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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骨》

    第1章 重生

    苏小棉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只知睁眼的刹那,魂魄已轻如飞絮,浮于半空,四周墙壁雪白,气氛肃穆,几个白大褂来来往往,耳畔不时传来医用器具互相碰撞的声响,简短而冷冽。

    床上躺着一个女孩,很年轻,大约还不到二十岁,双目紧闭,神态宁静,除了那失去血色的唇角凝结的一抹微笑略显僵硬之外,她看起来仿佛只是睡着一般并无不妥。

    医生们仍在全力抢救,但苏小棉知道那女孩已经死了。

    因为那女孩的面孔,与她一模一样。

    苏小棉有点呆滞,不知这事儿若搁别人身上是何反应,总之当她端详着自己的尸体的时候,心里既不怎么吃惊,也不特别害怕,甚至没有太多的遗憾,最强烈的情绪反而是好奇——那枚蒂凡尼设计珍珠冠下一头长及腰际的栗卷长发,一袭露肩式经典款verawang婚纱搭配红宝石项圈,两只腕上分别扣着一对宽约三寸的铂金镶钻手镯,床边地上还有一双紫银色名牌高跟鞋。。。这女孩当真是她?如此名贵华丽的装扮,绝非普通阶层所能拥有,也就是说,她生前的生活环境,极其宽裕富足?

    她却是完全没有印象了。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过如此隆重的打扮,事实上除了她的名字苏小棉,她什么也想不起来,而她端详着尸体越久,就越觉得在这样精致华美的衣妆下,那张本是无比熟悉的面孔万分陌生,甚至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诡异。。。

    看起来是她,又不是她。

    这话听起来矛盾可笑,但她一点也笑不出来。

    好吧,横竖是已死了,又何须纠结仪容问题,幸而虽然容色如纸,她仍不失为一具艳尸。

    “,clear!”医生拿起电击器,对着她的身体连击三次,次次调高电压却不见任何效果,心电监护仪上显示的仍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地平线。

    医生终于放弃,正式宣告她的死亡,护士拔掉输液管,将被单蒙过她的头顶。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最后只剩下一个倚门而立的男人,那男人气质斯文,容貌俊逸,一袭灰色立领风衣熨帖流畅,左手无名指上带一只铂金戒子,与她无名指上的那圈指环正是一对。

    这男人。。。是她的丈夫?

    苏小棉打量他,记忆的海洋是一片空白。

    “小棉。”他唤她的名字,神情温柔缱绻,语调动人缠绵。苏小棉忽然心中一酸,不由抬手向他招呼:“喂——”他却毫无所觉,目光只定定落在床上,一步一步挪到床边,屈膝半跪,伸手拉下被单,将一束粉嫩绽放的捧花放在尸体胸口。

    他紧紧抓起那只带着指环的素手,俯下头去,喃喃自语:“小棉,我来了,你听到了么。。。我来了。。。我们。。。结婚。。。我们结婚。。。”低低的啜泣,压抑而痛楚,仿佛是一只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幼兽,苏小棉忍不住颤抖起来,倘若如今她还有心脏的话,那颗心脏已被他的哭声拉扯得变了形。

    “喂——我在这里——”苏小棉拔高音量,冲他大喊,与此同时,窗外骤亮,一束白光迎面射来,光芒的尽头出现一扇半开的门,那条门缝犹如充满魔力,吸引着她身不由己地后退。

    苏小棉与男人渐行渐远,这时,男人突然扑倒在尸体上,克制的呜咽猛地爆发成撕心裂肺的嚎啕:

    “小棉。。。小棉。。。别离开我。。。”

    男人的伤心欲绝令苏小棉益发难过,她大声唤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朝他的方向移动,两手拼命挥舞,她终于够到了他,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的指尖穿透了他的胸膛,如入无人之境,此时,窗外白光暴涨,一股大力袭来,卷起四周的气流疾速旋转,似龙卷风一般将她团团包围,带着她离开病房,飘向那扇门。

    刺目白光如流星雨划过苍茫黑夜,从眼前一闪即逝,待苏小棉回过神来,犹如溺水之人浮上水面,一阵心跳加速,急促喘息,手足皆是冰冷。

    周围阴森晦暗,只能借着从天花板通风孔里透进来的几缕月色,勉强视物。

    目之所及,徒墙四壁,约莫十平方的陋室里,除了角落一只马桶,对面一个水槽,水槽上搭着个盆之外,便是自己身下的一张硬板床和一条破旧的薄被。

    她仍穿着一身白裳,但这白,不再是婚纱的洁白,而是囚衣的惨白。

    这里是。。。地牢?

