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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文惊于自己的想法,浑身湿透地站在浴缸中,衣服湿嗒嗒地往下滴水。

    这三年来,厉老一次比一次憔悴,这次回英国,厉老更是比以前消瘦上许多,还急于定下厉爵西后面的一位继承者

    厉老这么急于想稳定住厉家未来的局势,一定有原因的

    不治之症。

    曼文突然明白过来,厉老在三年前不急着分化她和厉爵西的婚姻,这一次却走了最阴险的一步棋,要她和厉爵西彻底决裂

    厉老是在急进,他是要她和厉爵西有生之年都不再有任何可能复合。

    因为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快死了,所以他要先安排厉家以后的局面

    原来是这样。

    她要去告诉厉爵西

    曼文整个人清醒过来,跨出浴缸便往外狂奔,通红的眼睛里多出一抹光。

    厉爵西:我想他死很久了173

    她总是以为,厉老对她们的控制是一生一世的,可她都忘了,厉老也是血肉之躯,他也会老、会病、会死迟早有一天,他会控制不到他们

    厉老患了不治之症。

    她没有丝毫的难过,只是恍然觉得,原来她的刑期不是无期徒期,是可以终结的,而且,比她想象中的更早也许只是半年、一年、两年

    她庆幸,厉老打了这一通电话过来。

    曼文拼命往外跑,跑出自己的房间,浑身湿透地去敲厉爵西的房门。

    “叩叩”

    只要他们熬过这一段时间,厉老就再也管不到他们了。

    “叩叩”

    曼文已经太久没有像这样激动,握拳在门上拼命敲着。

    “开门呐”曼文越敲越焦急,只好拿出手机准备拨打厉爵西的电话,就听到女佣的声音,“大少奶奶。”

    曼文转头,只见一个女佣正惊诧万分地上下打量全身湿嗒嗒的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少奶奶,您找大少爷吗他刚刚出去。”

    “出去了”

    曼文蹙眉,是去医院照顾女儿了吗

    “是啊。”女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曼文疑惑地问,“你是不是还有话想说”

    “我”女佣纠结地低了低眸,迟疑很久才吞吞吐吐地道,“我看到有保镖来见大少爷,好像是说送小姐马的人抓到了,然后大少爷就满脸怒容地走了大少奶奶,送小姐马的人不是宋冬宋先生吗”

    “”

    曼文震惊地睁大眼,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边跑边打厉爵西的电话,铃声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

    厉爵西究竟想干什么。

    小马是宋冬送给jane的生日礼物,jane很开心,平时也有专业马师照料,没有危险性,他想把jane摔倒算到宋冬的头上

    厉爵西的电话打不通,曼文只好打给宋冬,宋冬的电话很快被接通。

    “宋冬你现在在哪马上走厉爵西可能会找你麻烦”

    曼文边焦急地说道,边跑出大门,直奔向喷泉边停着的跑车。

    “消息收得可真快,呵。”厉爵西冷笑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来,“他的妻子站在这边呢,轮不到你替他着急。”

    厉爵西

    他已经抓到宋冬了。

    曼文呆住,一股说不出的寒意直冲脑袋,伸手拉开车门,倒吸一口冷气让自己平静,“厉爵西,你应该知道这不关宋冬的事。”

    “我还知道这也不关你的事。”厉爵西在电话那端嘲讽地道。

    “”

    “别忘了,你是南方家族的千金小姐,你跟我散了你也跟不到这男人”厉爵西冷冷地道。

    “我和宋冬没暧昧”

    曼文激动地喊出声,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去启动车子,却启动了几下都没启动好,让她不由得更加心急,“你不要迁怒他。”

    “不好意思,我想他死想很久了。”厉爵西的声音格外阴沉,“我的女儿也不能白摔,是么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厉爵西:给你15分钟174

    “等一下”

    曼文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握着车钥匙的手在颤栗。

    “怎么”

    “放过他。”曼文握着手机,湿透的衣服穿在身上冰冷异常,“厉爵西,我知道你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

    “你别自以为了解我,更何况,他无辜么可笑。”厉爵西冷冷地道,“从这个人出现在我视线里开始,我的家庭就再没和平过”

    “不关他的事”

    曼文激动地说道,声音都破了,“你现在在哪,我什么都告诉你,我执意要分居从来不关宋冬的事。”

    他不能把账都算在宋冬头上

    手机那端瞬间沉默了。

    忽然又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曼文焦急地道,“你不要打他。”

    那边又是久久的沉默,在接连响起的打斗声后,厉爵西阴冷而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透着一股心凉的意味,“为了这个男人,你急成这样看样子,我应该早点找上他才对,这样,我就能早点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实”

    “厉爵西,我爱你”

    曼文打断他的话,不打算再让两人的误会越发扩大下去,“与联姻无关,与宋冬无关,从那个酒窖开始,我爱上你了。”

    “”那边又沉默了。

    曼文不确定厉爵西是不是在听,只能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三年前,sara被厉老逼死,她的亲人也通通没有好下场,厉爵斯也被打至重伤,差点死去我害怕,我害怕我们会变”

    “曼文,你够了。你给我住嘴”

    厉爵西语气凶狠地在电话里吼道,气息因愤怒而不匀,“你为了这个已经结婚的男人,真是什么都肯做我厉爵西是有多窝囊才在威胁一个男人的状况下,听到我的前妻说一句爱我”

    不是这样。

    为什么他会想得这么偏激

    “是厉老逼我的”曼文怕他听不下去,只敢捡重点的说。

    “15分钟,我只给你15分钟,你赶得到宋冬家,我就成全你们”可厉爵西已经听不下进去了

    “”

    手机中一片安静。

    厉爵西挂了电话,曼文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曼文顿时整个人陷入一种无尽的恐惧中,把手机一丢,便伸手去启动车子,大概是手脚都有些颤栗的缘故,启动了几次车子才发出响声

