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简直是破天荒,周董事长什么时候想跟我‘谈谈’过了?从来就没有。你都是命令我:张小姐,做这!张小姐,做那!我在”远业“的地位比一条看门狗都不如,你甚至连炒我鱿鱼都要别人‘代传圣旨’。告诉你,从今起,只要有你周庄在,我绝不再踏进那幢该死的大楼,省省你的钱、口水以及假好心。”
“芷芽,我有必须遣退你的理由。”听到他喊出自己的名字,芷芽忍着不放声大哭而出,“骗鬼!你行事霸道不讲理得很,哪需编理由?
“我们的关系改变了,你以为我真那么冷血,可以让你在我身边绕来绕去,而假装什么没发生?
“你又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去年才进来的公关小姐还不是照常做事。”
“我只不过请她喝了一杯咖啡而已,谣言就传得那么离谱,拜托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丑陋好吗?
她左手握听筒,右手揪着睡衣袖子愤然抹去鼻水,沉下心道:“算了,我不想跟周董事长多说废话,反正你要我走人,我也乖乖地走人了,请你们别再打电话来。不过,在挂电话前,我要警告周董事长你一声,你若是敢动芷薇的歪脑筋,我绝对会要你吃不完兜着走。”
线上那头沉默了半晌,芷芽乘机要挂电话,“再见!”
周庄突然又出声道:“等等……我不懂你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请说清楚点!”
芷芽叉着腰,对着话筒龇牙咧嘴,“别跟我装蒜,我昨天看见你和芷薇在‘雾都’里,做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又想打歪主意了。”
他的口气是满不在乎,“你多心了,我们只是吃顿饭、顺便谈点事罢了。”听到芷芽轻哼了一声,他的口气马上转成凝重,“你不相信我的话?你以为我在跟你有了肌肤之亲后,还会去招惹你妹?
“怎么不可能?你诬赖我跟你父亲有一腿,但最后还不是被我骗上了床!”
“那是因为我确定你和他这两年间没有再往来。此外容我更正你一点,我没有被你骗上床,我是”带“你上床!而就是因为‘带’你上了床,才让我了解自己有多蠢!”
芷芽失声驳斥道:“想清楚再说,你确定被你突破的那层肉膜,不是人工做出来的?如果你无法确定的话,告诉你,中山北路有很多‘专门店’,你去查一查,可能翻得到我的名字喔!”
周庄吃吃笑出声,“芷芽,冒牌货我不是没碰过,是真是假一试就知道,还有,泼妇角色实在不适合你。”他嘲弄的语调让芷芽分辨不出他是说真格的,抑或是在消遣她,她设法扳回一城,脾气一提,脱口就骂,“你……无耻,大沙猪,大色狼,不要脸!离我远点!还有,离我妹远一点!”
“芷芽,相信我,我说过我不可能碰你妹……
“与其信你,我还不如去信从不守戒的猪八戒!”芷芽说完,用力挂了电话,然后趿着拖鞋走回卧室。
之后,芷芽在家窝了整整两个礼拜,头不洗,衣服也不换,洗碗槽的陶碗陶碟堆得像灵骨塔一般高,整个人面黄肌瘦不说,神色邋遢得像流浪街头的游民,想跟她对谈也要不理不睬的,逼得芷薇忍不住发起脾气了。
芷薇打开卧室门,气急地对蛰伏在被里的芷芽吼道:“姐,拜托,你想这样糟踏自己没人能阻止你,但是,我还想继续住在这里。你看你把厨房弄成什么样子,老鼠都争先恐后地搬进来定居了?
“既然你看不惯,那搬出去好了。”芷芽从被里钻了出来,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一股汗酸的异味也跟着扑上了芷薇的鼻子。
芷薇忍住呼吸,“少来了,你故意把自己搞成这种鬼模样,就是要我低头。但我不可能因为你的神经质及无理取闹,而放弃这么好的工作环境。”
“你不了解,那个男人既不是耶诞老公公,更不可能是童话故事里的长腿叔叔。他这样讨好你、帮你安插工作,根本是……”芷芽欲言又止,最后依旧是那句老话,“他根本是心怀不轨,想拐你这个黄毛丫头!”
“姐,你胡说什么?”芷薇一脸荒谬,“我看你根本是吃错药,外加气血不顺才净编出这样无聊的事?”