    苏小棉视线下移,看见一双脚丫子,再次大吃一惊。

    这根本不是她的脚,她的脚起码还要大上一码,且她记得方才尸体的脚趾甲上,擦着鲜红的指甲油。

    她抱着自己的臂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寒颤,心里对这场变故有个猜测,但同时又希望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南柯一梦,她不免想起那个男子,那个差一点便要成为她丈夫的男子,他哭得那么伤心,分明爱她至深,可是她却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不为人知地发霉。。。她感到气恨、不甘,却又无计可施,抬头瞪着前方锈迹斑斑的铁门,思绪纠结如乱麻,半晌终于把心一横,低头撞了过去。

    无论是梦也好不是梦也罢,总要赌上一赌——横竖眼下情形也好不到哪去,如果这边结束了,保不齐她就能原路返回,回归元身,与她的新婚丈夫破镜重圆了呢?

    她这么希冀着,便也不怕疼了,只怕赶不及时,万一那头尸体被火化掉,事情就难办了。

    然而,就在她的脑袋即将与铁门亲密接触的刹那,铁门‘哗啦’大开,令得她以一头西班牙斗牛的姿势,撞进了来人的怀里。

    “嘿,昨天还嚷嚷肚子疼,今天就生龙活虎了。”耳畔响起一声尖笑:“这么能演,不愧是戏子生的。”

    门外走廊上了灯,周围顿时明堂起来,苏小棉眯了眯眼,一时还有点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但仍看清了方才说话的是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唇上蓄着一排小胡子,眼神滴溜溜地打转,打量她的目光很是惊悚。

    再看被她撞得倒退一步的,乃是个身形高瘦的青年,剑眉星目,神情冷峻,一身戎装笔挺,肩章呈亮。

    “你们是谁?这是哪里?”自是苏小棉目前最想问的两个问题,但可惜对方并不给她任何提问的机会。

    戎装青年未发一言,一见她便擒住她的胳膊,也不管她跟不跟得上,拽着她抬脚便走。

    “三少,这丫头可是四少扣下的呐,您一来就要拿人,未免欠妥吧?”‘小胡子’拦在戎装青年面前,阴阳怪气地道:“四少可是有令在先,要教训这丫头,任谁都不得放她离开地牢半步!三少若执意拿人,还请三少等四少回来,与四少商量之后,再定夺她的去留好啦!”

    戎装青年瞄了‘小胡子’一眼,唇角微微抿起,蓦地从腰间拔出一只手枪,抵上‘小胡子’的脑袋。

    “三。。。”‘小胡子’还没来得及反应,戎装青年就已扣动扳机,‘砰’一声,把‘小胡子’崩了。

    苏小棉低头盯着囚衣上被溅到的两朵腥红,整个呆若木鸡。

    “狐假虎威的走狗。”三少杀了人,却是一脸若无其事,收枪动作干净利落,伸手抬起苏小棉的下巴,双目炯炯迫人:“记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你什么也没看到。”

    苏小棉睁大眼,机械般地点一点头,跟着便昏了过去,等她再度醒来,周围场景又换成了一个堆满杂物的房间,墙上本有一扇小天窗但已被封死,只隐约瞅见黑漆漆的夜色。

    她一骨碌爬起来,又立马倒抽一口冷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就跟散架似得酸疼不已,她一边长吁短叹一边揉肩捶腰,顺手提起床头柜上一只茶壶倒茶,怎奈壶内空空如也,竟是半滴水都不剩。

