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门岛,是座无人岛屿。”张择善答道:“听说十多年前岛上还有数个规模不小的村庄,不过后来屡遭海盗洗劫,岛上的人过不下去便都走了,现在只有渔民出海捕鱼时才偶尔到岛上歇脚。”
张鹏飞又向北看去,只见大鹏海岸隐约可见,他不禁严峻的说道:“这里离大鹏所城不过数十里,本所居然连这里的百姓都不能保全,还要我等何用”
这时谭斌、牛斗等人都走了过来,听了张鹏飞的话都是面带愧sè。
“把船开过去,我们到岛上去走走。”见这岛的地理位置不错,张鹏飞灵机一动便说道。
海沧船向鸟船打了旗语,于是两艘船一前一后想三门岛航去,不久就找到了一处上岸的绝佳地点。这是一处天然港口,里面海面广阔,即使装上数十艘大船也不嫌拥挤,海岸上有个码头,两船竟能直接靠岸。
上得岸来,但见残垣断壁成片,都成了海鸟们理想的巢岤,几座麻石筑成的残破石堡矗立在海风中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这里决不像折扇子说的居民都搬走了这么轻松。”走在荒村中,张鹏飞心情沉重的想到,因为这里有着明显激烈战斗的痕迹,他甚至可以还原当时战斗的经过:海盗们攻进村子,村民从村后的小道逃进山里,依靠山坡上几座石堡进行抵抗,至于最后的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顺着当年村民们逃跑的道路走进村后的树林,在翻过几座低矮的山坡以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个小湖处于群山环抱之中,湖面清澈波光粼粼,在湖泊四周有几处水量充足的泉眼,这湖泊就是泉水汇集而成。
“这真是个好地方。”张鹏飞兴奋的说道,他预感到这里将会是他梦想起飞之地。
张择善道:“好是好地方,就是荒凉了一点。”
“就是。”陈大钱补充道:“还有那空无一人的鬼村实在是太掺人了。”
“什么鬼村哪来的鬼就算有鬼也让它给牛爷祭刀”牛斗将手放在腰刀的刀柄上,大声喝道,突然一阵海风刮来,他突然感觉后脖子有点凉,“不过确实有点荒凉,什么都没有,我们还是走吧。”
张鹏飞哈哈笑道:“牛nǎi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说完带队原路返回。
“牛nǎi何用面包又是何物”谭斌跟在后面小声嘀咕着。
离开以后船队很快便回到了大鹏所城城南码头。众人弃舟登陆向所城走去,远远的就看见张福站在所城门口望眼yu穿的看着码头方向。
当看到张鹏飞一行人以后,张福激动得老泪纵横,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少爷,你终于回来了早跟你说了身体不好别到处乱跑,你就是不听,这海上风凉要是吹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向老爷交代啊”说着又哭起来了。
张鹏飞心想在这个世界最关心自己的人恐怕就是这老管家张福了,心里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亲人,眼睛有些湿润了,但看到张福那张作幽怨状的老脸时却又感觉厌恶异常,一时间他既想跑过去抱着张福大哭一场,又想冲过去狂扁他一顿。
“好了好了,我不是回来了吗”张鹏飞很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便进城回到了千户宅院。
一进门他便让厨房准备酒席,请手下人大吃了一顿。众人在海上每ri肉干咸菜都吃烂了嘴皮,这时看到满桌的美味佳肴个个两眼放光就象一群饿狼一般,吃的那叫一个风卷残云。吃完后众人各归各家睡个昏天黑地。
次ri上午张鹏飞将管家张福叫到书房,向他问道:“福伯,我现在名下有多少家产银钱、房产、田地、店铺全都算上。”
“少爷,你终于长大了以前少爷可从不管这些事。”说着又是一阵老泪纵横。
