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的是,之前说李安然的发式不妥当的事情。现在知道李安然其实跟程彦博既无夫妻之名,更无夫妻之实,便也改了称呼。不再称李娘子,而是称一声李姑娘了。
李安然忙道:“哪里,我感ji夫人还来不及,若非夫人出言相助,只怕安然今日真要被那姚氏羞辱了。”
严秀贞哈哈一笑道:“今日是李姑娘开业大吉的日子,别叫那些煞风景的人坏了咱们的兴致。李姑娘,我可是特意来长见识的,你可不许藏si,有什么好东西,快快拿来与我上眼。”
李安然便笑道:“几位都是贵客,安然哪敢怠慢。楼下人多眼杂,不如楼上雅间就座。”
严秀贞和杨氏母女自然不会拒绝,若非今日情况特殊,以她们的身份,怎么会在店铺大堂里,跟一群布衣百姓混在一起这么久。
于是便由纪师师打头,领着严秀贞和杨氏母女先上楼。
云璐落后一步,正要上楼之时,脚下却突然微微一晃,云臻就在她身后,忙伸出手,将她扶住,靠在自己身上。
李安然忙扶住她胳膊道:“可是不舒服?”
云璐只觉身子发软,脚下发飘。她如今怀孕已经三个多月了,已经开始微微地显怀,同时也是反应最严重的一段时日。今天在店铺里待了这么久,店内人多,空气混浊,时间一长,便有些晕眩起来。
红歌道:“小姐必是累了,需得先找个地方歇息。”
李安然便道:“后头就是我的宅子。”
云臻当机立断道:“立刻带路。”
李安然便让蕊儿照料着店铺,自己则忙开了后门,云臻和红歌扶着云璐,云家的护卫和下人们都簇拥在后头,一群人穿过窄巷,进了李宅。
自打云璐怀孕,云臻便请了女大夫养在府里,云璐出行,大夫都是随行的,此时便叫过来替她诊治。
好在大夫说,云璐不过是累着了,脉象倒是稳的,给她吃了一颗安神丸,嘱咐清净地歇息一会儿便可。
云璐便在李安然房里暂且睡了,云臻和李安然不敢打扰她,都从房里退了出来。
这时,青柳领着纪师师、严秀贞和杨氏母女过来了。
严秀贞和杨氏母女走在前面,不知道后头云璐出了状况,等听了纪师师的话才晓得,便也过来后宅看完。
云臻便道:“舍妹正在休息,此时却不便探视。”
严秀贞倒也不勉强,说道:“这也罢,我还要在前头店里逗留一些时间,侯爷走时请告知一声,我只望望大小姐便可。”
云臻点头。
杨常氏便道:“那我们也不便打扰了,日后再过府探望。”
云臻也点头称谢了。
杨燕宁在袖子底下轻轻拉了一下杨常氏的衣裳,却被杨常氏不动声sè地拨开,只得无奈地跟着走了。
严秀贞回到店里二楼雅间,与纪师师继续研讨起一品天香的胭脂妆粉来。
杨氏母女却是直接出了店铺,上了马车。
车门一关,杨燕宁便急切地道:“母亲怎不多留一会儿?”
杨常氏舒服地靠在一个软枕上,似笑非笑道:“怎么,你着急了?”rp!。(去 读 读 .
87、你被当猴耍了(第二更)
杨氏母女今日来一品天香,当然不是为了给李安然捧场。
一个小小的店铺,什么时候放在刺史夫人的眼里。
她们之所以来,是冲着护国侯府云臻、云璐兄妹。
那日花朝节落水之后,杨燕宁对外便称抱病卧chuáng,实际上她不过是一点轻微的风寒,两日功夫便已经大好了。若她想入京参选,随时都可以启程,一点微恙根本不会造成困难。
但杨燕宁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且决定了事轻易不肯更改,她不愿入京,杨刺史和杨常氏也不能绑了她上马车。
“宁儿,你的心思,爹和娘都已经知道。我们不是非要卖女求荣的人,你不入京便也罢了。但你若要进护国侯府,却不能这么着急。”
杨常氏倚着软枕,每一句话都说得真诚而有力量。
杨燕宁不自觉地便沉静下来:“但今日母亲带我过来,难道不是为了云侯么?”
杨常氏微微一笑:“是,也不是。”
“何解?”