    此时此刻,苏小棉不知今夕何夕,今地何地,嗓子干得冒烟,肚子饿得唱空城计,身上套着件脏兮兮的染了死人血的囚衣,门缝底下吹来阵阵阴风,令她牙齿打战,遍体生寒。

    就在她绝望得想要大哭一场的时候,一股香味不期而至。

    她天生狗鼻,一嗅之下便知这是蹄髈,且是加了陈年花雕的红烧蹄髈,酒香勾出肉香,香上加香,于是香得她垂涎三尺,两眼放光。

    民生基层需求打败一切对于未知的恐惧,她仔细检查了门锁,从发间摸出一根发夹,插入锁孔。

    门虽被反锁,但门锁同房间一般老旧,已有些松动,苏小棉凭着直觉拨弄几下,只听得咔嗒一声,她忙用力一推,门果然应声而开。

    本以为这里光线昏暗,也是一处地下室,孰料竟在二楼,外头望出去有一个开阔的庭院,而香味则是从底楼飘上来的。

    四周很安静,只有栖息在庭院树梢上的鸟儿在鸣叫,苏小棉心里害怕三少会不会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但这会儿肚皮高唱空城计实在管不了那许多,便快步穿过走廊,寻着个木楼梯,下楼寻香而去,一直跑到底楼过道尽头的一间厨房门口。

    厨房内空无一人,唯有灶台上一锅蹄髈煮得正欢,闻着那扑鼻浓香,苏小棉愈发饿得头晕眼花,立马一个箭步跨过去,抄起锅旁一双木头筷子,夹着一块半筋半油的蹄髈就往嘴里送。

    好烫啊。。。但纵被烫得龇牙咧嘴,她仍觉心满意足,浑身似被一股暖流包围,如获新生。

    “小棉,真的是你。”

    出乎意料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地点、一声似曾相识的呼唤从背后传来。

    苏小棉蓦然回首,只见一个男子倚门而立,气质斯文,容貌俊逸,一袭灰色立领风衣穿在他身上无比熨帖流畅,令人过目难忘。

    ‘啪’。筷子和红烧肉齐齐掉下地去。

    男子望着她,脸颊似染夕霞,薄唇宛如润玉,眼波里流淌的脉脉温情更若春/水点滴沥沥心头:

    “小棉,过来。”

    第2章 夫妻

    苏小棉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男子揽住她的肩头,将她抵在门上,扶着她的腰,俯首吻下。

    与温文外表不同,他的吻深入而狂热,就像燎原之火,刹那席卷她的领地。

    她被他吻得头晕转向近乎窒息,本能挣扎之际,耳畔传来一声厉喝:“穆世棠,你给我放开她!”

    话音未落,一只‘白手套’横空卡位,将她从他的怀里硬拉了出去。

    她抬头,只见三少站在一旁,剑眉紧蹙,一脸阴沉,而这会儿正抱着自己的‘白手套’则是个陌生少年,面上更是难看得不行,忽儿灰忽儿绿的,几乎跟他身上的军装一般颜色,她不明所以,又回头去瞧他,却见他仍是一副痴痴的样子,仿佛其余二人都是空气,他的眼里只有她。

    “二哥,你又醉了。”三少眉头一拧,闪身拦在她与他之间,隔开他向她又伸来的手:“我送你回大公馆吧。”

    他恍若未闻,踉跄着往前踏了两步,自被三少挡住去路,他这才看向三少,目光顿时凌厉起来,猛地用力推搡三少,三少却似铁人般纹丝不动,眼角余光在苏小棉的脸上一扫而过,对‘白手套’道:“四弟,你先带她上楼去。”

    “不许走!”他大喝一声,双目隐隐泛红,‘白手套’狠狠瞪了他一眼,打横将她抱起,快步离开庭院,院外铺着一条石子小径,小径左边有一座假山,‘白手套’抱着她绕过假山,又一阵七弯八拐,最后在一栋被丁香花丛包围的小洋房前停下,几个白衣黑裤的仆从候在门口,‘白手套’一扬下巴:“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说罢蹬蹬蹬一口气跑到三楼,踢开一扇房门,振臂将她扔下。

    “哇。。。”苏小棉不及惊呼就已陷入一片柔软,定睛一看,眼前是一张丝绒铺就的大床,顶上的帐子薄如轻舞,绣着大朵鸢尾花。

    “你怎么可以让二哥吻你!二哥喝醉了难道你也喝醉了?你。。。你这是存心气我的吗?!”‘白手套’一边叫一边飞扑过来,将苏小棉压在身下,急不可待地亲她吻她,苏小棉吓一跳,本能地扬手就是一拳,正中‘白手套’的鼻梁,‘白手套’猝不及防,呜呼一声栽下地去。

    “小盈。。。”‘白手套’捂着鼻子,一脸怔愣:“你干嘛打我?”

    苏小棉跪在床上,盯着‘白手套’面色沉沉,方才三少称‘白手套’为四弟,想来‘白手套’就是那个将她关在地牢里的四少,便哼道:“这还用问?因为你该打!”