张鹏飞厌恶道:“福伯,您就不能好好的说话吗这问您话呢。”
“好好,这就为少爷细细道来”张福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后说道:“回少爷,家中现有良田七千亩,宅院三坐,银钱一万余两;表少爷那边新安县中有米铺五间,布行两间,杂货铺一间,当铺一间;东莞县中有渔行一间,米铺四间,布行也有两间;广州城中有绸缎庄三间,米铺十七间,货栈五间,其它店铺二十余间。”
张鹏飞听了一阵咋舌,以前他对家产只有一个印象那就是很多,没想到多到这个地步,他那便宜老爹张荣祖还真是会捞,现在都便宜他了。不过现银不是很多,以后他要招募军士、购置军械,还要办罐头工厂,一万两银子那是远远不够的。张鹏飞心想那七千亩良田应该是他最大的财产,于是问道:“福伯,现在新安一带田价如何”
“少爷问这个干什么”张福愕然,不知张鹏飞为何有如此一问,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答道:“近来年成不好地价有所下降,但一亩上好的水田怎么也得二十多两银子吧。”
张鹏飞点点头,然后轻描淡写的说道:“福伯,我打算将这些田产全都卖掉,您尽快给我打听一下买主。”
张福吓懵了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急忙跪下去大哭道:“少爷,你可别吓老奴这七千亩良田可是张家祖上好几代人才攒下来的,这就是张家的命根子少爷,你不待这么胡闹的”
张鹏飞知道如果不找个理由好好说服张福,那张福真的有可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于是便道:“福伯,不是少爷我败家,而是我找了个好生意,做得好的话一月有几万两的收入,不过本钱也有点大,需要几万两。”
张福听了止住哭声,想了想说道:“这做生意可不是好玩的事,少爷从未做过生意,要是亏了可怎么办这事老奴看还是谨慎点好。”
张鹏飞道:“福伯放心,这事我会和表哥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你家少爷也不是蠢人,这家产都是自己的,你说我能不上心吗只要生意赚了钱,马上就可以把田买回来,甚至可以买更多的田。”
“可是少爷,”张福突然又哭了起来,“这要是亏了该怎么办啊”
张鹏飞顿时头大,这说了半天等于没说。有道是说曹cāo曹cāo就到,这时珠儿进来说道:“少爷,表少爷来了,在外厅求见。”
“表哥来了”张鹏飞喜形于sè,他从记忆中了解到两人以前关系不错,这时便不自觉的生出一阵亲近之意,“我马上去见他。”
扔下仍在哭哭啼啼的张福,张鹏飞快步走进前厅,就见到一个二十多岁,长相打扮都很体面的青年坐在窗前茶几旁端着莲花小碗在喝茶,正是张鹏飞的表哥许chun庭。
见张鹏飞进来,许chun庭连忙起身上前跪下行礼道:“草民许chun庭见过千户大人”
“表哥不必多礼”张鹏飞连忙上前相扶,“就算要行礼,也应该是小弟拜见表哥才是。”
“千户大人此言差矣。”许chun庭认真道:“在公,你是官我是民;在私,你是东家我是掌柜,这礼不可废啊”
张鹏飞心想你一jiān商什么礼不礼的,连忙扶许chun庭坐下,自己也在茶几对面坐了,问道:“外祖母和舅母可安好”古人重孝道,这话必须第一时间问。
“谢千户大人挂心。”许chun庭肃声道:“祖母和母亲都还安好,就是老祖母非常记挂大人,话说上次祖母见到大人还是去年chun头。”
“小子真是不孝”张鹏飞沉痛的说道:“居然这么久没去拜见她老人家。”
许chun庭又道:“前段时间我一直在柳州办货,前两天才回来,一知道大人海上遇险的事便立刻赶来,还好大人无恙。这件事连祖母都没告诉。”
“谢表哥挂念,这事不告诉外祖母是对的,免得惊吓到她老人家。”张鹏飞想了想道:“我明天和表哥一起回广州吧,一方面去拜望外祖母和舅母,另一方面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向表哥请教。”