芷芽听到这里从床上跳了起来,“你翅膀硬了就想飞,我知道我没办法限制你的行动和观念,只希望你看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物。”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倒是你自己,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你只是在逃避现实,自怨自艾,你只想把你这些年来养育我们的功劳死死地刻在我们心上,然后要我们同情你的遭遇,为你的辛劳歌功颂德一番……”
芷芽拿起拖鞋就往芷薇所站的方向扔去,“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既然姐先开口了,那么我只好搬出去住了。”
芷芽往床上一趴,双手掩耳,大叫道:“走,走,走,你尽管去靠着那个男人吃饭,有胆不要给我哭着回来。”
“不可能有那一天的。”芷薇话一说完,便用力将门带上。
芷芽抬起头,静静听着妹妹在客厅的走动声,一直到铁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才忍不住痛哭出声,同时气自己没勇气承认,她自暴自弃的原因根本是在嫉妒芷薇。
周庄这个猪八戒!他有那么多女人可以玩弄,为什么偏偏要招惹她的亲妹妹!
芷芽告诉自己,她不乐见芷薇和局庄在一起,是因为怕她妹妹受伤害,但是,比起她的私心作祟,手足之情根本轻得不值一提,她从没有那么强烈地想独占她所爱的人,直到她所爱的人盯上她妹妹为止!
嫉妒,让她像一个失去平衡的天秤,在亲情与爱情之间摇摆不定。
痛哭将近一个小时后,芷芽走出自己的房间细细地打量了乱成一片的家。她抹去了眼泪,拿出清洁工具开始大扫除。她清理客厅、厨房、浴室、卧房、前后阳台,然后刷牙、洗头、洗澡、洗衣服,最后把衣服晾上竹竿,才暂停了下来,但是,她的心还是不能平静。
仿佛不堪面对家里的空洞与清冷,芷芽抓起钥匙毫不考虑地往外走去,她告诉自已,必须去找工作,惟有工作才能填满她心中的空虚,让她忘却周庄及妹妹的事,以及学着去认命。
于是,靠天美的帮忙,芷芽几乎没花费心思与时间,便有了一份新工作,她在东区顶好附近的内衣专门店当起专柜小姐。
不同的工作领域有不同的困难与问题得面对,以往,她只要照应周庄一个人的大小事,现在,她则必须面对形形色色的女性顾客,其中有脾气大的名门贵妇、挑剔成性的大老板娘,有职业情妇、应召女,也有情窦初开的少女或六十好几的欧巴桑,对于她们来说,每一处的小细节都可以是大得不得了的事。芷芽很努力地去学习这行的专业知识,她不以服侍贵妇穿衣为贵,也不以接待应召女为耻,有时她必须以哄诱的口吻劝刚踏入成熟期的尴尬少女换穿另一种更舒适并符合人体工学的罩杯。对于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老妈妈则是看她们的喜好去推荐适当的款式。
芷芽谦和有礼的态度以及遵从服务至上的热诚表现,让她在半年之内成为公司里的销售高手,就连干了八年升到主任级的天美都不得不对她翘起拇指,“当真是行行出状元了。这附近的百货专柜都没你们业绩好,你们店长一直夸奖你呢!”
“别消遣我了,我只是运气好罢了。”芷芽将十来件被顾客试穿过的胸衣整理了一下。
“别跟我谦虚了。换作是我,就没你这么有耐性,试了十来件竟好意恩连一件也不买!”天美指的是刚开门离去的女顾客。
芷芽将内衣摆回橱柜里,小声地说:“她还没考虑好,等确定好后自然会回来。”
说完,她拉长脖子,往停在店门外的自色toy-ota瞥了一眼,然后冲好友一笑,“天美,你老公来接你了。”
“哈,总算到了!”天美拿起搁在柜上的皮包,回头问:“要不要我回头帮你带点吃的?”
“不用了,你好好去享受大餐吧。等我们店长回来后,就换我去吃了。”
“那我走了,别工作得太辛苦。”芷芽目送好友坐进车子离去后,继续整理货物,一分钟后,当清脆的门铃又传来时,芷芽马上放下手上的工作,绽出亲切的笑容,问候客户,“欢迎光临!”