    四少见她冷言冷语,只以为她在同自个儿使性子,便放低了姿态,诚恳道:“小盈,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火头上的一时浑话,谁叫你口口声声要走呢。。。小盈,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信守承诺,娶你进门,真心待你,绝不辜负!我是认真的!”说罢又将她一把抱住,覆上唇来。

    苏小棉面对四少的步步紧逼,不由又惊又怒,眼看他的手扯下她为数不多的纽扣,她立马一巴掌挥过去,甩在四少的脸上,叫道:“你这是干嘛?你疯了吧?你谁啊?”

    “我谁?我是穆世铮!不过几天不见,你就要跟我玩失忆了吗?!”四少挨完一拳又挨一记耳光,天知道他这辈子还没被哪个女人这么‘修理’过,刚软下的脾气顿时复涌上来,张口如珠如炮:“我知你怨我怪我。。。是,我承认,把你囚起来是我不对,可你呢?你竟对我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执意要离开我。。。如果我不把你囚起来,你还是会一声不吭地跑掉!我说我不要再不管你。。。那、那是我当时气疯了,才会说出那些混账话来。。。但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我们不是约定过,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厮守终生,成为对方的守护天使么。。。”说到最后,语声哽咽,眼圈都红了。

    ?守护天使?这肉麻的台词让苏小棉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趁着四少说话的档口,她慢慢往后挪动,将要跳到床的另一侧时,眼角不经意一瞥,陡然看见墙上镜子里一张陌生面孔,刹那心头狂跳不已——这这、这是她?

    “小盈!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四少跺脚,发了疯似得扑过来,一把扯住她的脚踝拉向自己:“我们、我们都那样了,你还要跑去哪里?你是明白我的,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你却口口声声说要把我还给辛颦。。。我不管,总之你不能抛下我,一走了之!我决不能答应!”

    苏小棉听得稀里糊涂,头昏脑胀,然而最叫她震惊的,是自己外形的变化,偏生此刻,四少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紧压着她一阵猛亲猛扯,她挣不脱四少力大如牛,眼看一身单薄的衣裤就要被他扒光,不由放声尖叫:“救命啊!非礼啊!来人啊!”

    “非礼?”四少一跃而起,气得脖子也粗了:“我怎么可能非礼你?!小盈,你说过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是你心甘情愿给的我!”苏小棉只顾手忙脚乱地提裤子,随口道:“我心甘情愿地给你什么了?你有话好好说,站住了,别过来啊!”

    “你。。。你心甘情愿委身于我,做我的女人!怎么,你现在倒跟我装起糊涂来了?!”四少抓住苏小棉的胳膊,咬牙切齿:“难道你真以为,区区一封分手信就能勾销我们之间的山盟海誓,情比金坚?!难道你当真能如你所说,你要忘记我、忘记我们共度的时光、我们之间的种种种种。。。所以你这是存心惩罚我吗?权当我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吗?!”

    听到这里,苏小棉也明白了七八分,这躯体的主人‘小盈’是四少的女友,小两口吵掰,四少囚禁‘小盈’,跟着不知‘小盈’出了什么意外,大约是死了,才令她得以进入‘小盈’的身体,鸠占鹊巢,变成了‘小盈’。。。可是,方才那与她前世的丈夫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怎又口口声声叫她‘小棉’呢?如今她长得跟前世的苏小棉根本就是两码事,连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他又怎么可能认得出她来呢?

    苏小棉撑着脑袋,想不通。

    “小盈,扪心自问,你真的能忘吗,你能忘记我吗?纵然你能,我也不能!”四少猛摇她,就像在摇骰子一样:“你已是我的女人!你承诺过你会爱我一辈子等我一辈子的!我不许你出尔反尔!我不许你忘了我!”

    苏小棉被四少摇地眼前金星乱冒,苦不堪言,憋不住大声道:“我是忘了!我在牢里死了一回,什么都不记得了!”

    四少只道她仍在赌气,闻言极其难过:“小盈,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我都跟你道歉了,那天我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撂狠话的,实在是你一直说分手,我一时上火就。。。小盈,好歹我们也一起这么久了,怎能说忘就忘呢?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

    “一夜夫妻又怎样?”苏小棉冷不丁的一句反问顿时噎住了四少的话头:“就算以前上过床如今也下了床了,我是个女人我都不介意了,你一个男人有什么放不开的?”

