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不动如山仍旧挺立着,“肇事者”窈窕的身子却禁不起冲撞而猛然往后倒。
“欸?”出自本能的,君霏连忙伸手一抓,冷不防揪住了他浴袍腰带,却因力道过大,打了结的带子顺势被解开,她的身体也急速往后掉——
姜慎言想也不想便出手揽住她的腰,使力将君霏护在怀里,娇俏的脸庞就贴在他光裸的胸前,君霏整个人几乎是偎在他身上,而男人深蓝色的浴袍下,竟仅着一条贴身内裤!
软馥娇躯散发出一股类似水蜜桃的甜香,隐隐撩拨着他的神经,考验身为男人的自制力。
懵懂的小人儿笨拙地挪动了下,无知的触碰到男人最脆弱敏感的部位。
他暗吸一口气,嘶哑道:“还不放开!”
低沉的嗓音像雷一样劈向头顶,君霏如梦初醒的弹开来,眼睛却彷佛有自我意识的瞄向那具男性躯体——
她、她、她居然看见男人的身体了……君霏全身血液顿时往脑袋炸开来,她当场面红耳赤、呆若木鸡。
姜慎言重新穿好袍子,原本就很差的心情此刻更是雪上加霜。“把你那只阴森森的黑猫给我抱回去!”他像只喷火龙似的咆哮。
君霏还在神游太虚,压根没听见他说的话,整个人尚处在强烈震惊中,脸红得更是不象话。
从来没有女人可以让自己火冒三丈、青筋跳动,她是第一个!也是他最想掐死的唯一一个。
“黑儿……真的跑去你家了?”好半晌,君霏出窍的元神才终于归位。
一早起来,她就发现黑儿不见了,直觉认为牠一定去了他家,才准备要去把猫抱回来,孰料他已经站在门外。
奇怪,昨夜她起身小解时,明明还看见牠在床畔睡觉的呀?
“废话少说。”姜慎言怒斥,继而转身入内。
君霏噘着嘴,尾随而至。
这是她第一次进到他家,房子内的家俱以黑白色调为主,感觉冷冷的,和他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猫拎了就快点出去。”姜慎言如君王般命令她。
君霏抱起黑儿,轻轻地抚摸牠的头,温柔询问着:“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跑来别人家呢?”
别人?疏离的字眼令姜慎言蹙起眉峰,心头掠过一抹不悦。
“喵——”黑儿摩挲着她的手心,温驯的撒娇。
君霏脸上露出浅笑,优美的樱唇扬成宠溺的弧度。
“你可以走了。”他刻意忽略胸臆间的窒闷,不带感情的驱赶着。
他左一句“快点出去”、右一句“可以走了』,好像她身上有可怕的传染病似的,教君霏听了好不舒服。
忽地,她忆起昨晚做的决定——要和他对抗到底,不让他凡事都称心如意。
要她走,她偏不走!看他能拿自己怎么办?
她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可是这个人一再排斥她、怀疑她,这样的行为让她十分不服气。
都说了自己不是刻意要接近他、更没有什么不良居心,这男人却顽固的坚持己见,还把她批评得一文不值……
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自以为是随意评断他人,这也实在太不公平了。
“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姜慎言的口气十足不耐。一天的开始就被这一人一猫搞得乌烟瘴气,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君霏咬咬唇,以平静的口吻道:“我不回去。”
他的俊脸当场垮下,好似罩上一层寒冰,他不敢置信的反问:“你说什么?”
“我不回去。”她提高音量再重复一遍。
真的说出来了……她的手脚都还在发抖呢!
“不回去……是什么意思?”姜慎言半病甲叛郏滟难凵裰钡勺潘?br />
君霏努力克制逃跑的冲动,不容许自己临阵退缩。“不回去……就是……不回去。”答了等于没答。
“你在耍我?”他怒极反笑,语气却出奇的轻缓。“我没时间陪你胡扯,带着你的猫从我眼前消失。”
“我要留下来。”他的一番话刺激到君霏好强的一面,她豁出去了。
“休想!”男人瞪住她,宛若一头狂狮盯着猎物,彷佛下一秒就会将她碎尸万段、拆吃入腹。
“喵!”
