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感到震惊,对了,你可有证据?”
“没逮到他为非作歹的证据,他会追我追的那么紧吗?连流随门的人手他都动用了。”宁风眼光深沉的让人难以洞悉,表情更覆上一抹幽暗。
“素以跟踪术闻名的流随门?”方桥薄唇抿紧,当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就是因为这样,我想摆脱他们,这两天来已用尽心思和体力,甚感不胜其扰!”宁风咽不下满腔的不满,神情显得沧桑和怨郁。
“证物呢?”方桥沉思后问道。
“在我身上。”
“那东西不能交给官府。”方桥当下说,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邢戎椁官居四品,又敛财无数,贿赂之事无处不行,哪个官不黑?哪个官不贪?证物送上门不就等于为自己辟上一条死路吗?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打算将证物送上陇省,听说陇省节度使严大人为官清廉,官衔又在邢戎椁之上,对邢戎惇来说是一种威胁。”
这是宁风在黑店时,大伙共商的决定。
“陇省路程遥远,况且你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倒不如交给我,我替你走这一趟。”方桥义气十足的说。
“不行,我们已经来这儿了,就由我们完成吧!再说我也不想连累你。”宁风百分之百坚决的反对。
“这么生疏的话你也说的出口?难道你想带着谷姑娘一道走这趟危险之旅?”
方桥极度的不认同,对付那些人他相信自己是游刃有余的,难道宁风不信任他的能耐?再说谷姑娘也不过是个女孩儿家,他干嘛把人家拖下水?
“她已经脱不了身了,在阴错阳差的一次机缘里,她已完全涉及其中,惹上一身麻烦,除了跟着我,她到任何地方一样危险。所以,现在已不是探求这些枝微末节的时候,问题是要如何安排我的行程。”
宁风的个性算是个死硬派,既是他决定的事是难以更改,尤其是箬雨,他怎放心自己不在她身边的任何分秒。
“这……”方桥迟疑了,宁风之所言虽甚是简单,但实际上却是危险重重,他能坐看宁风一步步踏进黑色漩涡中而不顾吗?
“别这个那个的,男子汉大丈夫,你就爽快些。”宁风暴烈地扬扬手,当下为自己做了决定。
方桥凝神不语,眉宇深锁着,扬眉深深睇着他,发觉这事依稀透露着不对劲,宁风把整件事形容的过份容易,激起他怀疑的念头。
“你是想进死谏?”方桥终于问道。
宁风脸色骤然一变,紧抿薄唇黯然不语,半晌才带着笑意说:“别说的那么严重,又不是去见皇帝老子。”
“但据我所知陇省节度使严大人官邸戒备森严,亦非一般人能进入的。”
的确,由于严东窘性情刚烈,择善固执,在为官仕途中曾得罪不少人,两年前即曾有仇家派出大批杀人攻进严东窘府邸寻仇,当时严东窘虽逃过一劫,但其妻与两名爱女却惨遭毒手!
皇上得讯,使即刻下令派驻重兵层层保护严府,至今已两年了仍不曾松懈。而严东窘也自那次打击后,变得沉默寡言,不与任何人打交道,实际上乃已呈半退休状态,而今是否仍保持以往义薄云天、强项不屈的精神,已不得而知了。
更不知宁风此次拜会,可有任何危险性。
“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才敢走这一趟,放心,我不会那么倒楣,正好落入那两成。”宁风内心百转千折,思虑许久才下此决定,况且他认为自己的命运绝不会那么背的。
“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要带着谷姑娘?爱她就不该害她!』方桥劝道。
“爱她!你开什么玩笑?用那么严重的字眼。”
宁风干笑了两声,从未想过这个字会进驻他心中!他是不讨厌谷箬雨,但当真说到爱,这可就马虎不得了。
“难道你一点儿都不爱她?”对爱向来执着的方桥对宁风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抱着万分不解的感触。
就拿他对彩衣的感情来说吧!表明态度是他认为最首先的一个步骤,拿出真心以对,更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哪像宁风那说爱不爱,又别扭又古怪的作为,实在是个异类。
“什么爱不爱的,少在那儿肉麻当有趣了。”他俊挺的俊眉轻耸,那欲盖弥彰的意图已是昭然若揭了。
“嗨,兄弟,你是在自欺欺人哟!你既放不下她的安危,又不想让她远离你的视力范围,这摆明就是爱嘛!”方桥轻而易举的道出结果,将宁风深埋在心底的感受,渐渐摊开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这种露骨的话,只有你说得出口,我可没承认呀!”他笼统不清的驳斥方桥的话,然心中却一直不停在反覆想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他当真爱上她了吗?爱这玩意儿还真是麻烦。
“我和方桥的感觉一样,你一定是爱上那女孩儿了。”
彩衣端了两碗冰糖梨汁进书房,正巧听见他俩之间的最后几句对话,亦不忘说出自己的感觉。
“大嫂,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宁风消极的抱怨着。
“因为我们说的全是事实呀!”彩衣递了碗点心给方桥,两人很有默契的相视而笑。
“你们……唉!算了,方桥,你快说,刚才我说的那些你是帮或不帮?”宁风受不了这对夫妻的双面夹攻,还是及早打退堂鼓吧!