来者是一位曲线曼妙的女子,身着一件剪裁合身的小羊毛洋装,跨着一双优雅的意大利名鞋缓缓走近芷芽,以悦耳的声音解释,“我经朋友介绍,专程来找一位张芷芽小姐。”
“我就是,有工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是这样了,我希望你能帮我挑选几件合适的胸衣。我一向穿三十六c,但总觉得不对劲。”
“小姐怎么称呼?”
“敝姓龚。”
“龚小姐,我眼前柜里有一些款式请参考一下,不过请让我先帮你量一下身。”芷芽说着拿下挂在脖子上的市尺,一分钟后,她不禁想为对方完美的身材翘起大拇指,兴致勃勃地解释,“一般市面上的成品尺码都是一个概括数,不同公司及进口地的规格又有些出入,所以您不妨先挑几件自己中意的蕾丝花色,我再拿符合你的胸围,让你试穿。”
“我是三十六c吗?”龚小姐好奇地问,一边挑了三种款式,一件无肩带、一件全罩,一件二分之一罩。
芷芽概括据不同罩形,很快地从柜子后面找出适当的尺码,一边解释,“嗯,不完全是,其实你的骨架很纤细,穿全罩三十六c有可能会松了点。”
龚小姐口里有辩解,“可是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想再买更大的罩杯,只是怕被人笑。”
芷芽马上安抚她,“喔,不会的,你的胸形很完美的,挺实不松垮,本来就是该穿d罩的,只是你的胸围应该是三十四而不是三十六,如此才能完全全托住你的胸部,行动起来也会舒服。”看见对方露出满意的神色后,芷芽给予她个人的建议,“这边有几件应该很适合你,你要不要顺便试试看。”
“好啊!可是我的朋友还在停车,我可不可以等他进门后再试穿,这样也好让他帮我出个主意。”
“喔,没问题……”芷芽才刚露出微笑,一瞥见推门而入的男人时,双颊上的笑涡马上僵在原处。
她看着他走近,在他女伴的颊边亲碰了一下。一脸歉然,“抱歉,这里不好停车,设计你等太久吧。”
龚小姐点了一下他的鼻子,娇嗔道:“是有点久,不过我和店员利用你停车的时间挑了几件,我现在进去试穿给你看,你得帮我拿个主意。”说完就要找更衣间。周庄不表意见地将双手插在西装裤里,扯嘴笑了一下,很快地斜瞅了芷芽一眼。
芷芽垂下眼睑,佯装不知情地转开脸,赶在龚小姐前拉开更衣室的大门,等顾客进去后,才将门阖上宁立一隅。
不一会儿,一阵稳重的脚步声在她身边住,接着一句轻声问候像暖风似地吹进了芷芽耳里,“你好吗?
芷芽仰头着了他一眼,不自然地退开了一步,然后将垂在面颊上的短发拢到酥麻的耳后,支唔地应道:“很……很好,谢谢。”她想反问他好不好,但是她把问候稳在心里,没打算延长这段对话,气氛因此僵了几秒。
周庄侧头打量了她一眼。再试了一次。“你把头发留长了,这让你看起来年轻许多,甚至超过我们初识时。”
芷芽摸了一下齐耳的头发,解释,“喔,这全是发型的缘故。”
“很适合你。”他忽地拈起她一缕发丝轻挲了一下,然后随口问道:“你改配隐形眼镜有多久了?
“喔,差不多有四个月了,天美说,这样看起来比较伶俐、体面。”芷芽的目光紧紧地盯在更衣门上。
“还习惯吗?”
“还好。”芷芽迅速回答完,更衣室便有了动静,她丢下周庄起身上前。
刚巧龚小姐推门现身,对芷芽道:“麻烦你帮我调一下后面的松紧带好吗?然后优雅地展开双臂,比了一个前倾的动作,大方地问着周庄,”美吗?“
正帮她调整肩带的芷芽紧张地挪身,怕去挡到人家的视线,不过眼角仍不禁往长镜瞄去,打算偷睨周庄的神情。
周庄兴味盎然地盯着对方的上围打量一番后,赞美道:“你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对方得到满意的回复后,笑盈盈地将门带上。芷芽回头,看见周庄马上收起笑容,对她招招手,要她过去。
芷芽不肯,双手在胸前打了一个大x,以嘴型说:“不!”两人的距离虽然拉近了,但还是没近到能说悄悄话的地步,他只好上前把她拉到一边,搭着她耸跳而起的肩头,低着音问:“怕什么?我又不会咬掉你的耳朵!她到底还有几件要换?”
