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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跟过伍伯、秦爷的手下,剩下的,则是白静江这十几年来在道上树的敌。”紫衣扶住莫盈摇摇欲坠的身子,轻笑道:“他们因白静江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他们恨白静江入骨,恨不能吃他的肉、饮他的血。。。所以我便不给他们饭吃,等白静江来了,他们一定会很高兴拿白静江当下酒菜的,当然,现在先送点甜点进去也无妨。”莫盈惨白了脸,半晌牙齿缝里蹦出一句:“斋藤一族中,可还有比你更歹毒的人?”肖紫衣哈哈大笑:“湄湄,你说我歹毒,其实你也是一个狠心肠的女子。。。我们斋藤一族,都是同一类人,宁可我负人,不可人负我。”

    “我如今姓莫,不姓斋藤。”莫盈冷道:“我母亲之所以带我离开京都,就是不想让我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人。。。紫衣、斋藤一刀,我永远,不会和你是同一种人。”

    “是么?”紫衣看着莫盈道:“就算是这样好了,那又如何?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么?你赖以依靠的穆世勋忙着夺揽军权,根本没空管你;而白静江,我敢说,他最好是死在白帮,否则,死在我手里,他会死得更难看的。”

    “你抓不到白静江!”莫盈神情紧绷:“我一样敢说,就是白家一败涂地,白静江也绝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我为什么要抓他?”紫衣眨眨眼:“有你在,我还怕他不来嘛?”

    莫盈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心口跟着一痛,面上则是冷得不能再冷:“我跟他早已结束,他才不会为我送死呢,你就省了这条心吧!”

    “不会是最好,否则,在你眼前杀死他,我只怕你会做噩梦的。”紫衣打个哈欠,揽着莫盈的肩膀,亲亲热热地往外走:“我累了,想必你也累了,我们去歇息一下,好不好?”

    莫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朱洁和谭芳已没了声息,紫衣随手一招,角落里登时闪出一个黑乎乎的人来,莫盈定睛一看,正是那个‘鬼面’。

    “行了行了,都死透了,快让他们别瞎折腾了,怪渗人的。”紫衣从莫盈的衣襟上拔下一只胸针,丢给‘鬼面’,吩咐道:“绘里,把那两个女的,连带这个小物件儿,给白静江送去。”紫衣转头对莫盈笑道:“金芙蓉最后登台那次,白静江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你,他一定认得出这只胸针是你的。”说完,一掌劈向莫盈后颈,莫盈一声未吭便倒在了紫衣的怀里。

    第96章 拨云见日(五)

    昏暗不见天日的斗室里,那天之后,一直没有人再来。

    有一次,曾华打晕了送饭的守卫,试图逃跑,但一只脚还没踏出门口便被‘鬼面’拧断了脖子,原来‘鬼面’一直守在门外,莫盈看着躺在地上曾华,慢慢转过脸去。

    尊严算什么?人格算什么?

    生命在这里是何等脆弱,脆弱到不盈一折。

    日子继续一天一天地过,除了一日三餐和洗澡倒水,守卫不会进来打搅。顶窗被封死了,就留了几个通风小口,生活用品虽简单但不短缺,衣服也天天换新的,莫盈几乎忘了今夕何夕,只能大约推算出自己在这里呆了将近一个月,而任何人,在这种时间犹如静止的囚牢里呆上一个月,精神都会陷入异常的焦虑,即使冷静如莫盈,在曾华死了之后,从一开始的冷静渐渐转为麻木,再由麻木陷入一种无法名状的烦躁状态,在勉强坚持了三天后,终于情绪失控。

    莫盈绝了一天食,‘鬼面’就亲自过来了,将重做的饭菜放在桌上,端着一只碗,坐在莫盈床边,莫盈伸手打翻了碗,撑着床沿大声叫道:“这种成日提心吊胆生不如死的囚犯日子我不想过了!要么让我出去!要么你们现在就杀了我!”