黑猫发出凌厉叫声,使得姜慎言的全身细胞立刻呈现警戒状态。
君霏转过身与他对峙——事实上是将猫对着他,好壮大声势。
不甘示弱想正面迎敌,但他倨傲的气势维持不下几秒,便在黑猫金光闪闪的注视下节节败退。姜慎言别开脸,不再和自己过不去。
“在我出来之前,你最好已经不在了。”回房间前,他不忘向她威吓。
男人的强势激起君霏强烈的好胜心,她发誓,非要整得他灰头土脸不可!她不会轻易屈服的。
第八章
君霏抱着黑儿在沙发上坐下,等待中的她心里忐忑难安。
其实她并非真要住在他的房子里,只是纯粹与他作对罢了。她才不要跟一个冷淡无情的冰块住在一起呢!
况且,他还是个男人……
蓦地,令自己血液逆流的画面又在她脑海浮现,害得她心跳猛然加速。
男人的身体……男人的身体……她竟然看到了他的身体……
“唔……我在想什么啊?”她摇着快要爆炸的头颅,试图赶走这一幕过度刺激的画面。然而越想忘记,她却记得越清楚,连昨晚与他亲密拥吻的梦境,也冒出来凑一脚,她的粉颊烫得好似要着火。
她怎么会仿那么不知羞耻的春梦呢?真是一点都不害臊。
姜慎言换好衣服出来,一眼就看见独自在那儿摇头晃脑、喃喃自语的君霏。
“你还没走?”这女人,跟他玩真的?!
君霏像个做坏事被逮着的偷儿,听见他的声音便陡然一惊、心虚不已。
“这一回你又在玩什么把戏?要钱的话就直说。”他从皮夹里掏出大把现钞,走到她面前递给她。
又拿钱打发人?哼!不要白不要!君霏赌气的收下为数不少的纸钞,依旧挺直背脊端坐不动。
“收了钱还不走?”他盯住她,语带戏谑。
忆及可人儿昨晚在他怀中娇喘的撩人模样,再和现下市侩贪婪的嘴脸相比,他胸口熊熊的怒火更形狂炽。
君霏杏眼圆睁,不解的望着他。“我为什么要走?”她又没跟他要钱,是这男人自己要给她的。
“你!”他怒目相视,为之气结。
从没见过这么寡廉鲜耻的女人,而他竟然把她当作落入凡间的仙子,甚至还着魔似的吻了她,简直是疯了!
去他的吻!这女人都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他又何必耿耿于怀?
“钱是你自己要给我的,我又没答应你收了钱就要离开。”君霏理直气壮的出言反击。
姜慎言意味深长地审视她清丽的容颜,没想到这女人一点都不笨。“能彻底将我惹毛的女人,你首开纪录。”他嗄哑的嗓音蕴藏着危机。“你真有本事!”
他阴沉的模样远比发火的爆吼还更具威力,一股凉意从君霏的头皮窜到脚底,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喵唔——喵唔——”黑儿挣脱她的怀抱,跳到地上拱起背,尾巴高高翘起,对男人摆出攻击阵势,示威性的朝他低鸣了几声。
姜慎言撇唇,一反常态的勇敢与牠对看了几眼。
这只臭黑猫,总有一天一定会找到方法整治牠。他在心中冷嗤。
他的念头甫定,却发现黑儿恶狠狠的冲着他发出不善的叫声,好似能读取他的想法。
姜慎言心中暗吃一惊,当然不可能真的认为牠有特异功能,能洞悉他的内心世界,反而对牠的灵性更加厌恶。
“我再说一次,出去!”姜慎言下达最后通牒,也是妥协。“要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口,我会尽量满足你的需求。”
他无法忍受生活的空间里有猫的影子和气味,更甭说跟猫同处一室,那对他而言不啻是最残酷的折磨与酷刑。
“我要住下来。”君霏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接受他的威胁利诱。
反而他低声下气的样子,让她心底兀自窃喜,得意洋洋。
谁叫这男人老视自己为洪水猛兽,欲把她除之而后快。这一次,她绝不让他顺心如意,直到他卸下所有成见为止。
然而,君霏却没细想过,在自己执着的背后,那份在乎他、不希望被他误解的心情,究竟是蕴含着什么意义……
这回答等于是当头浇了他一桶冷水,更教姜慎言火大的是——他竟然没办法出手赶她——碍于猫威之下。
姜慎言瞪她几眼后,不发一语便提着公事包往大门方向而去。
“啊!等等。”君霏朝着他背影喊道。“这阵子你要尽量避免开车……”否则会发生意外……她在心里补充道。
砰!他甩门的力道之大,使得装饰在玄关的水晶琉璃,发出因受到强烈震动而弹跳的铿锵声响。
君霏绷得死紧的神经,终于因他的离开而得已松懈。“黑儿,他好像真的很生气耶……”她的心有些难受。
她也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气的,看他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时时萦绕心头。
拿别人的弱点逼人家就范,她的行为和那些土匪山贼有什么两样?君霏难过的如此想着。
“黑儿,我是不是做错了?”她当真开始自我检讨起来。
猫咪逸出细软的喉音,闭起圆滚滚的眼睛,悠哉游哉的准备进入梦乡。
“你喜欢这里呀?”看着黑儿满足的睡脸,君霏自言自语道。“可是姜先生怕你耶!”她不懂,像猫咪这么可爱又有灵性的动物,为什么他会这么害怕?