许chun庭拱手道:“如此甚好”
第十二章 广州城
当下张鹏飞安排饮宴后命下人引许chun庭去客房安歇,而张鹏飞却想着卖田的事半夜没睡好,直到凌晨才有些眉目。第二天一早张鹏飞便将林海生、张凯、薛天佑、何磊等人招来,将自己准备卖田的事和他们说了,命这些人将消息传出去。这些人家中都是所中的土财主,而且消息一放出去周边的地主富商都会知道,古人对聚敛土地又有着异乎寻常的热衷,不怕没有有心人。
做完这些许chun庭也起来了,于是两人洗漱吃过早餐后便踏上了前往广州的行程。许chun庭是坐商号的货船而来,这艘和鸟船大小形制相近的船就停在城南码头,所以这次去广州也是走水路。张鹏飞命家丁将鸟船上的五百斤生铁佛朗机和其它武器全部拆下,从这去往广州沿途都是南头水寨的控制范围,不会遇上海盗,带上武器不但无用而且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次张鹏飞仍旧带上周泰、张择善、牛斗、陈大钱四人以及三十名家丁坐上鸟船,许chun庭自和商号伙计坐了货船,两船便即向广州城而去。
过伶仃洋顺着珠江口逆流而上,其时珠江下游非常宽阔,广州人称其为海,这段是珠江上最繁华的航道,船只来往帆影重重,其中甚至不乏西洋商船,不时还可以看见明军的战船穿梭其间巡逻。这一切让张鹏飞大开眼界。
两艘船在珠江北岸的码头靠了岸,这里停泊着数以百计的商船、渔船,同时有十几艘商船在装卸货物。见又来了两艘船,码头上的苦力立刻拥将上来,纷纷喊道:“小人有的是力气求爷赏小的口饭吃”待知道张鹏飞等人不装卸货物时才悻悻散去。
张鹏飞下船走上码头向远处看去,只见里三层外三层全都围满了苦力,其数目远远超过了码头所需的数量。衣衫褴褛的苦力们都面有菜sè,一个个抄着手用希翼的眼神看着江面,一有船只靠岸便围上去揽活,但无奈僧多粥少,大部分人只得失望而回。
张鹏飞疑惑的问身旁的许chun庭:“表哥,这码头上怎么有这么多搬运工看他们的样子倒像是灾民。”
“他们就是灾民。”许chun庭走上前来沉声答道:“近些年天灾不断,破家的农户是越来越多了,加上北面的湖广一带兵荒马乱,每天都有大量难民涌进岭南,大家都到广州来找饭吃,就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没想到岭南富庶之地也破败至此”张鹏飞语气中没有一点悲天悯人的情绪,反而倒有些惊喜,不是他幸灾乐祸,而是他想到兵源和罐头厂的工人都有了着落。
众人便即进城,只见街道上行人接踵摩肩,道路两旁店铺林立,皆是门庭广阔装修豪华,张鹏飞还是第一次看到古代的大城市,差点把脖子都转歪了。赶到城南的许府,进门后张鹏飞先是拜见了舅母也就是许chun庭的母亲,一个挺市侩的普通妇女,然后在许chun庭的带领下去内室拜见卧病在床外祖母。
老太太非常激动,也许是想起了早年过世的女儿,她拉着张鹏飞的手直掉眼泪。虽然有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但张鹏飞对这老太太还是感觉挺陌生。但他怕引起许chun庭等人的怀疑和不满,只得强打起jing神和老太太敷衍。到后来,他不自觉的想起了上辈子的nǎinǎi和父母,不觉眼睛湿润起来,这在其他人看来自然是情真意切,这才完美的应付过去。
晚饭后,张鹏飞和许chun庭在许府后花园的凉亭中小酌。张鹏飞问起昌隆商号的情况,许chun庭都一一作答。在谈话中,张鹏飞发现许chun庭虽然表面上非常殷勤,但实际上却有些敷衍,说的都是空话套话,是以说了半天,张鹏飞对商号的整体情况还是云里雾里。
许chun庭及其父亲掌管商号已有十余年之久,许家在商号中所占的份额已经不在张家之下,所以许chun庭潜意识中早已将商号看成了自家的产业,是以不愿意张鹏飞过多的插手。
张鹏飞心想是人便有私心,何况许chun庭这样的jing明商人,只要能为自己所用,让他得些好处也无妨。是以毫不在意,当下微笑着说道:“生意上的事我是不太懂,所以这商号还要请表哥多费心。其实我这次来广州是感觉有件生意可做,想来问问表哥。”