    曼文用力地踩下油门,跑车飞一般地飞驰出去,亦如她的心

    原来,误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时,他们之间的信任也会像冰雪消融一样慢慢消失。

    他已经不相信她了。

    这个认识,让她近乎崩溃。

    曼文在公路上飞快地开着车,眼睛瞥过车上的时间,脚直接把油门踩到底

    时间分分秒秒飞过,曼文紧咬着牙往前开,终于赶在15分钟内抵达宋冬的小区。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只是宋冬租的一套房。

    曼文看着电梯上25的数字还在往上升,等不及便脱下鞋朝楼梯上跑,不敢歇一口气地跑上7楼

    厉爵西:不信我,就开枪175

    曼文气喘吁吁地跑到宋家门前,伸手去按门铃。

    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的

    按了几下,门被从里打开来,曼文按着剧烈跳动的心口,站在门口往里望去,只看到两排保镖负手而立。

    门越开越大,她看到了宋冬和他的妻子屈辱地跪在地上,宋冬满脸瘀伤,他的妻子眼泪悬在眼眶中,害怕得发抖。

    “厉爵西”

    曼文出声,抬脚走了进去。

    “砰。”

    门在她身后突然关上,与此同时,消过音的枪响在里边响起

    曼文呆呆地看着厉爵西站在那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便扣动板机,直直地朝宋冬的膝盖打过去。

    “呃”

    宋冬痛叫一声,一张脸变得惨白没有血色,整个人往旁边栽去,眼睛动了两下,想朝曼文望过去,最终还是无力地闭上眼。

    “老公”宋冬的妻子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想去扶他却因为自己也被绑着无法动弹。

    “”

    宋冬

    曼文的双腿一软几乎倒下,下一秒,她飞快地扑到宋冬身旁,跪在地上伸手去触摸他颈部,摸到跳动的脉博不禁松了口气,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还没死,还来得及。

    “太少奶奶,请交出手机。”

    一个保镖走向前,嘴上说着请,手却强势地抽走曼文的手机。

    曼文回过头,厉爵西站在那里,手掌上托着一柄手枪,似笑非笑地低睨她身上湿透的衣服,“为了赶过来救他,你把自己折腾成这鬼样子”

    “把手机给我”

    曼文狠狠地瞪向他,一个字一个字用力地说道,“我没有超时”

    他不守信用

    “不报警么”厉爵西冷笑。

    “你以为我不敢”

    “那你直接报警好了,因为我准备杀他。”话落,厉爵西垂下手,直接将枪口对准已经昏迷的宋冬

    黑色的枪口垂下,曼文没有多想地挡到宋冬和他妻子的面前,豁出去一切,固执地瞪向厉爵西。

    厉爵西阴沉无波的眼睛动了动,怒意染上眉梢,牙关咬紧,“看样子,是你以为我不敢对你开枪”

    话落,厉爵西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直接将枪口顶上她的额头。

    曼文没有动,眼神执着。

    一室的保镖无声地看着这夫妻相残诡异的一幕,皆大气不敢出。

    “走开”厉爵西死死地瞪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口。

    “放过他们。”

    “拿什么条件来交换”

    “什么都行。”曼文急切地应承。

    “那就是说,你刚刚在电话里说的一切全是编的”厉爵西怒意更甚,脸绷得极紧,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别忘了这一刻谁才是你的男人你把我厉爵西当什么”

    分居;

    给他找女人;

    为别的男人挡枪口

    她真是懂得怎么一次一次羞辱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你不信我。”

    曼文抬起双手抓住了他手上的枪,毅然决然地道,“你不信我,就开枪。”

    厉爵西:别再让我看到你176

    这么多年了,他们之间折腾了这么多年,纯粹的解释已经解决不了所有的事

    如果她死在他的手上,她无怨无悔,算她解脱。

    贴着她额头的枪口颤了下。

    厉爵西恨恨地瞪着她,一只手份外用力地握住枪,鲜血从他的皮手套中滴淌下来,颜色鲜艳地滑落她眼前,散发着一股痛彻心扉的美

    曼文低眸看着地上的血,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他手上的伤,仿佛永远好不了一样。

    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同一个世纪那么长,厉爵西笔直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嗓音低沉地从唇间响起,“这辈子,别再让我看到你”

    下一刻,厉爵西狠狠地将手枪往地上一摔,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还是没有对她下杀手。

    同样,他也没有选择相信她。

    曼文瘫坐在地上,望着他冷漠的背影逐渐远去,一群保镖迅速跟上去,挡住了他的身影,让她再追随不到

    “啪”

    一记巴掌突然打到她脸上。

    曼文被打得低下头去,宋冬的妻子站在她面前,满脸怨恨地看着她,一双眼睛是充血的红,歇斯底里地吼道,“我早知道我老公心里有一个人,是你吧就是你吧”

    “没有。我和宋冬是清白的。”

    曼文淡淡地道,并不计较这一巴掌,从地上站起来,走向餐桌,去拿保镖留下的手机。

    “清白的话你男人会跑到我家来吗清白的话我老公会躺在那里吗”宋冬的妻子激动地冲向她,一拳又一拳发泄地打到她身上,“都是你害的你这婊~子”

    曼文只当她是惊吓过度,由着她发泄,忍住疼痛拿过手机在她的声声咒骂中拨打急救电话,“你好,我这里有个膝盖中枪的伤员,地址是”

    听到曼文打电话,宋冬妻子才反应过来,哭着跑到宋冬身旁,“老公,老公,你醒醒,老公”

    “等宋冬伤好了,你们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回到欧洲。”

    曼文淡淡地说道。

    欧洲,是个太可怕的地方了。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是他不愿意,不管在外多久,他总想回到这里”宋冬妻子抬起头,嫉恨地瞪向她,“因为他说这里有他想守护一生的人。你说,除了你,还有谁是你把他害成这样的”

    “”

    曼文错愕地看向她怀里昏迷的宋冬,他比以前更消瘦了。

    宋冬对她

    怎么可能。

    果然是她害的是她害的

    曼文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替二小姐收拾东西,马上回英国。”

    从宋家出来,厉爵西一步一步走进医院,冷冷地朝身旁的保镖和助理发话。

    “是。”