另外,她还有个疑惑:黑儿究竟是何时跑来他家的?又是用什么方法进来的?
似乎有很多问题,都找不到解答……
包括她的存活之谜,也尚未厘出头绪。
君霏支着下颚,陷入深深的迷思中。
逛遍台北一家又一家的百货公司和名牌精品店,伍晓薇仍是兴致勃勃、精神奕奕,丝毫不显疲态。
同行的君霏则亦步亦趋的尾随其后,看着她展现惊人的消费能力。
不过,伍晓薇也不单单顾着自己疯狂大采购,也请店员帮君霏挑了好几套最新款式的衣服、配件和高跟鞋,慷慨地替她买下。
从头上戴的帽子、脚上穿的鞋子,到显现“内在美”的性感内衣,全都是伍晓薇替她添购的重点。
此刻,君霏正被迫踩着高跟的细带凉鞋,走在光可鉴人的花岗岩地砖上,一路走来简直是如履薄冰,随时都有可能滑倒出糗。
“霏霏,走快一点嘛!”走在前头的伍晓薇发现她不见了,这才回过头找人,然后拉着她的手疾步走进五星级餐馆。
伍晓薇点了一壶冰菊花茶和好几道高热量的甜点,一点都没有时下女孩担心身材而忌口的问题。
至于君霏则点了冰水果茶和香醇滑口的烤布丁,这也是她今天的第一餐。
这阵子跟着血拼女王伍晓薇四处征战,果然对自己熟悉环境、增广见闻有相当大的助益,对于现代化设备已不若初来乍到时那样大惊小怪。
侍者退开后,伍晓薇喝了一大口冰开水润喉,接着悠然开口:“霏霏,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慎言哥?”
“咳咳咳咳——”君霏被甫入口的开水呛着,咳得面红耳赤。
“反应这么激烈呀!”伍晓薇调侃道。“慎言哥好几天没回家,你是不是很想他?”
待呛咳缓和了些,君霏瞋怪的睨她一眼,窘迫说道:“我才没有想他。”一张只上了唇彩的娇容浮现淡淡酡红。
“嗯……是吗?”伍晓薇提高的语调充满质疑。“那你脸红个啥劲?”她又不是呆子!
“哪有……”君霏很心虚的否认。
自从她向他当面宣告要在他家住下的那天起,至今已过了五天,他都没再回家过,听晓薇说,他住在饭店里。
“喜欢慎言哥让你觉得很丢脸吗?”伍晓薇病计鹧凵笪仕!八淙凰鲂郧坑灿植还晃氯崽逄彩切矶嗯诵哪恐械陌茁硗踝印!惫馐撬目∶老嗝埠拖院占沂溃妥阋悦缘购眉缚u档呐肆恕?br />
君霏没有接腔,仅是默默聆听。
“所以呀,你要是不好好把握,积极一点展开攻势的话,等哪天他被别的女人抢走,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啦!”伍晓薇一脸严肃的提醒她。“据我所知,你的情敌目前至少有五个以上。”这一点也不夸张,只是那位能力超强,唯独对感情迟钝到极点的姜慎言自己没察觉罢了!
“我又没说我喜欢他。”君霏噘嘴抗议,心口却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呼吸很不顺畅。
伍晓薇一脸的不以为然,非要逼她吐露真言不可。“你不喜欢他,那没事跑去他家住做什么?他家有比较漂亮、比较舒适吗?”