“十几年的好兄弟了,你说我能不帮吗?只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可不要客气,尽管开口。”
开封一直到咸阳,方桥的人脉关系都还算不错,要暗中护送两人到达目的地是不成问题,只是流随门亦非泛泛之辈,凡事都必须小心点儿才是。
“好,那我就先跟你说声谢了,不打扰两位谈『爱』时刻,我先出去晃晃,待会儿再来。”爱这麻烦东西还是交给这两个经验老到的人去谈。
他,看来还是省省吧!
瞧他那迫不及待逃离现场的紧张样,方桥与彩衣均不禁莞尔笑之。
“我想我是该找箬雨好好谈谈。”彩衣心想:一个想爱却不懂爱的男人,实难掳获芳心,或许她可以间接帮忙他俩。
“你想的就如我想的那般,可见我俩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方桥搂住爱妻的肩,眼神却抑郁地望着宁风身影消失的方向。
“你担心他?”彩衣颖慧地看出蹊跷之处。
方桥点点头,“我……”张口欲言却又难言地戛然而止。
彩衣嫣然一笑:心领神会的说:“要不,到时候你再偷偷跟着去,不就成了?不过你可要答应我平平安安的。”
“彩衣你……”方桥十分诧异,没想到彩衣会知他如此之深!且感激于她的不自私之心。
“这才真正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虽说方桥此行亦有危险,但身为大唐百姓的一份子,她不能自私的只知拥有自己的幸福。
彩衣攀住他的肩,献上自己的吻,对于眼前这位痴情汉,她早已付出自己所有的真心……
除他还谁?
“醒了?饿了吧!”
彩衣正打算进屋去唤箬雨用晚膳,却见她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发呆,于是上前攀谈,友善的询问道。
箬雨摇摇头,也回应彩衣一笑,“很不好意思,我还来不及谢谢你,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我睡了多久?”
“从你进门到现在才睡了三个时辰,现在是否感到好多了?你刚来时的脸色还真难看。”彩衣望着她娇娇憨憨的小脸,和迷蒙的眼神,这模样和一年前的自己好相像,也益发觉得与她有缘。
“还不是那个缺德鬼,硬是抓着我跑这儿跑那儿,像是逃亡似的,弄得我一身狼狈。”箬雨气呼呼的噘起小嘴,平静的心又被那臭男人的傲气所挑起,她真衰!不知是招谁惹谁了。
“难道你不知道,你们正是在逃命?”
彩衣愕然,她以为宁风没对箬雨道出实情,这对这女孩儿来说是不公平的。
“知道啊!可是我怎么知道逃亡那么辛苦,再说,我根本就不用走上逃亡一路的,都是他害我的。彩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成为众人追杀的对象?他说因为他是江洋大盗,但我不相信,可惜他就是守口如瓶。”虽说,关于这点她早已认命,但是偶尔想起,心口总是觉得好不平哟!
不知原因,却只知拼命的逃,谁受得了呢?