    厉爵西疾步走向病房,守门的保镖见到他立刻低头,推开病房的门。

    厉爵西有些疲累地靠在门口,往里望去,只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窗台前的椅子上,沐浴在阳光中,对着手上的风车鼓着腮帮子吹去。

    厉爵西:父亲能和你聊天么177

    看到这一幕,多少让厉爵西狂燥愤怒的心得到一些安静

    他的平静只能从女儿身上得到。

    “大少爷,已经彻底给大小姐检查过了,她的确没事,随时可以出院。”一个助理上前禀告道。

    厉爵西挥挥手,一群人识相地退下。

    “父亲。”jane发现了厉爵西,开心地跑过来,拉过他的手,小手不慎脱下了他手上的黑色皮手套。

    血迹斑斑的掌心露了出来。

    jane震惊地抬头看向他,“父亲,您受伤了。”

    “没事。”厉爵西淡淡地道,径自往前坐到窗前的椅子上,窗口的阳光坠落一地。

    他的伤口,永远都好不了。

    “我去叫医生叔叔。”jane心疼地抓着他的手反反复复检查,然后将风车一丢,转身就要跑出去。

    “等一下。”

    厉爵西拉住她,一双黑眸沉沉地盯着她懵懂的小脸,“我要走了,会带你妹妹一起回英国。”

    “英国”

    jane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这次我能一起去吗上次妈妈离开,我很想她。”

    她还太小,不理解他的话。

    “你和母亲走,我带joan去英国。明白了么”厉爵西伸手想抚摸她的脸蛋,待看到满手的血污后只能放下。

    这是他唯一的亲生女儿,他怎么好去弄脏这样一张干净的脸孔。

    jane摇了摇头,像个小大人一样忧心忡忡地道,“joan有时很调皮的,你带不了她。”

    “没事,父亲有办法。”厉爵西勾了勾唇角,“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不能再受伤了。”

    jane嗅出一丝不对劲,顿时往后退了一步,固执地摇头,有些戒备地道,“不行,我和母亲、妹妹是不能分开的。”

    原来,他的女儿是在担心这个。

    “你不想让妹妹和我离开”厉爵西明白了,唇边的笑容说不出的苦涩和无奈,“你怕我成为分离你们的坏人”

    两个女儿早已习惯父母分居,一个都不会想跟他的。

    再多说也没什么意义,女儿听不懂,她们只会寻求最亲近的依靠,他和她们母女三人的距离太遥远。

    厉爵西从椅子上站起来,垂着一只受伤的手往外走去,每一步都是绝望。

    “父亲,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很重要。”

    稚嫩却凝重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厉爵西意外地回过头,只见jane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里写满最纯粹的真诚。

    看着自己的女儿,厉爵西突然像是干涸已久的鱼见到了水,沉默片刻道,“那父亲能和你聊天么”

    jane郑重懂事地点头。

    jane把厉爵西带到医院阳光最旺盛的台阶前,拉着他一起坐好,小手仍不忘握着小风车,吹得呼呼转。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生活中只有玩乐。

    厉爵西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他忽然很想笑自己,他竟然已经无人可诉到想和自己年幼的女儿聊天

    厉爵西:父亲跟我一模一样178

    “你和母亲要分开了吗”jane坐在他的身旁,突然问道。

    厉爵西的手一紧,低眸看向自己一脸天真烂漫的女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们吵架我都听到了,可母亲说你们不会再吵的。”jane转着手上的风车,小脸上有着不开心,一副小大人似的口吻,“但我看你们也不会和好了。”

    “”

    厉爵西哑口无言。

    过去三年,他们父女之间的对话实在寥寥可数。

    他的女儿什么时候懂了那么多

    “是有了弟弟才不要母亲和我们么”jane歪过头,稚气地问出来。

    弟弟。

    老三的儿子

    “当然不是。”厉爵西否认,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许久,才低哑地道,“是你母亲不要我了。”

    他是被抛弃的。

    这话一出,厉爵西发觉自己像条卑微的可怜虫。

    他一个堂堂的厉家长子竟然会出这样的话,一身骄傲荡然无存

    “不会呀。母亲那么爱你,不会不要你的。”jane不认同地连连摇头,小手晃着手里的风车。

    “爱我”

    厉爵西苦笑,他倒真听到她说了一句爱他,不过是在替宋冬那个男人求饶的前提下

    她要他相信她。

    结婚以来,他真没看出她的半点爱,她是块冰,是冷的,冷得刺骨,他越是接近,越是被冻得手脚僵硬,没有撤退的后路

    “我也爱你。”jane加了一句,“真的。”

    这一次,厉爵西是由衷地笑起来,心口的空白不觉间被填补了很多

    何其有幸,在他灰暗的世界里还有jane这个小天使。

    厉爵西伸手将她搂进怀中,长腿搭在台阶上,低沉地问道,“母亲和你讲过我么”

    “当然。”jane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母亲说,父亲有宽阔的肩膀,有温暖的怀抱,有最漂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笑起来的时候是这样父亲跟我一模一样。”

    这段话,她背都快会背了。

    “”

    厉爵西的表情有些僵硬,心脏有瞬间的停止。

    “母亲说,我是姐姐,要照顾妹妹,还要照顾父亲”

    “照顾我”曼文和女儿说这种话

    “嗯。”jane重重地点头,忽然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地指向远处的草坪,“父亲,我想去那里玩。”

    “好,小心点。”

    父女谈话就此结束。

    厉爵西盯着自己的手掌心,那一晚的耻辱他还没忘记,那个陌生女人不断黏上来,当他一拉开门,曼文就站在门口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心凉到极点是绝望。

    最彻骨的绝望。

    今天,她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宋冬前面,用他的枪抵住自己,甘愿为宋冬而死

    原来,绝望是可以一遍又一遍辗过他身体的。

    “我不稀罕你在女儿面前说几句好话。”厉爵西低声自言自语,一把攥住拳,攥住最彻底的心痛

    血,一滴一滴淌下

    手机响起来,厉爵西拿起手机,助理的声音在那端响起,“大少爷,我们已经收拾好二小姐的行李了,现在走吗”