“我只是想和他唱反调、气气他……”明明是事实,她迟疑的口吻却一点都理不直、气不壮。
“ㄟˊ——”伍晓薇夸张的拉长尾音,摆明了不信她的话。“唉!好糟的理由喔,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又没撒谎。”君霏嘟着嘴,有气无力的辩驳。
“所以结论是,你对慎言哥没感觉,就算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也无所谓?”伍晓薇继续旁敲侧击,试探她的心意。
君霏的脑海中浮现他亲吻其他女人的画面,心口猛地一窒。“当、当然。”楞了下,她语调故作轻快道。
“是喔!”伍晓薇意兴阑珊的应和。
这下可好,一个这么嘴硬、一个反应迟钝,她伍晓薇第一次出马就遇到这么棘手的难题,这个红娘还真难当咧!
应该赶快想个办法把他们凑在一块才有戏唱嘛!否则再这样“分居”下去,还有什么搞头?!
伍晓薇开始动起脑筋,思索着该如何制造机会,才能让两人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干柴烈火之后就生米煮成熟饭,然后……
上一次女主角喝醉,这个大好的机会男主角不但错过了,还冷漠地把人家丢在门口,实在有够猪头——跟她预测的发展相差十万八千里。
服务生上前送来饮料和甜点,打断了伍晓薇的苦思。她决定先把这个难题放在一边,稍晚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那才是她今天安排的重头戏。
“等一下我们先去做spa、再去弄头发。”伍晓薇气定神闲地公布接下来的行程。
君霏兀自耽溺在个人的思绪中,压根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他”有喜欢的女人吗?他会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像在梦中吻她那样吻着别的女人吗?
对于情爱她一无所知,那越形扩散的不知名情绪充盈着胸口,君霏觉得怅然若失,整个人无精打采。
伍晓薇仍旧在一旁自顾自说着,但她半个字也没听进去,情窦初开的单纯心思正品尝着思念的酸涩……
那是迈向成长的滋味之一,任何人都逃不过也避不了。
入夜后的台北,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妆点成一座闪耀缤纷的不夜城,诱引着忙碌又寂寞的人们解放紧绷的身心,抛开束缚与烦恼,尽情投入夜的怀抱。
刚从高级美发沙龙出来,伍晓薇就拉着君霏马不停蹄的驱车来到信义计画区著名的男公关俱乐部。
她老早就想来一窥究竟,亲自体验一下高级食材、顶级大厨、昂贵名酒以及传闻中棒透了的男公关!今晚终于如愿以偿。
她可是在半个月前就预约好,才能在周五的黄金时段堂而皇之入内消费。
伍晓薇报出名字后,负责带领客人的doorman照惯例提出检查证件的要求,避免未成年女客人蒙骗入内。
确认伍晓薇的年纪后,doorman继而转向君霏,露出专业又迷人的笑容,以磁性的嗓音道:“这位小姐,麻烦请出示您的证件。”
“嗯?”证件?君霏狐疑的望着他。
“证件呀!身分证、健保卡还是驾照都可以。”伍晓薇在一旁催促,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到里头享受美好的夜晚了。
那些是什么?君霏仍一头雾水,“我没有。”她无辜的摇摇头。
“很抱歉,我们必须拒绝您的光顾,请您见谅。”长相斯文的doorman唇边仍挂着合宜的微笑,温和的嗓音令人如沐春风。
“没、没关系。”对方过分礼遇的态度,反而令君霏不太习惯。
脑海中不期然冒出那位老是以不屑口吻、命令语气跟她说话的俊美脸孔,君霏的心跳陡然失序。