“什么生意”许chun庭对这一类的信息很敏感,连忙问道。
“不忙。”张鹏飞对凉亭外的家丁挥挥手,“我带来几样下酒之物,咱们边喝边谈。”
周泰和几个家丁一人抱两个酒坛走过来,还有家丁拿着小碳炉在凉亭外生火,将酒坛开盖放在炉火上烤,不一会,一阵奇异的香味便飘进凉亭。
“是鱼”许chun庭起先还以为是酒,这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张鹏飞道:“是我上次出海带来的海鱼,请表哥尝个鲜。”
说话间鱼已烤热,家丁将鱼用碗盛了端进凉亭放在小桌上。金黄sè的鱼肉块混着少量琥珀sè的汤汁,看上去分外诱人。
张鹏飞拿起筷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许chun庭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仔细品尝,觉得虽然味道不错,但也无什特异之处。他边吃边道:“千户大人所说的生意就指在这鱼肉上吧”
“确实。”张鹏飞点点头,“这鱼肉我在海上做好装坛,到今ri已近半月,其间放置不管,表哥看可曾变味”
“怎么可能”许chun庭一脸震惊,“海鱼加盐腌制才能长久保存,这鱼又不甚咸且味道鲜美与刚起网一般无二,不知其中有何诀窍”
张鹏飞知道像许chun庭这样jing明的人不好糊弄,而且今后要仰仗他的地方多的是,要是生出什么间隙就不好了。于是也不隐瞒,将鱼罐头的加工方法粗略说了一遍。
许chun庭一听好奇心大起,继续问道:“为何这鱼肉用沸水一煮便不会腐坏”
张鹏飞笑着答道:“因为在这大千世界中分布着无数我们肉眼看不到的小虫,世上所有物品的腐朽都是这些小虫吃食排泄所致。用沸水一煮便可将这些小虫尽数杀死,再密封防止新的小虫进入,鱼肉便不会腐坏。”
许chun庭又问:“那人和其它活物为何不会遭这小虫啃食”
张鹏飞答道:“但凡活物必气血充盈,足以抵御这些小虫。如果人气血不足抵抗力下降,小虫便会乘虚而入,人便会得病。”
“所以要靠药石将侵入体内的小虫杀死人才会痊愈。还有,人受外伤以后有时用烧红的烙铁烫伤口,处理伤口的器械也要用沸水烫过,也是为了杀死小虫。”许chun庭这样的聪明人一点就透,“佛家说一滴水中都有十万小虫,原来是真的”
“何止水中,这小虫是无所不在的,就是空气中都漂浮着无数的小虫。”张鹏飞补充了一句,继续道:“不过话扯远了,我们再说说这鱼肉罐头吧。”
许chun庭一拍手道:“有了这鱼肉罐头海上渔民便可肆意捕捞渔获,再也无有腐坏之於,千户大人功德无量啊。”
“功德无量什么的我才不在乎。”张鹏飞洒然笑道:“我已和海上渔户谈好敞开收购海鱼的事。我算过了如果每天处理海鱼1000石120斤一石,每月至少可获利两三万两,而且有极好的发展前景。不知表哥怎么看”
许chun庭微一沉吟便道:“这生意可做不过这种生意利润比不得丝绸瓷器之类,要做便要做大,小打小闹成不了什么气候。”
“表哥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张鹏飞搓着手,“我这次来就是想和表哥合伙开一家渔行,专门销售这种鱼肉罐头,第一步先在全广州府建立200个鱼肉罐头的销售点。”
许chun庭沉吟道:“千户大人真是大手笔。不过这样一来场地、人工耗费繁大。再说这样大的动作不可能不惊动官府和各方势力,免不了还要上下打点,这本钱恐非小数。商号其他生意也不能落下,一时间恐怕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这本钱我来想办法。”张鹏飞知道像许chun庭这样的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要他尽力还的给些好处,“这渔行的利润我占八成你占两层,我们两兄弟有钱一起赚。”