    厉爵西:最后一次大方179

    走。

    当然该走了,他厉爵西不是个一次次去自找其辱的人。

    “不过二小姐有些闹情绪,一直哭着要大少奶奶,但大少奶奶也不知道去哪了,不在家中。”助理又道。

    “等我回来。”

    厉爵西蹙了蹙眉,合上手机,远远地望向远处草坪上一个人嬉戏玩乐的jane,纯真的小脸写满无忧无虑

    蓦地,像是有感应一样,jane忽然回过头,甜甜地冲他笑起来,向他热情地招手

    “母亲说,父亲有宽阔的肩膀,有温暖的怀抱,有最漂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笑起来的时候是这样父亲跟我一模一样。”

    稚嫩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又一遍回响起。

    他想象曼文和女儿说这话时的样子,是微笑或敷衍,他完全想象不出来

    “父亲”

    jane又冲他笑,眼睛弯起的弧度如天上倒月,皎洁明亮,令人无法转目。

    厉爵西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够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退步。

    下定决心,厉爵西转身便走,没再回头看jane一眼,朝值守的保镖走去,“照顾好大小姐。”

    “是,大少爷。”

    “准备车,我回别墅。”

    “是,大少爷。”

    厉爵西走向医务室,随意扯了一段纱布边走边绕上自己的手掌,一层一层再将痛不欲生的伤口包裹起来,裹成一场天下太平

    “厉太太,你去隔壁的休息室躺一会吧,血袋我马上送手术室。”

    护士的声音突然传来。

    厉爵西慢慢停下脚步,受伤的手还抬着,抬眸看过去,曼文在一个护士的陪伴下走出来,身上的衣服半湿,头发有些凌乱,脸色发白没什么血色,一手按住另一手臂,手臂抬起的姿势与他如出一撤

    像是宿命的纠缠不清

    手术室

    她输血救宋冬,答案再简单不过。

    厉爵西的心又被辗过一遍,不是不疼,只是习惯了,习惯伤口一遍一遍被撕烂

    四目相对,曼文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欲言又止地凝视着他,片刻后才道,“宋冬伤得很重”

    她想解释,但解释早就不能释怀所有。

    “我成全你们。”

    厉爵西淡漠地开口,没有责怪,没有怒意,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厉爵西”

    “”

    厉爵西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走去。

    这是他最后一次退步,最后一次大方了

    曼文,但愿这一切都是你想要的。

    厉爵西的车一停在别墅外,小女儿joan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从里边传来,“母亲母亲”

    司机拉开车门。

    厉爵西长腿一跨下车,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哭着撞上他的腿,“我要母亲我要母亲”

    厉爵西弯下腰,将joan肉嘟嘟的身体一举抱起来,“来。”

    “呜呜呜”

    厉爵西:一个人离开180

    joan一双小手立刻牢牢地抱住他的脖子,哭得一抽一抽,“母亲呢”

    几个助理和保镖从里边跑出来,朝厉爵西低下头,“大少爷,刚刚我们要带二小姐走,她就哭了。”

    “废物”

    厉爵西冷冷地瞪了他们一眼,抱着joan往里走,joan紧紧缠住他的脖子,把眼泪鼻涕全部抹到他脖子上,“母亲呢”

    “想找她”

    “嗯。”

    厉爵西一路将joan抱上楼,直奔自己房间,将小女儿放在自己的书桌上,转身从抽屉里翻找,从几个文件夹下面翻出一份公文包。

    “这是律师楼之前问我要的一些证明原件,我忘了寄,你这次回英国帮我带过去吧。”

    这个公文包带回英国,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清清楚楚了。

    “呜呜”

    joan坐在书桌上,晃着肉嘟嘟的两条小腿,红着眼眶看自己的父亲。

    厉爵西有些用力地握紧公文包的一角,眼中黯淡无光,几分钟过后才走到小女儿的面前,隔着皮手套摸向她的小脸,低沉地道,“你就在这里等母亲,她会回来。”

    “嗯,好”

    joan乖巧地低头。

    厉爵西把joan抱下来,半跪下来双手将她搂进怀中,闭上眼,唇蹭到女儿柔软的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有这么柔软的发。

    “joan,不管过多久,你要记得我。”

    joan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懵懂无知。

    厉爵西没再多说什么,握紧公文包转身就走,步子跨得很大,多呆一秒,他怕他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厉爵西一路走出去,吩咐保姆照看好joan。

    助理见他一个人走出来,愕然地问道,“二小姐不带走吗”

    “去机场。”

    厉爵西冷冷地说出三个字,弯腰坐进车内。

    助理见状只好闭上嘴。

    医院,时间渐晚。

    输过血的曼文精神有些差,坚持着给女儿jane办出院手续。

    “谢谢。”

    拿好手续文件,曼文转身,一个身影挡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曼文抬眸,只见宋冬的妻子站在那里,又嫉又不甘地道,“我老公醒了,想见你。”

    “替我向他说声对不起,是我们夫妻对不起他。”

    曼文淡淡地道,越过她想走。

    宋冬从来都没错,亏欠的是她,可没必要见面了

    “你以为我想传这个话吗”宋冬妻子有些激动地道,眼眶微微泛红起来,“是他一定要见你,说有话想和你说清楚。我太爱他了,不想让他失望。”

    “”

    曼文有些讶异地看向她,忽然想到厉爵斯的女朋友sara

    这世上,总有一些女人是为爱情生的,哪怕卑微地没了自己,勇敢、不后悔。

    不像她

    想了想,曼文还是走向宋冬的病房,干净整洁的病房里,宋冬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精神萎靡,面容苍白,失了几分英俊。

    厉爵西:宋冬的苦恋181

    “小姐。”