    ‘鬼面’一声不响地拾起摔成两半的碗,收拾了地上的饭菜,起身出去了,不一忽儿又端着一碗面条回来,放在桌上,跟着指一指椅子,示意莫盈坐,然后做了一个吃面的动作。

    他是在劝她吃饭。

    莫盈凝视‘鬼面’,问道:“是你杀了莫小棉?”

    ‘鬼面’迟疑一下,点点头。

    “你既然杀了我妈妈,又何必管我死活?你该连我一起杀掉,以绝后患。”

    ‘鬼面’这次却马上摇头,喉咙里咯咯响,却又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

    莫盈看桩鬼面’半晌,唇角蓦地绽开一抹笑容,抬脚挪到‘鬼面’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咬字:“你舍不得我,对不对?绘里哥哥。”‘鬼面’突然浑身一颤,一把抓住了莫盈的胳膊,莫盈顺势一倒,便侧身坐在了‘鬼面’的怀里。

    “我不怪你。”莫盈搂着‘鬼面’的脖子,吐气如兰:“我妈妈是我唯一的亲人,她虽是死在你的手上,但下命令要她死的并不是你。。。我知道,是紫衣哥哥要她死,对不对?紫衣哥哥一直记恨妈妈带我离开京都,离开他。”‘鬼面’犹豫了一会儿,缓慢地点了一下头。莫盈的唇畔贴着‘鬼面’的耳鬓,幽幽道:“绘里哥哥,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好的,要是紫衣哥哥欺负我,你会帮我么?”‘鬼面’先是慌忙摇头,然后又使劲点头。莫盈微笑道:“你是说他不会欺负我?可是他明明就想欺负我,只不过他现在忙着对付别人,一时没空管我罢了。”‘鬼面’喉咙嗬嗬嗬,莫盈的手指抚上‘鬼面’的面具:“当年。。。伤口很疼吧?让我看看,好不好?”‘鬼面’‘嚯’地站起来,莫盈毫无准备,‘呀’一声往地下滚去,所幸‘鬼面’出手如电,及时张臂捞起莫盈,将她抱在怀里。

    孰料,莫盈趁机反手一抓,竟将面具揭了下来。

    门外站岗的两个小兵只听得里头一声惨叫,急忙冲进去,然而下一秒便被扔出来,撞在墙上没了呼吸。

    “拿他们出气做什么?”牢里,莫盈看着俯首捂脸的男人,道:“男子汉大丈夫,抬起头来!”

    “你见惯了俊美公子、英气少年,如何还能见得像我这样的丑怪?”‘鬼面’缓缓开口,嗓音难听得无法形容,简直比破锣还不如,纵使莫盈已有心理准备,仍免不得蹙眉,正逢‘鬼面’抬起头来,见得这一幕,立马又低下头去,语气落寞:“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嫌弃我的。”

    “对我而言,男人都一样。”莫盈缓缓道:“得不到的时候特别想要,失去的时候又特别不舍,在一起的时候总爱隐瞒欺骗。。。绘里哥哥,我不是一个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即使世上只剩我一个,我也能好好活下去,我现在没有什么其他牵挂,白静江也好穆世勋也罢,他们与紫衣哥哥之间的恩怨就让他们男人自行了断,我一个弱女子瞎掺和什么呢?我受的苦,难道还不够多吗?”

    ‘鬼面’怔怔地听着,问道:“你当真已经不再爱白静江了?紫衣说,白静江不死,你一辈子心里都会有他。”

    “紫衣哥哥错了,白静江若真死了,我才会一辈子心里有他,因为逝去的人带走了不好的回忆,再想起来的时候,便想着美好的时光,只会更不容易忘记。。。相反,若是他没死,时间一长,以前的种种,自然就淡了。”莫盈长长叹口气,道:“我现在就想找一个可靠的人,携手相伴,平凡度日,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容貌出众,他甚至可以是任何一个凡夫俗子,只要他真心尊重我疼惜我,余生善待我照顾我,就够了。”