“什么没关系!”伍晓薇赏君霏一记白眼。可恶!她就是一个人会害怕,所以才要拉人作伴的啊!“你的证件放在哪?我叫慎言哥送过来。”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来了她绝不可能就此放弃。
“我没有。”君霏据实以告。
“没有?”伍晓薇不禁提高音量,语气显得不耐烦。“你是偷渡客还是外星人吗?怎么可能没证件?”她以为那只是君霏的推托之辞。
我真的没有。君霏在心里无声的辩驳。
因为、或许、可能……她真的是古代的人……所以根本不会有所谓的身分证、健保卡跟驾照之类的东西。
“我可以在外面等你。”君霏并不介意她不悦的口气,天真的说道。
“不需要!”伍晓薇气呼呼的回嘴。“你真奇怪。”彷佛被浇了一大桶冷水,她原本的兴致和期待霎时全无。
“对不起。”君霏垂下头,小小声的歉然说道。她真的无心惹人生气,却又难以开口解释,仅能默默承受被误解的落寞。
“算了!你先回去!”伍晓薇冷冷地觑她一眼,态度倨傲的丢下话后便转身离去,赌气意味甚浓。
“嗯,你一个人要小心唷!”君霏黯下眸光,极力忽略心口淡淡的刺痛,勉强的含笑叮咛。
伍晓薇没有理会她,径自交代doorman带位。
目送她的倩影消失在视线内,君霏才离开俱乐部。站在人行道上,眼帘映入一片璀璨缤纷的灯海,她不禁感到迷茫。
不管去到哪里,她的过去甚或是将来,始终都是孤单一个人。君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街头伫立多久,直到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她才回过神来。
没有像其他行人一样形色匆忙的找寻遮蔽处,君霏反而仰起脸,任凭雨水侵袭她全身,夏季的雨是温温热热的,她却感到有些寒意。
雨势逐渐加大,没有携带雨具的路人忙着躲雨,由于跑得太快,从她身边经过时还撞上了她的肩膀,致使娇荏的君霏跌坐在地。
路过的人仅匆匆一瞥便立即走开,没有人趋前关切或伸出手拉她一把,彷佛为个陌生人逗留一秒都嫌多余、浪费时间。
君霏无视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异样眼光,过去在她行乞维生的那段日子,鄙夷不齿的对待,已让她学会咬牙忍耐,才能撑过那段毫无尊严可言的日子。
她颓丧的坐在红砖地上,心想既然无处可去,干脆潇洒地淋个痛快,只是,为何眼睛也不断溢出水来,酸痛的睁不开……
难得收到麻烦精不在家的好消息,姜慎言立刻放下手边工作,从公司驱车回到家,偏偏半途下起大雨,更令他气愤的是,竟然还有猪头转弯时不减车速,从旁撞上他的爱车,害他车门凹了一大块。
幸好安全气囊及时发挥作用,但他的鼻梁仍因强烈撞击而冒出两管鲜血,害他一时天旋地转、失去知觉。
肇事者也好不到哪去,流了满头的血,模样十分骇人。
没多久,警车和救护车陆续抵达了车祸现场,将患者送往医院。
在到达医院前,姜慎言便已苏醒过来,但头仍然隐隐作痛。
“我没事,不必去医院。”他撑起上半身,皱着眉对随车的医护人员说着。
“先生,请你躺下。”对方连忙压下他的身体。“你的头部受到撞击,必须做更进一步的检查才行。”
“我说没事就没事,停车!”他态度强硬道。
不合作的伤患他们见多了,自有一套应对措施——就是比对方更强硬。
“先生,请不要造成我们多余的困扰,快点躺下来。”中年女性护理人员将他压回担架上。“那么大的人,别像小孩子一样。”末了,还板着脸训斥他。
姜慎言翻了个白跟?倒也没再开口。
在医院做完一长串的脑部检查后,医生建议他先住院观察一晚,确定无大碍后即可出院,但姜慎言却坚持马上离开。
医生敌不过他凌厉的气势,最后只好妥协。“不过,你明天一定要记得过来看报告。”
他随口应了声,付过医药费后便搭计程车回家。
姜慎言无力的靠着椅背,闭上眼吁了一口长气,脑中蓦地响起几天前,当他准备出门上班时,身后传来的细柔嗓音:这阵子要尽量避免开车……
只是凑巧,凑巧被她蒙中的!