“两件。”
周庄眼珠子往上一翻,露出懊恼的表情。
芷芽挑起了一眉,语带酸意地问:“你嫌养眼镜太少,不过瘾是吗?
他将她轻轻扳离身,白了她一眼,嘲弄地说:“正好相反。我急着拉她回家把她剥个精光,好大饱眼福一番。”
芷芽一听,气得顶开他的手,扭头要走。周庄心有准备,及时拦住她,很快地将嘴凑上她的耳朵,抱歉着,“我开玩笑的。你早料到我带她来这里的用意。干么说那种话来激我?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怎知你打着什么歪主意?放开我,不然我要喊人了。”芷芽还来不及喊,周庄便松下手。
因为龚小姐又要拉门出来了,结果是同样的谬剧又得重演一回;周庄扮着笑脸、赞不绝口,芷芽则一言不发地调整对方的胸线。
待门关上后,周庄马上移位黏上了芷芽,一脸不悦,“这太荒谬了!她这样一下子进、一下子出,我们根本无法把事情谈开。
芷芽幸灾乐祸地说:“别忘了,是你推荐并带她来的,她被你利用得也够彻底了……
“亏你想得彻底,起码我没带她上床过。”
芷芽双手揪着拴在颈子上的市尺,不悦地瞪了他一眼,问:“我妹人呢?
“你问我,我找谁问去?”周庄把问题丢还给她。
芷芽为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到了,“她为你工作!为了你搬出家!为了你跟我断绝往来!你不知道,还会有谁知遭?
“嘿,你这顶帽子可扣得荒唐了!没错,就技术而言,付她薪水的是我,但是我并非她的顶头上司,更不是她的奶妈,她要去哪就去哪,我还能用绳子拴住她吗?
芷芽怀疑地盯着他看。他则是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清白无辜。
她哽着喉,不太情愿地要求说:“我要她的电活。”
“可以,先让我送龚小姐回来后,咱们再谈。”
“我现在就要……”
应声而开的大门,让芷芽无法坚持下去,她只能楞然地跟着周庄的视线往龚小姐姣好的身段望去,百般不情愿地上前去调整,容忍地听着周庄出声赞美龚小姐,尽管他吐出的皆是礼貌之辞,但听在芷芽耳里,依然是万分难受。
“不,我不进去,我在这里等。”芷芽坐在他的车子上使劲地摇着头。
周庄耐心地扶着他的车门,很干脆地说:“我说过了,你若想要她的电话号吗,就得进去,否则免谈。”
“我不进去,我知道你打了什么主意,电话只是个幌子,你根本是想把我……”
他眉微扬,两唇边净是掩不住的笑意,促使地问:“我想把你怎样?
“弄上床!”芷芽咬牙挤出她最不想吐的话。
“也许是,也许不是;除非你跟着我进去,否则你永远不知道。”周庄牵起她的手,哄道:“下车吧!你知道你抗拒不了的,就如同我无法抗拒你一般。”
芷芽不语,不争气的泪紧接着夺眶而出,呜咽地说:“我要芷薇的电话。”
“我保证你会得到芷薇的电话,甚至额外附送她的呼叫器号码给你。现在你是要自己下车,还是要我把你敲昏,扛着你进去?
“不需要那么费力,我有长脚。”
芷芽下了车,身子还没站稳,就给周庄抱了起来,她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听他在自己耳边低诉,“豆芽小姐,请原谅我昔日的鲁莽与无知,嫁给一个爱了你多年的蠢蛋好吗?
芷芽不答腔,只盯着他冒着一片青髭的下巴颏,任他抱着自已踏入他的单身窝。
第九章
“她不嫁你,她怀了你的种五个月了,却死不肯嫁你。为什么你软硬兼施、连哄带骗地要她搬过来同住,每天早上料理早餐给她吃,专车接送她上下班,更把她捧在心口上爱着。我说,你从没对一个女人这么”孝顺“过,就连对你妈都没有,而为什么她、还、是、不、肯、嫁、你?”