    ‘鬼面’盯着莫盈半晌,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莫盈蹲下,直视眼前这张刀疤遍布的狰狞面孔,柔声道:“绘里哥哥,你不忍心看我受苦的,对么?如果你还是当年那个为了救我不惜一切的绘里哥哥,你绝不会让我死在这里的,是不是?”‘鬼面’闻言重重点头。莫盈微笑道:“那么我希望紫衣哥哥杀我的时候,你一定要救我。”

    ‘鬼面’摇头道:“他不会的,他答应过我的。”莫盈仍然微笑:“他是答应过你,但是他没有答应过你他不会折磨我。。。而我,一点也不想受他的折磨,他是个疯子,一个如果不死掉就会永远追着我不放的疯子,所以他必须死,如果我还想过上安稳的日子,紫衣就必须死,我要杀了他。”

    “他不会原谅任何人的背叛!尤其是你!”‘鬼面’极其震惊地瞪着莫盈:“他会杀了你。。。不,他绝对不会让你轻易死掉。。。湄湄。。。”

    “我若失败了,大不了自尽。”莫盈平静地道:“我和他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无论你帮不帮我。”

    ‘鬼面’久久不做声,最后接过莫盈手里的面具重新戴回脸上,转身走了出去,不多久带回一个昏迷的女子,道:“这是伺候你的新婢女,紫衣吩咐送来的。”

    莫盈吃惊地看着那个双目紧闭的女子,蓦地想起那天,曾华的尸体被抬出去的时候,紫衣来了。“本是想让这个女副官伺候你的,没想她不争气,赶着去投胎,便只好成全她了。”隔着一扇铁门,紫衣一脸歉意道:“湄湄,再过一阵,等新婢女训练好了,就送来伺候你,你暂且委屈几日。”

    莫盈做梦也没想到,紫衣口中的新婢女,竟然是白凤殊,而更令莫盈想不到的,是白凤殊的变化。

    曾经的白凤殊,是被白老爷子娇宠到天上的宝贝女儿,是一不高兴就开车撞自己雇打手绑架自己的蛮横无理的千金大小姐,是爱穆世棠爱到不可自拔走火入魔的痴心少女,但无论哪一个印象中的白凤殊,都不该是此时此刻,这个甫一睁开眼看到自己,就诚惶诚恐地噗通跪下,连连磕头,以极其谦卑而胆怯的语气,反反复复地道:“主人,我以后再不敢了,主人,求求主人原谅我。。。原谅我。。。我再不敢了。。。”

    莫盈不由倒退一步:“你这是做什么?”

    白凤殊见莫盈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更加惶恐道:“我再也不敢逃跑了,主人,我再也不会逃跑了,请主人饶了我吧,饶了我吧。。。”一边说一边连连磕头认错,直磕得脑门渗出血来。

    莫盈看向‘鬼面’,‘鬼面’低低道:“她欺负过你。我们都知道。”

    “你们自然什么都知道,只不过袖手旁观罢了。”莫盈冷笑,指着白凤殊道:“我若是当时被她弄死了,你们现在就是要了她的命,又有什么用?”

    “白静江会去救你的。”‘鬼面’迟疑一下,道:“你也必须被白静江救下,这样才能不露痕迹地接近白静江。。。这是紫衣说的。”

    “所以我一直都是你们的饵,你们之所以没有在我母亲死后立刻与我搭线,目的就是要放出我这只饵,看看凭我的能耐,能钓上怎样的大鱼来!”莫盈脸色苍白,声音趋于尖锐:“还有穆世勋。。。可笑三少还道是他在放饵,利用我接近你们,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切尽在掌握的人,始终是你们。”

    ‘鬼面’不作声,算是默认,莫盈的攥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一字字咬牙切齿:“很好,非常好。。。”蓦地转头对白凤殊喝道:“别磕了!给我站起来!”