“千户大人太见外了,草民为大人办事也是本分,要什么利润。”话虽这么说,但许chun庭也没怎么推辞。
张鹏飞又道:“这次回去以后我就要开始筹建罐头工厂,所以有一些物事需要表哥代为采购。”
“千户大人请说。”许chun庭拱手道。
当下张鹏飞给许chun庭开出了一张长长的清单,上面主要物品有平底大铁锅200口、陶罐30000个、生铁10000斤、油布帐篷1000个、网具500套,砖瓦若干。另外还要许chun庭代为招募铁匠、木匠、砖瓦匠。许chun庭一一应允。
这清单上的物品估计就要将张鹏飞带来的上万两银子花了个七七八八,这样一来张鹏飞雇佣工人和招募军士的钱便没着落了。幸好许chun庭知道后从昌隆商号账面上给他支了一万两。
第十三章 招兵买马
广州城南码头,张鹏飞和一帮手下找了块空地用从码头租来的几张八仙桌搭了个台子。台子旁边堆了好多鼓鼓的大麻袋。几个昌隆商号的账房、伙计在另一张桌子上摆好笔墨和空白的账册。码头上闲着没事的苦力们见了都好奇的向这边张望。
邹五走到张鹏飞身边恭敬的问道:“千户大人,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吗”这邹五在大奚山和张鹏飞有一面之缘,当时张鹏飞就觉得这人jing明能干,这时要用人便从许chun庭手下要了来。
“可以开始了。”张鹏飞见一切准备停当,便挥手给了邹五一个肯定的答复。
邹五听罢踩着板凳走上了高台,对周围的苦力们作了个罗圈揖,朗声喊道:“这边雇工,各位找饭吃的爷们都上台前来”他连说了几遍,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码头周围的那些苦力们一听到喊声一改刚才还半死不活的样子,个个急匆匆的向高台涌来,不一会的功夫空地便被衣衫褴褛面有菜sè的苦力们占满,但外面的苦力仍梗着脖子往里涌,将前面的苦力挤向高台。
“爷雇小人吧,小人有的是力气”
“东家雇我吧,我便宜”
“俺不要钱,给口吃的就成。”
……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味,各种南腔北调的喊声此起彼伏。可怕的是苦力们仍在往前挤,要不是台前张择善、陈大钱、牛斗、周泰率家丁死命阻拦恐怕早已经将高台挤倒。
“再他妈的往前挤不但别想吃饭,爷还的请你们吃板刀肉”牛斗被搅得心烦,拔出腰刀就来恐吓。但后面的苦力听不到,前面的害怕想后退却也不能,再说牛斗也不能真的将苦力们砍了,所以收效甚微。
正当张鹏飞等人束手无策的时候,邹五从高台后面跑到了码头旁的巡检司,抬手就塞给那巡检五十两银子。巡检得了银钱问明缘由便立刻将手下100多名巡丁、弓手集合起来杀气腾腾的赶到了空地,一时间棍棒与鞭子齐飞直打得苦力们哭爹喊娘。所谓术业有专攻,不过一会的功夫刚刚还让家丁们束手无策的数千苦力便温顺如绵羊般在高台前排起了长队。
见情况稳定邹五才爬上高台继续说道:“我们东家在新安颇有产业需要大量雇工,包吃住每人每月一两银子。”
听到每月有一两银子可拿苦力们喜形于sè,这个价钱虽然不是太高,但对于饭也吃不饱的苦力们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这时邹五话锋一转,又道:“不过饭也不是这么好吃的,要想被我们雇佣要看有没有本事。首先,识字的可以直接上来按手印。”
邹五这话一出口下面的苦力们面面相觑,这年头识字的本就不多,再说那些读书人大多xing格清高,又手无缚鸡之力,就是穷死也不会来这码头做苦力。是以邹五说了半天只有区区六个人上前按了手印。
邹五又道:“还有手艺人,无论是铁匠、木匠、漆匠、篾匠还是砖瓦匠,只要有一门手艺,通过考教以后也可以按手印了。”
这次人群中倒是走出了两三百人,自有昌隆商号先行雇佣的匠人对他们进行考教,却发现这些人虽然手上多少有些手艺,但技艺普遍都不高,大多是半吊子。想想也是,技艺高的话早凭手艺赚钱去了,谁还来做苦力。在剔除一些企图浑水摸鱼之徒以后这些人也全都收了。