    见到她,宋冬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无力。

    “好好躺着,别再让我亏欠你更多。”曼文轻声说道,宋冬为了她受过太多次的伤,她还不起。

    宋冬靠在床头坐好,唇边带着苍白的笑容,一双眼沉沉地看向她。

    被宋冬妻子说破宋冬对她的情感后,曼文有着说不出的压力,如果她早知道宋冬是以这样一种心情默默守护她,她当初就不该让他去保护sara,把他牵涉到她不堪的人生当中来

    曼文低下了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我是个佣人之子,我记得在我还不懂自尊是什么的时候,父母就告诉我什么是南方家族的规矩。”宋冬苦涩地笑,“小姐,你知道吗,我母亲甚至告诉我,我是从南方家族走出去的,我比别人都高一等,因为就算是普通富豪之子也不一定有我的学识和见识。”

    “”

    曼文抬起眸,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我当时很想说,让学识和见识都见鬼去吧。”宋冬继续说道,整个人陷进回忆中,“我连基本的自尊和人格都没有,佣人之子谈什么高人一等”

    “宋冬。”

    曼文蹙眉,“我从来没有当你是佣人,一刻都没有。我崇敬你,一分一毫都没有虚假。”

    宋冬是个好学的人,比她懂不少。

    她当南方家族最难熬的那段日子,如果不是他的开导,她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那个时候,我遇上了一个人。”

    宋冬独自说着自己的,仿佛在自言自语,只有缓慢的点滴陪伴他的语速,“有个女孩坐在冰冷的房子里练习大提琴,最美的长裙配上一张最美的脸,优雅地演奏,我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可以把大提琴演绎得落寞而高贵。”

    “”

    曼文怔住,原来从那个时候他就

    “也第一次明白,人分千等,尊卑有别。”宋冬的笑容越发涩然,“你修习舞蹈、音乐、礼仪每一样都是为厉家,你简直就是为厉爵西而生,你的寂寞、你的不甘我都看得到,可我也只能看着。”

    回想到那一段时光,曼文的的眼眶不由得也酸涩了。

    那时候,她的痛苦和落寞没有人明白,只有宋冬找机会来陪她的时候她才会开心片刻,他会告诉她外面的那个世界有多自由,有多美好

    “小姐,你明白这种感受么,当你望着一个人、念着一个人却清楚自己永远没资格拥有的感受么”

    雾气氤氲上宋冬的眼。

    曼文的心像被什么揪住一样,明白了很多事,“所以这么多年,不管我怎么说,你都要坚持称呼我为小姐”

    “我想过带你逃婚。”宋冬说道。

    曼文愕然地看向他。

    “可最终,我被我父母拦下了,在我面前要死要活的,我只能放弃。”宋冬说道,“我是看着你穿着婚纱从房里走出来,看着你坐上汽车离开,看着你还是那样高贵且落寞。”

    曼文错愕极了,“我以为那天你已经走了。”

    厉爵西:宋冬的苦恋182

    结婚前一晚,她收到他辞行的信。

    “小姐。”

    宋冬看向她,眼中带着乞求的希望,“如果那一天我出现了,你会和我走吗”

    曼文怔在那里,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假设。

    从来没想过,如果结婚前一晚她逃走了,她会怎么样

    “小姐”宋冬脸色苍白地看着她。

    曼文无法回应他的眼神,慢慢低下了头,而后轻声道,“不会,我抛不下身上的责任,如果我逃婚,南方家族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她不是不向往外面的自由,可她放不下父母

    “呵呵。”

    宋冬笑了出来,眼泪跟着滑落,没有挂点滴的手划过被子,“如果没有你肩上的责任呢”

    曼文没想到他会这么坚持这一个答案,沉默了许久才点头,“会,我会和你走,因为我想要自由。”

    从小,她就只有这么一个梦想。

    可她想要的,也只是自由。

    “那这几年,你在这一段形同虚设的婚姻里挣扎又是因为什么”宋冬执着地继续问道,却又自问自答地道,“因为厉爵西,因为你爱他”

    不像跟他走的原因,没有他。

    “宋冬”

    “回答我,小姐。”

    “是。”

    “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你该知道在这种联姻里,付出感情只会痛苦,何况他还有那样一个狠辣不近人情的父亲。”宋冬苦涩地说道。

    曼文不想再说下去,转身走到窗前,身后传来宋冬的催促声。

    “其实我和厉爵西没有几天是真正好好相处过。”曼文望着表面粗糙质感的窗玻璃,上面隐隐约约映着她的影子,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可思议,“可我总觉得,是他领着我走进了豪门世家的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酒窖里,当他为她盖上衣服的时候,那个世界也就随之打开了

    再后来,她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宋冬靠在床头,直直望着她的背影,明明离得很近,却像很远似的,比那一年看她拉奏大提琴时更远

    远得,他连她的影子都看不清。

    这就是她爱上厉爵西的过程,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可他当初,十几年的守护都比不上她的莫名,更别说后来了

    “我一直以为我输给了厉爵西的豪门地位。”宋冬自嘲地笑着,伸手擦去脸上的泪迹,恢复往日的神情,镇定而恭敬,“小姐,你为厉爵西打我一枪的事怪他了么”

    曼文回过头来,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他当时并不想开枪,是我逼他的。”宋冬说道。

    “你在说什么”曼文惊诧地看着他,逼厉爵西

    宋冬看到她眼里泄露的紧张,心口狠狠地抽疼了一下,语气没什么变化,“我和他说:我和小姐在一起十几年,感情不是你这种靠强权娶她的人能够理解的。”

    “”

    曼文呆住了。

    宋冬和厉爵西说这样的话难怪,厉爵西说会饶过他,可她按时间到达的时候,枪声还是响了。

    厉爵西:他把资料带走了183

    原来,厉爵西不是不想守对她的诺,是以为她和宋冬

    那刚刚在医院重逢的时候,他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看她给宋冬献血的

    宋冬苦笑着继续道,“厉爵西对你和我一直有偏见,那不是没由来的,是因为我做了些”

    “对不起,宋冬,我还有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曼文已经拼了命似地跑了出去,不管不顾的,生怕慢一秒都会来不及一样

