都会按她想要走的路子,顺利解决。、“潘西,去叫乘务员来搬我们的行李,我要坐到离火炉较近的位子。

    这扇窗子有风。”

    斯佳丽在奥古斯塔车站转南卡罗来纳铁路线时,发了一封电报给她姨妈:火车四时到。一仆。斯佳丽。

    这封电文斯佳丽早已盘算妥当,恰好十个字,不多不少。她已在途中,即使两个姨妈想回电找些借口阻止她来都来不及了。当然,她们也不见得这么做。尤拉莉不断在求她去看她们!何况热诚好客一直是南方人的不成文法。不过如果你能十拿九稳,就不必冒险了,再说她总得有姨妈的保护和有个屋子好安身。查尔斯顿是个势利的地方,而瑞特也显然尽量想利用别人来对付她。

    不!不要去想那个问题。这回自己下了决心,打算爱查尔斯顿了。

    一切都将会不同。她的一生就要改变。她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往回看!

    这回她确实是认真的。她的一生已成过去,随着命运的每一次转变,成为遥远的过去。现在生意上要办的事都有亨利伯伯照管,对玫荔的责任已作了安排,孩子在塔拉也有人照顾。她成年以来,还是头一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斯佳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要向瑞特证明,他不相信她爱他是错误的。她要向他表明她是真心爱他的。等着瞧好了!

    他一定会后悔离开她。他会拥抱她,亲吻她,两人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如果他坚持在查尔斯顿住下来,也无所谓。

    她尽顾作着白日梦,没留意到在里奇维尔站上车的人。那人突然歪倒在她座位的扶手上,她才仿佛给他撞到似地往后一缩。他身上穿着北军的蓝色军服。

    北佬!他来这里干什么?那些岁月已成历史,她不想留下任何回忆,可是一看到军服,就不由得勾起所有的回忆。围攻亚特兰大时的恐惧,士兵打家劫舍,把塔拉庄园剩下一点几粮食抢夺一空,还放火烧屋的兽行,她开枪打中那个企图**她的掉队士兵时看到的鲜血四溅……斯佳丽想到这些又害怕得心头怦怦乱跳,逼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该死!这些摧毁南方的北佬个个都该死。这些害她担惊受怕,落得无依无靠的北佬都该死。她恨那种感觉,她恨他们!

    我决不让这事破坏我的心情,决不。尤其在我需要养精蓄锐,准备全力以赴,上查尔斯顿去找瑞特之时,我不能让任何事情烦扰我。我决不朝北佬看,决不想过去。现在只有未来才重要。斯佳丽意志坚决地眺望窗外丘陵旖旎的乡村景色,这里和亚特兰大郊区的景致很相像。

    红土路在幽深的松林间与布满冻得发黑的茬儿的田间忽隐忽现。虽然离家已有一天多的时间,但倒不如足不出门呢。快点!她催促火车赶快跑。

    “斯佳丽小姐,查尔斯顿是什么样子?”窗外的天色逐渐暗淡,潘西问道,这问题都问过百来回了。

    “很漂亮,你会喜欢的。”斯佳丽的回答也始终于篇一律。“你瞧!”

    她指着那片景色,“看到挂在那棵树上的东西没有?那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铁兰。”

    潘西的鼻子贴在被煤烟熏黑的车窗上。“唔,”她呜咽似地说,“看起来好像鬼影在动。我最怕鬼了,斯佳丽小姐。”

    “别蠢了!”斯佳丽嘴里这么说,仍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长长一撮撮飘舞的铁兰在灰暗的暮色中显得阴森可怕,她也个喜欢这模样。

    不过它的出现表示她们正进入低地,靠近海边和查尔斯顿了。斯佳丽看了看怀表。五点三十分。火车误点了两个多钟头。姨妈一定久等了。不过尽管晚点了,她还是不想在天黑后才到站。黑暗总给人一个来意不善的感觉。

    查尔斯顿那个洞丨穴般的车站灯火昏暗。斯佳丽忡长脖子,寻找她的姨妈,或马车夫的影子,不定那马车夫是她们派来技她的仆人。然而放眼看去,只见六、七个肩上扛着枪,身穿蓝军服的士兵。

    “斯佳丽小姐——”潘西扯着她的衣袖。“到处都是士兵。”小使女的声音在颤抖。

    眼见使女害怕,斯佳丽倒只得装出勇敢的模样。“就当作他们不存在,潘西。内战已停了十年,他们不会伤害你的。走吧!”她对脚夫做了个手势,那人正推着装她们行李的行李车,她神气活现地问,“我上哪儿去找接我的马车?”

    脚夫指着车站外的方向,那里只停着一辆摇摇欲坠的轻便马车,马背凹陷,黑人车夫也是蓬头垢面的。斯佳丽心一沉。万一姨妈不在城里怎么办?她知道,她们也许去萨凡纳探视外公了。或许电报还搁在漆黑、空荡的前门廊上呢?