他绝对不相信未卜先知这种无稽之谈。
但话说回来,那女人实在太诡异、太不寻常了……遇上她准没好事,还是尽早让她离开才是上上之策。
姜慎言再度吐了口闷气,决定暂时让思绪放空,好让他疼痛的脑袋得以舒缓。
第九章
骤来的雨没有缓和的迹象,仍旧持续狂泄着,原本人潮汹涌的热闹路段,顿时显得空荡冷清。
当自己所搭乘的计程车,在路口等待交通号志转换灯号时,姜慎言终抄从假寐中睁开眼,下意识的望向窗外,一抹如幽魂般冒雨前行的单薄身影攫获他的视线。
拂拭掉玻璃上的雾气,姜慎言企图看清对方的长相,那一头引人注目的及腰长发几乎已证实他的判断无误。
“那个小姐全身湿成那样,怎么不找个地方避雨啊?”司机大哥也不由自主的看了女孩好一会儿,心中疑问随即脱口而出。
姜慎言没有搭腔,别开脸装作若无其事。
“看她那个样子喔,八成是失恋了啦!”司机大哥倒是颇感兴趣的发表高见。
“失恋的女人最可怕,连命都可以不要。”他似乎挺有感触的叹了口气。
叭、叭——
后方的车子鸣了两下短促的喇叭声,司机这才发现灯号已转绿,便干脆闭上嘴专心开车。
再度上路后,方才司机的一番话不断在姜慎言脑中回荡。
失恋的女人……连命都可以不要……
明明觉得那样的说法和她沾不上边,但还是左右了他的心思,无法不在乎的情绪在胸口凝聚成一股风暴。
“绕回去!”他贸然提出要求。
“嗄?”司机大哥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吓了一跳,一时之间还反应不来。
“绕回去!”姜慎言加重语调,不容置喙的语气透着明显的急迫。
“可是这里不能回转哪!”司机苦着脸明说。
这位帅哥也真是的,要下车的话也不早点说,都走了一大段路才突然要人家回头。
“那就找回转道,然后绕回去。”他铁青着脸,沉声“指点”。
司机大哥无奈的望他一眼,心想除了照办,也别无他法。
“开快一点。”姜慎言皱眉,再度下达命令。
“红灯了。”司机指着前方的灯号嚷道。
“开过去。”又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口吻。
司机轻哼一声,对他的要求不以为然。“先生,闯红灯是要罚……”未完的话语,全在注视到他那对没有温度的黑眸时戛然而止。
这一闯,恐怕他一天所得都必须支付红单去了。唉!钱难赚。
“我会补偿你。”姜慎言慨然承诺。
听到有补偿,司机心中虽然大喜,但还是没胆子踩油门冲过去,忍不住叨念了几句:“闯红灯真的不太好啦,万一发生意外再多钱也补救不了……”
“废话!”他不耐烦的低喃。就算不闯红灯一样会发生意外!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证。
“现在雨下得那么大,视线不良,我们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优良驾驶没把他恶狠狠的咒骂听进去,径自继续讲古。
姜慎言的脸色已经由青转黑,努力克制他所剩无几的耐性。“闭嘴!”他的声调平淡,眼神却很阴沉吓人。
奉公守法的司机大侠脸上又是一阵呆滞,微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正往上窜。
终于等到绿灯,司机猛地踩下油门,以比平常快数倍的速度往前奔驰。
沿途,姜慎言的视线如雷达般逡寻着幽微的女性身影,就在下一个路口,一个狼狈的瘦弱落汤鸡映入他的眼瞳。“停车。”他不由自主的提高音量。
司机楞了下,才依言将车子停到路旁。
他不顾外头的滂沱大雨,迅速开门下车,迈开步伐朝那摇摇欲坠的荏弱身躯走去。
“喂!先生,你还没付钱耶!”司机大哥喳呼着。
不会吧?他遇到坐霸王车的“奥客”?怎么那么衰!不行不行!他一定要拿到车资才肯罢休。
漫无目的不知走了多久,君霏刻意将自己暴露在雨中,这样她才能尽情哭泣。
直到心情恢复平静,她还是决定“回家”,虽然没有人陪伴,至少还有黑儿在自己身边,总好过一个人在街上胡乱闯荡。
君霏正想着,突然一只大手从后头冒出来捉住她臂膀,先前被小混混欺侮的恐惧感顿时袭上心头,她使力想挣脱对方的箝制。
“放开我——”
对方非但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更加重力道。
君霏惊惶不已,尽管她用尽全身力气,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惊人的劲道,巨大的惧怕感吞噬了她的思考能力,君霏顿时无法呼吸、脑中一片空白。
姜慎言将恍若石化的她强拉进骑楼下,冲着湿淋淋的她破口大骂:“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脑袋?”