    宋冬独坐在床上,望着门口的空空荡荡,一张脸惨白得彻底,缓缓说出口的声音透着悲戚的哀伤。

    “小姐,我知道解剖我的黑暗历史已经没有意义了。可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今天又为什么讲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整个病房的空气和安静。

    曼文早就走了。

    “因为我一直以为只是自己不肯争取,除了门第,只要我愿意,你的心会偏向我的但没想到,我连去争取的资格都没有。”

    宋冬自问自答。

    她就这么走了,那么急切地消失在他的面前。

    一声抽泣声从门口传过来,宋冬抬眸望去,只见自己的妻子站在那里,泪流满面,心疼地望向他,“那你现在死心了吗”

    宋冬定定地看着她,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立刻朝他跑过来,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里,宋冬被撞得伤口再一次扯疼,唇边却慢慢露出歉意的笑容,一手缓缓抚上她的发

    这世界上总没有完满的事。

    当你被辜负的时候,总会辜负了另一个人

    曼文不顾一切地开车回到家中,早她一步回家的jane已经陪着妹妹joan玩开。

    “大少爷呢回来过吗”

    曼文急切地抓住一个女佣问道。

    “回来过,又走了。”女佣疑惑地看着她身上干不干、湿不湿的衣服,“大少奶奶,你把衣服换下来吧,这样会感冒的。”

    “没事。”

    曼文只想找到厉爵西,抓住楼梯的扶手就往上面跑。

    跑到一半,一个闪念钻进她的脑海里,曼文站定在楼梯上,疑惑地回头望向沙发上玩得不可开交的两个女儿,错愕地又问一遍,“大少爷已经走了吗”

    没带joan走么

    “是啊。应该是回英国去了。”女佣点头,“大少爷在自己房间呆了一小会就走了。”

    房间

    她的证明资料,他们的婚姻关系

    曼文脸色一白,连忙又跑上去,冲进厉爵西的房间,把书桌上的抽屉一个个全部打开,慌乱地翻着各种文件。

    没有。

    这个也没有。

    他真得把她的资料带走去注销他们的婚姻关系了,却不把joan带走

    难怪他在医院说成全她,她以为留下两个女儿和一种离婚状态就是她要的么他那么骄傲,怎么会连这样的让步都肯

    为什么每次都要对她这么好。

    曼文拨了拨头发,对着翻乱的书桌看了几秒,然后转身就跑。

    厉爵西:不让你上飞机184

    一出门,曼文就撞到一个女佣,没等女佣道歉,曼文就问道,“大少爷离开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

    “你马上拨打大少爷和他身边所有人的手机,凡是这边记录下号码的都打”

    “啊都打”女佣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对,只要有人接,就告诉他我现在去机场,我要见他一面,请他一定不要急着走。”说完,曼文便焦急地冲下楼去,身上的衣服还是没有换。

    “我知道了,大少奶奶。”

    女佣大声喊道,曼文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曼文跑下楼,不顾两个女儿的呼唤声便急匆匆地冲出门,重新坐上车往机场赶去。

    以厉爵西一直以来的习惯一定是去了东边的机场,坐私人飞机离开。

    曼文再一次搏了命地开车,两边的风景在急速倒退,很多片断在她眼前像放电影一样放过

    她嫁进厉家的那个开始;

    她和厉爵西冰冷相对的每一刻;

    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日子,在酒窖他为她盖上衣服的那天;

    她怀着孩子独走德国的那一天天有多灰,她到现在还记得,为了减轻她对儿子的歉疚,他背上了所有的天债。

    他总是这样,稳重而骄傲,以为自己什么都能扛下来,罪孽,他要扛;他自以为是的绿帽子,他还硬要戴上去

    哪有这么傻的人。

    “傻瓜。”

    曼文轻声说出,不让泪意蒙湿眼睛,阻挡她看清前面的路。

    冲进机场外围时,有道闸拦路,工作人员朝她挥手示意停下接受检查。

    曼文踩下油门越发快速,一手按下车窗,直接将自己的钱包丢出车窗,里边有她的身分证明。

    冲进场地,机场上的飞机声响亮极了,曼文推开车门,很快就看到厉爵西的私人飞机,那是全世界唯一一款专为厉家打造的飞机。

    还没起飞。

    曼文不顾一切地跑过去,踩着阶梯想上机,两个保镖站在机舱门口拦住了她,“大少奶奶,你不能进去。”

    “你们接了我女佣的电话对不对”否则,这飞机应该早就起飞了,她来不及赶来的。

    两个保镖互看一眼,还是不放行,“对不起,大少奶奶,大少爷吩咐过,不能让你上飞机。”

    “这飞机没起飞,就说明他想见我。”曼文冷静下来说道。

    厉爵西是在等她的,不是么

    “大少奶奶,请不要为难我们。”

    曼文冷下脸,淡漠地道,“如果我和厉爵西因为这一次错过,婚姻出现难以弥补的裂缝,你们能赔偿给我吗如果能,我马上走。”

    两个保镖瞬间就愣住了。

    曼文转身,保镖顿时焦急起来,“大少奶奶,不是我们不让您进,是大少爷吩咐,如果他睡着了您才来,就不准您进。”

    睡着了

    “为什么”

    “大少爷说不等了。”

    曼文忽然间松了口气,原来他真得在等她,她怎么会不来呢

    厉爵西:等我去找你185

    “那我是现在就进去,还是在这里等他醒了再进去”曼文镇定地看向两个保镖,微微一笑,“我可是很记仇的。”

    “”

    两个保镖互视一眼,不由得都咽了咽口水,侧身让开路,

    在厉家做事,就是谁都不敢得罪啊

    “谢谢。”

    曼文松了口气,踩着阶梯而上,跑上飞机,一进去,曼文就见到了厉爵西。

    他没有去里边的床上睡,直接坐在窗口的座位上,头朝下低着,双目紧闭,已经进入睡眠,如削的侧脸格外英俊。

    他面前摆放着一杯咖啡,一口都没尝,冒着热气。

    看着这个安静的画面,曼文的唇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她走到一旁,拿起一件大衣盖到他身上,然后四下张望寻找。