“剩下的爷们也别沮丧。”邹五指着一旁的大堆麻袋继续说道:“扛起这袋200斤重的粮食围着空地跑三圈也能雇佣。粮袋有限,按顺序一次上50个。”
当下排在最前面的50人上前扛起粮袋就围着空地跑了起来。起先张鹏飞见苦力们一个个面黄肌瘦以为这批有十几个能通过就不错了,没想到苦力们jing神异常坚韧,虽被粮袋压得脚步蹒跚气喘吁吁好像随时都要摔倒,但都一个个咬紧牙关坚持,三圈下来倒有37通过了考验,只有十几个年龄太老或者太小没有通过。
通过考验的37人上前在名册上按手印就算成了张鹏飞手下的雇工。这时张鹏飞上前干预将几个半大的孩子也收了,因为他刚才看他们已经尽力了,而且孩子有发展前途。至于那几个老头子,张鹏飞不是慈善家自然不会管。
这样又花了大半天时间招募了上千名强壮的苦力,现场却还有数千人未进行测试。见这种情况张鹏飞心花怒放,这意味着今后他不用为人手发愁了,心情舒爽下他当即下令雇工们每人发一两银子的安家费,给他们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一早到码头集合。
待雇工们散去,张鹏飞等人则回城,待到了许府张鹏飞召见了被他留下来的那六个识字的雇工。经过交谈张鹏飞得知这六人中有四人不过旁听过几天私塾,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直接忽略;另一人叫王周是个落地童生才能一般,顶多能当个书办;只有最后一个叫李耀祥的人引起了张鹏飞的注意,并不是因为这人有什么特殊的才能,而是因为他的职业是一名字匠。
经过了解张鹏飞知道了字匠的意思。所谓字匠就是以识字为手艺,专门给人写信读信、抄书、代写文书为生的人。这些人以师傅带徒弟的方式学习文化,以养家符口为目的,也不参加科举,也不学四书五经,仅就着三字经、百家姓、千字书之类的启蒙读物识些字,所以算不得真正的读书人。之所以对字匠感兴趣是因为张鹏飞现在需要大量识字有文化的人辅佐,但他现在的身份不可能有太多正统的读书人看得上他,而且大量招募读书人也是犯忌讳的事,而招募这些字匠就没有这些麻烦了。而且这些字匠混迹市井之间,为人都比较开通,没有读书人的迂腐,用起来更加顺手。
“广州城中,像先生这样的字匠多吗生计如何”张鹏飞打发五人下去休息,单问李耀祥。
这李耀祥大概三十多岁,身材不高,小鼻子小眼看上去比较猥琐,但一身打了补丁的蓝布短褂十分干净得体,坐在凳子上腰眼板直眼观心鼻观口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但一双绿豆般的眼珠却十分灵动,这一切给人以jing明能干的感觉。听张鹏飞出言相询,他诚惶诚恐的答道:“回东家,小人一介草民当不得先生二字,东家叫我阿祥就好。广州城中字匠有很多,几乎每条大的街巷都有一两个。至于生计是越来越艰难了,现在世道不好,不少白发童生、落地秀才这些正统的读书人也放下身段来和我们抢饭碗,偏偏四周街坊邻居还更相信他们。否则小人怎么能沦落到码头当苦力。”
张鹏飞听了哈哈一笑,说道:“不知先生对广州城是否熟悉”
李耀祥答道:“小人本广州土著,年十三便出来混饭吃,当过米店杂工、酒楼跑堂、商行账房、牙商、衙门书吏、街头算命先生,落魄时还在城西蛰暇寺当过两个月和尚。广州城中不说闭着眼睛能走,但大街小巷了如指掌三教九流皆有交际也不是空话。”
张鹏飞知道李耀祥这番话未必全数属实,但看这人面相谈吐应该有些道行,只是不知他为何和一帮码头苦力混在一起。不过他没说张鹏飞也不想多问,于是便道:“如果让先生留在广州城给我专门招募字匠,数量越多越好。先生以为如何”
李耀祥本本分分的答道:“小人现在就是东家的人,东家要小人怎样就怎样。”
“每招募一名合格的字匠先生就可以得到五两银子的报酬。”张鹏飞听到李耀祥说是他的人时不禁一阵恶寒,“当然先生招募的对象也不局限于字匠,还有落魄书生、说书先生、工匠、武师、账房甚至是各种鸡鸣狗盗之徒,只要有才能有本事的人就能招募。如果我需要某种特定的人也会要先生招募。所有被招募的人我都会按才能大小给先生报酬。”