杨常氏坐正了身子,正sè道:“护国侯府不比别家,云侯父母都已经早逝。婚姻大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别的人家,娘只管先递个话头,试探对方家中长辈的意思,到时候成与不成,都不至于尴尬;但云侯家中却没有长辈,婚姻大事由他自己做主,这就不能像别家那样了。若是咱们贸然地去试探,对方也有意,自然是你好我好;但若对方回绝了,你的面子且不说,你爹的面子又往哪里放?”
杨燕宁道:“以我的才貌,难道还配不上云侯么?”
她虽这么说,但想到云臻素来有面黑心冷的“恶名”,他那样强势霸道的主儿,她似乎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杨常氏见她眉宇之间显出一丝隐忧,便说道:“看来你也清楚,云侯那人心思深沉,不是一般人能够揣测。他素来喜怒难辨,要说你的品貌,放在任何一个男人面前,都足以令对方动心;可你想想,云侯在面对你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的失态?”
杨燕宁咬住了下chun,她不相信云臻对她真的没有好感。
杨常氏知道自家女儿xing子高傲,可做母亲的却不敢冒险。
她探过身去,拉住了杨燕宁的手,柔声道:“宁儿,你听娘的,这事儿不能急,得慢慢来。以你的人品才貌,还怕不能打动他么?如今咱们只是不能确定,只消多一些机会和时间,总能看出云侯的心思。娘只是想着,总得要云侯自己有意,爹娘才能放心将你交给他。”
“娘……”杨燕宁脸颊泛红,lu出一丝羞意,“可是今天……”
杨常氏摇头道:“今天实在不是好机会。那店铺里的情形你也瞧见了,人多眼杂,况且先有那程门姚氏的事情,云大小姐又身体不适,实在不便做试探。”
杨燕宁还是有点不甘心,她今日特意地打扮,但云臻却几乎连正眼都不曾瞧过她一眼。那李安然怎么就有那么多事,今日真是被她抢尽了风头。
杨常氏知道她在想什么,道:“你放心,娘总会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清明那日,忠靖侯府的赵大公子遍邀城中勋贵,出城春猎,你爹已然答应去了,届时娘自会带着你也去。”
杨燕宁惊喜道:“云侯也会去么?”
“那是自然。云赵两家如今都快结亲了,这种盛会怎能不参加。到时候只消制造个机会,试探一下云侯,总能看出他的心思来。若他有意,爹娘自会替你安排。”
杨燕宁这才高兴起来,挨着杨常氏的身子,尽显小儿女姿态。
“气死我了!”
姚舒蓉一进门,便恶狠狠地砸了一个花瓶。
春樱吓得往旁边一窜,差点被砸中脚背。
程彦博正在窗下逗弄一只新买的鹦鹉,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又是?谁又惹咱家宝贝了?”
程彦博走过来便将姚舒蓉揽进怀里,一面偷偷冲春樱摆手,春樱会意,忙退出了屋子。
姚舒蓉甩开程彦博,怒气冲冲道:“还不是那个贱人李安然!今天竟然叫我当众出丑!”
程彦博不明所以:“李安然?她一介弃fu,没钱没势的,她能欺负得了你?”
姚舒蓉重重地在美人榻上坐下,冷脸道:“你以为她还是那个被你像破鞋一样扔掉的贱丫头么?哼,人家如今可能耐着呢!不仅在城里开起了店铺,还攀上了护国侯府的高枝儿!”
说到这里,她气不打一处来,在程彦博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
程彦博痛得一声尖叫:“你拧我做什么!”
“还不是你没用!给护国侯府递了多少回帖子,人家也不肯见你!要是我也能结交上云侯爷、云大小姐,还轮得着李安然那个贱人踩我的脸!”
每每想到这个,姚舒蓉便又气又恨。护国侯府的门槛高,程家的帖子前后投了三回,都是石沉大海,她至今连护国侯府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可那李安然,竟然都已经跟云大小姐称姐道妹的了。
凭什么?一个贱人,凭什么比她姚舒蓉抢了先?
程彦博见她气得xiong脯一起一伏,领口那抹白腻晃得他口干舌燥,便也忘记了胳膊上的痛,凑过去揽住她,笑嘻嘻道:“好好,不生气不生气。你看你,气得脸都青了,快叫我瞧瞧,心疼死我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便伸手在她xiong口胡乱起来。
姚舒蓉见他这种时候竟然还有这种心思,不由更加烦躁。
“你乱什么!我告诉你,今天出丑的可不只是我,你也成了整个灵州城的大笑话!”