    她的那个公文包被他放哪了

    不想吵醒他,曼文动作异常轻悄悄的,在厉爵西身边到处翻找,箱子、公文包一样一样被她拆开,翻来翻去始终没有找到。

    蓦地,曼文一低头,意外看到那个公文包此刻正被厉爵西踩在脚下,踩在一双名牌皮鞋下面。

    曼文哭笑不得,无奈地看着那个公文包。

    他一定是对她恨得牙痒痒了,居然发泄得这么幼稚。

    曼文蹲下身,伸手小心翼翼地搬开他的脚,想取走公文包,厉爵西忽然动了动,睡得有些不安稳,头重重地往下栽去。

    “厉爵西。”

    曼文惊了下,连忙从下而上拥抱住他。

    厉爵西靠在她的肩膀上继续睡,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不像是会睡这么沉的人

    “厉爵西”

    曼文低声唤他。

    厉爵西没有醒,倒在她身上睡得很沉。

    曼文艰难地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双手拥住他,低下头去,脚尖轻轻地踢开那份公文包。

    成功。

    曼文微笑,伸手将厉爵西推向椅背,厉爵西脸斜到一旁,一双眼紧闭着,呼吸均匀,眉头轻锁

    拿了公文包,曼文的目的已经达成,想要走却忍不住又看向眼前的男人,抬起手想抚向他的脸庞,最终,手指还是僵硬地缩了回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曼文转身,心中一个声音却叫嚣着让她回头,回头再看一眼

    曼文抓紧手中的公文包,咬了咬唇,不顾一切地回过头再一次抱住他,唇贴向他的短发,“厉爵西,我不管你是不是醒着,你听着,接下来的日子别再来找我。”

    “”

    回应她的,只有厉爵西均匀的呼吸声。

    “等我去找你,好么”

    曼文的声音微微哽咽,她不要他再一次一次地来到她身边自我折磨了,等下一次,等厉老再管不了他们的那一天,等雨过天晴的那一天,她去找他。

    让她去找他。

    拥抱许久,曼文依依不舍地放开他,拿着公文包离开。

    眼泪一下子滑落下来。

    飞机上渐渐安静,只有外面机场上的喧哗。

    坐在窗口安睡的厉爵西忽然睁开双眼,幽幽地望着前面的空空荡荡,又低下眸,公文包已经不见了。

    厉爵西:是厉子霆的妈妈吗186

    她拿走了。

    他们的婚姻关系,无法注销了。

    “谁稀罕。”厉爵西看着空空的地上冷冷地说道,伸手却将背上的大衣拿下紧紧抓在手中,一张英俊的脸上神色慢慢缓和。

    等她来找他么

    那他要等上几生

    “大少爷,你醒了。”一个保镖走进来,朝厉爵西鞠了鞠躬,“不好意思,大少爷,刚刚大少奶奶”

    “行了,起飞。”

    真当他睡着了么

    看着手中的大衣,厉爵西望向窗外,机场上的声音喧扰纷杂。

    曼文,你记得,说话算话。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又是几年,jane和joan平平安安在曼文身边长大

    她和厉爵西依然分居,但她大少奶奶的地位没人能撼动过,仅管,外面一直有传言她坐这个位置坐不长。

    他信守诺言,不主动找她,除非必要的场合遇上。

    两人演绎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两个女儿去上室外课,曼文难得轻松地坐在沙发上修剪一瓶百合花,电视开着把声音充当背景音。

    “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我踩过太多人的影子,却唯独踩不到你的。有没有那么一天,你终于知道,我是真的想你,想得很辛苦。可是,你真的会知道吗”

    字正腔圆的中文女声从电视里传来。

    正准备把一枝百合花花瓶中,听到这声音曼文被吸引了视线,不禁拿过摇控器将电视的音量调大,是档国际影视娱乐新闻,里边正在介绍一位中国的女导演。

    “顾小艾,颇具色彩的一个中国年轻女导演。在她身上荣誉和负面并存,传闻她是欧洲厉氏财团第三子厉爵风的情妇,靠他的支持拍成第一部电影。”

    女主播继续介绍道,“但这不能让人否认她的才华,很多专业影评人都对顾小艾的电影给予高度的赞赏。请欣赏她导演的行走的城市预告片。”

    厉爵风

    听到这三个字,曼文不禁愕然。

    原来厉爵风在外面的女人是个导演,那厉子霆的亲生母亲就是她还是一场炒作,现在娱乐圈里的明星都喜欢炒作爬上位。

    曼文放下百合花,认真看起电视上的预告片。

    “有人说,地球是圆的,城市是弧形的,所以我们不管怎么努力总是站不到同一水平线上。”

    短短几分钟的预告片,画面的渲染、人物的悲离和感性、音乐的优雅被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让久未看电影的她竟有了期待。

    似乎的确是个有才华的女子。

    她会是厉子霆的妈妈吗

    厉子霆。

    好久没见到那个漂亮的孩子了,上一次,好像都是一年多前参加宴会才看过一眼。

    其余时间,厉老都将厉子霆带在身旁。

    就像厉爵西预测过的那样,那个被定为未来继承人的孩子从来没有过笑容,他的眼神永远是沉默的

    也许只有等到厉老离世的那一天,那孩子的脸上才会有微笑。

    厉爵西:威胁厉老187

    曼文轻轻将一枝百合花插进去,回想到多年前她接到的那通电话,电话里厉老身体的不佳让她偷听到了。

    那无疑是窃听到一枚重磅炸弹。

    以前认命的想法在她心里悄悄改变了。

    之后,她和厉爵西没离成婚,厉老亲赴德国,他拄着拐杖坐在沙发上,眉目之间依然英伟,但他的憔悴和病态也显露了出来。

    她跪在厉老的面前,整整三个小时,中间她只说过一句话,“父亲,这婚我不想离,你打也好,杀也罢,只要你不介意厉氏财团厉老患了不治之症的消息传出去。”