    斯佳丽深深吸了口气。不管如何,她得立刻离开车站和北佬兵。

    就算得打破玻璃才进得了屋子,也未尝不可。我可以照样出钱赔上一块新玻璃,我不是出钱给她们修屋顶和买其他东西吗?自从内战期间她们失去全部家当后,斯佳丽便开始寄钱供养她们了。

    “把我的行李搬到那辆马车上,”她命令脚夫道,“叫车夫帮你。我要去贝特里的凯里·史密斯太太家。”

    “贝特里”这三个神奇的字眼果然起到她预想中的效果,马车夫和脚大立刻变得必恭必敬,巴不得替她效劳了。看来贝特里仍旧是查尔斯顿最高级的住宅区,斯佳丽心想,总算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如果让瑞特听到她往往贫民窟中,那就糟了。

    马车刚停下,宝莲和尤拉莉便推门而出。就着人行道照到小路上的金黄丨色灯光,斯佳丽穿过小路,奔向她想象中的避难所。

    她们怎么如此苍老!她凑近两个姨妈一看,不由想道。怎不记得宝莲姨妈是这副瘦得像竹竿、满脸皱纹的鬼模样?尤拉莉姨妈几时变得这么胖的?看起来像头顶上长了灰毛的气球。

    “瞧你!”尤拉莉失声惊呼。“变多了,斯佳丽,我差点认不出你来斯佳丽一听心慌了。自己该不会也变老了吧!她接受姨妈的拥抱,勉强一笑。

    “瞧瞧斯佳丽,”尤拉莉咕哦道。“她愈来愈像埃伦了。”

    宝莲嗤之以鼻。“埃伦哪像她这么瘦,你不是不知道。”她从尤拉莉手中抓住斯佳丽的手,一把拉开。“不过我倒要说一句,的确很像。”

    斯佳丽这回露出了快乐的笑容。这世上最中听的赞美不过如此。

    稍后两个姨妈忙个不停,争论着把潘西安置在下房,和将行李箱囊搬到楼上斯佳丽的卧房的事。“你别动手,宝贝儿,”尤拉莉对斯佳丽说。“走了那么大老远的路,你一定累坏了。”斯佳丽不胜感激地躺在客厅的长椅上,避开那片忙乱。她终于到了查尔斯顿,但出门时的狂热劲儿早已烟消云散,姨妈说的没错,她是累坏了。

    ,晚餐时,她差点几打瞌睡。两个姨妈说话都声音轻柔,带着独特的低地口音,元音拖得老长,辅音却模糊不清。尽管她们说的话几乎无一不是婉转其同地对每件事大唱反调,声音却催人入睡。再说她们的谈话内容也引不起她的兴趣。一踏进门,她便打听到她想知道的消息了:瑞特住在他母亲家,目前不在城里。

    “去了北方。”宝莲酸溜溜地说。

    “可是他有正当的理由,”尤拉莉提醒宝莲。“他去费城把北佬抢走的家传银器买回来。”

    宝莲顿起爱怜之心。“看他这么不遗余力地讨母亲欢心,四处奔波想找回所有丢失的东西,着实令人高兴。”

    这回 重生在顺治末年帖吧轮到尤拉莉批评了。“依我说啊,他早该多尽点孝心。”

    斯佳丽没问下去。她一心只想赶紧上楼睡觉。她相信,今晚不会再犯失眠了。

    果然被她料中。既然她已经豁出去了,而且正朝着目标前进,尽可以睡得像婴儿一样香甜。隔天一早醒来,就有一股多年未有的幸福感。

    她受到姨妈的热忱欢迎,不是像在亚特兰大那样受到冷落,她甚至也用不着去考虑见到瑞特时该说什么话。在等待他由费城回来的这段时间,可以好好松弛一下,享受一下姨妈的娇宠。

    早餐时还没喝完第一杯咖啡,尤拉莉姨妈便打破了斯佳丽的美梦。

    “我知道你一定急着见卡丽恩,宝贝儿,可是她星期二、星期六才能会客,所以我们今天另有了安排。”

    卡丽恩!斯佳丽抿紧双唇。她根本就不想见那个败家女!竟然把塔拉庄园三分之一的产权不当回事地拱手让人……但要怎么向姨妈解释呢?她们决不能理解竟然会有姊妹不想见面这回事。唉,她们这对姐妹还住在一起,彼此又那么亲近呢。我只好装做非常愿意见卡丽恩,等到真要去见她时,再伤这个脑筋吧!

    突然间她意识到宝莲在说什么,太阳丨穴真的跟着抽痛起来了。

    “……所以我们派使女苏西送信给埃莉诺·巴特勒。通知她我们今天早上会去拜访。”宝莲伸手拿奶油钵。“斯佳丽,麻烦你把糖浆递过来好吗?”

    斯佳丽闻声伸出手,却碰翻了壶,把糖浆洒了。瑞特的母亲。她还没准备好见她呢!她只和埃莉诺见过一次面,那还是在美蓝的葬礼上。

    所以除了约略知道巴特勒老太太个子很高、气质高雅、沉静端庄外,其他几乎没有印象。我知道我迟早总得去见她,斯佳丽在心里暗忖,但不是现在,还不到时候。我还没作好心理准备。心头止不住一阵狂跳,她用餐巾胡乱擦着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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