恩?程彦博停住手:“什么意思?怎么还有我的事呢?”
姚舒蓉斜睨着他冷笑:“你还以为自己休掉了李安然,有多了不起呢。今天刺史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都说了,你跟李安然,一无夫妻之名,二无夫妻之实,人家根本就不算你程家人,你有什么资格给她写休书。告诉你,那个贱人,就当着护国侯府、忠靖侯府、刺史府还有几百个灵州百姓的面,将你那封休书撕得粉碎,就甩在我脸上!哈,堂堂灵州首富,程家当家主人,竟然连别人是不是你老婆都搞不清楚。只怕用不了半天的功夫,整个灵州城都知道,你程彦博被一个女人当猴儿一样耍了!”
“有这种事!”
程彦博腾地一下跳起来。
这个李安然,还真把他当猴儿耍了!简直岂有此理!rs!。(去 读 读 .
88、好丢脸(第一更)
身在李宅的李安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程彦博和姚舒蓉的心里又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云璐吃了安神丸,在她房里睡得正香,红歌就在屋里守着。
李安然便叫了小丫头青柳,在门口看着,若有事,及时禀报。
“裴妈妈和少爷呢?”
她想起进来之后,裴氏和李墨都没出现,便问了一声。
青柳道:“裴妈妈说今日开张大吉,晚上要做一桌酒席,自家人好好庆贺,带着墨儿少爷外出采买食材去了。”
“怎么墨儿也去?”
“原是裴妈妈自己去,但墨儿少爷爱玩,非要跟着去,裴妈妈便只得带着去了。不过小姐放心,还有福生和青桐跟着呢,不会有事的。”
青柳年纪虽小,说话却井井有条,口齿也伶俐,李安然听得很明白,便点头,嘱咐她在屋外好生看着,若有事,去前头店铺里禀报。
从西跨院出来,她原准备直接去店铺里,却见云臻正背着手,仰头看院中的一棵梨树,梨花还未落,雪白雪白一片。
他穿着黑sè的锦袍,英气勃勃的侧脸,线条堪称完美。一片梨花瓣落在他肩头,纯黑托着纯白,强烈的视觉对比,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李安然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相貌,实在是极为出sè的。
云臻毫无征兆地转过头,正好将她欣赏的目光收进眼底。
李安然忙神sè一整,屈身道:“云侯。”
云臻便定定地看着她,也不回答。
李安然被他看得心虚,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正要抬手去。
“你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云臻面对李安然的时候,从来不像别人一样称呼她李娘子、李姑娘,他其实从来就不用称呼,都是你你我我直来直往。若在常人之间,这是十分失礼的,但在他嘴里,却让人生不出无礼之感。人家是天潢贵胄,肯跟你说话,都是给面子了。
李安然知道他是说方才姚舒蓉的事情,便直接说了句:“多谢云侯夸奖。”
云臻淡淡道:“这不是夸奖。”
这个人!
李安然真想翻个白眼给他,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挤出一个笑容:“是,那就多谢云侯教训。”
云臻摇头:“本侯没空教训你。”
李安然觉得自己脑中有根神经,快要崩断了。
云臻这时候却又来了一句:“牙尖嘴利的女人,并不讨人喜欢。”
李安然终于知道人家就是在耍她,便冷下脸,面无表情道:“我从未想过要讨云侯喜欢,云侯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李安然做事只讲究问心无愧。”
“哦?”云臻微微挑了一下眉尾,“本侯说过不喜欢你么?”
李安然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男人是怎么把话题扯到“喜欢”二字上的?她又是发了什么疯,竟然跟一个男人谈论“喜欢”二字?