“他真的没告诉你?我想他是有苦衷,不想让你烦心,其实孟大哥心里也很苦。”彩衣蓦地说出的一句话,让箬雨微微感到不安。
“那你能告诉我吗?”箬雨满是希冀的眼神望着彩衣。
彩衣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我得尊重孟大哥的想法,还是由他来说的好。”
“是吗?那算了。”箬雨泄气的叹口气,“反正久了我也麻木了,不想知道了。只是我就是弄不清楚,他带着我逃多少牵绊住他的行动,他可以放我走啊!可是他就是不肯。”
“那你知道他为何不肯吗?”彩衣试问,企图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说我有危险,不能让我独行。”彩衣神情懵懂地回忆着当时他俩拌嘴的情景,他就是老以这个藉口堵她。
“普天之下身处危险之中的人何其多,他为何独独关心你,你曾想过吗?”
彩衣索性搬了张椅子过去床畔,打算好好的劝导箬雨,让她脑子早点儿开窍:毕竟感情是种极端的东西,它强韧但也脆弱,禁不起对方一再蹉跎。
孟大哥是爱她的,彩衣百分之百的肯定,那箬雨呢?她喜欢他吗?倘若也是,那么一切都可顺利解决了。
“他独独开心我?”她迟疑地反问。
“对,他只关心你,那你呢?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喜欢他吗?”彩衣一脸兴味,对这个答案抱着极大的好奇感。
“我……我不知道。”这问题过去胭儿好像也提过,可惜她一直也找不出答案,只知两人只要在一块就斗嘴,这像是喜欢吗?
彩衣在心里点点头,嗯……箬雨虽没承认,但也没否认,这不啻是个好兆头。
“那咱们换个角度来看,如果他现在正遇上巨大的危险,也许以后再也无法限制你的行动了,你是开心还是难过?”彩衣很简单的预设个立场。
“你说什么?他遇上危险了?”
箬雨惊跳起来,胸口猛地一震,她奋不顾身冲出门外,像瞎子摸象似的乱闯,拼命找寻着宁风的身影。
他不能发生什么事啊!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他的霸气,习惯他的暴烈,更习惯于有他的保护,她不想就这么失去他。
“箬雨,你这是在干嘛?”彩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追上她,气喘如牛的问道。
“他在哪儿?彩衣,你快告诉我,孟宁风他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人在哪儿?是不是被流随门的人抓去了?”她抓紧彩衣的水袖,想攀紧一块浮木般的惊惶不已。
“你别慌,他没事呀!”彩衣笑说。
她懂了,这就是所谓的爱情症候群,箬雨早已爱上了宁风,而且是很深……很深……
“他没事!这怎么可能?刚刚你明明说——”箬雨显然还不怎么相信。
“真的,现在他正和方桥在亭子里饮酒畅谈呢!”彩衣唇角似有若无的扬起,并牵起箬雨的手往屋里去。
“可是你刚刚明明说——彩衣,你为什么要骗我?”恍然大悟般,箬雨顿时锁紧娥眉,百般不能谅解道。
“我这是在找答案。”对于箬雨含嗔带怨的眸光,彩衣并不以为忤,她相信只要能告诉箬雨答案,她就不会怪她了。
“什么答案?”
“你喜欢他,甚至于爱他的答案。”彩衣扯着笑脸说,并仔细观察着箬雨脸上多采多姿的诧异表情,更将她那不可思议的神色尽收眼底。
“你说什么?我喜欢他?我爱他?”
彩衣这句话像极了千斤棒,一捧将箬雨给打醒了!
彩衣点点头,极具成就感的说:“没错,就是这样。如果你对孟大哥没感情就不会有刚才那种疯狂的表现,你放心,这是绝对错不了的。”
“你是说我刚才的表现很疯狂?”箬雨捂住想惊叫的唇,老天!那不是丢脸丢到黑龙江去了吗?
“你也别诧异,这就是爱的表现,准没错。”彩衣重重地为她下了个结论。
箬雨冷静下来沉思了会儿,彩衣说的似乎也没错,自己好像是满重视孟宁风的,也可能是他俩都是属于冲动固执的人,往往在争执中将对他的好感给抹杀掉了。然,实际上她是在意他的。
“我喜欢他有什么用,他对我又没感情。”箬雨噘起唇,颓丧的口气中有着懊恼与不甘。
“傻瓜,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孟大哥只关心你一人,你说他会对你没感情吗?”彩衣忍不住想笑她的傻气。
“可是不对!我也曾一度怀疑过他,更问过他,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吗?他满脸的鄙夷不屑,还骂我无聊!”
箬雨蓦然想起,就是因为这档事,害她逞强走了两天路,为的只是杀杀他的锐气,但怎么也料想不到,首先倒下的还是自己!