    她是在威胁他。

    “你以为你有几斤几两来跟我斗”厉老用拐杖敲她的头,不屑她的威胁。

    曼文被敲得脑袋嗡嗡响,抬头看着眼前行将朽木的老人,“父亲,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儿子爱人,如果我能接受理由,不用您敢,我可以自己离去。”

    她不懂,一个老人为什么会阻止自己的三个儿子拥有爱情,不折手段、阴谋耍尽都要拆散。

    厉老身上深藏的秘密从来没人懂,连厉家三兄弟都不知道。

    或许全世界的人都会仅仅认为厉老只是看不起不配厉家家世的女子,只有她敏感地察觉到了。

    厉老紧紧握住拐杖,年迈的手指微微颤抖。

    “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厉老重重地用拐杖敲地,愤怒溢于言表。

    “我是不是在胡说,父亲您心知肚明。”曼文跪在地上,一脸淡然地说道,这是她第一次敢和厉老这么说话。

    “胡说八道咳咳”

    厉老激动地否认,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从口中吐出一点血丝,脸上的皱纹加深,看起来就是一个可怜的老头子。

    曼文几乎不曾风过他落魄的模样,可这一秒,她觉得他这样子可怜得可悲。

    据她所知,厉家三兄弟没一个人陪伴在他的病床前,因为他不会公布自己患病的消息,他在儿子面前强势,在全世界面前强势

    这种强势的背后就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不问了。”曼文软下心肠,对一个已经病重的老人追问些他不愿吐露的事有些不太好,“父亲,我暂时不会改变现状,只要和厉爵西的婚姻关系还在。”

    一旦婚姻关系解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尤其是她这种所谓上流社会的她人,是时刻为利益联姻的,她的父母一定会逼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暂时”

    厉老咳着嗽问,用巾帕擦去嘴角的血丝,呼吸有些困难。

    “父亲,我可以尊重你莫名其妙的原则,但这仅限于您的有生之年。”曼文鼓起勇气说道。

    他死后,她一定会去找厉爵西。

    她不让他一个老人家拆散他们一生。

    厉老顿时气极,“你”

    “父亲,我知道你能威胁我很多,我的命、女儿的自由、南方家族的命运可说实在的,这些都抵不过您身患重病的消息,不是么”

    厉爵西:长长的回忆188

    厉老身患不治之症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必定会引起慌乱,厉家兄弟会不会分家争财产,财团里边的内斗更是一向激烈,厉爵西能不能坐稳位置都不好说。

    她坚信,厉老是绝不允许这消息在这个时候传出去的。

    “你真以为这能威胁到我”厉老咳着问,眼里透露出杀气。

    “父亲”

    曼文正要继续说下去,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两个女儿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母亲,母亲,你看我们做的手工木偶”

    忽然,两个暂停住,愕然地看向沙发上的厉老,雀跃的小脸上顿时都布满畏惧,规规矩矩地站好,低下头鞠躬,齐声道,“爷爷好。”

    曼文抬起眸,蓦然瞥见厉老眼中一闪而逝的光,那种光近乎慈爱。

    曼文很是吃惊,她以为厉老重男轻女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从来没正眼看过她的两个女儿,原来他还是

    “jane,joan。”曼文生智,连忙招呼两个女儿过来,“请爷爷在这住一段时间,你们不是很久没见到爷爷了么”

    两个女儿自然不情愿,但听到自己妈妈这么说,只好走过来坐到厉老身边,怯生生地请求道,“爷爷,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

    “是啊,父亲。”

    曼文跪在地上,献上最有诚意的微笑,“也许有些事不该我去过问,但您始终都要看看您这个儿媳妇究竟合不合格。”

    “少来给我灌迷汤”

    厉老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思,脸冷得很可怕,她以为她做得好他就容得下她了笑话

    曼文的两个女儿顿时被厉老吓得脸色一白,害怕地看着他,也不敢发出声音。

    两个女儿自小就惧怕厉老。

    见状,厉老的目光闪了闪,脸上深刻的皱纹越来越显得他苍老

    忽然,厉老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冷冷地看向曼文,“这话我三年前就和你说过,现在我再提醒你一遍,你敢越雷池一步,我让你死无全尸。”

    “曼文一定遵照父亲的吩咐,没有父亲的意思绝不回英国。”

    当然,仅限在他逝世之前。

    她比他年轻,她耗得起,在他离世以前,她愿意独守德国,就当她这个儿媳妇的孝心了。

    “哼。”

    厉老仍然不满地冷哼一声,拄着拐杖离开。

    曼文跪在地上,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又过一关,难以想象她竟然能在厉老手下一次又一次维护好自己的婚姻。

    真是不可思议。

    “母亲。”两个女儿看着厉老离开,连忙跳下沙发扶起曼文,“你还好么”

    曼文看向自己两个漂亮乖巧的女儿,心中有着意外,是不是人之将死,感情也变得丰富起来

    她是第一次发觉厉老对两个孙女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感情的。

    长长的回忆在电影介绍的背景声渡过,曼文安静地看着瓶中的百合花,百合颜色洁白鲜艳,娇嫩欲滴。

    厉爵西:异国的生日189

    几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手机忽然响起来,曼文的手离开花瓶接起电话,手机那边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大少奶奶,这些天厉老都没有来过公司,公司内现在基本就是分成两派,大少爷和三少爷的派系,三少爷的势力发展得隐隐有盖过大少爷的趋势。”

    厉爵风这几年在财团急速发展是有目共睹的。

    不过曼文并不在乎这些,她不在意财团将来会落在谁的手里。

    “父亲他都没来过公司那参加过什么宴会和有过什么重要会面没有”曼文关心的只有厉老的身体。

    “都没听过。”

    “好,我知道了。”曼文准备挂电话。

    “对了,大少奶奶,大少爷的生日马上到了,厉家的一些叔伯长辈似乎想大操大办,借此警示三少爷,您回来吗”对方又问道。

    “回来”曼文一时反应不过来。

    “是啊,您不回来替大少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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