她的目光毫不遮掩,云臻准确地捕捉到她眼神背后的信息。
他双臂抱xiong,眯起了眼睛:“从来没有女人,敢这样看着本侯。”
他的声音略沉,充满了威慑力。
李安然忙眨了一下眼睛,收起了过于直接的眼神,低头道:“前头店铺还需照料,恕安然不能招待云侯,家中并无闲杂人等,云侯请自便。”
她说完这些话,抬脚便往外头走。
这院子的路面是青石板铺就,有一些年头了。她们一家搬进来之前,别的地方都已经重修过,只有院子的地面,因为看着尚可,还未整饬。正院这边,有一两块青石板,因为年头久,已经断裂,微微有点翘起,平时走路本也是无碍的。
但李安然脚下走得太急,以至于明明已经看见了那微微凸起的石板,却来不及减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鞋尖正踢在石板的凸起上。
女子的绣鞋素来都是软面,李安然的鞋子也是如此,这一踢之下,只觉指甲盖都差点翻过来,钻心的疼痛,让她如同被打了一拳似的弯了腰。
“嘶……”
她倒抽着冷气,偷偷往后一看。
却见云臻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知嘴角那丝弧度是不是对她的嘲讽。
李安然只觉自己这一刻傻到透顶,那男人也可恶到透顶,她涨红了脸,强忍着脚趾头的痛楚,一瘸一拐,头也不回,落荒而逃。
直到绕过影壁墙,她才停下来,靠在影壁上,弯腰下去握住鞋尖揉起来。
这时候,就听到身后安静的院子里,嗤地一声轻笑。
丢死人了!
李安然恨不得捂住脸,脚尖那点疼痛,早已被羞恼盖过,也顾不得揉脚,就这么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院中的云臻,却越想越觉得好笑。
好端端走路,也能把脚给踢了。
这个女人,聪明的时候很聪明,牙尖嘴利半点不吃亏;怎么笨起来的时候,也笨得跟三岁小孩儿似的。
云臻只觉平生没见过这么傻的人,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廊下坐着练针线的青柳,听见这么大的笑声,不由往院门的方向眺望了一眼。
这是云侯在笑吗?
怎么笑得这样开心,跟捡了钱似的?
……
刚从楼上下来的纪师师,见李安然一坡一坡地从后门进来,不由奇道:“咦?你怎么了?崴脚了?”
李安然没好气道:“别提了。”
明明是自己犯傻丢脸,但总觉得是拜那倒霉男人所赐。
“店里情形如何?”她转移着话题。
纪师师笑道:“可了不得,这还没到中午呢,已然做了几十单生意,照这样下去,一天少说赚个几百两。”
虽然因为姚舒蓉的缘故,搞了一出大闹剧,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店铺里的生意竟是一下子火爆起来,还有附近街坊的人,听说了这新闻,直接慕名而来。
又因为有护国侯府云大小姐、忠靖侯府大少夫人、刺史夫人和刺史小姐的影响力,客人们都认定,这一品天香的东西必然是好的,否则这些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们,怎么也都来买呢。
虽则一品天香的定价,都要高出同行的商家,但却依然有不少人掏银子购买,开张日的生意,实在是火爆得超出了预料。
身为东家,李安然自然对这样的情形高兴不已,也忘记了自己刚刚出过的丑,一心地忙前忙后起来。
等到了入夜歇业,负责算账的蕊儿匆匆地算了一遍,光这一天的毛利竟然就高达二百两。
一品天香,果然是开门红了!rs!。(去 读 读 .
89、清明春猎(第二更)
清明当天,李安然一家子早早地便起了。
这天本该扫墓祭祖,但李安然和李墨都是孤儿,无祖可祭,便不过替程老夫人上了三柱清香,遥遥地拜祭了一番。
早饭吃的是昨日蒸好的饼子。
刚用罢早饭,护国侯府的马车便来接了。
早晨还有些凉意,李安然将李墨裹得严严实实,带了黄鹂、青柳、福生、泰生一起出门。因为是跟护国侯府同行,不便带太多人,所以只这两个丫鬟两个小厮罢了。
裴氏很不放心他们出去,虽然不过十里路,但也是千叮咛万嘱咐。
好容易出了琉璃街,沿着玄武大街一路向西,到了与太康大街交汇的十字路口,便与护国侯府的车马汇合到了一起。一路再向西城门前进,不断地有其他家的车马队伍交汇过来。等到出了城门,只见前后绵延几里,全都是去苍耳山春猎的队伍。
因为是去打猎,各家的男子们都是骑马,挎着弓箭等武器;就连女眷之中,也有弃车骑马的,同样收拾得紧身利落,英姿飒爽。
本来云臻不同意云璐参加今天的春猎,她肚子都已经突出来了。不过想着云璐在家也不过闷着,难得到外头玩一天,云璐自己也坚持来,便只得同意了,这样也是奴仆婢女大夫嬷嬷带了一大群。
一路向西,队伍绵长,马蹄踏香,莺飞蝶舞,鸟鸣长空,*光实在令人心醉。
李墨小小的身体趴在车窗上,两只眼睛都不够看了。李安然在后面握着他的身子,直担心他从窗户掉出去。
苍耳山离城十里,山势平缓,草木茂盛,虽然没有虎豹狼狮等凶恶的猛兽,但獐子野鹿兔子山鸡等小动物却不少,很适合这些勋贵们游玩打猎。
到了山上一处平坦地,春猎召集人赵承早已经等候着了。
各家到了之后,仆役们都忙着搭帐篷、铺毡毯;女眷们都商议着等会儿做什么游戏,打双陆、投壶等;男子们则早已呼朋唤友,舞刀弄枪,一派的鹰飞兔走之象。
李安然牵着李墨从车上下来,只觉满眼都是绿sè,不远处便是树林,头顶是碧蓝碧蓝的天空,脚下是软绵绵的草地,花香阵阵,人们衣着鲜明,笑语声声,一片生机勃勃。
小孩儿最容易被这种气氛感染,李墨走路都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
母子俩走到云家的帐篷处,红歌正带着人在帐篷外面铺设毡垫,方便等会儿女眷们席地而坐。
山风轻柔,李安然拢着被吹起的发丝,问道:“你家大小姐呢?”