“孟大哥的个性就是这样,刀子口、豆腐心,你还不了解吗?日久见真情,你一定会参悟这其中道理的。”彩衣倩然一笑,将整件事说的有条不紊,还真可谓是天生的媒婆嘴,比胭儿更胜一筹。
“可是他又不表白,我总不能厚着睑皮问他吧!”箬雨羞红了脸蛋,是认真在思考彩衣话中的可能性,当她意会之后,更显得娇羞。
“这你不用担心,依他那种火急个性,是闷不了多久的。”
彩衣拍着胸脯保证着,男人她见多了,像优优的寒云、融儿的辰云、巧芯的玉延,甚至是她的方桥,不都一个比一个闷骚吗?
所以,孟宁风一定也不例外!
“好吧!反正我就顺其自然啰!”箬雨耸耸肩,对她明媚一笑。
“走,去用膳吧!”
彩衣挽起箬雨,如姐妹般的一块儿走出了房门。
晚膳后,方桥和彩衣藉故离席,刻意留下一个独处的空间给宁风与箬雨。方桥并不断以言语暗示,激励宁风打铁要趁熟,别再气跑佳人了。
宁风却只是摊摊手,噤声不语,不着痕迹地将方桥的好意一笔带过;更对感情一事表现的极度敬谢不敏,这种不以为意的马虎态度,着实令方桥光火。
这股暗藏的波涛明显地在他两人之间汹涌激荡,幸而有彩衣制止他的冲动,否则难保两个大男人不会在膳房中大打出手。
在彩衣的连拖带拉下,方桥终于离开,只留下两个主角,含情脉脉,相对无语!
“看你的气色不错,好些了吧!”
真是尴尬,宁风在心底气着方桥所导的这场好戏,演默剧吗?无聊透顶!不过他还是先开了口,当然这也是他心底急欲得知的。
“好多了。你呢?你好像不太好?”瞧他那张脸又黑又绿的,分明是睡眠不足嘛!难道他都没休息?
殊不知他的又黑又绿全是被冉方桥招惹的。
“我……我好的很,你未免太多心了。”她的关切来的真不是时候,也突然!更不正常的是,她干嘛用这种从未有的柔软多情的语调对他说话,虽然听来还满舒服的,但总觉得不习惯。
“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不想再跟你吵架了。”非常突兀的,她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宁风蹙紧额头,搓搓下巴,用极度怀疑的眼光看着她,“一向都是你惹我的,我可没有和你吵的意思。”
“你——”她抚着胸口,努力喘着气,并不停地告诉自己绝不能因为他的一句寻衅的言辞,就推翻了之前的保证而发起脾气,这岂不丢脸!“你这招激将法对我而言已经失效了,我看还是省省吧!”
“我想你突然用这种恶心巴拉的口气和我说话,八成心怀不轨。说实话,你是不是又想溜了?”宁风故意忽略她潜在的温柔气质,他明白自己若再沉迷其中,迟早有天会被谷箬雨出卖了。
没办法,这女人太刁钻了!
“你不是说我有危险吗?那我怎么敢溜。”她翻了翻白眼,受不了他的出言不逊!彩衣有没有搞错啊!他会喜欢她?
“这表示你还算是聪明。”
“我向来就不笨,只是遇上你之后,乌云当头罩、衰星绕满身,再不聪明点儿,总有一天会被你害的尸骨无存的。”她嘻皮笑脸的对他吐吐舌头,这可爱的模样让宁风心神一阵荡漾。
“只要你别乱跑,我保证你会长命百岁。”宁风沉声说道,全部思绪仍浸yin在她绝美的风华中。
箬雨眼珠子一转,见不得他那份自满,蓄意想挑战他话中的禁地,于是说:“不过,过两天等我体力恢复点儿,或许我就有离开的意思。因为到那时候我就有自卫的能力了。”
“你……我就知道你突然间轻声细语,就准没好事,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女人!”
他欺向她,两人脸孔近距离相对,他冰凿似的冷酷面容形成一道道盛气凌人的线条,勃发激扬的情绪显而易见。
“你说我什么?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才是个见不得人家对你好的老顽固!”不生气,不生气!完了,她怎么又忘了,被他激怒了呢?