李耀祥面目还是那样古井无波,但其实他心中已是翻江倒海,招募一个给五两,一百个就是五百两,一千个……他简直不敢想下去了。他懂一些相学,曾给自己批命是早年坎坷,中年遇贵人发迹,晚年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时他便将张鹏飞看成命里的贵人。
张鹏飞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继续道:“等会我叫人给先生拿500两银子作为费用,还会让昌隆商号拨几个人给先生作为助手。时候不早了,先生下去休息吧。”
“谢东家看得起,小人自当尽心尽力。”李耀祥利落的躬身退了下去,不过说到休息他今晚可能要失眠了。
“千户大人招募这么多识字的人,所谋不小啊。”这时坐在张鹏飞对面一直闷声喝茶的许chun庭突然出声。看了张鹏飞刚才的做派许chun庭觉得他所谋甚大心中有些不安。
“能有什么图谋”张鹏飞故作轻松的笑道:“我不过是想找些识字脑袋灵便一些的人给我带工而已。”
听张鹏飞这么一说,许chun庭也觉得自己多虑了。他知道这个表弟虽然任xing胡闹,但要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却也不信。当下许chun庭叫下人送上夜宵酒菜,两人边喝酒边谈天说地,又说些办渔行的细节,说得起劲却忘了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五更,也就是凌晨三四点钟的样子。
张鹏飞已经微醉,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密集急促的脚步声,隐隐还传来呼喝之声。张鹏飞一个机灵醒了过了。
“保护千户大人。”一直侍立在凉亭外的周泰非常jing觉,连忙招呼家丁将凉亭护在中间。周泰手按刀柄向许chun庭投去询问的眼神。
“千户大人不必紧张。”许chun庭面不改sè的笑道:“那是商号的学徒在cāo练。”原来许chun庭为了昌隆商号将来有一批忠心耿耿的伙计,就收养了三十四名孤儿,平时由几个年老退休的伙计管事带着教授文化知识和商号业务,又命府中护院武师教其拳脚功夫,务必使其将来能文能武能独挡一面。
听许chun庭的解说后张鹏飞觉得兴趣盎然,于是说道:“有点意思,表哥,我们去看看行吗”
“当然没问题”许chun庭当即答道:“我来给大人引路。”
当下两人在周泰和十几名家丁的护卫下往前院而去。
第十四章 进军三门岛
许府门庭广阔,所以这前院也是占地极大。张鹏飞等人一进入前院就见到三四十个年龄大约在13至15岁之间的半大孩童光着膀子在站马步,不时还出拳发出一声声稚嫩的呼喝,还有五个头发花白但jing神十分健旺的老者手持篾条来回巡视,见有哪个小子走神偷懒上去就是一篾条。
见许chun庭、张鹏飞等人到来老者中一人迎上前来道:“徐长川见过千户大人、东家,不知二位有何吩咐。”这老者黑面短须光着膀子,一身黑膛膛的横肉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不过缺了一条左臂,使其看上去平添了一分狠虐,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光听声音根本不知道这已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许chun庭对张鹏飞道:“这位徐伯是商号里的老人,早年押送一批货物去湖广时遇上山贼,激战中折了一条膀子。商号里本来拿钱给他养老,但徐伯闲不住,所以才来府上调教这帮小子。”
“徐伯真是老当益壮啊。”张鹏飞笑着问道:“赶问徐伯这些孩子们平时都学些什么”
徐长川抱拳答道:“回千户大人,早餐跑步练拳、上午读书写字、下午记账算术,晚上还要学待人接物的规矩,总之不能让他们闲下来,否则这帮小子就要上房揭瓦。”
张鹏飞没想到在这大明朝也有素质教育,心想等这些小子们长大不比那些只会些之乎者也的书生强百倍。他对徐长川道:“徐伯,你们继续吧,我随便看看。”