    “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四少死死瞪着她,面孔一阵青一阵白,牙齿咬地咯咯响,愤道:“说到底,你就是不肯跟我,是不是?你究竟对我哪不满意?我到底有什么不好的?!”

    “你有什么好的?”

    “我个子高,长得帅,又有钱,还是穆家四少爷!”

    “是啊,你是很好。”苏小棉抿一抿唇,只觉唇上仍留有那个人的余温,不由心中一动:“但我心里有别人了,所以。。。”

    “哦?你心里有别人了吗?少骗我了!”四少眸子一沉,怒极反笑:“你不肯跟我,始终就一个原因,你认为做妾是委屈了你,给辛颦斟碗姐妹茶是侮辱了你,即使我们穆家声名显赫,你也非要争一个正妻的位分不可,这才以退为进,跟我玩捉迷藏,迫我与辛颦离婚才能娶你,对吗?!”

    什么?苏小棉的脑袋嗡嗡作响,实是没料到方才一长串煽情戏的目的居然是叫她做妾来的?!试问这个小盈姑娘究竟有多想不开,才要把身子给个有老婆的公子哥当小三儿啊!

    “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之所以娶辛颦,是因为她父亲救过我父亲的命!小盈,除了正妻的名分,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你还要离开我?!你明知我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你呀!”四少冲过来紧紧抱住她,亲吻如骤风急雨般疯狂落在她脸上颈上:“我不让你走,再也不让!我要你!你是我的女人!”粗重的喘息落在她胸口,健壮的身躯匍匐在她身上,他双手并用脱她的衣服,单薄囚衣终于被他撕成几片破布:“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责到底!我穆世铮绝不是不守信用始乱终弃之辈!”

    虽然这具身体不是她的,但那种被强迫的感觉却是真实的难受,趁四少解皮带的间隙,苏小棉瞄准他的要害,屈膝狠狠一顶。

    “嗷呜。。。”四少立马倒抽一口冷气,弓背弯腰脸色青白地滚下床,半天爬不起来。

    苏小棉跳到床另一侧,瞧见一旁沙发上叠放着一套男式衬衣衬裤,她抖开一看,还算干净,便卷起过长的袖子和裤脚,将就着换上,跟着从茶几上的保温瓶里给自己倒一杯热白开,一边喝水一边从点心盒里掏了几块糕点来吃,待她慢条斯理地吃完喝完,方见四少一手撑地一手扶床杆子,勉强站直了。

    苏小棉这才有闲暇仔细打量这位四少,只见他浓眉大眼,英姿勃勃,年纪大约二十出头一点,身高足有一八五以上。

    论外形,确如他自评,是个帅气的小伙子。

    只是若拿来与那人一比,就不得不逊色几分。

    “喂你。。。四少,如果这笔风月账一定要算在我头上的话,咱不如直接一点,开门见山罢。”苏小棉吃完,拍拍落在身上的糕点渣,在沙发上坐正了,尽量心平气和地道:“做妾我不会;做妻你身边也腾不出位置,所以你若一定要对我负责,就干脆给我钱吧,只要你给我一笔钱,我们之间发生过的恩怨情仇便算了结,从此以后大家谁也不欠谁,至于钱的具体数目嘛。。。”

    苏小棉扳着手指头犯愁,到底要多少好呢?

    从这房间的布置看,有点像是上世纪前期,一个没有卫星电视电脑天然气的时代,唯一一部话机还是手摇的。

    三少、四少一身配枪军装、三少持械杀人。。。苏小棉暗暗心惊,若是猜得没错,她竟是有幸重生到那个风云起伏、暗潮汹涌、内忧外患的年头来了么?

    鉴于当下通行货币与币值难以估计,她想了想,便对四少道:“这笔钱的具体数目便交你定夺好了,相信你是不会让一个弱女子吃亏的。”

    “你问我要钱?”闻言,四少的脸色竟是比方才命根中枪更加青白惨烈,似是无法置信一般地重复道:“你居然问我要钱?”

    “你不是说,除了正妻的名分,你可以给我任何我想要的东西吗?”苏小棉摊摊手:“钱,就是我目前唯一想要的东西呀!”

    “那我们之间的感情呢?”四少双拳紧握,忿然道:“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用金钱可以买卖衡量的!”