帐篷的帘子被一liáo而起,云璐慢慢地走出来,满脸笑容道:“我在这儿。”
她今日穿着宽松的高腰裙,手习惯xing地搭在小腹上。
李安然握住了她的手,感叹道:“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
放眼望去,各家都在忙忙碌碌。
严秀贞带着丫鬟,远远地走过来,道:“云大小姐,李姑娘,狩猎就要开始了,咱们一起过去吧。”
云璐和李安然自然答应。
所有人都聚拢到了一起,就在树林边缘。
各家的男子都已经骑上马,带着护卫。
李安然远远看去,见人群中还是云臻最为显眼。今日他穿的竟不是平日最常穿的黑sè,而是一件宝蓝sè的劲装,长发一如当日去军营那样高高扎起,像个天兵神将一般。他胯下的白蹄乌似乎已经感觉到了打猎的气氛,不停地动着蹄子。
此时云臻正跟旁边一个男子说话,这男子年纪比他大得多,国字脸,宽肩膀,虽然也是一身劲装,但马上并无任何武器,显然只是来参与盛会,却并不打算真正上场的。
云璐便道:“那是杨小姐的父亲,杨刺史。”
李安然点点头,原来那位就是杨刺史,远远看着,颇有威严之象。
领先云臻半个马头的地方,赵承一身紫sè劲装,骑着高头大马,胳膊高高举起,手里握着一枚上好的羊脂玉玦,大喝道:“今日英雄聚会,看谁拔得头筹,本公子这枚玉玦,便作为第一的彩头!”
他扭过头,道:“杨刺史请做裁判!”
杨刺史坐在马上,微笑点头。
“好!”
一大群人都喝彩起来,个个都跃跃yu试。
赵承哈哈大笑,高喊道:“正所谓英雄美人!爷儿们都是英雄好汉,理该请个美人来发号施令!”
严秀贞把手拍在额头上,无奈道:“又来了!”
旁边女眷们纷纷捂嘴偷笑。
大家都知道赵大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最是放纵不羁的。不过今日这样兴高采烈的日子,人人都想抛开那些古板的规矩礼教,只求尽兴欢愉,便也都大声附和起来。
在场的女眷众多,但既然是要美人,已婚的fu人自然已经被排除在外了。原本各家倒都有些姿sè不俗的年轻女孩儿,但也都入京选秀去了,剩下的女孩儿中,公认的第一美人,当之无愧地便是杨燕宁了。
杨燕宁今日穿了一身鲜亮的桃红sè胡服,紧身利落,愈发显得她身材修长、纤腰一握,真正的人比花jiāo。
她骑了一匹红sè的小母马,从容不迫地穿过人群。
赵承手一挥,一大群的护卫先呼啦啦地冲入树林之中,他们是负责惊山的,沿着树林外围将动物都往里头赶,这样等下才能顺利狩猎。
杨燕宁走到队伍最前头之后,高高举起了手里的马鞭。
所有人都望着她那只纤白如玉的手。
她笑吟吟地回头看了一眼,山风吹起她肩上的长发,恍如要凌空飞去。
即便同是女子,李安然也忍不住赞叹道:“美人如斯!”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杨燕宁的马鞭子猛地向下一挥。
早已迫不及待的狩猎者们,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冲了出去,树林上空顿时飞起一大群惊鸟。
女眷们都在后头挥舞着手绢跳跃欢呼,要求自己的夫君兄弟多猎一些猎物回来。
李墨在李安然身边看得心潮澎湃,像个小豆丁一样地蹦起来:“我也要骑马!我也要骑马!”