周庄嘴里衔着一截快烧到滤嘴的烟。两手无力撑着洗手台,对着一盆飘着刮胡泡沫的热水自言自语。
“是你没满足她的物资吗?”这点,用肚脐想都知道可能性是零。
“那么是你表现得爱她不够多,根本没满足她的性需要。”这更不可能!
连月来,她青涩的外壳已被他琢磨殆尽,夜里她嘤咛轻喘的声音及热情的表现一再显示她对他很满意,这种脱胎换骨的遽变几乎令他空生受伤的感觉。他觉得她只在乎他的衍生能力,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周庄,时候不早了,你再窝在里面不出来的话。就要错过你妈的生日了。”她的声音从门缝传来,清亮得像个无邪的天使。
周庄没应声,弄熄烟头后,拿起刮胡刀往半边胡子刮了下去,一直到他拍上刮胡水后,抹了一把清洁光溜的下巴后,才将毛巾一丢,晃着一身晨袍踏出浴室。
他看见芷芽斜倚着枕头半躺在在床上,鼻上挂着厚眼镜,微微凸起的肚前摊了一本书,双手则不时地将地将蜜钱送入嘴里。她这身模样谈不上性感,却令周庄心动意摇,他抓过她的手,舔着她沾了蜜汁的手指,弄得她轻笑出声,“别……你再不放开我,我包准你出不了门。”
“无所谓,把眼睛闭上。”解开她的睡衣,从衣橱里拿出一件服装将她从头套到脚。
芷芽顿时睁开了眼,“你这是做什么?”
“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你得跟你我回父母家。”芷芽闻言就要脱下衣服,“不,我不想去,你答应过我,不强迫我出席应酬场合。”
周庄轻握住她的手腕解释,“芷芽,今天不是应酬场合,是我妈的生日,大家都期待能见到你,包括我外公外婆。”
“他们为什么要见我?”芷芽双眼大睁,骇怕的表情让他不觉笑出声。
“傻瓜,你算得上是周家的一分子,理当参与家庭聚会。”
“我不是,我没嫁给你,不属于你家的一分子,没有义务出席周家的聚会。”芷芽挥手挣扎着。
周庄双手捧着她的脸,弯下膝盖与她的视线平驾定地说:“芷芽,我坚持你跟着来,你虽然没嫁我,但我已认定你是我老婆了。”
“但我终究不是你老婆。”她无奈的口吻里隐藏着一线欣慰,教周庄时楞了一下。
他轻抬起她的下巴要她直视自己的眼,问:“你那么怕当我老婆!为什么难道我这几个月的努力,还是没法挽回你的心?”
芷芽扯开他的手,调转开目光,“我们……就保持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结婚?”
“我要给你一个名分,希望你把工作辞了,就此安定下来,还有最重要的是我爱你。”
芷芽眼不眨,几秒后当着他的面苦笑了出来
“是,你不只爱我,还想拥有我,控制我生存的能力与空间。也许一年,也许两年,等你一厌倦之后,会像对待空火柴盒一样对待我,到那时候我还有什么用?你告诉我没了火柴的火柴盒能有什么用?随手一扔罢了,如同你甩掉其他女人一样,从没放在心上过。”
“也许是我让你没安全感,但你不可以把我当成果市场里的货物,照大小分类然后称斤来称量。不错,我过去的确是荒唐,但那是因为我爱不到我要的;我虽三十好几了,却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你愈不注意我,我愈是想些坏事来引起你的注意力。”
“但你已有我全部的注意力了。”芷芽保证着。
他闭上了眼,沉重地深呼吸后,才吐露搁在心问的话,“那不够没娶到你,我心不能平静。”
“我爱你,但不想嫁给你,因为嫁给你,我会更没安全感。”
听到她的话,周庄像是被你赏了一记耳光,但他无法怪她,因为是他铸成这样的局面,“就试一次,你不试,情况不会改善。”
“可是为什么要改?我有钱、有工作、有你的陪伴、甚至有你的孩子,我很满足于现况啊,跟过去十年比起来,我再满意不过了。”
“可是你把自己关起来了,你口头上说爱我,却把心锁起来了。”
“我没有。”芷芽矢口否认。
“你只用”你的孩子“来称呼我们的孩子。”
芷芽固执地说:“他是你的孩子啊!”看到他陡然眯起的眸子,她才无奈地改口,“好吧,他是”我们的“孩子,我这样说,你高兴了吗?我说我爱你,就是真的爱你。”
“那么证明给我看,嫁给我。”周庄将她的脸旋转了回来,握住她的手,要往房外起去。
芷芽竭力地挣开他的手,一边抗议,“你不能强迫我嫁给你。”
“你今天可以不给我,但必顺跟我回我父母家。”芷芽听到他的话后,反应比方才更激烈,她退后两步,眼里有着警戒,“别强迫我去面对你的家人,因为这样做只会让我难堪。”
周庄不觉提高音量,“难堪?有什么好难堪的?是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还是我的家人找你谈过话?”