如雷的斥责声灌进耳朵,几乎震破耳膜,却奇异的安抚了她惊慌失措的情绪。君霏缓缓抬起头,熟悉的男性脸孔正罩着阴霾,冷鸷的瞪住她。
“你难道不会找个地方躲雨吗?”姜慎言眨掉从发梢滴进眼中的雨珠,火大的朝着她怒骂。
君霏圆睁的杏眸,不敢置信的望着犹如神只般出现的他,一股莫名的酸楚自心口蔓延至喉头,凝结成一团硬块,逼出了眼中的泪,和着雨在颊畔蜿蜒成河。
她无声的抽泣牵动着肩头,脆弱得宛若一朵颤动的花,惹人怜惜。
“已经够湿了,不要再哭了。”他拢起眉说道。
他“类似”安慰的言辞,像一道暖流流入她空虚的心房,驱走了满溢的冰冷寂寞,却控制不了汹涌的泪水。
是他……总在她彷徨无助的时候出现,虽然他态度很不友善、脸色很不好看、口气也凶巴巴的,可是君霏好感动、好开心、好……好想哭。
几天不见的思念,一股脑全宣泄出来。此时此刻,她才体会到自己有多么渴盼见到他。
姜慎言怔怔的睇着她,心疼得有股想拥她入怀的冲动,但最后举起的手还是紧握成拳、颓然放下。
叭叭叭——
在一旁等候的计程车司机按了几声喇叭,显示他已等得不耐烦。
姜慎言索性扣住君霏的手腕,先将她“扔”进计程车后座,自己再随后入内。
司机看他带进一个彷佛刚从海里捞起来、全身不停滴水的女人,登时傻眼。
这不是刚刚走在雨中的那位小姐?难道“他”——帅哥先生,就是让小姐失恋的男人?还是纯粹善心大发,拯救一条可能走上绝路的生命?
他们到底在演哪一出?自己怎么都看不懂?司机困惑的抓了抓头,完全被眼前的状况搞迷糊了。
“看什么?开车。”姜慎言口气不佳的怒吼着,把闷气一股脑全发在无辜的司机大哥身上。
司机被他浑身散发的高傲气势压倒,他敢怒不敢言,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楣,不然还能怎样?
唉!只能暗自在心中再度感叹:钱难赚啊!下次出门前一定要记得烧香拜拜,不要再遇到这样的怪客人。
狭小的空间里,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只剩被阻隔在外的豆大雨点,劈哩啪啦打在窗上制造出的声响,以及几不可闻的女性啜泣声。
那绌微的噪音像在耳边徘徊不去的蚊子般,扰得姜慎言快要发狂。“再哭就给我下去。”出语恫吓,显然成了他对付她的唯一武器,只是通常全都失灵,反而换来她变本加厉的“反抗”。
不过,这一次却出乎意料的起了作用。
君霏连忙咬住唇瓣,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她不想再被人丢下了,不想单独一个人……至少今晚不想。
她的配合令姜慎言备感意外,这才稍稍稍弭原本狂炽的愠火。
由于淋了雨浑身湿透,再加上车内的冷气放送,君霏竟冷得直打哆嗦,出自本能的,她朝身旁宽阔的胸膛靠去,寻求一点温暖。
姜慎言明显感觉出她的颤抖,低下头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的脸色异常苍白,连嘴唇也泛着淡淡的青紫。“你……还好吧?”他有些笨拙的关切道。
“好冷喔……”她像猫儿一样瑟缩着身子,连声调都不稳定的抖动。
这一回,司机先生很识相的将冷气调弱,并且主动开口询问:“要不要先送她去医院?应该是感冒了。”
“不……不要……”君霏的意识渐渐转为模糊,微弱的声音变得缥缈遥远。她不喜欢医院,更不想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孤伶伶的发呆。
他轻轻应了声,接受司机的建议。
“不要……”她的抗议显然不具任何份量。
她浓重的喘息和冰冷的肌肤,让姜慎言更坚定他们前往医院的必要性。
司机凭着老道的经验,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最近的医院。
姜慎言也很大方的给司机约十倍的费用,以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意。
“喂!下车了。”他轻唤着伏在胸前的人儿,却只换来她几声无力的嘤咛。如此反复了好几遍,直到确定她不再有任何反应,他才绷着脸将她抱下车,踩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医院。
目睹一切的司机大哥似乎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