    苏小棉耐着性子道:“可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我不想当你的妾,我只想要你一笔钱。”

    “你。。。你。。。”四少仿佛被雷劈了,一脸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此时门口响起一声冷笑:“果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女人。”

    苏小棉循声望去,只见三少走了进来,看她的眼神充满鄙夷不屑。

    第3章 审讯

    “三哥!”四少一见三少,急忙挡在苏小棉身前:“这是我与小盈之间的事,你别管!”

    “大姐到了,要见她。”三少不多废话,绕过四少,从沙发上拉起苏小棉。

    四少一听更急了,立马抱住苏小棉的胳膊:“小盈跟那件事没有关系,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

    苏小棉被两人一边一个架着,脚底板离地三寸有余,三少、四少彼此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先放手。

    僵持不下之际,三少斜睨她一眼,淡淡道:“四弟,大姐最见不得穆家不睦,一个莫小棉已将二哥弄成这样,你若再闹,叫大姐如何还能容得了她。”

    “到底是大姐容不了她,还是你容不了她?!”四少浓眉紧锁,一双眸子紧盯三少:“三哥,你的手段穆家上下谁不清楚,张茂纵有不是,好歹也是我的副官,也跟了我这些年,你都不留半点余地,说毙就毙,更何况是与日寇有牵连的人。。。坦白讲,我不敢把小盈交给你。”

    “张茂是张基重的侄子,张基重做的那些龌龊事,张茂难道没份么?!”三少冷道:“你既心中有数,又何必妇人之仁,替张茂喊冤!他根本死有余辜!”

    “可你尚无证据!”四少涨红脸:“更何况,张基重是父亲手下老将,他要是真行有差池,父亲也不会不闻不问的!”

    “父亲就是顾着往日情分才把军需交给张基重,谁想他竟。。。”三少看了苏小棉一眼,忍下话头,只道:“你怕父亲怪罪,我可不怕!假使张基重因此对穆家生了异心,后果亦由我一力承担!”说完一把拉过苏小棉:“你撒手!”

    “三哥!”四少急得额头冒汗,三少看了四少一眼,缓了口气,又道:“你既认定她是清白的,便让她跟我去见大姐,我向你保证——这个女人,是黑是白,是人是鬼,我和大姐自有分数,断不会屈打成招,也不会姑息养j。”显然三少的保证很有分量,四少犹豫片刻,虽仍是不甘,但到底松了手。

    这一次,三少没像上回那么大力,只是拉着苏小棉手肘往前走,苏小棉被迫移动脚步,眼光往三少腰间一溜,下楼的时候微微侧向三少,同时腾出另一只手来,心念电转之际,三少仿佛脑后长眼,蓦然回身,将她双手反剪,唇角贴着她的耳畔,冷冷道:“敢碰我枪的,都死在了我的枪下,你最好别试。”

    三少的声音低不可闻,但每一个字都犹如极地寒流爬上苏小棉的背脊,她吓得浑身一抖,再不敢动歪脑筋,一路目不斜视亦步亦趋,被三少扣着走下楼梯,拐角处,正逢一个老妈子端着一只木盘上前来,迎头一记照面,老妈子一见苏小棉就瞪大双眼,手中木盘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连带两只青花瓷碗摔地粉碎。

    “张妈,怎么了?”三少眉头略蹙,张妈却死盯着苏小棉不答话,表情活像见鬼似得,直待三少问了第二遍方才惊醒过来,慌忙低下头去,有些不安地道:“四少说有贵客,要我准备参汤。。。人老了,手总是打滑,我这就重新弄去。”

    “不必了。”三少吩咐道:“叫老李把车开过来,四少这便回去了。”说罢架着苏小棉来到一楼前厅。

    前厅十分宽敞,布置却很简洁,桌椅是清一色古典红木,东西墙挂着两大块波斯绣毯,一幅百鸟朝凤一幅四季千卉,廊下有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插着几根郁郁葱葱的翠竹。

    一个身穿紫缎旗袍的女子静坐太师椅上,她生得并不美,但胜在气质端庄,眉目间隐隐透着一股锐利,开口倒还算客气:

    “莫盈小姐,第一次正式见面。我是穆家大小姐,穆心慈。”

    苏小棉挑眉,这才知道自己姓莫,莫盈莫盈。。。哎,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名字啊。

    三少放开苏小棉,站到一边,苏小棉气恨地瞪了三少一眼,揉一揉酸疼的手腕,这才朝穆心慈略点头,一样客气道:“你好,穆小姐。”