    白凤殊吓一大跳,呆若木鸡地看了莫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是,主人!”跟着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挨墙站了。

    紫衣究竟对白凤殊做了什么才导致白凤殊行为异常,莫盈大致能猜得一、二,早先在白家的时候就听说白凤殊喜欢嗑药,那会儿白静江为了教训白凤殊,将她关禁闭,逼她戒瘾,但她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因穆世棠坚决拒婚就举刀相向,刺了穆世棠一刀,之后穆心慈问白老爷子拿人,白老爷子爱女心切自是一问三不知,穆心慈大怒之下曾下令通缉白凤殊,只是一直没能找到白凤殊的下落,穆世勋本以为是白帮护着白凤殊,哪知白凤殊竟是被紫衣抓了去?

    莫盈与白凤殊之间只有旧怨没有旧谊,只要一想到白凤殊曾经的凶恶蛮横无法无天,莫盈就提不起同情,只是在望着她的时候,心里忍不住叹息。

    曾经在家中被父亲捧如珠玉的女孩子,如今连只丧家犬都不如。

    “你现在心里可舒坦了?紫衣为着你,可是做尽了一切呢。”随着一声熟悉的娇笑,阔别多日的金芙蓉出现在门外,斜睨着兢兢业业的白凤殊,道:“话说白家最近真惨,白老爷子突然病危,白静江情急之下翘了三堂会审,冲去了医院,哪知一帮要他命的正在医院候着他呢。。。哎哟,那晚可真是闹个人仰马翻呐,白老爷子就那么死在乱中倒也是有福气的,否则看到爱女被糟蹋成这个模样,真得死不瞑目了。”

    ‘鬼面’突然道:“‘白老爷子死在乱中’这种话我是不会信的,他可是你杀的?”

    金芙蓉一挑眉,表情露出几分惊讶:“没想到你还有愿意开口说话的一天。”说着又看向莫盈,酸溜溜地道:“小盈,你果然对男人极有办法呀。”

    ‘鬼面’不理金芙蓉的调侃,只道:“白老爷子乃是前前任首领,即便其罪当诛,都该先押回日本,在天皇陛下面前进行裁决。。。这是天皇陛下亲笔手令,难道你忘了?”

    “紫衣发了话,带个活人回去多麻烦,倒不如带个死人头方便。”金芙蓉却打个哈欠,不以为意道:“天皇陛下不过是小孩子,小孩子说话何必那么当真。”‘鬼面’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都这个时候了,倒也不怕让你知道。”金芙蓉笑笑:“内阁大臣有过半数已同意支持紫衣,只要紫衣乐意,随时可取天皇而代之。。。绘里,怎么你到现在还不懂得紫衣的心思么?怎么你竟然认为,凭紫衣的能耐手腕,会甘于‘斋藤一刀’的名头,做一个受人差遣的傀儡么?”

    ‘鬼面’浑身一震:“你胡说!”

    “我没胡说,不信你自己去问紫衣。”金芙蓉悠悠道:“成为斋藤一族的首领不过是紫衣接近天皇的跳板,而成为帝国的新天皇,才是紫衣真正的理想。”

    ‘鬼面’喃喃道:“这样做是不对的,是不对的,紫衣怎么能背叛天皇。。。”金芙蓉冷哼,不再理会‘鬼面’,扭腰走到白凤殊面前,一把握住她的下巴,啧啧道:“你也算是够命大的,被紫衣打成那样都没死,到底也算是半个斋藤一族,生命力够强。”说着又冲莫盈笑道:“白凤殊以前不是绑过你打过你还让男人们玩弄你么紫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用大烟控制了她,瞧她现在多听话多乖顺?哪里还是从前那个不可一世不知天高地厚的白大小姐?你可得好好感谢紫衣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莫盈听得胆战心惊,一言不发。金芙蓉看着莫盈发白的俏脸,叹口气道:“其实,紫衣原本也能这样对付你,一旦你染上了烟瘾,还不得乖乖听话?但他没忍心,所以你一直好好的。。。我真是羡慕你,小盈,为什么不论心肠多么狠硬的男人总在你这里心软呢?我虽是梨园同行嘴里的狐狸精,但比起你,我的道行明显差的远了。”金芙蓉推开白凤殊,转身来到莫盈面前,伸手摸上莫盈的脸颊,笑容一瞬间变得狰狞:“真是张勾人魂魄的画皮脸!”