箬雨压住胸口深深喘着气,努力挤出的笑容,却变成万分难看的哭脸。
“怎么,你肚子疼?”一记谩笑声应声扬起,宁风忍住捧腹大笑的冲动,然对她的趣味却在心区悄悄扩大……
“对,我不仅肚子疼,心更疼,怎么会遇上你这只火爆的蛮牛,真是不折不扣的一只笨蛮牛。”
火苗遇上助燃的氧气,这样的催化是很可怕的,箬雨压制已久的脾气就快被眼前的男人摧毁殆尽。
“你现在知道,当好不容易忍下的怒气又被人挑起时,是多么令人挫折又沮丧的一件事。”他面无表情的突然说道。
“你是在报复我吗?”她内心纠葛难解,难道他俩之间就只能这么来回挑衅下去?
“不敢。谁敢挑战你这只母老虎?”他那张笑脸看在箬雨眼底真是刺激的无以复加。
“你……你这只自大又不讲理的猪!我不和你说话了。”
箬雨理不平胸口那股复发的郁气,为免破坏自己方才所说的保证,而再次与他起争执,因此决定暂时远避他,反正眼不见为净,她相信自己忍得下来。
待箬雨走远后,宁风这才暗自重叹了口气,他恨,恨自己为何就把持不住自己那张恶劣的嘴,该打!
在冉府花亭中,方桥与彩衣正在对弈谈心,徜徉在这片花海中,这儿是方桥特地为彩衣所建的百花苑,周遭花香满溢,开满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虽多刺,但也拥有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彩衣为方桥倒上一杯茶,茶香、花香,融合成一股股怡人的沁香。
“不知箬雨和孟大哥两个冤家谈得如何了?”
“吵吵闹闹吧!”方桥摇摇头,无奈的笑说;宁风和箬雨是他所见过最宝的一对恋人,恋爱过程也必然轰动。
“我想也是。”彩衣浅啜了口茶,婚后的她肤色红润,更显得成熟妩媚。
“宁风性情虽极端,但我相信当他爱上就会义无反顾的看待对方,缺点就是他不知如何表达。”方桥有感而发的说着自己的感觉,且凭他与宁风的交情,他相信自己已道出宁风的心事十之八九。
“凑巧的是箬雨也是。不过幸运的是,经我一点醒,她立即开窍了,如今就希望她能唤醒孟大哥的心。”彩衣一脸希望,她对他俩可是抱着百分之百的信心。
“但愿如此。”方桥不置可否。
“一定会的,你这口气好像不太看好他们是吗?”彩衣敏锐的叫道。
“怎么会呢?我只是认为,感情事要让当事人自己去感受,旁人想从中拉拢只怕力有未逮。”方桥连忙解释道,就怕自己一个不慎,引发彩衣的反弹和不满。唉!又是个标准的妻管严。
“瞧你紧张的,我又没说什么。”彩衣娇俏的睨了他一眼。“孟大哥打算在这儿住多久?你最好劝他别轻易涉险,我们这儿欢迎他长住。”
“问题是他那根深柢固的打抱不平个性会让他就此留下长住吗?不会的。”方桥很肯定地打消彩衣的希望。
“他当真要去陇省见严大人?”
方桥点点头,“这是他来此的目的,要我为他打点前往陇的一切关节。”
“邢戎椁位居巡官,竟然会干起贩卖人口、诱骗良家妇女的缺德事,难怪孟大哥会不畏困难与危险与他相抗衡,还真多亏了他了。”彩衣颇为感叹。
“宁风就是这样的人,看不惯的事就是爱管到底,再者就是他身怀证物,为免落入贪官污吏手中,他宁可冒险去一趟咸阳,也不愿意将证物随便交给某个县官。”方桥补充道。提起他这位兄弟,他目光随即变得绵远而沉稳,心上袭来许多感触。
“邢戎椁这种人的确人人得而诛之。”彩衣义愤填膺不已。;
“所以这趟我是跟定了,彩衣,谢谢你的成全。”他依然记得彩衣当初的允诺。
“别谢我,你只要答应我得平安回来。”坦白说,她心里也是矛盾,但只要她一思及有不少女子一生幸福葬送在邢戎椁手中,就顾不得这些了。
“我答应你。”方桥微笑中带着坚决的神情,他不会丢下她的。
“那箬雨呢?他会带她去吗?”彩衣蓦然想起。
“他不仅会,还万分坚持。”方桥站起身走至玫瑰花丛,俯身撷取亲吻其花间芬芳。
“为什么?那么箬雨不是很危险吗?”彩衣惊呼,尾随其身后,不解宁风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你别瞧他凡事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其实他心思比谁都缜密。他有两方面的考虑,一方面是我们的安全性,所以他不敢在这儿多做逗留;另一方面就是谷姑娘,他也知道让她留下对她有好处,但也只有将她留在他身边,他才能绝对的放心,进而保护她,且全心全力的达成任务。”方桥娓娓道出,也说明了他对宁风的了解绝非一朝一夕。
“照你这么说,我倒是替孟大哥担心,倘若他只身前往,凭他一身好武艺,想甩开那些对手应该游刃有余,只是他带着箬雨,有个负担在,在挥洒间就无法那么俐落了,何不就让箬雨留下呢?”她也好有个伴呀!彩衣想。
“这就是爱的伟大,他宁愿面临危难也不希望与所爱的人分开。”
这可是方桥曾经身历其境的感触呀!