    穆心慈说话直截了当:“莫小姐,请你来,是想问你几句话,希望莫小姐能配合。”

    苏小棉现在满腹疑问得不到解答,却要反过来为他人答疑解惑,真正头疼万分,不由叹口气,道:“我好像在牢里病了一场,醒来以后,过去的事都不大记得了。”一旁三少目光如炬,一眼扫来,苏小棉立刻头皮发麻,忙又补充道:“如果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那绝不是故意隐瞒,而是我真的不知道。”

    “哦?莫非连你的父亲是谁,你也不记得了吗?”穆心慈定定看着苏小棉,举起桌上一本黄皮小册:“这是我们在你家搜到的日记,里面写着你的父亲是一名中国人,我需要证明。”

    “证明?”苏小棉没听懂:“你要证明我父亲是中国人?为什么?”

    “这样我才会考虑留你一命。”穆心慈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不改色:“但如果你是莫小棉与斋藤一刀的女儿,你就非死不可。”

    苏小棉的脸顿时绿了,倒不是因为穆心慈一句‘非死不可’,而是‘莫小棉’三个字!她终于转过弯来,原来那人之所以叫她‘小棉’,果真不是因为认出她是前世的苏小棉,而是根本在叫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即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莫盈的母亲,莫小棉!

    苏小棉还来不及消化这个发现,四少已如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护住她,对穆心慈高声道:

    “大姐!我不许你伤害小盈!”

    三少呵斥:“四弟,大姐只是问个话,你何必大惊小怪。”

    “穆世勋你丫的给我闭嘴!”四少突然冲三少吼道:“你少抬大姐出来压我,还有你的狗屁保证,统统都撤了吧!我差点被你唬住了。。。其实最想小盈死的人根本是你!别以为你崩了张副官就死无对证,你做过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三少脸色一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还跟我装蒜!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四少怒目相视:“刚才厨娘王妈来跟我自首,说张副官叫她在小盈的饭菜里投老鼠药,张茂一向跟我办事,小盈又是我的女人,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对小盈下手?!而我把小盈关在小公馆地牢的事,就只跟你一人提过!你说,是不是你,捏着张茂的把柄,暗中指使张茂给小盈下毒?!”

    三少压着火,冷笑道:“四弟,你是不是被这个女人迷昏头了?竟如此异想天开。”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斋藤一刀是杀害你生母的凶手!”四少此话一出,三少立刻面如寒霜,四少自知失言,但这会儿也顾不得退缩,继续道:“莫小棉东窗事发,你认定小盈是斋藤一刀的女儿。。。你追踪斋藤一直无果,所以你便杀小盈泄愤!”四少转身抱住苏小棉,嗓音微颤:“幸而小盈命大,躲过一劫,没被你毒死,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住口!”穆心慈霍然起立:“四弟,你不可错怪三弟,叫张副官动手的人,是我!”

    四少大吃一惊,三少也不由一怔。

    “自从莫小棉间谍身份暴露,我便清查其余党,这才知道,四弟你竟与莫小棉之女来往甚密,莫小棉将二弟害得那般失魂落魄,我怎能再让你落入这对母女的陷阱!”穆心慈缓缓道:“据线报,莫小棉在京都的时候就是斋藤一刀的情妇,莫盈亦是在日本京都出生,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莫盈就是斋藤的私生女。斋藤残杀我中华义士、无辜百姓、军士战友数以万计,与我穆家更有不共戴天之仇!四弟,不瞒你说,但凡与斋藤有关联者,我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

    “大姐!我了解小盈!她单纯善良,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普通学生,绝不可能是日本间谍!”四少放软了语气,恳切道:“大姐,你相信我吧,小盈以为她母亲就是红枫戏院的头牌花旦,其他一点都不知情!”

    “二弟当初不也是对莫小棉如此深信不疑,结果呢?若非三弟及时赶到,二弟如今已落入日寇之手,下场不言而喻。”穆心慈目光闪烁:“四弟,你让开。”

    “我不让!”四少脸色泛白,挺身挡在苏小棉跟前:“莫说小盈未必是日本人的女儿,就算她是日本人的女儿,你也已经杀过她一次了!还不够吗?!”

    听到这里,苏小棉耳朵里塞满滚雷,一波比一波炸得响亮。好了,她这下算是大彻大悟了,重生呢就是重新投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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