    “紫衣在哪里?”莫盈一把打开金芙蓉的手,叫道:“我要见他!”

    “再等一会儿,你自然能见到他。”金芙蓉冷笑:“他现在正忙着砍你男人的脑袋,没空理你。”

    “砍谁的脑袋?”莫盈睁大眼睛,忍不住颤声道:“他在砍谁的脑袋?”

    “紫衣耗了一个月,终于活捉了白静江。”金芙蓉面无表情道:“你想不想看看,白静江是如何在紫衣手里,变成一剁肉酱的?”

    第97章 生死(一)

    寒意自脚底升起,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腥气。

    莫盈两手都在颤抖,不,她整个人都在颤抖,面对金芙蓉的刻意挑衅,她的心,有一刹似被针扎到一样疼,然而下一刻,她又笑起来:

    “闹了半天,原来你就是要告诉我这个,然后激我过去,阻止紫衣杀死白静江?我还道你多么阴毒,说到底仍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

    金芙蓉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紫衣是不会留白静江活口的,而我若是去求紫衣饶白静江一命,只会惹怒紫衣,害白静江死得更凄惨。”莫盈收了笑:“你究竟是想让白静江活还是死?也许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想白静江活还是死?也许,你只是想要我亲眼看看白静江的惨样,你希望我当着白静江的面,作为紫衣的女人出现,叫白静江为我的背叛而痛苦,为没有选择你而后悔?”

    “住口!”金芙蓉喝道:“你要敢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立刻宰了你!”说着又想到什么,讥诮道:“不过宰你之前,先得让外面的弟兄尝尝你的味道,虽然他们说白凤殊是他们睡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但他们却不知你的厉害。。。穆世勋那只童子鸡倒也罢了,但若连白静江这等老手都被你弄得五迷三道的,想必你那套功夫更是与众不同吧?”

    “你敢碰我一下,紫衣不会放过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紫衣的手段。”莫盈反唇相讥:“愚蠢的女人,还没看出来吗?如今我对紫衣的价值,可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你少猖狂!”金芙蓉气得浑身颤抖,伸手过来就是一巴掌:“在我手上你就是个阶下囚!绘里,我要你现在就把她给。。。”金芙蓉回头冲‘鬼面’说到一半,突然眼睛睁大,愣愣地看着自己胸口多出的匕首,而刀柄正握在背后莫盈的手里。

    “你怎么会。。。”金芙蓉吃惊地瞪着莫盈,莫盈微微一笑,道:“真的以为我只会挨打?不会反击?真的以为我是一只没用到一旦失去男人的羽翼就只能任由你欺负的花瓶?金芙蓉,你太高估你自己,也太低估我了。”

    “绘里,你出卖紫衣!”金芙蓉蓦地醒转过来,看向‘鬼面’:“紫衣不会原谅你的。。。来人啊!”

    金芙蓉叫了几声,却没有人进来,莫盈十分利索地抽出匕首,又狠狠扎了进去,这一次,直对心口,没入刀柄。金芙蓉仰头倒地,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她死了。”‘鬼面’试了试金芙蓉的脉搏,看向莫盈,沉声道:“你的手法,很准。”

    那是自然。之前穆世勋对她进行的一系列训练可不是白费的。莫盈怔怔地看着还在滴血的刀刃,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道:“哪里,是你的匕首足够锋利。”‘鬼面’低声道:“我本不该让你动手,但。。。湄湄,我无法杀死同门。。。”却被莫盈毫不客气地打断:“那你还不是亲手杀了莫小棉?难道莫小棉不是你的同门?”