李安然实在忍不住了,大笑起来,在他脑门上弹了一指。
“你个小屁孩还想骑马,跳起来都没有马背高,马儿骑你还差不多!”
旁边不少女眷早已觉得这个小孩子玉雪可爱,此时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如同清脆的铃铛一般,洒满整个山坡。rs!。
90、杨燕宁有请(第一更)
男人们的狩猎,不是一时三刻便能出结果,等大部队都扑进树林,女眷们也就各自散开,三五成群,分头消遣。
李安然和云璐、严秀贞一起,坐在厚厚的毡垫之上,丫鬟们摆上来茶水、点心、水果等。虽则因为清明节有寒食的规矩,都是凉的,但今日天朗气清,日头也大,吃着倒也不觉得太凉。
严秀贞与李安然闲聊,说起那日在一品天香买的胭脂和妆粉,用着都极为不错,脸上原本有几点斑,这几日看着竟似乎也淡了一些。
关于灵台金泉的妙处,一是来自于林鸢的记忆,二是来自于实际的验证,显sè、提神醒脑、美肤,这三点李安然都是知道的,所以对严秀贞的说辞并不奇怪。
“就是那些胰子,也做得真可爱。上次我娘家妹子过来,见了那胰子,倒被她强要了好几块。”严秀贞说到好笑处,自己先笑个不停。
李安然便道:“那胰子除我家的模子之外,大少夫人若有想要的形状,也可以同我说了,或者画了图样,可以照样定制。”
严秀贞点头道:“逢年过节,倒是要定制一些,送人极是便宜。”
两人说话之时,云璐却是一直左顾右盼。
今日来的各家女眷,坐得都不太远,就在她们的左右,便有几拨女孩儿正在玩耍。
李安然见云璐总盯着人家看,便笑道:“还真替你哥哥操心起来了?”
云璐便笑。
严秀贞问道:”说的什么?大小姐可是在找人?“
李安然好笑地指着云璐,道:”云大小姐正替她兄长操心终身大事,今儿过来,咱们是为着赏春踏青,她可是为了相看未来嫂子。“
云璐红着脸道:”若不是家中没个长辈,哪里轮到我来操心这事儿。“
严秀贞便道:”这也稀奇了,就是没有长辈,云侯若要娶妻,只管叫了官媒,那官媒最知道哪家有合适的姑娘。“
云璐道:”若是这样自然便宜,只是我哥哥眼光苛刻得很,若不是他自己中意,再好也不成。况且我到底是个女孩儿家,si下悄悄地物sè倒也罢了,若大张旗鼓地请官媒来,说不定反倒叫别人笑话。”
严秀贞便点头。
李安然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道:”你是做妹妹的,自然有诸多不便。但眼前不正有个合适人选,怎么倒不去求一求?“
云璐一听便知道她说的是严秀贞,失笑道:”是了,我倒忘记了。“她拉住严秀贞的手道,”好嫂子,你见多识广,这哪家的女孩子好,可得帮着我看看。“
严秀贞莫名得了这个差事,哭笑不得。但她心底倒也有意帮忙。不说别的,若能借此缓和忠靖侯府和护国侯府的关系,对二弟赵承和云璐来说,便是第一等的好事。她对云璐,还是真心喜欢的。
三人正说说笑笑,一直在旁边玩耍的李墨忽然间冲过来。
”娘亲,我要去树林子里瞧瞧!“
李安然抱住他道:”大人们是去打猎,你一个小孩去做什么。”
李墨便用手比划道:“福生说,林子里有这么大的兔子,还有这么大的小鹿,我就想。“
他自从见大人们策马驰骋的样子,心里便一直痒痒着,方才福生泰生又给他形容树林子的好玩之处,四岁的小孩正是猫烦狗厌的年纪,哪里还能忍住贪玩之心。
李安然便瞪了福生和泰生一眼。
两个小厮都嘿嘿笑着。其实他们两人也才十几岁的年纪,也是好玩的时候,说是撺掇李墨,自己也未尝不想去树林里看看。
李墨缠着李安然求个不停,李安然没办法,只得说道:”去可以,但福生泰生必须跟着,绝不可任由你一人,且不许进得太深,只能在树林边上看看。“
福生和泰生知道轻重,许诺道:”小姐放心,我们晓得分寸,一切以少爷安全为要。“
李安然这才点头,又拉着李墨嘱咐了半天。
李墨早就急不可耐,但不听的话,又怕李安然反悔,只得耐着xing子听着,心思却早已经跑进树林里去了。
这时,一个陌生的丫头,从远处走了过来,先给李安然三人行礼问安,然后道:”奴婢是刺史府的,我家小姐请李姑娘过去说话。“
李安然有些意外,她跟杨燕宁之间并无太多交集,有什么话可说?