“都不是,只是我觉得我的身分并不适合出现在你家那种家庭。”
周庄眉头拧作一堆,垂在腿侧的大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只能往晨袍口袋一放,摇着头说:“藉口,又是一个藉口,我想真正的原因是你不愿融入我的生活圈。你不苟同我们现在的生活方式,又不做任何努力帮我改善,你只袖手旁观,黑暗中让我们利用彼此的身体来发泄xing欲,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关系在这张床上发烂、腐臭,这就是你想要的,对不对?”
芷芽睁着大眼看着他英俊的面容转黯,然后轻说了一句,“我以为这是你想要的,别忘了你亲口对我说过你永远也不会结婚。”
他愈翕张的鼻孔显示他正处于爆发边缘,“我也说过将来有一天要当总统的屁话,可惜你没听到!”
芷芽停了一下后,回道:“你还不到三十岁,这个愿望还是有成真的一天。”
周庄忍不住要抓头皮了,他上前一步把她揪起来,狠狠地啄了一顿,喘着气说:“别消遣我!我没有超能力,不能预知将来的我会推翻以前说过的蠢话。芷芽,我愿意做任何事来求得你的信任,但你必须告诉我怎么做!”
“很简单,只要尊重我的意愿就行了。时间不早了,你该穿衣服出门了。”说完,她走到大门衣橱前,从中取出一套西装就近放在贵妃椅上,踩着无声的步伐退出了房。
星期五午后,芷芽独自从国泰医院出来,经过附近的水果摊,见到堆得像塔一般高的红壳荔枝,不多想就掏钱抱起最大的一把,走到对街的国父纪念馆公园散心。
芷芽坐在一张双人椅上剥着荔枝,裂开的红壳进红塑料袋,多汁甜美的白肉则是祭了五脏庙,她鼓着颊,溜转着骨碌碌的眼打最散步而过的人,如果没有人经过时,就捧着肚子仰展两腿瘫坐在椅上,仰头看着浮世变幻的云聆听和风过树间的沙沙声。
难得的静溢不久便被传来的声音给破坏了,“太阳这么毒,当心中了暑热。”
芷芽闻言一惊,像是被苦主当场逮到的现行犯,心虚吐出荔枝籽,搂着袋子起身面对撑着一把洋花伞的方雪晴,好半天才吭出一句,“总经理夫人?
方雪晴微点头示意,收起阳伞、踩着细长的腿来到她身边,挥着银黑色的绒布夹包掸了两下芷芽旁边的空位,转身一屁股地坐下去。
芷芽站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是对方的一句,“坐啊!”才让她滑进了原来的位子。两个女大倚肩并坐足足一分钟,却没人开口,这很不寻常。
直到一双嗡嗡的蜜蜂拍着翅膀朝芷芽掂的那个沾了甜汁的袋了俯冲过来时,眼尖的方雪才挥着洋伞驱赶蜜蜂,“去!去!走开,没你能吃的!”
缠斗两回,蜜蜂败阵飞走后,她得意地打开洋伞撑在自己与芷芽中间好遮阳。令人惊讶的是,伞影倒是落到芷芽身上的多。
方雪情倾过身子,以眼角睨了芷芽可观的肚子一眼后,问:“你哪里买的荔枝这么大粒?甜不甜?
芷芽两手拎着袋子,憨直地往她身上一送。
方雪晴考虑了一下递出伞柄,对芷芽说:“先拿着。”
芷芽刚握住了伞,手上的荔枝就被方雪晴接了过去,只见她动着光滑细嫩的手接下吐出来的籽子往袋里一丢,顺手剥开第二粒,出人意料地送到芷芽的唇前,“呐,你再来一个。”大方的模样仿佛这串荔枝是她带来的,芷芽只好张口好让方雪晴将果肉挤进自己的嘴里。
对方垂着沾着甜汁的十指,转头问道:“刚做完产前的检查?