    “你母亲不同。“‘鬼面’摇头:“她对穆世棠动了真情,导致任务失败,更阻止我们拿下穆世棠,她所作所为已背叛同门,背叛者当诛——这是组里的规矩。”

    “莫小棉是背叛者,紫衣就不是了么?金芙蓉就不是了么?”莫盈冷笑:“斋藤一族不是誓死效忠天皇的么?如今他们连天皇都要杀死并取而代之,他们还不算是叛徒么?你扪心自问——他们何止是斋藤一族的叛徒,说他们是整个帝国的叛徒也不为过,不是么?”

    一连串的尖锐反问驳得‘鬼面’无言以对,莫盈看着‘鬼面’扭曲的表情,语调稍稍柔和了几分:“绘里哥哥,再这么走下去,你也会是叛徒之一的,即便,你从未想过成为一个叛徒。”‘鬼面’震了震,道:“我与紫衣一同长大,紫衣是我的手足兄弟。。。”莫盈不理,看了缩在一旁的白凤殊一眼,走了过去,俯身凑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低道:“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你若是想从这个地方出去就只有靠你自己,我现在去找白静江,这把匕首给你,混乱的时候你借机逃出去。。。白静江既然进来了,小楼必然在外接应。”说罢将匕首往白凤殊手里一塞,转身便走:“绘里哥哥,带我去找紫衣,我有很重要的话对他说,相信他为了听我这句话,就是连砍人头这样有趣的事,他也不得不缓一缓了。”

    长长的甬道似乎没有尽头,拐过一个弯便是另一个弯,每一步踏下去,听见的都是虚空的声音,油灯的照明昏暗模糊,两边阴暗潮湿的墙壁上,滴滴答答地滴水,慢慢流到脚边,与暗红色的液体融会在一起,形成一条蜿蜒崎岖的小河。

    前方终于出现一扇门,门前的空地上躺着很多人,横七竖八的,都是男人,与自己的好吃好喝好睡不同,他们破衣烂衫,颧骨高隆,骨瘦如柴,脸色蜡黄,严重脱发,显然挨了很久的饿,又久不见阳光。

    莫盈只看一眼,便知他们就是朱洁、谭芳被扔进的那个房间里的男人们,他们都是白静江的仇人,是紫衣安排给白静江的犹如恶狼猛虎般的‘礼物’。

    然而,此时此刻,这些饿得能生食人肉的囚犯已没了生息,再不能再像对付朱洁、谭芳一样对付任何人,这让莫盈心里升起一种快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脚跨了过去。

    正在这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

    脚下那人,睁着浑浊的眼珠子,撑着最后一口气,涎着脸,朝她的脚踝张嘴咬下,莫盈嫌弃地抬腿一踢,正中那人的眼睛,那人嗷嗷痛呼,但才发了一声便被‘鬼面’一刀砍下脑袋,只见一只人头旋转着滚到门边,撞上生锈的铁杆子,发出沉闷的‘咚’一声响。

    “谁在外面?”里头传来紫衣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名武士,持刀挡在门前,莫盈看也不看那名武士,径直往里走:“紫衣哥哥,是我。我让绘里哥哥带我来见你,我有话要对你说。”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得紫衣道:“让她进来。”武士放下拦住莫盈去路的手臂,打开了门。

    莫盈看清了屋里的情形,笑容不变,抬脚走了进去,‘鬼面’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屋子四方围着十几名持刀的日本武士,紫衣好整以暇地斜倚在正中一把太师椅里,面前有两根从天花板上垂下的铁链,分别吊着两个男人。

    “湄湄,来,过来我这里。”紫衣一见莫盈便招手笑道:“看我逮着谁了!”