不过对方是刺史千金,她是做生意的,总不能一口回绝,便问道:”不知杨小姐有何吩咐?“
丫头道:”小姐只叫我来请李姑娘,并未说别的,还请李姑娘跟奴婢走一趟吧。“
李安然想了想,对严秀贞和云璐道:”那我去去就来。“
她先打发福生泰生领着李墨去玩,然后起身跟着那丫头去了。
丫头在前面带路,领着她穿过草地,越走越偏。
李安然见左右都没了人,不由问道:”你家小姐在哪里?“
丫头道:”小姐就在前面,请姑娘跟奴婢走就是。“
李安然只得继续跟着。
那丫头带着她绕了个大弯子,最终在一处岩石叠嶂处停下,杨燕宁桃红sè的身影,果然就在此处。
”小姐,李姑娘来了。“
丫头禀报了一声,原本背对着她们的杨燕宁便转过身来,摆了摆手,丫头便默默地退到了远处。
李安然先看了杨燕宁的神sè,见她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
杨燕宁上下扫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我有几句话,一直想跟李姑娘说,李姑娘可别怪我唐突。
李安然道:“不敢,小姐有话,请吩咐便是。”
杨燕宁并不急着说,只先望了望四周的风景,轻风拂起她的发丝,她抬手拢了一下,这才慢悠悠道:“李姑娘,可还在怪我上次的事?”
李安然不明所以道:“不知小姐是指什么?”
杨燕宁道:“花朝节那日,我不慎落水,无意中竟将姑娘也推入了水中。刚被云侯救起时,我还有些糊涂,竟以为是被姑娘推下去的,说了误会姑娘的话,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李安然这才知道她说的是那件事,便道:”那日的事情原是巧合,小姐受了惊,一时误会了,也是有的,安然哪里敢怪责小姐,小姐不必担心。“
杨燕宁点点头。
李安然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再说别的,便忍不住问道:”小姐唤我过来,只是为了这一件事么?“
杨燕宁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展颜一笑,道:”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李姑娘。“
”请说。”
杨燕宁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
”我听说,李姑娘与云侯十分相熟,云侯对李姑娘,似乎格外关照。“
李安然心头一跳,猛地张大了眼睛。rs!。
91、警告(第二更)
这一个突兀的问题,让李安然很是有些莫名。
“杨小姐,何出此言?”
杨燕宁默默地看着她,脸上似乎带着微笑,眼神却充满了探究。
女人的神经,是世上最敏感的。
李安然从来不认为自己跟云臻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但是落在杨燕宁眼中,却绝非这么简单。
那日花朝节,杨燕宁和李安然一起落水,云臻入水相救。明明距离相当,他却先救了李安然,这在杨燕宁看来,就是一个信号——在云臻心里,李安然比她更重要。
后来又见云臻为李安然施救,将自己的衣裳给她披,这远远超出了一个民女和一个侯爷之间应有的关系。
还有三月初一那日,一品天香开张,云臻和云璐都去道贺。在杨燕宁看来,云璐跟李安然称姐道妹,已然是十分有份了;而连云臻,竟然也出现在一品天香,要说他跟李安然没有交情,实在不能叫她信服。
“李姑娘不必多想,我只是看着,以李姑娘的身份,能够与云大小姐结识,云侯对李姑娘似乎也颇为关照,不免叫人惊奇,是以有此一问。”
杨燕宁淡淡地笑着。
李安然眨了一下眼睛,片刻的时间内,心里已经转了七八个弯。
她跟纪师师早已有猜测,杨燕宁那日的落水很有蹊跷,加上她那日故意颠倒事实,想来想去只怕正是为了云臻的缘故。
女孩儿的心思,本来也没什么,但杨燕宁故意说成是李安然推她入水,莫非只是为了在云臻面前树立一个柔弱无辜的形象吗?可是她李安然又没得罪她,为什么要被当作一块垫脚石?