徐长川听罢也不说话,向张鹏飞一抱拳后转身又调教那帮孩子们去了。
张鹏飞走过去看那些孩子,发现他们身体健虎虎墩墩煞是可爱,一些小子表面上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扎马步,实际上却在好奇的打量张鹏飞一行人,眼神灵动之极。
张鹏飞越看越是喜爱,不禁拉起许chun庭的手走到一边兴奋的说道:“表哥,我有一个请求请你务必答应”
许chun庭一下子被他弄懵了,只得道:“千户大人请说。”
张鹏飞急切的道:“将这些小子们都给我,还有这几个老头子我也要”
许chun庭见张鹏飞一脸急sè的样子额头上直冒冷汗,心想这表弟什么时候好上男风了还老少通吃。过了好一会许chun庭才回过神来,突然想起张鹏飞还拉着他的手,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甩开,强压着恶心笑道:“原来千户大人有如此雅好,不过这些小子我已调教多年,有几个马上就可以到商号帮忙,用在此处太过可惜。如果千户大人一定要的话待表兄改天去卷帘门子给你寻几个俊俏的。”明人多好男风,岭南尤其盛行,所以也难怪许chun庭会想到歪处。
张鹏飞浑然不觉,他脑中还满是梦想中的军校呢,忙问卷帘门子是何处,待知道是男ji院时他杀了许chun庭的心都有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澄清误会,张鹏飞重新提出了请求。
许chun庭道:“大人看上这帮小子是他们的福分,再说张许两家本是一体,为大人做事和为商号做事都是一样。待我明天给他们分说。”
张鹏飞心满意足,对许chun庭千恩万谢。这样一闹东方已经发白,众人这才觉得困倦难当,连忙回住处睡觉了。
三天后的城南码头,张鹏飞雇佣的1200名苦力和工匠正在岸上排队登船。在这三天里,许chun庭已经将张鹏飞需要的物事采购齐备,又找海商租了10艘大小船只连同昌隆商号的十几条船一起组成了一支二十多条船的船队。
张择善、牛斗、陈大钱、周泰四人带着家丁们维持秩序;张鹏飞和许chun庭则在码头边一家茶棚里话别。
张鹏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我回去以后最迟一个月就会送三万两银子过来,希望表哥尽快将渔行建起来,只等我那边罐头一出厂便可上市销售了。”
许chun庭道:“千户大人放心,自家的事何须多言。”
张鹏飞又对一旁的李耀祥道:“耀祥先生的牙行也开张了,这招募人才的事还请先生多费心。”
“东家吩咐之事小的自当尽心尽力。”李耀祥现在已是一身光鲜不复当初寒酸模样。
“千户大人、东家,人丁货物都已上船,就等着起航了。”这时邹五的声音从茶楼外传来。张鹏飞见邹五jing明能干已经将他要了过来,计划让他罐头工场的管事,所以邹五这次也同行。
张鹏飞起身向许chun庭道:“那小弟这就先告辞了,表哥珍重,替我向外祖母和舅母辞行,就说我过一段时间再来看她们。”
许chun庭起身拱手道:“草民祝千户大人一路顺风”
三人出了茶楼来到码头上。张鹏飞登上鸟船,大声下令道:“开船”
这时已是大明崇祯十三年四月十八,离张鹏飞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两月。
家丁们用旗语将命令传递下去。一名名光着膀子的水手卖力拉着缆绳,加了竹骨的硬帆缓缓升起,船队成一字长蛇阵驶出码头顺流而下。
这一路走得非常不轻松,因为招募的1200多人倒有800晕船,船上连照顾他们的人手都不够,最后连张鹏飞都填上去给晕船者端茶送水,打扫呕吐物。好不容易挨过几天,三门岛终于隐约出现在地平线上。
一众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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