    莫盈走到紫衣身边,在他的示意下,乖顺地在椅子扶手旁坐了,方才看向吊在空中的两人,一般的蓬头乱发,衣衫染血,耷拉着头颅,毫无半分昔日神气。

    似乎心脏被一只手纠紧了,莫盈刹那喘不过气来,不知不觉笑容有些僵硬,脸色微微苍白。

    一个,是曾经文质彬彬的俊少爷;一个,是曾经秀雅翩翩的贵公子。

    一个,是她上一世爱的男人;一个,是她这一世爱的男人。

    穆世棠。白静江。

    真没想到,再见居然是这个情形、这个模样。

    紫衣却瞧也不瞧他们,指着墙角道:“听说此人深得白老爷子信任,乃是什么平阳真人门下的首席大弟子,号称上通天文下至地理,为凡人中之神算子,可窥得天机。”莫盈转眼望去,这才发现有一道人挨着墙角平躺着,须发白眉,双目紧闭,脸色灰白,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信明道长,而就在信明道长旁边,蜷着一个小小的身子。“那小道士是信明的徒孙,我发现信明尸身的时候,他就侍候在一旁。”紫衣皱眉道:“我原是觉着,信明若真有几分本事,还能为我所用,哪知他先一步自尽了,约莫是算准了今天会被我逮着。。。哼,不识抬举的东西!”

    “我师傅不是不识抬举才自尽的。”小道士这时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清清楚楚地盯着紫衣,童音脆亮道:“师傅说,今日若不死,便要与你为伍,而你离死期也只是一步之遥,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自己先去了,还多个清白之名。”

    “什么神神鬼鬼的,说你们有几分本事还真自以为是了?!”闻言,紫衣的笑意敛了几分,眼皮子一抬,瞄向最近的一名武士:“既然你这么会说话,我便送你去见你师傅好了。”话音刚落,武士刀鞘已出,锋利的刀刃划过小道士后颈的刹那,莫盈忍不住转过头去,正见白静江睫毛颤动,抬眸朝她望过来,又迅速垂下眼帘。

    只是一眼,莫盈的心,蓦地剧跳起来。

    “把他们拖出去,别吓着湄湄。”紫衣嘴角噙笑,神情颇有些兴奋,对莫盈道:“白老爷子居然迷信这种无稽之谈,真真可笑,中国人常道人定胜天,湄湄,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怎样的天命,我都可以战胜——你说是么?”

    “只要我在你身边?”莫盈反问道:“如果我背叛了你,你还会要我在你身边么?”紫衣望着莫盈:“湄湄,我不懂你的意思。”

    “就在刚刚,我杀了金芙蓉。”莫盈比了一个手势,道:“我亲手做的,从绘里那里借的匕首,不过你别怪绘里,是我怂恿他的。”紫衣仍是一眨不眨地望着莫盈:“为什么告诉我呢?”

    “这里有什么事瞒得了你呢?”莫盈微笑:“倒不如先坦白从宽了,你要如何处置,我悉听尊便,反正我本就是你的翁中鳖,只是我一点也不后悔杀了金芙蓉,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紫衣的脸上既无喜色也无怒色,又问:“为什么你一定要杀了金芙蓉呢?”莫盈答:“她因白静江恨我入骨,处处与我作对,我若不杀她,将来她一有机会便会杀我的。”紫衣闻言移目看向白静江,似笑非笑道:“白公子,你的未婚妻和小妾都因湄湄而死;还有你身败名裂、你父子创立白帮的基业毁于一旦也与湄湄脱不了干系。。。白静江,时至今日,你仍不后悔爱上了湄湄么?”