“就像当年你帮我还魂,明知自己很可能会魂不附体,也不愿放弃救我的机会?”思及过往,那泉涌的甜蜜与感激立即溢满彩衣的胸臆间,她握紧眼前这个她钟爱男子的手,眼波流转处尽是无限情意。
“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有自信,宁风对谷姑娘绝非无心,以我男人对男人的了解,这是毋庸置疑的。”方桥朗声笑说,继而执起爱妻的柔荑,牵引着她走向花团锦簇的园内。
而远远地,藏在花丛一隅的箬雨已完全怔愕在自己混乱的思绪中!
方才彩衣与冉公子所言的一切她全听见了!想不到她不是被宁风所牵制,相反的是她羁绊住他的行动。
原来宁风身负那么重的压力与责任,原来他从一开始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对抗强梁,保护百姓人民的安全!为什么他就是不愿向她坦白,让她一直抱着恨他的心态,事事与他作对呢?
她真的好后悔……
他当真如冉公子所言,宁可自己遭遇危险也不愿放弃她?
姑且不论这答案是真或假,她成为他的负担却是注定的。为了不影响他的行动,她是不是该走了?
对,她必须离开,在宁风还未安全到达陇时,她不要影响他。况且她有防身的功夫,即使遇上危险也不用怕,上回她不是就用暗器击退了“流随门”的人了吗?她必须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主意一定后,她立即旋身回房,趁旁人暂时没注意到她的空档离开吧!
再见了,宁风!虽然我们几乎没有融洽的好好谈过,但知你心中有我就已足够了!待你成功完成任务后,我会与你重修旧好,我发誓再也不和你拌嘴了。
这次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
踩着空乏的跫音,箬雨伴着萧瑟的风离开了冉府。
第七章
“不好了,箬雨留书出走了!”
彩衣踩着匆促的脚步,迈向书房;方桥和宁风正在房里商议此次行动的有关事宜,在骤闻彩衣的呼唤声后,莫不惊慌的抬起头,疾步迎向她。
“大嫂,你说什么?那女人她?”宁风率先走向彩衣,神色凝重慌急的问道。
“什么那女人!她有名有姓,你就不会喊她箬雨吗?”彩衣气愤的递给他一记大白眼,碰到这种怪男人,难怪箬雨宁可面临危险也不愿留下。
“我……好吧!箬雨信上有说什么吗?她只是出去走走,还是又溜了?”被彩衣这么杏眼一瞪,宁风再不自在也只能改口了,只不过那脱口而出的愤慨是怎么也收敛不去的。
“什么又溜了,她是为了你耶!这是她的留书,你自己看吧!”彩衣将一张信笺丢在宁风手上,而后气呼呼地找了张椅子坐下。
宁风立即打开手中信笺,仔细探索着里面的词汇,在眼波流转间,他的眉蹙的更深了!原来箬雨已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为了怕耽误他而离去。
她怎么那么儍,以为没她在身边,他就能无牵无挂的去陇吗?相反的,他会为她而心乱、分心,甚至于发狂!