“一切正常?”
芷芽点了点头。
“那就好,”方雪晴剥着荔枝,说:“上回周庄回家时提起你这胎个男的。”
芷芽初闻时稍楞了一下,不多想斩钉截铁地否认,“他撒谎!”
方雪晴没露出震惊的表情,反而从容道:“别那么大惊小怪,这又不是他第一次对我说昧心话,我这个当过妈的人还会看不出来吗?你预产期什么时候?
芷芽闷闷地应了一句,“十一月中旬。”
“那你什么时候才肯嫁周庄?”
芷芽让步的语气带了那么一点保证,“我不会嫁给他的。”
方雪晴闻言嗓间一提,两眼瞪了过来,“那怎么成,你打算剥夺我做奶奶的乐趣吗?
芷芽容忍地重申,“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女的。”
“女的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那么势利,冲着男娃儿来吗?
“你不是吗?”芷芽没多想就回顶一句。
“当然不是,我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我……来!”芷芽强吞了一口唾液,在心里告诉自已没什么好惊慌的,她对方雪晴无来由得惧怕似乎是一种天生的警觉就像羊对狼、兔子对老虎、鹿对狮子──见了就想躲,躲不过就臣服……仿佛已厌倦这样拐弯抹角的谈话方式,方雪晴掏出手巾拭干手指后,两眼扫了回来。
“我承认自己打第一眼见到你就相当喜欢你,你那时看来憨直、实心眼得很,不过大半原因恐怕是因为我料定周庄不会看上你。没想到他不但看上你,还聪明地交了好几个女孩好分散我的注意力,一直到今年年初,我才从他的嘴里知道你们在交往。”
芷芽停了好久才问了一句,“总经理夫人知道后,为什么没出面阻止?
“你那么希望我出面阻止?”方雪睛伸出一指警告式地朝芷芽晃了两下,“我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但这是周庄头遭跟我提起这话题,我当时想,他这样绝无仅有的破天荒提出总该有某种程度的意义才是。而最教我惊讶的是,我在听到你的名字时,竟没有强烈的排斥感,”
“那可能是因为总经理夫人还是不相信周庄会找上我吧。°芷芽提起胆猜测着。
“不,我是不相信他能和同一个女人牵扯上八年竟还拐不上手,你真教人意外。”
高不可攀的方雪晴的口气里带有一丝的认同。却引起芷芽些微的反感,“单就这点并不让我好过其他女人。”
“是没有,不过至少赢得我的另眼相看。”
芷芽蹙起了眉头,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看法,“其实,能否赢得你的好感对现在的我并无任何影响。
方雪情盯着芷芽沉静的脸庞良久,忽地反问一句,“是吗?那你为什么一脸怕我的模样?
“我不再怕你了,也许以前曾真的怕过,但我想那全是因为年轻无知。
“这么说,你认为现在的你够成熟懂事了?
芷芽仿佛能大声说是,但似乎又没那么确定,鼓后她只说:“当然。”
方雪晴嘴一撇,不以为然地说:“我倒看不出来。一个成熟懂事的妈妈不会希望她的孩子是个私生子,更不会意气用事地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
芷芽知道白己应该要生气,应该要驳斥回去,并提醒对方没权利跟她说教,但奇怪的是,她就是没气好生,只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有不想嫁的理由。”
“如果你是担心我不接受你的话,你可以松一口气了。”方雪睛说完,玉手搭上了芷芽搁在肚上的手。
芷芽惊讶地发现,方雪晴的手竟是暖的。多奇怪啊!她一直以为对方是冰做成的。她回道:“这不是让我踌躇不前的原因。”
“那还有什么天大的问题让你拒绝周庄?你认为我儿子不爱你吗?
“不,我相信他是爱我的,以他的方式在爱我。”芷芽迟疑了一秒,才坦白说:“其实我的问题没你们想得严重,事实上是很小很小的事,说出来你可能会笑。”
“你就说说看吧!反正我也很久不曾笑过了。”
芷芽抬指抠了一下眉尾,才说:“是他随手乱丢火柴盒的模样让我心起栗。
方雪晴起初面无表情,三秒后方将脸转正,小人确定地问:“那是什么模样?
“满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