而现在,杨燕宁又问出这样的问题,话里又有贬低她身份的意思,难不成是将她当作了假想敌?
李安然的身份比起杨燕宁来,固然是天差地别,但她的内心却恐怕比杨燕宁还要骄傲。
当下,她也回以淡淡一笑:”杨小姐说的不错,我的身份原是不配与云大小姐相交的,更何况是云侯,小姐如此问我,实在叫我不得其解。”
杨燕宁似乎没有料到她打起了太极,眼神微微一闪,重又笑道:”是我问的唐突,李姑娘想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并没有看不起姑娘之意。云大小姐原是亲切之人,既然她与李姑娘结交,自然是李姑娘有值得她欣赏之处。“
李安然道:”谢小姐美言。“
”不过……“杨燕宁话锋一转,”李姑娘毕竟是单身女子,又与那程家老爷有些因果,难免容易惹写流言。云大小姐与姑娘结交,原是姑娘的福分。想来也因着云大小姐与你的这一份交情,云侯才会对姑娘也另眼相看。但若因为姑娘之故,反而给云侯惹来什么不必要的烦恼,想来姑娘也不会心安吧。“
她的声音虽然温柔,话里却很有些警告的意思。
李安然心中便有些反感。
她微微一笑,道:”杨小姐说我给云侯惹了不必要的麻烦,请问小姐,是什么麻烦?“
杨燕宁侧了一下头:”怎么,李姑娘还不知道么?“
李安然摇头。
杨燕宁略做沉吟,道:”李姑娘不知道也好,不过是点捕风捉影的流言罢了。”
”小姐这话,恕我不能认同。“李安然不卑不亢,“小姐既然提醒我,总该叫我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妥当,才能有所改正。小姐如此含糊其辞,安然又如何能够明白呢。”
她没给杨燕宁接话的机会,紧接着又道:“再者说,既然小姐指有些不好的流言,想来也是有损于云侯声誉的,那么也应该提醒云侯才对。不若这样,请小姐与我一起去见云大小姐,将这些话也告知云大小姐,你看如何?“
杨燕宁眼神一紧:”这却不必……“
李安然却不等她说完,直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来,咱们这就过去。”
她攥着杨燕宁便要走。
杨燕宁站定了脚,反手抓住她胳膊。
”李姑娘!“
她声音顿时拔高。
李安然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杨燕宁便知道,自己的用意,已经被对方给看穿了,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再装下去,当即冷冷一笑。
“李姑娘果然是聪明人。”
她用手一拨李安然的手背,李安然放开抓着她手腕的手。
“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李姑娘能够与云大小姐相交,那是李姑娘的荣幸和福气。但云侯却不同,云侯是天潢贵胄,天子堂弟,他的身份、名誉都是不可侵犯的。李姑娘既然如此聪明,应该知道,你跟云侯乃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些关系不是你可以肖想,有些交情也不是你能够高攀。“
杨燕宁的声音很冷,眼神很傲。
李安然直视她双眼,默默地看了片刻,慢慢地说道:“请问杨小姐,你与云侯是什么关系?”
杨燕宁眼睛微微眯起。
李安然突然发现,她跟云臻有一个相似之处,两人在觉得受到别人质疑、或侵犯的时候,都会有个眯眼睛的动作。
杨燕宁的脸sè,不仅更冷,而且眼神里已经出现了煞气。
”李姑娘,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就别问,知道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
这句话,已经是赤luoluo的威胁了。
李安然却冷笑起来:”既然如此,我也奉劝杨小姐一句,你身份虽贵重,却也管不到我李安然。“
杨燕宁恶狠狠地瞪着她,一字一字道:“李姑娘,我今日可是好意。”
李安然欠身行了一礼:“多谢小姐好意,安然心领,若无别的事情,请恕安然告退。”
她毫不避讳地看了一下杨燕宁的眼睛,转身便走。
杨燕宁并未阻拦,但眼神却变得yin沉yin沉,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视野之外。
山风轻拂,本来清秀美丽的景sè,竟也失去了令人欣赏的魅力。
李安然越走,心里却越来越生气。
她跟云臻有什么关系,杨燕宁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