“我去找她。”他将所有偾张的情绪摆在心灵深处,撂下一句话,健步飞扬的疾奔向外。
“等等!宁风,你这么出去太危险了。”方桥连忙唤住他。
“危险!她比我更危险。”无法顾及太多无关紧要的琐事,即使死,他都必须找到她。
“还是让我去吧!”方桥再次喝止。
宁风猛然回身,对方桥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想,在你代我去找她的同时,我能安然坐在屋里等消息吗?”他摇摇头,“不可能的。”
一道劲风划过门帘,宁风以精湛的轻功,带着乱序纷飞的心情,在急速的瞬间离开了方桥与彩衣的视线。
一出冉府,箬雨就完全不知自己该往哪儿去了!
回家吗?倘若流随门的人在她不知不觉中跟上了她,那岂不是害了爹娘。不回去,她又不知该去哪儿落脚?
更糟糕的是,现在正是无心女尼每年的闭关时间,她即使回括约山也见不到师父她老人家,看来,从今以后,她真的得靠自己了。
才刚走出冉府的势力范围,天色已微暗,无云的天空布满晕黄的霞光,乍看之下煞是迷人,只不过箬雨却无暇欣赏,满身的尘埃混浊了她的心情,更扰乱了她的步履。
唯一让她较感庆幸的是,一天下来,她尚未发觉周遭有任何异样发生,这表示流随门那几个讨厌鬼尚不知她与宁风藏身在冉府,否则,她一出府必定尾随了一大堆跟屁虫。
捶了捶一双酸疼的腿,箬雨好恨自己那两只没用的脚,每每走趟远门,它就首先发难,看来若真想靠它逃难,她会死的更早!
坐在大石上歇了好一会儿,是该找个地方过一宿了。刚站起身,四周却围来了五六个壮汉,箬雨心上猛然一震,难道自己早被跟踪却不自知?
她警觉的后退一步,“你们是流随门的人?”
“什么流水门,我们没听说过,倒是我们几个哥儿们见了你就忍不住流口水却是真的。”
为首的胖老兄,两眼发红,泛黄的大板牙在箬雨面前闪呀闪的,箬雨极力忍住想吐的冲动,双手紧握住腰间暗器,等待着反击的机会。
看来他们不是邢戎椁派来的人,只是一些一无所长的小混混,专门吃良家妇女的豆腐,欺压善良老百姓的山贼。
也因此她霍然提起的心又降了下来,因为她明白至少宁风暂时是安全的,至于这几个恶霸她谷箬雨还看不在眼中。
“我想你们找错对象了。”箬雨将双眼眯起一道缝,细细打量眼前这几个混混到底有多少能耐。
她若将暗器齐发能制伏得了他们吗?
“没错,没错,我怎么会错认美丽的姑娘呢?瞧你细皮嫩肉的,本大爷真想好好咬上一口。”
那人笑的痴狂,好似当真以为箬雨是只甜鸭,会乖乖的摆在他面前让他品尝。
“我的肉不好吃,但我的刀子却利的很。”箬雨拔起腰间飞刀,在指间耍动了起来,只见银光霍霍,飞刀倒映出闪烁光芒,流转在她的手掌间。
那六名大汉刚开始眼神稍稍含带惊惧之色,但半晌后又随即回复色欲薰心的脸孔。
“喂,小姑娘,这玩意儿可是会伤人的,若你那白皙的手指不小心被划上一道,本大爷可是会心疼的。”另一人忙不迭的劝阻道。
“你们还知道这刀子会伤人?那就快闪一边,本姑娘没空和你们纠缠不清。”箬雨赫然将刀口对着那人的眼睛,语出咄咄,企图对他们先来个下马威。
“别这样,姑娘家要温柔点儿,男人才会疼嘛!不过我倒欣赏你这种泼辣个性,真有看头。”粗俗大汉以为她不过是只会叫的猫,那把刀只是带在身上吓唬人的,于是一步步逼近她,根本不将箬雨看在眼里。
箬雨带刀只是防身并不想伤人,想不到眼前这个家伙真是活的不耐烦,把她当成病猫!
气愤之下,箬雨挥出手中短刀,顷刻间,刀口掠过那粗人的右脸,随即短刀一个大回转,又回到箬雨手中。
原来这是把回力飞刀!
“你真敢伤我!”那人摸了摸自己的右脸庞,看见手中的血迹,赫然大叫道。
“我也不想伤你,你的血污了我的刀,真恶心!”箬雨从地上捡起一片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