    第98章 生死(二)

    淡淡的血腥味充斥着耳鼻喉脑,冰冷而腐朽的气流在空中打转,外面的世界是明是暗是黑是白令人毫无概念,隔着厚重的高墙,生与死,在这里变得轻如鸿毛,轻而易举。

    随着信明道长师徒二人的尸首在地上拖出两条长长的暗红色的直线,莫盈的视线有一刹那的模糊,忽然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这一切匪夷所思的让人忍无可忍的噩梦。

    “紫衣哥哥,我来是要跟你说一件事,之前我去了洋行。。。”莫盈甫一开口,白静江蓦地抬起头来,他的额角还在渗血,颧骨处留有淤青,苍白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显然是在发热,但一双眼睛却极亮,黑漆如曜石的眸子目不转睛地凝着莫盈,似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使得莫盈不由自主地吞下了未说完的话。

    “你问我后不后悔——这真是个愚蠢的问题。”只是一瞬间,白静江眼风一扫,看向紫衣,仍是那副不疾不徐地口吻:“姜敏琪的脖子上有一圈乌青——像莫盈一般的花拳绣腿,如何能做到提着人的衣领就将人扔下楼去?很显然,唯有经验丰富的专业杀手,才可能具备这样的功力,这一点,我清楚,姜厅长,也很清楚。你未免把你的对手们都想得太蠢笨了。”紫衣鼻底一哼,白静江继续说下去:“至于白帮——我家老爷子创立白帮以来,帮内一直纷争不断,所谓利字头上一把刀,为了利益,何人何曾停止过尔虞我诈?今天就算不是你们陷害我,改日,也总有别人伺机抓我的小辫子。白家在道上这么些年,好处吃尽便宜占尽,不知惹红了多少人的眼,我家老爷子虽打着‘择能不择亲’的口号,到头来还不是扶持自己的儿子继位,企图独揽大权称霸南北。。。有道是树大招风盛极必衰,哪怕我们不是斋藤一族,白家的风光也迟早到头,这又关一个女人什么事?”白静江的唇畔浮起一丝微笑:“只有懦弱无能的男人才会把自己遭遇的挫折困苦不如意怪作女人的错,白静江虽不才,倒还尚未低劣至此。”

    紫衣拍拍手,瞟一眼莫盈,半是讽刺半是玩笑道:“白公子果然懂得讨女人欢心,我虽是男人,却也忍不住要被你感动了。”

    “其他女人或许会感动,但她不会。”白静江说这话的时候,冷冽的目光从莫盈的脸上一掠而过:“在她心里,从来只有她自己,她自己永远是第一位,无论对方待她如何掏心挖肺,于她都不过是为她所用的一块踏脚石、一件维护她自身利益的武器。”

    莫盈不动声色地听着,双手藏在袖子管里,指甲在掌心留下红痕,黏糊糊的。

    紫衣始终观察着莫盈的反应,此刻不免噙了一抹笑意,幽幽道:“如此说来,你并不爱她,而是恨她咯?”

    “她已是穆世勋的女人。”白静江淡淡道:“别的男人的女人,既轮不到我爱,也轮不到我恨。。。这个问题,你又问错人了。”

    紫衣仰头大笑,对莫盈道:“湄湄,你看,我们斋藤一族的男人,就是这样骄傲薄情——宁可我负人不可人负我!”莫盈含笑道:“我以为紫衣哥哥是不同的”紫衣伸手握住莫盈的下巴,道:“我自然不同,我和这些男人最大的不同,是我没有在你不情愿的情况下强要你,因为你是我的湄湄,我尊重你,我想给你更高的荣誉,我要你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妻子。。。湄湄,你懂么?”莫盈的下巴被捏得生疼,偏还要强笑:“我就知道,紫衣哥哥待我是最好的了。”

    “那是自然!”紫衣昂首道:“你杀了金芙蓉,我可以不怪你。我既是首领,便有这个能耐把你惹得祸盖过去!至于白静江么——”说着语气一顿,问道:“湄湄,我若是杀了白静江,你可会怪我?”

    莫盈默默地看了白静江一眼,白静江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他就那么静静地在那儿,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怎么,湄湄舍不得?”见莫盈不答,紫衣眯起了眼,哼道:“他毕竟是与你共枕过的男人,待你又这般情深义重,你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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